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鸢语声一落,碧心进来盈身后道:“姑娘,奴才刚将点心给王送去时,王吩咐奴婢转告离鸢姑娘,说是水家堡的大掌柜到了临街的绸缎庄。”
“水大哥到了吗?”离鸢兴奋的跳了起来,她真很久没见到他了。
微儿也跟着起身,“碧心,你去准备马车,一会儿我与离鸢姑娘出宫。”
“是,姑娘。”
碧心走后,离鸢忍不住对着微儿娇羞起来,“微儿,我的样子是不是变了?我们很久没见了,他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若大哥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也断不会得到你来东昭的消息后不顾一切赶来了。”
离鸢立马噤了声,只笑不语了。
……
王城里依旧一副热闹繁华的情景,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都意识不深。
马车一路走来,听到的摊主吆喝声与常时无异,这倒叫微儿心生叹息。
在绸缎庄前停下马车,微儿与离鸢相携进了铺中。那掌柜是认得微儿的,立即恭敬的将微儿和离鸢引进内室。
在内室里她们见到了水亦春。
“大哥。”微儿轻唤。
水亦春含笑颌首,近前拉着微儿仔细瞧看,“你的事情离鸢都告诉我了,当初你在水家堡时我就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月儿,没想到我竟还有位妹妹。”
“大哥,母亲还好吗?”
水亦春示意她二人坐下,说:“大伯娘好是好,就是特别惦记你。对了,我该叫你圣姑呢,还是叫你微儿呢?”
“大哥待微儿不薄,自然叫微儿妥些。”
“嗯。”水亦春一边应着,眼睛却早已朝离鸢斜去了。
微儿也有自知之明,她此行出宫来就是想知道母亲的近况还有水湘月的事情,只好迟些时候再让他二人相聚了,“大哥,月儿回去过水家堡吗?”
说到水湘月,水亦春终于回了神,说:“回来过一次,我看她脸色很不好,而且是她一个人回来的。我问她殷龙哪儿去了,她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微儿叹息道:“殷龙已经死了,骨灰在我这儿。”
“殷龙死了?”水亦春忍不住惊讶,“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这叫微儿怎么回答?难道要如实相告么?若是他回去告诉了母亲,母亲岂不是有得伤心了。所以,她摇头。
“真是作孽。”水亦春低头说。
“她现在还在水家堡吗?”微儿问。
水亦春摇摇头,“早走了,我还记得那天她硬是要走,大伯娘拽着她问她去哪儿,她说殷龙在楚都,她要去楚都找殷龙。”
殷龙哪儿会在楚都,这只不过是她离爱的一个借口罢了。“知道她回家做什么吗?”
“我不清楚,只是那段时间她吃的特别的讲究,好吃好喝好睡,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在休整自己的身体,只有有了精神她才能达到报复的目的。只是东昭王城那么森严,她是如何离开东昭王城的至今仍是个迷。
如果她不是去楚都找殷龙,那么她去楚都做什么?微儿只想想,便觉着脊背生寒。
“大哥,如今的东昭非久留之地,你和离鸢还是赶紧离开吧。”
水亦春轻叹,“微儿,大哥知道你现在有难处,所以想帮帮你的忙。”
“你和母亲的平平安安的就是在帮我的忙了,相较于东昭,赫连现在似乎更加安全。”
微儿说得一点儿也不错,现在赫连的百姓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就是东昭会不会被楚都和赫连平分了。“我知道,你放心,家里我会好好照顾的。”
微儿站起身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宫了。”又对离鸢说:“离鸢,小意就拜托你了。”
微儿如此郑重的拜托,离鸢自然不能怠慢,而且现在灵境的处境很是尴尬,万一真让水湘月穿了空子后果可就严重了。“放心吧,我会尽快起程的。”
微儿点点头,告别水亦和离鸢转身离去,在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墙壁上两道影子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上了回宫的马车,马车路过巫师风宇哲的宅府。宅府大门紧扣,仿佛长久无人居住。
走在回春华殿的途中,前往御书房的方向进进出出一些武将,文理大臣则在庭前园中谈论些什么。个个神情严肃,脸色不善。
从旁边一条矮墙后走出来两个武将,一边走一边交谈,“说到底外面的谣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的王真的囚禁了灵境的圣女?”
“没听到宫里说王囚禁了什么人啊?倒是冷宫曾有一段时间闹鬼,现在不也太平了吗?”
第237章 解决谣言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事,反正这谣言对东昭现在的士气冲击很大。灵境可不是寻常的地方,灵境圣女在三朝又是何等的重要,如果王真囚禁了灵境圣女,只怕咱们的将士用不着与楚都赫连动手,自己就会投降了。”
“这谣言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传出来也好,你倒是说被王囚禁在宫里的灵境圣女到底是谁呀?也好让咱们心里有个底,别成日胡乱猜测左右斗志。”
“可不是吗?几个老臣向王求证此事,被王一阵训,到了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东昭现在君心不稳,也不知巫师大人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有人说自他府里的妃卿姑娘失踪后他就跟着不见了。我这现在这朝廷,真是再劫难逃了。”
“好了,别说了,快到御书房了。”
微儿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话,没想到这谣言尽给东昭造成如此大的伤害,水湘月还真是出招至狠。必改了回春华殿的主意,脚步跟着那两个武将走向御书房。
庭前的一众大臣见到微儿,几些认识的纷纷向她施礼,几些不认识的也跟着认识的向她施礼。微儿抱以轻笑还礼,站在石阶下好一会儿才踏上石阶站到门前,听到里面的对话。
“臣是提议将驻守在裙带山的兵马调回东昭守城。”
“启禀陛下,微臣反对。裙带山的兵马一旦调回王城,就意味着将易守难攻的裙带山拱手让给了赫连,这么做只会让赫连更有机会与楚都狼狈为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看着楚都借着赫连的力量已经在东昭境内嚣张了,你到是拿个主意给王分忧啊!”
“现在到处都是陛下囚禁灵境圣女的谣言,弄得我军士气低落,在战场上被人戳着脊梁说东昭忤逆灵境制约,公然挑衅楚都和赫连还有灵境的威仪。任谁听了这样的指责,也会怀疑低落的。”
“够了,你们是在怪罪本王将东昭的前程视作儿戏吗?”
祁冥夜在御书房里拍案而起,连带外间的大臣们都吓得不敢再吱声。微儿携裙迈过门槛,看到房中三位大臣跪地,祁冥夜则怒意横生的看着他们。
看着微儿前来,祁冥夜意外得很,“十一,你怎么来了?”
“唉……。”微儿站到大臣中间,叹息一声,“你糊涂了。”
三位大臣听到十一姑娘说王糊涂,都不由得倒吸口冷气,然碍于帝威又不敢抬头。
祁冥夜更是不解十一为何这样说他,来到她面前站定,疑惑的看着她。
微儿深深的凝视着他的双眼,能看到祁冥夜眼中有自己有多么的清晰。就是这样的清晰使得他对某些事情看不‘清晰’了。她感动他的守护,亦为这种盲目的守护感到危险重重。
微儿不再与祁冥夜说话,而是对跪在地上的三位大臣说,“诸位请起,请到房外稍候。”
三位大臣起身,接着按吩咐出去了。微儿亲自扣上御书房的大门,这才转身对祁冥夜说:“我出宫去见到大哥了,并奉劝他和离鸢尽早离去。”
这与他糊涂与否有何干系?“适才你说我糊涂?”
微儿轻声说道:“你知道吗?王城的大街上还是和从前一样繁华热闹,摊贩的叫喊声还是和从前一样力大声响,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平民百姓不是征战将士,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战事如何都与他们无关。”
“你既是清楚这一点,亦明白战士在战场上的荣辱何等重要,怎么还能任由那些谣言漫天影响他们的士气呢?是因为我不是吗?”
“你已经知道谣言的事了。”是的,这样的谣言让他不知如何去应付。他要他东昭的将士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更要保护十一。那个谣言正在动摇他东昭的根本,可他不能听信大臣的话却印证这个谣言,毕竟谣言的结局不是他想预见的。
印证之后十一会怎么样呢?他遭受众叛亲离的下场,然后将东昭拱手让给赫连和楚都?正如老巫师所预言的那样,东昭会亡在他祁冥夜手里,十一亦会离她而去。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不要一切都跟着老巫师的预言前行。他要打破这混浊的僵局,从中找到一条生路。东昭不会亡在他手里,十一亦不会永远的离开他。
“十一,惟独在这件事情我赌不起。”她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而且又有了他们的孩子。
“那你是要放弃么?输掉整个东昭和自己?”她知道他不会想输的,他只是一时间在在判断上受了自己的影响。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一切。所以,她有责任也必须为他做些什么。
祁冥夜不作声,认真的看着微儿并消化着她话里的意思。
微儿不等祁冥夜说话,转身打开御书门的大门,庭中站着众多交头接耳的大臣。
大臣们一看到微儿现身,纷纷噤了声看向她,一时间有些稀囔的庭院静了下来。
微儿扫视众人,随即扬声言道:“诸位亲贵大臣,妾身是侍姬十一。妾身虽身置后宫,但也听闻前朝之事。诸位能站在这里都表明自身是东昭的肱骨栋梁,东昭正面临着开朝以来前所未有的挑战,若为些许不真不实的谣言遮耳蒙眼,岂不是有损诸位的清明?妾身置身后宫,蒙受圣恩眷宠至今,从未听闻后宫之中王囚禁了什么灵境圣女,这不过都是些有异心之人胡乱传扬出来动摇东昭根本的伎俩。诸位亲贵大臣若纠着此事不放,岂不是轻易中计,白白将自己报效一生的朝廷拱手让人?”
“不论是站在这里的亲贵大臣,还是征战疆场的战士,吃的是东昭的皇粮,保护的是东昭的百姓,若然轻易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传言,届时东昭真亡国灭朝,王固然有责任,难道诸位就没有责任了吗?”
微儿声落,庭中分明有人却显得更加寂静。
诅咒东昭亡国灭朝可是大不敬的话,罪该杀头的。不少大臣看向徒然站在侍姬十一身后的王,大气都不敢出。
第238章 最后一面(一)
听了十一这番话,祁冥夜似在瞬间清醒了不少。站到十一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都听清了吗?若本王的朝廷都是些愚笨之人,要你们何用?”
“臣等万死。”众人跪地请罪。
祁冥夜并未立即叫起,而是轻声对微儿说:“谢谢你的当头棒喝,我是真的糊涂了。”
微儿摇摇头,说:“难为的是你不是我。”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因为他太在意她的缘故,他的谢她承担不起。
祁冥夜还想说什么,微儿却转身举步离开了。
大臣们皆惊愕相视,侍姬十一如此放肆,王居然不怪罪。莫非她仗着自己为王产下两位王子便能目无尊上?真是太不像话了。可侍姬十一方才的那一番言论又深深的刺激了他们,如此一个简单的道理他们居然与王争执了那么久,纠结那么久。身为一朝之臣竟未有一女子看事情看得清楚,真是羞煞人。
这次几位老臣破天荒没有搬出宫规教条上奏王处置侍姬十一,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无颜开口。
迎面的风很轻柔,仿佛羽毛拂过颜颊。风中的柳絮缕缕生香,伴着清脆的鸟鸣声,一切是那么的自然流畅。
微儿站在廊檐下发了会儿呆,复又起步时见到远处一队宫人匆匆忙忙朝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很偏,连她都甚少涉足。想到宫里的孩子,她也没作多停留。
回到春华殿不久,微儿还未歇息过来,就听碧心说:“赫连的筱公主也不知突然中了什么邪,说不行就不行了。”
筱公主?那个祁冥夜用东昭王座城池换回来的女子,“她怎么了?”微儿抿了口茶问。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昨儿夜里抽疯似的,浑身痛得大喊大叫,听说还在痛中昏了过去。她本不受王待见,值夜的御医也只是做应急的处理,今早才让御医过去瞧诊。依奴婢看,怕是要不好了。”
微儿想起筱公主的样子,也曾听闻风宇哲说过她能活着到东昭已属不易。只不过纵然她的心思无法达成,好歹名义上也是属于东昭王后宫的人。“你去传话,让御医不要怠慢,就说是王交待的,好歹是条性命。”
“是,姑娘。”
碧心离开,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微儿忙放下茶盏走向两个孩子,看着景佑和景临都在襁褓里笑得很开心。
景临挥着小手似在撒娇,微儿将她抱过来,暖声问他,“景临怎么这么高兴呀?是不是想娘了?”
奶娘笑着说:“肯定是想娘了,两个孩子都想了,所以老奴们把孩子带来给十一姑娘请安。”
是想娘了吧,微儿心下有些难过,也不知水湘月究竟在做些什么,她不会想孩子么?回想在冷宫她曾护紧孩子那一幕,微儿便难以做到视若无睹。
很快碧心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微儿便吩咐奶娘们将孩子抱下去,“碧心,怎么了?”
“姑娘,筱公主说想见见您。”
见她?微儿起身疑惑的看着碧心。按说她在宫里可是从未与筱公主打过照面,与她相见也是在宫外的时候。又想到了水湘月,莫不是她在宫里见过筱公主?
“你去见见朱砂,问问她从前水湘月是不是与筱公主见过?”
碧心点点头,转身出去了,很快回来说:“朱砂说没见过。”
既是没有重复,何故要见她?诸多疑虑于心,微儿最终还是打算去见见筱公主。
碧心领着她走了一条很陌生的路,且通往一处很偏的方向。微儿记得这个方向,是不久前回春华殿时看到一队宫人匆匆行去的方向。
“筱公主住得这么偏么?好像离冷宫不远。”微儿随意说着。
碧心点点头说:“她身子一直不好,宫里的御医开始以为筱公主矜贵,毕竟是王用五座城池换来的。王安排得这么偏,宫里的人也都以为是王心疼筱公主,安排得偏点儿也静点儿好养身子。可一段时间以后,也不见王去看一眼筱公主,渐渐地才知道王这样的安排分明是冷落。如此一来,谁还会看重筱公主在宫里的地位呢?”
微儿不说话,渐渐看到一处宫所。
宫门口的景象甚是萧条,迈进宫所的大门,空气里便嗅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有几个宫婢正在悄然落泪,碧心轻轻告诉她,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