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宽阔的石室隐藏在黑帘之后,它呈现弧度从上方延展下来,不见一根支撑屋顶的石柱。
石室并不华丽而没有那些精雕细琢的纹饰,比起外面能容纳数千人的大殿小了许多,却不知为何一眼看去就能给人一种极其苍穹恢弘的感觉。
站在石室之内,就像是站在天地之间。
室内没有燃烧的火柱,却是发着柔和的光而明亮非常。
那柔和的光似乎是从石室的四面八方而来,均匀洒落四周,让整个房间没有一丝暗处。
盗贼王踏入石室之中,那四面八方而来的均匀柔光让他的影子都显现不出来。
石室之内是空旷的,一无所有,只有前方那一巨大的石座拔地而起。
一名少年坐在石座之上,闭着眼,右手放在石座的扶手之上。
明明纤细的身子仅仅占据了整个巨大石座的三分之一都不到的空间,却自有一股更甚于石座庞大的气势袭来,反而给人一种那石座容纳不下少年的奇异感觉。
迪亚邦多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少年的肌肤是与他深褐色肤色完全相异的白色,却不是他记忆之中那种略带浅黄的白色肤色。
此刻少年的肤色是一种褪了色的奇异的白色,但那并非是苍白,更像是在黑暗之中几乎能发出光的半透明的柔白。
夜色一般乌黑的发贴在柔白的颊边,极端的对立,却又是极端的融洽。
迪亚邦多的唇角似乎微微抽了一下,然后咬牙向前走去。
刚才在大殿之中威风八面的盗贼王,此刻竖起了全身的汗毛绷紧了身体,额头隐隐透出汗迹。
他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脚想要向后退出的冲动,以极其缓慢的动作一步步向前走去。
或许是感觉到迪亚邦多的到来,端坐石座之上的少年睁开眼。
漆如点墨的瞳孔和颊边乌黑的发相映生辉,向迪亚邦多看去。
那一眼,就让迪亚邦多硬生生地向后退了几步。
他发出急促的喘息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他再也上前不了分毫。
迪亚邦多咬着牙,手心中分明有着冷汗,却不肯服输,只是盯着少年,嘴角一咧,露出几分冷笑的意味。
“你要我做的,我做了。”
他说,“原来这些就是你指使那个家伙做的事情。”
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那个时不时占据他的身体的家伙建起了如此庞大的势力,而他却一无所知。
原来,那个‘他’早就和邪神有了接触。
原来,那个‘他’就是被邪神利用之后就丢弃的棋子。
他曾经感觉到另一个‘他’对于游戏近乎歇斯里地的憎恶和恨意,只是那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本该针对法老王的感情会落在身为王弟的游戏身上。
现在他懂了。
邪神选择了游戏而丢弃了巴库拉。
这也是为何巴库拉拥有如此庞大不逊于王室的地下势力却仍旧输得凄惨的原因。
盗贼王在半年前失踪。
游戏在半年前出现在埃及。
那个时候,巴库拉失去了在邪神的引导下建立的势力。
因为那是邪神要给予他的宿主的力量。
现在邪神让他出面,以巴库拉的身份再度掌控这个势力。
无论他承认与否,他是游戏的魔物。
他拥有的,就是游戏的力量。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的游戏还是不是以前的游戏,他无论如何也要确认……
想到这里,迪亚邦多再一次咬了咬牙,勉力发出声音。
“你让我做的,我做了,你答应告诉我,游戏到底是……”
少年漆如点墨的瞳孔再度看他一眼,其中深不见底。
迪亚邦多的喉咙仿佛一下子被掐住了一般,再也憋不住半点声音,他的膝盖抖了一抖,几乎要软倒,只是拼着一口傲气撑着才勉力没让自己跪倒在地。
很快,乌黑的瞳孔从他身上移开。
迪亚邦多狼狈地大口喘气,还好只是一眼,若是那目光多留在他身上一秒,只怕他已经膝盖发软跪倒在地。
“吾承诺过,魔物。”
少年向迪亚邦多说道,他用魔物这个统称来称呼迪亚邦多,就如同他用人类这个统称来称呼所有人一般。
那些所谓的个体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瞳孔一般,平静不变,同样的声韵音调,毫无变调。
他站起身来,向前走来。
位于地下的石室没有风,他的身体微微一动,就仿佛有柔和的风环绕在他周身。
他的动作就仿佛带着风的韵律和水波的节奏,融合于天地之间。
他将左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
一只手突然凭空浮现在他的掌心之上,然后迅速向手臂上蔓延显现出整个身体。
一名有着和他一摸一样容貌的少年浮现在他身边,只是身子似乎是半透明的,漂浮在空中。
他侧头看向那个半透明身影的少年,左手握住手中那半透明的手。
漂浮在空中的少年睁开眼,细长睫毛即使是半透明的,也依稀可以看出透出的紫罗兰的色调。
那双还在恍惚之中的浅紫色瞳孔侧过来,和最纯粹的夜色的黑色瞳孔对视。
黑色的瞳孔微微弯起,黑色的发丝掠过上扬的唇角那一抹极浅的弧度。
“初次见面,吾的宿主。”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春节快乐
法老王最后一部开始
我说过,这一部不长,只有一个目的——打倒邪神AI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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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没有红包也至少把留言拿来嘛~~~
PS:大家一直想知道的为什么邪神选择AIBO的原因下一章会说明。
229、第二百一十三章 。。。
他身在黑暗之中,从指尖传递过来的冰冷唤醒了他沉浮于黑暗之中的意识。
他睁开眼,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下意识侧过头。
漆如点墨的瞳孔,是最深的夜的色调。
黑暗的颜色,却仿佛发出让他无法形容的光的明亮。
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眼。
那双眼睛似乎在看着他,却没有他的倒影,他什么都无法从夜色的瞳孔之中看见。
或者该说,那双瞳孔太过透亮而沾染不上一点人间的温度和痕迹。
握着他的手很冷,那不是人体肌肤温度的冷,而是一种压迫灵魂让人为之战栗的寒意。
那种侵蚀到骨子里的冰冷让游戏下意识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他的心思才一动,那人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他的想法,在他的手尚未有动作之前就松开了他的手。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点思维都完全掌控在对方手中一样。
“游戏!”
处于茫然中的游戏还没有反应过来,刚脱离对方的手的手腕突然被谁一把抓住。
猛地一拽,他吃了一惊,漂浮在半空中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轻飘飘地顺应着那股力道落了过去。
身体落地,整个感觉都轻盈得让他极不习惯,游戏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身体,
透过自己半透明的腿,他可以看到自己踩着的黑石地面。
这种很久不曾体验过的感觉让游戏有些发怔……当初还在他的世界的时候,和另一个他交换身体的时候,他常常以这种灵魂的姿态漂浮在空中。
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他在那一瞬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当初另一个他的灵魂还寄宿在他身体里的时候……
有人站在他身前,游戏抬起头,灰白色张狂散落的发下透出的深褐色的颈后背落入他的眼中。
那个人背对着他,以一种将他护在身后的姿势,他只能勉强看见那小半边颊上可怖的疤痕。
那个人弓起身子,后颈隐隐看得出透出的汗迹,绷紧到极限的肌肉显示出整个人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游戏怔了一怔,从后面抬手抓住迪亚邦多的手臂。
“迪亚,你可以变回人了?”
他说,睁大了眼吃惊地盯着迪亚邦多的双腿。
被游戏抓住手臂而身体紧绷得越发厉害几乎都要战栗起来的迪亚邦多被游戏这一句话问得是身体忽的晃了一晃,差点没摔倒。
他转过头来,一张疤痕扭曲得可怖的脸恶狠狠地瞪着被他护在身后的那个家伙,眼刀子戳过来简直是一刀刀在游戏身上凌迟。
大概被他那狰狞的目光盯得心虚,游戏松开了抓着迪亚手臂的双手,后退一步。
但是下一秒,游戏又不怕死地加了一句。
“迪亚还是人类的样子最好看。”
这一次,已经对不被自己承认的神经大条到一定地步的主人不抱任何希望的迪亚邦多懒得再多看游戏一眼。
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对面的人,神经高度紧张。
只是被游戏这么一打岔,他那被对方压迫住而僵硬紧绷到近乎痉挛的手脚似乎略微恢复了正常。
可是迪亚邦多仍旧不敢抬头与对面的那个人直视。
并非胆怯,并不可笑,那是下等生物在面对上级生灵时根植于骨血灵魂深处的惧怕和无力感。
但是,迪亚邦多用尽全部心神与之对峙的黑发少年却似乎完全没有将迪亚邦多放在眼里。
迪亚邦多的存在感对他而言甚至还不如此刻他身下的巨大石座。
他并没有嘲笑迪亚邦多的不自量力,他甚至连一丝不屑都懒得施舍给对方。
黑发的少年坐回石座之上,纤细身躯,稚嫩年少的面容,却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一种镇压全场的魄力。
他坐在那里,如一座巍峨高山压迫而下。
他的四周呈现出极度静的气息,一切都似乎在他的身边静止。
他坐在那里,就成了恒古。
有人打破了这种静到极致的气息。
没有脚步声,轻飘飘的身体甚至不需要脚落在地面,可那一丝气息流动的痕迹就足以打破这样的死寂。
有着比夜色更静美色调的瞳孔微微一动,在乌黑的发柔软掠过的一瞬透出来,落在向自己走来的游戏身上。
眼见游戏从自己身后走出来,迪亚邦多下意识伸手想要再一次将游戏拉回到自己身后。
可是手才一动,他整个人一下子就跪伏在地。
他的双臂撑在地面,不停颤抖着,手臂之上青筋曝露。
因为竭尽全力与空中无形的压迫感对峙,他已经变回了能爆发出自己最大力量的人身蛇尾的魔物形态。
他勉力抬头,被汗水模糊的眼看着向邪神走去的游戏,露出明显的惊诧不安之色。
为什么那家伙可以那么轻松?
自己连靠近对方一步都极为吃力,为什么那个比自己弱小太多的家伙却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感觉?
除非…………
除非是邪神特意控制不让游戏察觉到自己力量对于他人的压迫感。
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邪神对游戏并没有恶意。
…………
不,或许还有保护的意思。
因为是……宿主?
用灵魂轻飘飘的状态,与其说是走过去,不如说游戏是飞掠过去。
他在邪神面前落地,以面对面的姿态。
明明他站着,而使用着他身体的邪神却是坐着——显而易见的高度却在彼此气势极端的差别之下而模糊不清。
游戏并没有因为站着而得到居高临下的气势,但是,他也并没有被对方的魄力压住的感觉。
他能感觉得到,那是邪神营造出来的让他们两人彼此平等的感觉。
一种可怕的错觉。
“邪神……索克?”
游戏问,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他所见到的最美的黑色瞳孔,哪怕他从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冷静,可是身侧握紧成拳的手曝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抬起手,直视着对方。
他半透明的手指,指向对方。
“邪神索克!”他说,以无所畏惧的姿态向神发出质问,“那是我的身体!”
“这是你的身体,宿主。”
黑发的少年回答,平淡声调,毫无起伏。
夜色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宿主的灵魂,做出如此的回答。
“吾不会夺走。”
游戏咬牙,拳攥得更紧,若不是现在没有身体,几乎可以听到指关节错位的响动。
即使邪神因为照顾他而营造出不给于他压迫的气氛,但是那并不能改变他在邪神面前的弱小。
他回头,看了身后那跪伏在地面已是脸色发白的迪亚邦多一眼。
心思微微一动,正想回头向邪神做出要求,可是还没有转头,只见迪亚邦多突然大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一松,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经缓过劲来。
然后,迪亚邦多抬起头,和游戏的目光对上,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突然整个人消失不见。
游戏眼睁睁地看着迪亚邦多被送到外面的大殿,原本魔物的模样再度变回了人类的姿态,而且无法再进入到石室之内。
带着一点诧异回过头,游戏看向安静地坐在巨大石座上的黑发少年。
用着他的身体的邪神依然用夜色的瞳孔静静地注视着他,他却不知为何从心底里有些发慌。
只要他心思一动,邪神立刻就能察觉到,甚至不需要他说出口就顺应他的意愿。
游戏一直以为被邪神占据身体,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灵魂将会被囚禁无法解放。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邪神并不曾为难他这个宿主分毫,甚至该说只要是他想做的,就顺从他的意愿。
这样的举动让游戏很困惑。
他怔怔地看着对方思索了许久,终是抿唇露出下定决心的神色。
游戏上前一步,一手按在那巨大石座的扶手之上。
他微微俯□,以站立的高度俯视着坐在石座上的黑发少年,将对方笼罩他压迫下去的身影之中。
以一种极其不礼貌的姿态,对神而言无疑是冒犯而亵渎的姿态。
他在赌,邪神对于他这个宿主的纵容到底有怎样的底线,而他可以做到怎样的程度。
“为什么选择我?”
他问。
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为什么不选择我?】
巴库拉在临死之前抓着他向他问出的这句话同一时刻在他脑中回响。
黑发的少年微微抬头,透亮而乌黑的眼和游戏对视。
那目光静静地,仿佛是看透了游戏那一点笨拙的心思,连带着一直毫无波澜的唇角此刻也微微上扬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触摸着游戏透明的颊。
记忆中那种侵蚀骨髓的寒冷让游戏下意识缩了一下,可是没有躲开,而这一次,碰触到游戏的手指并没有再带来冰冷感。
或许是因为邪神察觉到第一次碰触对方时候带给宿主的痛苦。
游戏感觉得到,自己这种如审讯一般冒犯的姿势似乎并没有让对方动怒。
“你拥有最适合吾寄宿的灵魂。”
邪神回答。
那答案却是游戏愕然。
当初是说巴库拉有着黑暗的灵魂才会被邪神寄宿,难道自己在潜意识里比巴库拉还黑不成?
游戏心思一波动,便立刻被对方察觉到。
黑发的少年微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如何用最简单明了的语言来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