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妈的李宝国真不是个东西,读者朋友,你们说我对他好不好,我简直对他仁至义尽,侍候我亲哥哥我还没有这样过,而他根本就没把我这一切放在心上。
读者朋友,你们猜这厮怎么着,我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迫不急待地跨进了地狱。
我刚走到他家楼下,突然听见阿美鬼一样一声尖叫。
我知道不妙,马上往楼上跑,我冲进李宝国家,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我看到李宝国的脑袋像一只烂茄子,正咕咕往外冒血,他撞死在浴室的墙上,我一摸,他已没了呼吸,我把他抱住,这个可怜的男人在我怀里最后一阵颤抖,想必他十分痛苦。
阿美被吓傻了,呆在门口哑口无言。浴室的镜子上李宝国用口红写了遗言——〃婚姻就是长期嫖娼和长期卖淫的关系,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死去。胡春,帮我照顾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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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宝国的葬礼上,我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泪水像尖刀一样让我的眼睛生疼,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脆弱,死亡是这样真实。
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啊!那些白衣胜雪黑发飘飘的日子!那些甜蜜的爱!那些放纵和沉沦的生活!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李宝国的葬礼就像一个黑色的句号,画在那个闷热的夏天。
第57节:把〃挪威的森林〃变成〃鸡窝〃
我坚持不让殡仪馆的化妆师给李宝国化妆,他面色苍白,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嘴角都带着一丝冰冷的笑,对人生的冷笑。
我给他换上干净的衬衫,系上鲜红的领带。他看上去依然是那样英俊漂亮。
朋友们都来了,连怀着孩子的杨丽娜也来了,她穿了一身的黑衣,扶着泣不成声的阿美。木瓜这家伙还扑上去抱住李宝国的尸体,发出像狼一样难听的哭声,〃宝国啊……小弟关心你太少……〃而贺迷也情不自禁地去摸李宝国的脸,牛昆泪眼朦胧地握着李宝国的手,就像平时分别时握手一样。我一看那场面,这帮家伙悲悲切切,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忏悔,好像把李宝国当成了他们人生的反面教材,大有重新做人、立地成佛之势。
我大骂了一声:〃哭什么哭,小心宝国爬起来扇你们每人一个耳光。〃
那帮家伙看我发火了,才有所收敛,呆呆地围在李宝国的遗体周围,而李宝国带着冷笑躺在那里万事大吉,我们还在人世痛苦不堪。
我充当了葬礼主持人的角色,简单地回顾了李宝国〃光辉而幸福〃的一生。从红卫兵时代到大学时代,他是多么纯情,怀抱伟大理想,梦想成功;从改革开放到新经济时代,他在迷惘中开始悟到生活的真谛,金钱和女人一度成了他生命的主题。总之,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中,他没有被时代抛下,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成为一个〃弄潮儿〃,直止混入外企,虽然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情感风波,但最终拥有了权利和女人,实现了他人生的梦想,现在他走到了人生的终点——火化炉前。
我们看到李宝国被推进火化炉,火焰把他瞬间吞没,随后他的一小撮骨灰装在一只盒子里,抱在阿美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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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殡仪馆回城的路上,下起了飘泼大雨,面包车在雨水和闪电中穿行,我怀疑是李宝国的亡灵在追赶着我们。
我从阿美怀里抢过李宝国的骨灰盒,他娘的阿美把李宝国抱得紧紧的。
面包车颠簸得厉害,北京在雨水中一片模糊。我想起和李宝国一起玩〃鸡〃的日子,我的心一阵疼痛,如同失去亲人一样痛苦。
我们被堵在石景山地铁附近。
由于悲伤和疲惫,杨丽娜和阿美搂抱着睡着了,当天边的闪电照过来时,我看见她们的脸上满是泪痕。
木瓜、贺迷、牛昆和司机玩起了纸牌,打的是〃斗地主〃,牛昆和木瓜为了一张牌,还吵起来了,我走过去想劝说几句,他们还不依不饶,甚至还动起手来,木瓜一拳打在牛昆的鼻子上。
我被这两个孙子确实气坏了,拎着李宝国的骨灰盒,和徐建设下了面包车,在大雨中奔跑了几分钟,他娘的全身都淋透了,李宝国在骨灰盒子里翻来覆去,想必也淋透了。
我和徐建设钻进地铁口,把他们扔在面包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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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里昏昏沉沉地走出来时,大雨已经收住,西边天空露出一丝莫明其妙的淡红色夕阳,这天气变化太快,刚才还雷鸣闪电,在地铁里转了一圈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空气里飘散着雨后的灰尘气息,我站在西直门地铁口,鼻子里一阵痒痒,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他妈的李宝国,是不是在天堂念叨我?〃我说。
〃你看西边的那一丝云彩,像是李宝国的灵魂在徘徊。〃徐建设拍着李宝国的骨灰盒说。
那天我和徐建设达成协议,把〃挪威的森林〃转让给他,作价80万元,从此以后,我不得干涉其一切经营活动。
我知道,这家伙早就看正了〃挪威的森林〃那帮有钱的客人,他想把它变成一只〃鸡窝〃。
但我什么也不想管了,对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我顿生厌恶。
这可能是李宝国的死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对生活我再也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记得有一年归元寺的和尚对我说过,〃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有太多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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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李宝国的骨灰盒当枕头,连睡了十几天,感觉相当舒服。
其间,阿美来过一次电话,问李宝国用口红写的那句遗言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告诉她,那意思就是说婚姻是长期嫖娼与长期卖淫的关系,没有别的意思。
她把电话〃砰〃的挂了,连骨灰盒的事问都不问。看样子,这家伙明白了李宝国是厌恶与她生活才匆匆死去。
徐建设给了我一张80万的支票,就忙着去组织小姐把〃挪威的森林〃变成〃鸡窝。〃
我拿着80万的支票问杨丽娜如何处置,她说你留着慢慢的花吧,不要乱搞就是了。
有一天早晨,我一觉醒来,发现骨灰盒滚到了地上。我这才想起昨天夜里李宝国在梦里对我说,他想回老家河南安阳。
我连忙把骨灰盒从地上捡起,用袖子擦了擦灰尘,放进一只旅行箱。然后直奔机场,我赶了一班上午的飞机,飞到郑州才11点钟,在郑州我吃了一碗羊肉汤后,全身发热,坐在街头,我对李宝国的骨灰说:〃我太累了,也想变成一撮骨灰。〃
下午我绕道去了一趟少林寺。寺内香火缭绕,木鱼声声,香客拥挤。
我找了一个僻静的殿堂,把骨灰盒从旅行箱里取出,把它放在一只蒲团上,我在另一只蒲团上跪下,对着一尊菩萨磕头作揖。
我不知菩萨能否饶恕我们曾犯下的种种罪过,我带着李宝国的骨灰盒在少林寺里转了半天,看看天色已晚,就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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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李宝国的骨灰送回他安阳老家,我又索性去了一趟武汉。
第58节:这酒吧已经是你的了
一路上我心情郁闷,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直到在汉口花桥一家酒店大堂里见到我的初恋情人朱小梅,心情才有所好转。
朱小梅脸蛋圆圆的,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脖子又白又嫩,双眼里还能找到十几年前读中学时的影子。
我在武汉住了半个月,朱小梅陪着我在东湖里划船,在长江上饮酒,在新建的长江二桥上散步至深夜。她回家,我回宾馆。
快离开武汉时,我和她又去爬了一次磨山,快下山时我突然把她抱住,她没有拒绝,而我泪如雨下,感时伤怀,难以自持。
朱小梅在我怀里说:〃众生以菩提为烦恼,佛陀以烦恼为菩提。〃
我不知朱小梅为何要这样说,但我突然想起在少林寺时在一本佛经上看到过这句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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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武汉回到北京,燥热已经退去,夜深了还有一些凉意,秋已来临。
我去了一次〃挪威的森林〃,徐建设这狗娘养的果然把那里变成了〃鸡窝〃、〃淫窝〃,墙角贴满了不堪入目的裸体画,里面弄出了十几间又小又暗的包房,原来的浪漫气息荡然无存。让我伤心的是,徐建设居然用我那台旧放影机放他娘的色情烂片。
徐建设还向我颇为自豪地展示他的〃小姐〃,他打开一间包房门,里面蹲着、坐着、站着二十几位女孩,白花花全是胸脯和大腿,那是一堆投向男人的色情炸弹。她们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打扮性感,妖里妖气,操着嗲声嗲气的五花八门的普通话。不知徐建设从哪里搜罗了这么多女孩。
〃她们绝对是北京最优秀的小姐,平均身高在1。70米以上,平均胸围不低于40F。更能体现她们的高素质的是学历,大部分是大本,其中还有研究生,最次也是专科,不像别的北京歌厅,高中生都没有几个,太低档。我想这样更能对得起你老胡,毕竟'挪威的森林'是你老人家创立的品牌〃。徐建设这厮牛逼哼哼地说,最可恨的是还往我身上扯。
〃别别别,你的'小姐'学历再高,胸围再大,也和我没关系,这酒吧已经是你的了。〃
让我万分惊讶的是,徐建设还任命了阿美为这里的〃妈咪〃。
〃'妈咪'可是一个非常时尚的职业,不是一般的女孩能当上的,既要能镇得住那帮比猴还精的'小姐',又要能哄得住各式各样要多坏有多坏的嫖客,不在'小姐'中打拼几年,是很难做到这个位子的。我完全是看在死去的李宝国情份上,才破格把阿美捧为'妈咪'。〃徐建设堂而皇之向我解释。
我还看到那个叫索娜的女孩也在那帮〃小姐〃中,她叼着一根香烟,两只乳房完全暴露在外面,嘴唇涂得血红,好像刚喝了鸡血,一副标准的〃鸡〃样。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似乎把我忘了,她用空洞的眼光望了我一眼,马上就移开了,就像看别的嫖客一样。
或许她见过的男人太多,忘掉我太正常了,或许她在心里认为,这个男人太古怪,要与他搞,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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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三更半夜,徐建设假惺惺地给我打电话:〃老胡,我给你留了最小最漂亮的小姐,赏光吧!〃
其实,我知道是被挑剩的最老最丑的小姐,他才会指使给我,说不定还得掏小费。没劲,去你妈的徐建设,你自己留着赚钱吧!
我对着天上纯贞的月亮发誓,徐建设这样搞下去,如果不出事,如果不出大事,我胡某人一定去少林寺当和尚,永世不近女色。
我以上的发誓没过几天,果不出我所料,徐建设出事了。一车全副武装的警察,把〃挪威的森林〃团团包围住,徐建设和他最优秀的〃小姐〃们,还有一批寻欢作乐的嫖客,被一网打尽。第二天《北京晚报》的新闻版上刊登了一张抓他们时的现场照片,徐建设在那帮〃小姐〃中显得格外抢眼,一看就是那种要判上十年八年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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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我还去效外的看守所探望过徐建设一次,我带给他一条红塔山,几件我不要的衣服。他剃光了头,脸上发胖了,但两眼无光,垂头丧气,一连抽了好几根红塔山。
我看着这家伙可怜,花了十几万找朋友上上下下打点,想把他弄出来,但没有成功。不过现在想想,让他呆在里面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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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被查封后,有一天我路过那里,发现已经变成了一家韩国烤肉餐馆,里面人头攒动,烤肉飘香,我一打听,才知是一位东北人开的,打着〃三千里〃连锁店的牌子,生意非常火爆。
后来〃夜香港〃何琴琴来北大读那种短期进修式的MBA班,我还请她在那家冒牌〃三千里〃烤肉店吃过一次。何琴琴大声赞叹:〃美味呀美味!〃
说到何琴琴,多年不见,漂亮还是漂亮,但我只能这样描述她:腰肢粗了,双乳下垂了,整个人变胖了。
她开着一辆牛逼奔驰,沿着未名湖边转了两圈,她散发出的香水粉脂气熏得我憋气,她趁刹车时顺手触碰我的大腿,但我已没有了珠江边的感觉,她见我没有反应,大为不快,阴着一张粉脂脸。
我难道还要看你何琴琴的脸色吗?这可是在中关村在北大未名湖边,而不是在欲望横流的珠江边。哎呀!她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我把脸转向车窗外,看到博雅塔在树丛中高高在上,阳光给它涂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我再看何琴琴时,她正努力噙着泪水,好像我不与她调情,就是欺负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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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我都搞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了,我正躺在被子里做梦,怀里抱着原来陈曼留下的一只毛绒绒的大白兔。
突然,我被一阵急促的呼息声惊醒,我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姑娘站立在床边,她是谁呀!我的天呀!她是陈曼!
第59节:我的爱情不带任何杂质
我被吓得半天缓不过气来,莫不是陈曼变成一个女鬼来收拾我?但想变成女鬼要来收拾我的不是陈曼,而是〃夜香港〃何琴琴呀。
在一阵恐惧中,我从被子里沙地直挺挺弹起来。哇!确实是陈曼,她长发披肩,面带微笑,穿着一件印满英文字母的紧身上衣,胸部浑圆突出,腰肢向内收紧,妩媚动人。
我快速闪了几次朦胧的睡眼,这不是在梦中吧?陈曼不是在哈佛吗?怎么突然降临到我床边?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正在发愣,陈曼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我确信这是一声真实的尖叫,她小母鸽似的弹跳着,向我呼啸般猛扑过来。
我张开赤裸裸的怀抱,迎接着这个从哈佛飞过来的〃肉弹〃。
陈曼这次是回北京开一个有国家领导人参加的经济论坛,她将作《9。11之后的全球经济》的报告。
她却对我来了个突然袭击,把气氛弄得既紧张又兴奋。她迅速脱衣入被。
云雨之后,她躺在我怀里,我把她走后所发生的一切告诉她:杨丽娜怀孕结婚,李宝国魂归西天,徐建设开妓院入狱,〃挪威的森林〃成了烤肉店……
一切的一切,恍然如梦,而我现在又变得无所事事。
我们两个赤身裸体地躺在2001年的北京,窗外天高云淡,秋已深了。陈曼脸上挂着泪珠,我想那是伤感而复杂的泪水。我贪婪地吻着她的泪水,那味道仿如青春的味道,当然也是爱情的味道,我们生活的味道。
——甜甜的,咸咸的,苦涩的。
《纯爱谱》创作谈
长发有情,短发无情,纯情只是乌有
周瑟瑟
写《纯爱谱》之前,我生活在武汉、广州,写《纯爱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