他抚摸着我每一寸肌肤,只是这每一寸皮肤都曾经被他折磨的鲜血淋漓。
他假装不记得,我也假装已经忘记。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就算如何翻云覆雨只要到天亮就会消散干净。
次日,我没有再独自一个人看晨曦。我伏在第淼健壮的胸前,听那有力的心跳声——那种心跳和我这种半死不活的心跳是完全不同的。
我不舍得睡,睁大眼睛看了他一整个晚上。
他的美,是我无论喝多少草药都无法达到的。属于水的灵动之美和阳刚的男性之美的最完美结合恐怕天上地下就我眼前这样一个男子。而做他王后的我,相形见绌的不忍直视。
黑夜里的风雨会不留痕迹,但是草木会记得。
天亮后,他睁开眼睛,看着垂着头看他的我。长臂一伸,把我揽过:“阿连,再帮我一个忙好么……”
又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温柔无法拒绝。那一次,让我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这一次……又要来一边么……
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立刻弹跳着坐起来,甚至有些颤抖。
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我动静一般,淡淡道:“这一次,很简单……”
暮焰帝国残余势力来犯,百姓无辜,生灵无辜。瞬水帝国不愿意再交战,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边疆反复收到侵扰,而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让我这个久居宫闱的“利器”再次出动。
“所以,这才是你来的目的对么……”我的声音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他眸子里看到我,应该眼眶很红。他起身,目光深处是帝王一贯的冷漠,一如新婚之夜后的清晨。我为他束发,为他更衣。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男人,顿时觉得他能为了天下苍生,竟然能在我这里出卖一夜尊严,真是了不起。
若不是的确有些怒了,我也不会陡然生出这么轻蔑的想法。
但是轻蔑归轻蔑,我把玉带递给他时,心里更加陡然生出一种仓皇和凄凉。
就好像是在诀别一样。
怎么……这么不安。
他却垂下眉眼,轻轻的握了会儿我冰冷的手,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唤他,我知道唤了他,他也不会回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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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圣旨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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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昌炎的信是在一天之后,他告诉我他的确已经到了瞬水境内。
昌炎是暮焰帝国的国君,十年之前,他哥哥玉炎死在我眼前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弱小的火神。能用的火的技能,还不如他哥哥的一半。
但是毕竟是命中注定的“火神”,学习,就像夺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简单。
很快,随着他的神技越来越卓越,他便坐稳了暮焰国君的位置。
我在那些不忍提及的岁月里,也许与他有一些交集,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有怎样的过去,让他可以把我这个杀兄仇人,当姐姐一样看待。
不是记性不好,是那一段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片空白。我曾努力追寻过,想得脑袋都疼起来,可是也没有任何印象。
是站在瞬水的立场上也好,站在和昌炎的私交上也好,我必须见他一面。
“念娥,更衣。”
念娥为我脱下沉重的裘服华袍,拿来轻便的简装。当那一柄冰火聚魂箭弓被她递到我面前时,我手一抖。这是当年水君赠我的防身之物,丢弃了许多年,连我自己都以为再也用不到,没想到念娥还把它好好的收藏着。
“王后,念娥已经擦拭过了,您试试顺不顺手?”
我接过来,握在手里,生疏得很。我拉扯出个微笑:“究竟是念娥你心细。”
我把那冰火聚魂箭背在身后,牵过念娥为我准备的快马。好在马术还没有生疏,一路疾驰而去。
“青峰下,碧湖旁,锡姐姐速来相见。”昌炎的简短信笺被我攥在手里。
“吁——”我下马疾走,树下已然站着一玉树凌风的男子。他倚靠着树站着,巨大的树荫笼罩着他温柔的脸颊。他明明是暮焰一国的帝君,现下一身素衣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锡姐姐!”那昌炎听到身后急急的马蹄声,便回过头来看,却差点还是差点被我的脸吓到。
我赶紧找出面纱往脸上盖:“是我。”
他却很是开心:“锡姐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却没有心情跟他叙旧:“你才带了几个人,就往这里闯?明明知道敌不过瞬水,为什么还要来?”
昌炎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缩回去,小声道:“……为你。”
“……”我被这句回答噎住了,顿了顿,只好说道:“快回去,瞬水帝军要尽全力剿灭你们,你们实力太弱,根本无法抗衡。回去吧。”
“锡姐姐,昌炎既然敢独自行进到这里,就是发了誓立志要带锡姐姐离开这龙潭虎穴的。锡姐姐,那暴君你还没有受够么!”他扬起带着火光的眸子,认真地看着我。
“不,昌炎……等等……你说你是独自一人!”又是一道巨雷轰炸过我的脑海,快要晕厥。
他是一个人来的,为什么第淼要骗我呢,为什么他又要骗我呢!
昌炎的回答声被淹没在山谷四周聚集起的兵马声中。兵马车卒整齐有序,一律白色,唯有那首领是浑身墨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墨色。第淼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四周是包围过来的兵甲,几乎天光就因此而黯淡了一圈。
我下意识的靠近了昌炎,如果第淼此时想要我们死,我们必定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水君!我会劝说暮焰帝君离开,大家不要冲动,不要再挑起两国事端!”我努力让千兵万马听清我的声音,太久没有和这样的场景接触,我的嗓子被我扯得有点痛。
“锡姐姐……”昌炎的话,还有半句淹没在那滔天的兵甲声中。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是“锡姐姐,你不要傻了。”
远处那个墨色的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好像挥动了一下手。就算隔着这么远,我也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浑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
他身边一个随从,拿出圣旨,开始宣读,洪亮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响。
“瞬水王后,私交敌国,罪当问斩,但念其大功,吾君圣明,赦无罪。瞬水王后从今日起削去封号,驱逐出境。”
私交。敌国。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暮焰来侵,根本没有什么大难危急。他只是想要我死,只是想要我在众目睽睽下,死得其所。
我咬了下嘴唇,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墨点,来不及做出相应的表情。
飞鸟尽,良弓藏。十年前我为他平定前线,如今天下早已安定,埋没我,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十年冰冷的囚禁还不够么。
如果厌恶我,我不出现就行。当我不存在,还不行么。
没想到,我等可这么久,等来一道驱逐令。
少见的阳光淡淡的晕在我的眼睑上,我眯起眼睛用力地看那个墨色的身影缩成的一个小小的点。那是多么冰冷的背影,他漠然离去的背影不曾回头,就和当初丢下我痛不欲生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巨大的箭砰然坠地,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还是身后的昌炎扶住了我。
于是,我耳里传来昌炎几不可闻的声音:“不管如何,先接下他的旨,跟我走。”
等那些大军散去,我回头看了眼,昌炎的容貌有三分像他的哥哥,方才还是明媚的脸颊上,笼上一片阴影,那瞳孔深处,是我无法猜透的一片深潭。
我脚下一软,昌炎那棱角分明的脸在我的视野里渐渐远去,眼前忽而大雾弥漫,再也看不清东西。
死寂。
意识与支离破碎的身躯渐渐分离,虚无茫茫中我在漂浮着,影影绰绰,还是看见第淼那张波澜不惊的不老容颜,在朝我温和无害的笑。
、今时:南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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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姐姐,锡姐姐……”昌炎的声音恍恍惚惚仿佛从天际传来,周身剧烈的颠簸让我似乎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一般。
我不知晕厥了多久,从四肢百骸奔腾而来的疼痛让我在黑暗里战栗。
昌炎抱着我,马车在飞驰。不用睁眼我也知道,马车将要把我带去昌炎的帝国,暮焰。我这具与火性帝国相冲的身体早感应到那种暮焰帝国特有的细微的灼热感。
昌炎温热的鼻息轻轻安抚我的额头,我可以闻见他脖颈间热烈的烈焰果的味道。他和水君身上永生不灭的圣水果的清新气息完全相反。如果水君是那种看似纯澈却含有剧毒的鸩酒,那我认识的昌炎就是色彩斑斓却温和无害的雉鸡。
“主上,您还是到我这辆马车里来吧,别为这妖女伤了身子……”马车外传一声嘹亮粗犷的声音,我听出这是暮焰大将仇离的声音。岁月虽不能改变我们,却在普通人身上留下印记,他已然苍老了不少。
昌炎身为暮焰帝君,自然是有极火性的身体。他和我这样极水性的身体近距离的接触,的确……会有伤害。我闭着眼睛,笨拙的意识到,昌炎抱着我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不碍事……你们抓紧赶路。”昌炎声音在我的额头上方响起,沉稳有力,温柔却不失威严。
他的声音,温柔得忽而让我只想落泪。
“昌炎……”我沙哑着嗓音,沉沉地叫了一声,他便低下头来看我。
“锡姐姐,你终于醒了。”又是几分欣喜。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他身后,马车里那样洁白发亮的颜色,再度刺痛了我的眼睛:马车里堆满了只有瞬水帝国极北之地才有的圣水石。那是一种寒性极强的石头,类似于冰,却永不融化。
瞬水帝国的极北之地被称作圣水宝地,那里从圣水石里生出圣水树,从圣水树里结出圣水果。圣水宝地是瞬水帝国法术师最高等的修习法术的场所,所以那里自然法术高强的法术师就和遍地石头一样多。
没有哪个国家肯被别人随便拿宝藏,瞬水自然也这样。
“昌炎,你从哪里来的这些圣水石?”我隐隐地有点不安。
“问第淼借的咯。”他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好看的眼睛却不自然的向下一瞄。
“说实话!”
“哎呀,我们做了个交易,我给他一些珠宝,问他要一些石头,他说反正到处都是,你随便拿吧,我就随便拿啦!”
“呸。”我暗自咋舌,昌炎你这敷衍得也太明显了些……
昌炎上一瞬间短短的哀伤转瞬即逝,又是那一副顽皮不可一世的不羁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下,却还是暗自摇头,昌炎啊,你还是太不了解第淼,也太不了解我了,以为这样的瞎话能蒙过我去?
我绕过昌炎,掀开马车的帘子。温热的阳光落落大方的直射在草原上,很明显,我正在越来越接近暮焰的土地。一眼望去,这里已经是我陌生的景色了。绿油油的草原呈现出一种生机勃勃的繁茂,和瞬水帝国那种仿佛中年匍匐在帝王脚下的卑微的墨色绿草完全不同,可是我说不出来更喜欢哪一种。
温热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原本不错的景致,足以让我心情略微愉悦一些。可是在侧面,传来了一道阴冷而怨毒的眼神。这眼神,是从那个叫做仇离的将军的眸子里射出来的。
那一眼看得我仿佛是中了一箭,却也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民,会不警惕敌国的人。也没有哪个忠臣良将,会不恨来自敌国的奸细。仇离,恰好是这样的忠臣良将。他家三代为暮焰卖命,我却害死了他最敬佩的骁将,如今暮焰帝君的哥哥,玉炎。
他应当恨死了我,暮焰帝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恨死了我。
也就是这一眼,我已经嗅到了来自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帝国的深深敌意。那种来自岁月深处的恨意,比任何一种痛楚都来得深沉可怖。
十年过去,我未曾和外界有一点联系。所以我不知道我认识的昌炎是否已经改变,也不知曾经人人亲和友善的暮焰是否面目全非。
只是如今我奔驰在路上,身后是已经被心爱之人砍断了路,是我回不去的帝国。无论暮焰是怎样的地方,那里都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了。
我没有退路,也不介意再死一次。
想到这里,我竟然微微地笑了一笑。
在仇离看来,那个瞬间这个女怪物一定狰狞恐怖的足以让全国戒严。
、今时:医官子欺
昌炎的马车飞驰,我们便一路赶回了暮焰。暮焰与瞬水,两相对立,其气派的宫殿庙宇,其帝君归朝的吏治,其都城的繁华富饶,都不相上下。于我而言,最难熬的,不过就是这里火性的氛围与我水性身体的严重冲突。
从靠近暮焰开始,我就努力让自己适应着这温度。可是几日来,这细微的疼痛有增无减,有时竟然有些焚筋蚀骨的意思。细细一想,才明白过来:我的人是从瞬水逃开了,可是那维持着生命的药,那十年如一日的草药,却是断了。
“啪——”地上的被打翻的药碗翻腾着褐色的气泡。
我决意不喝暮焰药官开的药,倒不是因为害怕被害死。只是这药,不是瞬水的,想来也没什么大用。
不知道昌炎下了什么命令,我不喝,婢女们就要用强。我横竖想避开,结果一碗汤药就这么被糟蹋在了地上。
昌炎在我身后无可奈何地挥手让颤抖不止的药官和婢女赶紧退下去,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锡姐姐!”连一向温柔的昌炎脸上都有了怒色,“这几日来回换了医官,你怎么就不肯喝一口药!”
我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别白费力气,没有用的。”
忽而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来,同样是一件吃药的事情。
十年之前,瞬水国家之危难才刚刚得以缓解,第淼也是这样一碗一碗的逼我喝草药。上百名药官一人做一碗端进来,我就一碗碗都砸掉。第淼不动声色的再叫下一个,两个人都卯着劲。
只是,如果我知道第淼会对他们做什么,我是死都不可能砸掉那些药碗的。那些被我砸了药碗的医官都被关进了大牢。后来,第淼在我面前处决了他们,几十个头颅同时落地,来自不同身体的血液在我的白色裙摆上开出惊悚的花。
“你也不必再为我费心,这汤药我是断然不会喝的……”
我听见昌炎淡淡的叹息,我知道他想救我。
“第淼给你的伤,我会为你医好。”他很是平静地说了这句话,像是在说给我听他的一个承诺,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个承诺。
他头也不曾回的走了,所以他就没有看见,我脸上那种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淡漠的表情。
暮焰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