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颗心都凉了，凉得寒冷刺骨。
难怪，今天如此的不对劲。
难怪，她会一个人失魂落魄到山顶去。
难怪，她会抱着自己哭的那么伤心。
颜颜，你是不是也在悲伤我们这样的命运安排？
颜颜，你是不是也很痛苦这事情的真相？
颜颜，我们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唐煜修无力地靠着沙发，资料散落在茶几上，他拿手遮住眼睛，那里有忍不住要溢出的液体，他极力忍住。
……
顾颜洗完澡出来，卧室里还没有唐煜修的身影，她也没怎么在意，走到阳台上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掩映在黑暗里的树木，星光透过缝隙洒下一点点光斑，明灭梦幻。
这景色，如她的心情一般，在光明和黑暗之间徘徊，但黑暗已经侵蚀了光明，只留下这么一点点的光斑还在挣扎着。
他们不想反目成仇，却由不得自己。
顾颜想，最后一个晚上，好好的相处，好好的告别。
因为过了今晚，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之后再见，即便只能当陌生人，她也不想两个人都活在仇恨的痛苦当中。
可是，到了这一刻，谁又能真正的放得开，看得开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煜修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到顾颜站在阳台上发呆。
他的心脏抽痛着，快步走过去，温柔地从背后环住她，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让他身上的温度，来温暖在阳台上吹了许久凉风已经有些冰凉的她的身体。
寂静的夜里，两颗渐渐变得冰凉的心，相互取暖。
最后一次，相互取暖。
唐煜修的下巴抵在顾颜的肩膀，两个人似乎极有默契，谁也不开口，谁也不想打扰了这一刻的安宁。
夜已深，风变得更凉。
唐煜修穿着浴袍，身子还是暖的，顾颜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即使在唐煜修怀里，也不见得有多温暖。
唐煜修稍稍松开了她一些，说：“我们进去吧。”
顾颜点头，随着他进去。
唐煜修关了门，拉上了帘子。
卧室里，顾颜刚开始便只开了一盏床头的灯，灯光柔和。
顾颜躺上床，唐煜修也掀开被子，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将她圈外怀中。
顾颜难得的非常顺从，连一句玩笑的话都没有。
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盯着某一个点，各有各的心事，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很，只有彼此的呼吸亲密缠绕着。
良久，顾颜打破沉默。
“唐煜修，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顾颜的声音很低，但足够他听清楚。
“嗯？”唐煜修淡淡地发出一个单音节，这样的语调，在两个人彼此拥抱着躺在一张床上的情况下，显得缠绵不已。
“我还记得我是赶时间，和向蓝约好的吃饭时间，我快迟到了，跑的有点急，撞上了你。”
那时候她哪知道唐大少洁癖症那么人神共愤，她也不服输，偏逼的他把衣服都脱了，裸了上身。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也不愿意先将就着穿回去再换掉。”
唐煜修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喜欢将就，宁缺毋滥，你懂吗？”
顾颜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沉默。
唐煜修似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双臂更加拥紧了她。
顾颜感到一阵安心，暂时忽略掉心中的那些悲哀的负面的情绪。
她微微抬起头，只能看到唐煜修的下巴，她出声控诉，“唐煜修，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在嫌弃我。”
第一次，他脱掉了她碰过的衣服，第二次，她只是不小心弄脏了他的鞋袜，这下就更可恶了，连带着裤子都要脱了！
顾颜皱着眉头，“你这么恶劣这么嫌弃我，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你啊！”
唐煜修闻言，干咳一声，非常淡定地抱着她，“颜颜，如果我早知道今天你会是我的，我会抱着你，我一定不会嫌弃你。”
我会早早的找到你，给你我最好的爱，让你一生幸福无忧。
何尝会让你受这么多磨难。
顾颜听着唐煜修的话，心中一阵温暖。
有他的这一句话，在从今往后没有他的漫长而孤独的余生里，也算是有一个支撑。
支撑她不要怨恨，不要遗憾，不要悲伤的活下去。
我们曾经相爱过，是我此生最大的快乐，最好的回忆。
顾颜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望向浴室雕花的门。
她轻声开口：“唐煜修，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很爱很爱。
唐煜修听着她的话，忽然感觉心中一阵大痛，痛到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像是有颗巨大的石头密不透风地压着他，很难受很难受。
随时都会窒息的感觉。
他们就像溺水的人，抓不住浮木，只能彼此紧紧拥抱依靠，度过最后的时光。
“颜颜，我也爱你。”
唐煜修低头，稍微推开了她一点，两人的目光正好可以交织在一起。
唐煜修眸光幽深，隐藏着几分复杂，让顾颜看不透。
顾颜发现，她真的从未看透过唐煜修。
你看着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
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这么好的唐煜修，偏偏爱上了她。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吧。
如果非要说他们谁先开始，一定是她先招惹的他。
可惜最后，要结束的还是她。
以一种两败俱伤的方式，一起来一个玉石俱焚，粉身碎骨！
两人对望良久，唐煜修在她眼里看到了愧疚和决心。
他心中大痛，低头，便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炙热而霸道，还藏着几分害怕和执着。
顾颜主动回应着，与他一起热烈纠缠。
两人仿佛有种至死方休的强烈意愿。
如果可以就这么结束，是不是能够证明，他们从未分开过？
276。第276章颜颜，你又想离开我！
一夜沉浮，是两颗心的沦陷，还是两个人的绝望……
第二天，天气阴沉，闷热。
厚重的乌云遮掩天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心头沉重。
顾颜脱掉睡衣站在洗手间里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身上留下的昨晚欢爱的痕迹，心情无比的平静。
很奇怪，她以为她会激动，或者抗拒，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反而平静了。
走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有些事情，他们必须面对，也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她换好衣服出去，唐煜修还没有醒来，她下楼去做早餐。
她刚关上卧室的门，唐煜修便睁开了眼睛。
唐煜修掐着顾颜做好早餐的点准时下楼，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二十五分。
他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文件袋。
是他昨晚看的那个文件袋。
所以，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唐煜修心中钝痛。
顾颜端着两份早餐从厨房出来，将它们分别摆好，从餐厅里探出头来，唐煜修迅速收回视线，看向她。
顾颜微微一笑，“你起来了，来吃早餐。”
“好。”他应着，走过去。
餐桌上的气氛莫名的僵化。
顾颜心有疑惑，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总有种唐煜修其实很清楚的错觉。
两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的早餐，食不知味。
终于吃完了，明明吃的很慢很慢，为什么觉得时间过的那么快。
顾颜端起盘子，“我去洗干净。”
唐煜修望着她没有说话，顾颜微垂着头，快步走进厨房里。
唐煜修的视线一直随着她，顾颜背后感觉如芒在刺。
顾颜打开水龙头心不在焉的洗盘子，不小心一个手滑，盘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碎屑四溅，顾颜一惊，忙蹲下身子去捡，唐煜修快步走进来，面容焦急。
“别碰！”
顾颜一怔，被他一喝，下意识缩回手。
唐煜修拿来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顾颜专注的看着，他几乎不做这些事情的，此刻，她只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他们就像这摔碎的盘子，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全。
唐煜修拉着顾颜的手，将她拉到客厅。
“以后这些事不要做了，我可以请钟点工过来。”
唐煜修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同。
顾颜听着，微微一怔。
是啊，以后不要她做了，她也做不到了。
顾颜笑了，她轻轻点点头说：“嗯，我以后都不做了，你工作那么忙，回来以后肯定累了，也不可以自己做，还是请钟点工比较好，毕竟你受不了房间有一点脏乱，你记得找一个负责任的，细心的，知道吗？”
唐煜修深深的望着她，“这种事不需要我操心。”
顾颜了然，“对，有尤舒阳帮你处理，这样就好了，你可以少操心很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用操心，不是还有你吗，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当然这里的事也要由你来操心。”
顾颜的心倏地一扯，他们的家……
她猛地抽出被唐煜修握住的手，退后两步。
唐煜修看着手心里一空，仿佛连带着心里某个地方都跟着空了，还有冷风灌进来，特别难受。
顾颜撇开头，心脏紧紧拧着。
她垂着眸子，看向茶几上静静躺着的文件袋，双眸一阵刺痛。
她深呼吸一下，望着唐煜修说道：“我有东西给你看。”
唐煜修身侧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什么东西。”
顾颜越过唐煜修，伸手便要去拿那文件袋。
唐煜修倏地扣住她的手腕，扣得紧紧的，顾颜觉得手腕隐隐疼痛。
她看着他，他也望着她，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有隐忍，还有别的情绪，复杂的很。
顾颜看不懂。
唐煜修低声说道：“颜颜，没有挽回的余地吗？为什么不能放下？”
顾颜浑身一震，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唐煜修说：“我已经看过了里面的东西。”
顾颜震惊，“你怎么会知道！”
“昨天，我听你的语气不是很对，就去问了薛嘉瑞，你并没有和薛向蓝吃饭，我知道你不太对劲，担心你有什么事，就让尤舒阳查了你的所在地，我跟着你去了山顶，又一路跟着你回来，我看到有人把这个文件袋交到你的手上。”
顾颜忽然有些无力，“所以你看着我将它放到了抽屉里，趁我不在的时候看了。”
“颜颜……”
顾颜推开他的手，后退着离开他一段距离，望着他，“既然你都看了，那我也不用多说了，我今天就会离开。”
“离开！”唐煜修讽刺地笑，“颜颜，你又想离开我！”
又？
这个字对顾颜来说，是多大的控诉啊。
“唐煜修，若是你不知道那些事情，你这么说我无可厚非，可你明明知道了，还如此的控诉我，你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
难道这是她的错吗？
是她想让两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他知道她内心的煎熬吗？
他凭什么在知道了一切之后，还这么说她？
如果一定要怪罪，也该是她顾颜怪罪唐煜修，是他们家，害得她父母双亡，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所有的委屈她都忍着了，可偏偏在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竟然还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控诉她要再次离开！
唐煜修，你以为我想离开你吗？
唐煜修看着顾颜失望伤心的神情，心中刺痛，顿觉自己说了什么话，心中懊悔，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却还是紧盯着她。
“颜颜，明明不是我做错了事，却要我们来承担这些事情的后果，那样对我们又公平吗？”
顾颜垂头，低声嘲讽：“那又怎么样，父母的债，子女来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的父亲做错了事情，害了她的父母，到头来，他们承受相爱却要分离放手的后果。
什么父母的债！
明明她的父母没有做错什么，却偏偏还是要她来承受仇人带给她的痛苦。
277。第277章唐煜修，彼此放过吧
其实最悲哀的，是顾颜。
她明明那么无辜，却要承受最大的痛。
父母双亡，不是意外，却是被最爱的人的父亲设计害死，他们连尸骨都没有。
如今，因为父母的死，她也被迫要和爱人分开，永远不能在一起。
该死的一个天经地义，唐煜修倏地一脚踢在茶几上，硬生生将茶几踢开，差点翻过去。
“顾颜，是谁给你看这些东西的？是不是昨天那个男人！你就那么相信对方说的给你的都是真的！”
唐煜修已经是慌不择路了，即使他自己都认为那些资料都是真的，可他就是不想相信。
就算欺骗不了自己，能欺骗一下顾颜，让她以为那个是假的也好！
可是，这种话，谁都骗不到。
“唐煜修，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顾颜如此说，唐煜修竟哑然。
多么铁证的东西，关于自己逝去的父母，谁会不相信？
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假的，也会选择相信。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因而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颜颜，我们就只能这样了吗？”
唐煜修无力地垂着手，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沮丧。
顾颜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唐煜修，那么颓然，身上仿佛再也没有掩饰，透出一股让她心碎的悲伤。
“唐煜修，彼此放过吧。”
“放不了！”唐煜修倏地抬头，起身强硬地将顾颜扣到自己怀里。
“顾颜，我放不了，我唐煜修认定的，就是一辈子，不管我们之间存在什么障碍，我不会放过你，你也休想离开我！”
顾颜震惊的抬头，似乎不敢相信唐煜修说了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唐煜修，是不是因为死的不是你父母，你就不会体谅，不会心痛？如果反过来，是我的父母害死了你的父母，你现在又会对我如何？”
按照唐煜修这么偏激和固执的性子，肯定会恨死了她，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为什么换了是她，他便这么放不开，不肯放她离开？
她不想恨他，更不想让仇恨继续下去，为什么他不给她一个喘气的机会，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唐煜修，做人不要太自私，你要是真的还对我有一点感情，我请你给我一条生路！”
生路？
唐煜修的心止不住的疼痛，痛到连手上的力气都要渐渐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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