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清朗的面孔微微一笑,“谁说你挡了路,给我包上两包酥米饼。”说着,他递上几块大洋,这小商贩接过那沉甸甸的大洋,汗涔涔了一后背,忙装上两包,边说,“好的,好的!”
他接过那油纸张包裹的酥米饼往后面看了一眼,抬高了手中的东西,示意后面的人看了个清楚,后面的人一只手摆了摆,这辆军车迅速前进,嗖得一下匆匆开进另一条巷子中,影子慢慢消失在小商贩眼中。
这处杜府中,忽然刮过几阵强烈的冷风,吹着院子中的花草树木拥挤在一块,多彩的颜色纷纷落飞一地,草木皆成一色,园丁忙忙碌碌收拾,却总被吹散在花景绿亭之中。
一会的功夫,那园丁就看见杜府正厅里的出来的下人都在来回忙碌着,端茶,上新鲜瓜果,上各色糕点,匆匆行过迂回的走廊,只听见其中两个丫鬟碎碎语道,“今日算是来了本城最大的贵客,是鼎鼎有名的习军少帅亲自来府里,听说是来见小姐……”
平日不多人的会客大厅顿时也来往人多,路副官已把来意和盘托出,杜老爷和杜太太张罗这张罗那,生怕怠慢了贵客,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他尽然会亲自频临杜府,而且还带来了几样上等的礼物,就那寻也寻不来的玉如意摆设,可堪称是稀物。
他们一直忙着奉承习暮飞,一会端放上好的秋茶,一会摆弄点心,一会在他身边叨叨长叨叨短,见他面上的好气色,就越发地殷勤了,但见他总装作不经意地往内堂看,杜午新忙命张妈赶紧再去看看情况,张妈刚一转身,就遇见低头走路的平儿,张妈轻唤了一声,平儿才缓过神来,抬头一看,全场的每一位人全部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禁慌了一阵,再一眼对视上了那双迫切的眸子,双手尽抑不住的发起抖来。
别字
“平儿;小姐呢?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不是叫你请小姐出来吗!”杜午新见平儿的手上仍旧提着那两包酥米饼;眉头皱在一块;劈头就是一段训话。
“我……”平儿双手拢在一块;两包酥米饼挤在一块;外面的包装纸刮刮作响;她既为难色;又紧张兮兮;眼睛都没处可放。
“你什么你……说样话都说不清楚;中什么用处!”杜午新呵斥道,走近平儿身边,遂又缓低了声,“没见二少在这等着吗?快去请啊!”
平儿一急,扑通跪地,“老爷,我也没法子。小姐死活不肯出来,要我请二少回去,还把这酥米饼退还给二少,还说……”
“你这个死丫头,瞎说一气什么,小姐一定是在更衣,你再去请!”平儿气喘话儿还未道尽,就被杜午新一掌扇去,迫使她无力再多说一句,泪水流在红印之处,直哽咽地哭。
见她还跪在那嘤嘤哭泣,杜午新已勃然大怒,准备动脚去踢,被路副官拦了下来,他只好作罢,“这个死丫头,死丫头……”
“杜老爷,切勿动粗,有话好好说!”路副官算是护住了身后的平儿,杜太太扶着杜午新到一边,眼光却犀利地冲着平儿看来,平儿这一惊吓,连跪着带走,扑到习暮飞的脚下,顷刻间,泪流满面,“二少,您救救我,救救我!我是真的请不出小姐啊!小姐要我把酥米饼退给您,还要我把这张字条交给您,她说您一定会了解她的全部意思。”
这是一张轻薄透亮的信纸,被折叠成四方,他眼神笃定,威武的军官衣之内那颗心却惴惴不安,他从平儿手中接过,慢慢摊开,那柔亮有力的黑色毛笔字挥霍着,豁然入眼,令人心悸。
他看了半晌,终于,把信纸再次叠好,拽在手中,眼内闪过一丝漠然的暗色,压低了头发上的军帽,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杜老爷,打搅了!”
一句话过后,他丢下所有的东西,只带走了那张令人心碎的纸张……
出杜府,狂风造作,成片成片的落叶狂躁吹来,树干上的黄叶摇摇欲坠,不时掉下一些,又落下一些,习暮飞阔步走,任由落叶席卷而来,刮过脸庞,似风霜刀割,无尽地鞭打。
他忽然停住,低了低头,望着手中的东西,眼光沉漠着,一点一滴变成让人后怕的冷色,遂把它甩入风中,几度翻滚。
跟在尔后的路副官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被风刮在一边的纸,它摊开了,上面赫然一个隽秀的字迹,“别”。
外面狂风作响,会客厅里杜太太一会指着平儿的鼻子骂,一会用手使劲地掐她的胳膊,疼得她大声叫冤,又不敢离地,闹得整个厅内尽是怨声哭声一片,终于,张妈把杜如昔叫了过来,杜如昔的轰然登场,才使气急败坏的杜太太嘎然停手。
她冷艳傲然,一双清透的明目似要把人看穿,她指着杜太太,“你凭什么打平儿,有本事就冲我来!今日的事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平儿全无关联。”
“我们家的杜大……小姐,你真是不知好歹,这习暮飞也是你可惹得起的人物?他打个喷嚏,就会把我们全部人湮灭掉。你是想害死我们不成!”杜太太明显已经收敛不少,只是还忘不掉调转头来指责她。
“是啊,女儿,习军真是不好惹啊,他们现在是我们地盘上的统治者,想做什么都行,更何况他的身份是如此之高,你怎能如此不看场合呢!留了几年洋,连父亲母亲的话都不听了,我现在就命令你去给习二少去道歉,把他给我们哄回来!”杜午新坐在那,脸色铜青,抑制不住得咳嗽,训斥女儿似乎也是他这一刻唯一的解恨方式。
“你们……你们真不愧是我的好父亲!好母亲!我杜如昔不愿见得人,你们就是杀了我,绑了我,我也不会屈服。如若你们这般害怕我连累,尽管赶我出府好了,我可以不是杜家的女儿。”如昔一副倔强的语气,直冲着坐立不安的杜午新。
“你这个死丫头……”杜午新气急败坏,脸都绿了,顺手就砸掉了手中的白玉茶杯,茶水在地上还冒着气泡,他气衰地咳嗽不已。
如昔朝父亲脸上望了一眼,心中有点暗自悔悟,嘴唇抿得没有血色,身子轻薄如柳丝,狠心地一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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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人
文远城里是一派暂时的和祥;可暗地里却突然冒出来了许多的面孔;只有一些乔装成本国人的模样;并未受到其他人的注意;这频繁的活动自然引起了习军特务处的注意;在位于市内的习大帅办公大楼之内;岗哨严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且每一位卫兵都表情深严,双手紧紧地持枪站岗;连飞鸟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低沉。
习允天正一只手拿住一只雪茄神色自在地抽着,依靠在羔羊皮的欧式靠椅上听着对面的特务处总长尤铮的恭敬地汇报,习暮飞也站在一旁静默地听着,眉头越发皱得更紧。
“大帅,最近这东洋人四处流窜在文远城里,神秘兮兮地,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们跟踪多次,表面上也没探出个究竟,只知道其中一些商人似模样的人在笼络前清的后人。”这一席话说完,正余烟缭绕的习大帅,长长得吐出一阵浓烟来,顿时雾住了眼前的尤铮,正神色不安,“大帅,我看东洋人肯定是有什么大阴谋!我们近期定要谨慎多些。”
话音刚落,一掌拍在结实的办公桌上,上面的笔墨都飞跃而起,习允天甩开手中残留的雪茄,厉眼如鹰地大骂道,“妈个巴子,说这么多废话,老子不知道吗!查了半天,一个屁都查不出来,还要你这个总长做何用?拉出去枪毙得拉!”
尤铮一听,全身涌冷汗,奇丑无比的脸庞抽动不已,连忙双腿跪下,“大帅饶命,大帅饶命,我再去查,再去查!”
“尤铮,你不必盯着那些无谓的小人物四处奔走,只需把那个叫山本一郎的日本商人的全部行踪调查个全盘清楚就可!”站在一旁的习暮飞目光如炬,虽然从中插了话,习允天明显不悦,可还是让他当了个权,尤铮再听到那声强有力得命令,“滚下去!下次我要听到完全有用的消息!”
尤铮连声道是,慌乱地从地上爬起,低头恭敬一步几退,打开门走了出去,险些弄掉手中的军帽,邪恶的眼球朝里面迅速瞄了一秒,迅速地离开。
“山本一郎是谁?”尤铮刚一离开,习允天便追问道,房内只留他们父子一对,气氛却比方才还要冷淡,习暮飞从一个公文袋里取出一叠资料,放在习允天的面前,一副傲然神情惹得他一阵心里不爽,可他认真翻看那些资料,反而不由地抬眼望了一下面前咄咄逼人的儿子。
“哪里搞来的资料?”
“南方政府。”
习允天呵笑一声,冷得不能再冷,“南方政府岂会白白给了你好处!”
他身束戎装,本已英武神气,再加上那胸有成足的表现,更添多谋,也不多看父亲的脸色,劈头开口就说,“英美我们已无法缝合,父亲纵是再去弥补也是枉然,他们自顾不暇了,哪有时间管得上我们习军的事,这样也好,我们就此离了他们,打一番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南方政府虽是名义占多点,可也不能小觑,现今他们摆明了极力讨好我们,我们和他们互惠互利,多半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南方政府早些时候派人联络到了习暮飞,这联络人恰恰就是习暮飞当年在日本留学的同学,那时,习暮飞心中就有合作的意向,南方政府势力渐渐大起来,创始人也是深受他爱戴的孙先生,他期望着能通过彼此的互相沟通合作,达到心目中那远大的抱负。
他虽然与习允天在生活中格格不入,常常是一个冷脸,一个严面,但是一谈到公事,他总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谈论军事,从未因私利而破坏了这墨守成规的方式。
这是他心中的计划,从未与习允天提过,如不是这次因东洋人的行动招摇,又从南方政府同学处得来不少资料,和盘托出也无可妨,他厌恶尔虞我诈,却依然相信南方政府的三民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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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想进军紫禁城
听儿子娓娓道来;也不无道理;这北方政府四分五裂;一会这位督军做了主席之位;一会那位大帅占了京城;这些年来;偌大的国家动荡不堪;早已经使习允天不再相信从前的北方政府内阁;心里暗自思量;迟早他也攻了上去,夺下那皇城也是说不定的。他虽早期听命于北方政府;可这些年来,几乎也没哪个统帅可以完全镇住他的势力,只能任由他在西北处发展,养兵蓄锐。小打小闹也是有过,兵来将去,任是没将他打垮,最后北方政府只能给他挂个公职,只要他安分不北攻,就任其发展。
至于南方政府,他没正面打过交道,但这些年来传入耳中的消息也是不少,听说此南方政府出了一个无比强势的军阀蒋生云,早年也是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与孙先生修好,自此后掌控了不少军队势力,至今日,已成为整个南方政府的核心人物,决不能小觑。
习允天深知凭他的势力想直截了当打垮北方政府,是艰难事,暗睹与南方政府合作也是风险极大,所以他两边都不沾,常常坐观山虎斗,面对两方的拉拢也毫不动心。可北方政府的混乱近几年来越发激荡起他早年的宏图大志,谁不想进军紫禁城,谁不想统治整个国家!
想到这里,他算是赞同儿子的观点,只是他暗地担忧着,那蒋生云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暮飞,你也了解我的想法,这北方内阁迟早是要垮台的,只是看哪个时间正好碰上,可是我们绝不能起先动了兵,给别的人捡了便宜。”
习暮飞把军帽取下放在手中掂来掂去,笔直的身影高大健硕,目光中流泻出一种不屑,“父亲的意思我了解,你一贯是爱左右逢源,然后从中谋利,可是,但问这世间哪总能有这种好事被您碰到,在我看来,这政治意向就该是站一方的位置,站那一方就该拼了全力护着。”
习允天长叹,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寒噤的笑容,他又点起另一根大个的雪茄,抽着,“儿哪!如果政治有你所说得如此简单明了,那岂不是早天下太平,试问这几千年的朝代变迁,哪一代的政治是通明透亮的,这世界有人,就会有纷争,有利益,就会有明争暗斗,哪天你得势了,哪天所有的人都会向你奔来,可若哪天你失势了,就……好了,此话也不多说,以后你自然会明了。南方政府那边,你先搭着,也不要承诺什么,只需提防他们多点,这山本一郎的事,我们需好好研究!另外,那个处长尤铮,如若再查不出半点有用消息,让他滚蛋!”
“是!”习暮飞听着父亲的话,虽刺耳,也算半分入了耳,他不想就此与父亲在议论下去,各自所立观点不一,多说又是一番争吵,他现在所关心的也是这位危险的日本商人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危害他们,那是极其重大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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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一郎
没过几天;帅府内竟来了一位贵客;他穿着黑色西式礼服;十分彬彬有礼;手持一只楠木木杖;端正坐在大帅府那富丽堂皇;亮透水晶晃眼的大厅内;右手用很慢的速度抚摸着那把木杖;八字胡滑稽地挂在嘴唇之上;脸部肌肉一条一条横肉,不时还抽动一会。
前几天还在讨论这人的来历;没想到这日的晌午,他会自然出现在此处,习暮飞命人奉上西湖龙井茶,山本一郎笑呵呵地抿着嘴品上几口,开口说道,“帅府的茶真是好茶,喝上口来,觉甘甜,和我们东洋的茶叶可有一比。”
习暮飞也手端茶杯,细细端详了一会,似笑非笑,“山本先生此话差已,你们东洋的茶怎可与我国的茶相提并论,我国的茶品种之多,又岂是贵国可以攀比得麽?”
听到这话,站在山本一郎一边的侍从袒露恤色,刚准备开口,就见山本一郎抬手给了暗示,他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自顾自得饮茶,尔后才说,“习二少说得也在理,贵国地大物博,五湖四海皆富饶,这也是我来拜访您父亲的原因。”
客厅的英式座钟滴答滴答地响,四周站着值班的卫戎,肃穆异常,双手持枪,氛围严厉,这山本一郎只带了两个侍从来,也是一副平常人打扮,他看着周遭的人,也不害怕,表现得十分轻松,想就此与习暮飞先展开话题,谁知这位年轻气盛的习军少帅,根本不把他放一点点在眼中,挑明了回拒,“山本先生,我想你是不晓得,我们习军从来不与你们东洋人做朋友,从前你们东洋人就爱欺负我们,今日再来谈朋友之情,不太合适吧!”
“二少的话错了,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