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果然还是俞烨宣吗？如西，我好好交给他的，他却就那样让人糟蹋了？”他仰头苦笑。
听着顾唯颂的话，叶牧想起这些天俞烨宣痛苦的样子：“你他妈懂什么！”说罢推门欲出，顾唯颂却突然横出手来挡在她身前：“如西的事，不要说出去。”
“我有病啊我！”
顾唯颂终于缓和了神情：“还有，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你丫一不高兴就把我往男厕拖，说当没发生过就当没发生过？”
顾唯颂表情些微尴尬，叶牧打掉他手走掉。过了一会儿，从男厕门口传来叶牧的声音声音：“最起码——一礼拜午饭！”
第一次见她，她在讲台上说：“叶牧，多多指教！”，那时，他就知道叶牧是和如西不一样的女孩子，她有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能力，而如西没有。
那天后来叶牧又问顾唯颂夏如西在哪个班时，顾唯颂犹豫了一会，最后看着叶牧一副“爱说不说，不说我问别人”的表情，还是僵着脸告诉了她：“六班。”
“那不就是我们上面那班？”
“恩。”
“她今天来了吗？”
顾唯颂摇摇头：“她可能会转学或者出国。”
“哇——那她家里一定很有钱！”
“……”
如果我们可以跳过我们都知道的那根刺，自然我们就可以感觉不到疼痛，像这样没有负担地吐槽和反吐槽，可是这不代表刺的不存在，总会有一天，刺存在的地方会溃脓得无可挽回，即使当时只是一根裸眼不可见的小刺，小刺。
俞烨宣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有见到夏如西。一礼拜，叶牧每天都和俞烨宣一起吃午饭，拼命地叫他多吃多吃，可是他却像是患了厌食症一般吃的越来越少。
叶牧第一次到他们班级门外等他们下课的时候，俞烨宣出来看到她有点惊异，眼里却有一丝笑意：“之前不是说要装作不认识么？”
“爱谁谁吧，去他妈的新生活！”你比较重要。叶牧脑补了一句。
chapter 6
顾唯颂告诉叶牧夏如西不来学校的时候，叶牧是高兴的，因为她觉得对于俞烨宣来说，夏如西的存在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某天就在俞烨宣的心里炸开，让他死无全尸。
叶牧从来也没觉得自己的比喻功力有多么强大过，但周五中午，就在这周就快要结束了的周五中午，叶牧看到那天朝俞烨宣笑得灿烂明媚的女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旁边坐下，抬眼看向俞烨宣，轻轻说：“好久不见。”那时，叶牧觉得将这女生比作不定时炸弹简直再恰当不过。
叶牧看着俞烨宣右手微颤放下筷子，脸色瞬间苍白，她真想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或者紧紧抱住他说：“没事儿，没事儿。”可是她再清楚不过，在他们二人之间，自己别说做这种事，就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夏如西刻意保持着沉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俞烨宣，脸上没有怨毒，就如同老朋友打了个招呼，然而那种沉默却那样令人尴尬难熬。
良久，俞烨宣终于开口：“你，好吗？”
女生轻轻挑了挑眉：“阿宣，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叶牧猛地被正在往下咽的一口汤呛住，这女生的思维太奇葩了吧！这话这会儿太不合时宜了吧！
夏如西记得那天也是在食堂里，用同样的语气，自己说了这句话，脸上挂着用来掩饰尴尬的灿烂笑容。记得当时他的回答是：“如西你很好，可是时机不对。”
现在，又会怎么回答呢？
“如西……对不起。”
果然。
“可是怎么办呢？我啊，赖定你了。”夏如西兀自笑开，笑容与叶牧那天看到的并无二致。没有裂缝。这个女生真的经历过了那肮脏污秽的事么？如果真的经历了，那么还能在事发几天后这样旁若无人地笑，内心该有多强大。
“阿宣，你怎么吃得这么少！来，我来喂你！”说着夏如西已经拿起俞烨宣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嘴边，俞烨宣身体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下。
“你怎么不吃啊？你吃啊！你吃啊！”夏如西站起身来，筷子一直向前伸，“你嫌我脏……你嫌我脏了对不对！你嫌我脏了！”
不定时炸弹，爆炸了。
笑容产生裂痕后，强颜欢笑的面具彻底碎掉，尽数从她脸上剥落。
“你别这样看我喔——就像他们每个人一样，同情同情，我要它有屁用！你别侮辱我了！啊，我忘了，你才是最有资格侮辱我的人啊！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你看到我的苟延残喘，你看到我的所有屈辱！”夏如西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捶胸顿足，“你嫌我脏，你有什么资格嫌我脏！我告诉你们，你们每个人都脏，都脏！！”
叶牧扶起方才因为重心不稳跌倒的俞烨宣，心惊胆战地看着群众包围圈中的夏如西，那样的女孩子，在最美好的年纪，却失去了最美好的东西。
“如西！”叶牧听到被自己扶着的人大喊一声，声音却有些不稳。
女生停下咒骂，看往这个方向，突然瘫坐在地上，哭起来。先是小声的，隐忍的，最后竟完全放开成了嚎啕大哭。小孩子委屈的模样。
俞烨宣推开叶牧，走到夏如西旁边，蹲下来，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就像叶牧当时做的那样。
叶牧突然觉得自己好蹩脚，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于是离开人群，那个背影大概可以被围观的众人定义为“黯然”。
在食堂门口碰到顾唯颂，他正靠着南墙晒太阳，于是叶牧也在他旁边靠着，眯着眼晒太阳。
“唉，我觉得真没意思。”
“怎么了？”
“去他娘的狗屎青春！”
“注意文明。”
“你怎么不拦着你家夏如西点啊！不然阿宣也不会被她抢走了，你赔啊你赔！”
“……”
“哎我说顾唯颂，不然我们也凑一对得了！”
“……”
“真的，我挺中意你的。你抄笔记的字体也不赖。”
“……”
“多睡觉的话，也挺安静。”
“……”
真的，叶牧是说真的，可是没有人信。
小时候，她牵着俞烨宣的手说：“走！做我压寨先生去！”的时候，那帮小孩子，包括俞烨宣都只是在一旁笑嘻嘻的。
长大了一点后，有女生托她送情书给俞烨宣，她对女生说：“不行。我也喜欢他。”女生还是笑嘻嘻地拜托：“可以啊，不过你还是帮我递一下呗～”然后她从俞烨宣手里抽掉他正在看的情书，说：“不准看。”俞烨宣问：“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你也要喜欢我！”俞烨宣只是少年老成地看着她：“别闹了。”
别闹了，别闹了。
“呐，顾唯颂，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特闹腾的人？”
“有点，不过挺好的。怎么了？”
“我说真的，”叶牧转过头，头抵在他肩膀上，“我们也在一起吧。”
“好。”
叶牧猛抬头，顾唯颂正似笑非笑地看她：“好。”
chapter 7
其实俞烨宣和夏如西那天中午在食堂的那一出对叶牧来讲，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前几天叶牧和俞烨宣午饭时一直黏在一起，导致她与女生们的关系急转直下，虽然当时叶牧心想“爱谁谁，就算被孤立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周围一直是冷言冷语的话，任谁都不会好过。
但那天他们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而她黯然离场这件事让女生们顿时觉得叶牧是同她们一样的可怜人。于是，之后对叶牧反而亲昵起来。
叶牧想通这前因后果后，心头顿感万分悲凉。
叶牧看着餐桌对面大行饕餮的俞烨宣，觉得俞烨宣这厮就是一白眼狼，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虚弱劲儿，和夏如西抱了一下后，就紧赶慢赶的想把自己养起来，好去保护那谁谁谁。
叶牧越想越觉得气，索性搁下碗筷：“我吃饱了。”
叶妈一脸诧异：“才吃这么点？”
俞烨宣也望过来，叶牧挑衅地看回去，语气僵硬地重复了一遍：“我吃饱了。”
“你这死丫头跟谁置气呢！”
“跟谁置气谁晓得！”
看着叶牧赌气的样子，俞烨宣竟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擦！看我生气这么好笑是不是！亏我这几天还把你放心尖上护着，俞烨宣你这白眼狼，白眼狼！
叶牧心里将俞烨宣诅咒了千万遍，脸色也越来越黑。
“屋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眼不见为净！
被屋外的冷风一吹，叶牧清醒了，清醒的结果是面红耳赤腿抽筋，觉得自己刚才那脾气发的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可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觉得很委屈，觉得，俞烨宣辜负了自己。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发这样的脾气？跟俞烨宣不过青梅竹马一场罢了，说不定人家还不拿自己当青梅，觉得只是竹马竹马一场。
“啊啊啊啊，叶牧，我告儿你！别把自己弄得跟个怨妇似的，掉价！”叶牧狂抓了一把头发，发狠踢掉了一块石头。
俞烨宣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看着叶牧一路自言自语过去，眉头不自觉的皱着。
最后叶牧看到了身后人在路灯下拉长的影子伸到了自己脚底，猛回头，看到是俞烨宣，鼻子一酸，竟要掉下泪来。
“你丫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昏黄的路灯光打在女生脸上，一片柔和，俞烨宣不禁怀念起那时在电梯里不管不顾紧紧拥她在怀里的感觉。
“俞烨宣，你丫就是一混蛋。”叶牧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了一句，“混蛋，真的要再见了。”
俞烨宣慢慢慢慢走近，在她身前站定，叶牧的身体完全被罩在他的身影里。那种包覆，让叶牧觉得不安。
“呐，你的数学练习本。”
叶牧接过：“跟过来就为了还我这个？”说着打量着那本本子——那熟悉的封面根本不是什么数学练习本，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找的日、记、本！
她满脸惊疑地抬头看他：“你看了？”
叶牧不知道自己期望着什么，日记里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每句都不长却切中要害。她希望他看了，又害怕他看了。貌似最近自己常常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矛盾。
“有什么不能看的吗？”俞烨宣背光而站，叶牧根本辨不清他的表情，而她的表情变化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看没看！？”
“没看啊，怎么了？”俞烨宣看着叶牧瞪大眼睛剧烈的表情，疑惑道：“上次看清是日记本后，一直想还给你，结果……就一直拖到现在了。”
又是失望……而叶牧终于知道这种失望的根源到底是什么了。
俞烨宣，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叶牧眸子里的光渐渐暗下去，最后失神地看着俞烨宣：“俞烨宣，你混蛋。”把我惯成这个样子以后，你就想甩屁股走人吗？我就知道遇到你，肯定没有好事，所以才想要装作不认识，以为只要假装没事，就会真的没事了。俞烨宣，你混蛋。你为什么不看？你为什么不看？
然后叶牧猛地勾过俞烨宣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贴上去，在一片微凉柔软上辗转碾压。她看清楚了，阴影里俞烨宣瞬间睁大的眼睛，呵，就像被侵犯了一样。（其实，就是被侵犯了吧！）俞烨宣只惊诧了一瞬便敛下眉目，那么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当俞烨宣的手也缓缓搂上叶牧的腰时，叶牧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一把推开了俞烨宣，喘息着用手在嘴上胡乱擦了一把：“对不起！”
俞烨宣无语地想：我都想回应你了。
“没事。回去吧。”俞烨宣面无表情地说。
叶牧觉得他一定是生气了。唉！她今天晚上绝对是抽了啊！
于是回去的一路上，叶牧都在和俞烨宣絮絮叨叨地道歉。
“我刚才绝对是鬼迷心窍了，阿宣你别当真啊别当真！”
“恩……就那么碰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都21世纪了嘛，这个，就当做告别吻晚安吻啥的就好啦～”
结果经叶牧同学的观察，俞烨宣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叶牧扶额：不就是亲了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亲！
最后，叶牧还是在门口拉住了俞烨宣，搬出了自己最后也是最扯的一个理由。
“这样吧，鉴于你不明不白地被我亲了一下，我有义务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俞烨宣好整以暇地等着真相，叶牧翻了下白眼：“我刚才把你当成顾唯颂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就这样。”说罢立刻逃进屋去。
一路直冲回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后：“叶牧，你真没种。”
chapter 8
好吧，我们再来看看顾唯颂童鞋那天英姿飒爽地应了声“好。”之后干了些什么吧。
睡觉……
真的，这厮完全跟平时一样，没有一点身为人夫的自觉。
叶牧这样跟他说的时候，他睡了一天觉伸了个懒腰，一手撑着头斜眼看她：“待会儿我去打球，一起过去吧。”
“你就不能从事文雅点的活动么？弹琴写字什么的……”叶牧看着四十五角的天空，忧伤地幻想着。
“那你还是去找俞烨宣吧。说起来，今天下午的球赛，就是我们班和他们班对打。”顾唯颂说着瞄到叶牧突然两眼放光状，叹了口气，“有脸说我，你又有没有点身为人妇的自觉？”
“自觉是后天的，花痴是本性嘛！”
“……”真不要脸。
“不过他那小身板儿能上么？”
“小身板？”叶牧在顾唯颂脸上再一次看到了“新来的就是新来的”的鄙视表情，“去年打的后卫，今年不知道会不会上。”
“今年应该不能上吧，”毕竟前阵子伤的那么严重，“好可惜。”
“你们不是认识的么？还没看过他打球？”
“我们认识那会儿啊，他都扮我新娘子。唉！再迟点就好了。”
“……”俞烨宣果然经历了非人的童年。
基本上，叶牧觉得自己被顾唯颂刚才说的貌似邀请她看比赛的话欺骗了。班级间的比赛，再加上俞烨宣这么个人，就算老师没有硬性规定说一定要去看，也必然会有大拨大拨的人涌过去。于是叶牧本来还打算跟在顾唯颂后面装一下小媳妇的，结果一不小心就混在一拨人流里，挤到了球场边上。
隔了球场，叶牧看到了俞烨宣，他身边跟着夏如西。俞烨宣已经换上球服了，白底红字的10号。傍晚挺凉的，叶牧看着他内小胳膊小腿还套着那么宽松的衣服，想不捏把汗都难。
“喂喂，身为人妇的自觉哈！”顾唯颂在她面前站定，把毛巾和水放到她手里，然后看着她眼睛严肃地说，“记住，你今天看的是我。”
叶牧这才把肆无忌惮的目光收回来，顾唯颂穿着红色球衣，露出胳膊上精壮的肌肉，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3号。
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