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妃卿含泪颌首,带着留恋的视线送走风宇哲。
微儿回身看到她如此悲切,“谁也不知结局,你何苦如此难过。”
“妃卿背着一身罪,难逃一死。奈何与哲哥哥情根深种,难以自持。”妃卿哭着面对微儿,继续说:“哲哥哥曾说虽然王与圣姑情路波折,但王的坚持总能将圣姑留住。天下男女皆为有情之人,妃卿愿圣姑珍惜,不要像我与哲哥哥一般,为世俗所累,难成美满。”
妃卿的话让微儿动容,临死之鸟,其鸣甚哀;将死之人,其声可哀。她与祁冥夜,前景注定坎坷。
微儿轻轻一叹,移开话题,“请妃卿小姐盘膝而坐。”
妃卿不知她的忠告微儿可曾听进去,但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了。听圣姑的话盘膝就地坐下,合上眼,除了哲哥哥,她什么都准备好了。
微儿置身其后,右手合指点她冲井,容归二穴,接着将灵力合于掌心,轻靠在冲井与容归二穴中央,慢慢推力,缓缓使力。
妃卿直觉得体内血脉逆行,浑身渐疼不适。
微儿掌心的灵力混厚,很快就逼得妃卿周围出现雾氲。那些雾氲似被什么呼引一般,一旦形成便不由自主形成一道圆形弧线缭绕在微儿身边。
妃卿体内有风宇哲近十年的灵力,若非微儿灵力深厚,定不能保持平均之势从容逼出妃卿体内的灵力。
“嗯……。”
这应该是一种折磨,本以为和自己无干,然尔与她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若不是她盗起灵草给祁冥夜,或许妃卿早已中毒离世,何苦得来现如今的麻烦?
“嗯……。”能听出来妃卿已经在极力隐忍的痛苦,可这近十的灵力何尝是能轻易被逼出来的?微儿也开始觉着吃力了,体内要一下子承受近十年的灵力,她得好好的调息一番。
渐渐地,妃卿越来越无力支撑住身子,而缭绕在微儿身边的雾氲则重重将她围住。
终于,妃卿晕倒在地,微儿却不能立即前去探她生死。
等到她将收回的灵力容入体内以后,已是半柱香时间之后了。
伸手却探妃卿息鼻,弱得如一脉稀薄的青烟。
“巫师大人……。”微儿有些急声朝外喊。
门被赫连推开,风宇哲匆匆跑进来,而祁冥夜意外的跟在他身后。
风宇哲抱住昏死的妃卿,大声喊,“妃卿你醒醒,你醒醒啊!”
微儿看到他去探过妃卿的鼻息,明知这似有似无的呼吸是不可能让她醒来的,也就是说,妃卿的生命正悄然流逝。
看着悲痛万分的风宇哲,祁冥夜拉着微儿离开了风府。
马车里,微儿还沉浸在风宇哲痛苦的颜容里,沉浸在妃卿最后的话语里。
“妃卿纵然可怜,但她必须死。”祁冥夜说得很轻。
微儿低眉轻叹,“你给她留了全尸,已是给了她体面。”
十一眉宇间的香汗粘住了几缕青丝,祁冥夜伸手捋过,说:“你还好吗?”
“还好,只是身子很乏。”
祁冥夜揽过她的身子入怀,“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微儿任由祁冥夜将她抱着,合眼眼帘,真的睡了过去。
马车不曾驶向微儿居住的小院儿,而是向城外驶去。马蹄踏着稀疏的夕阳剪影,车轮辗转起尘埃消散在风里。宽道上翠绿的景致往后离去,一道道风景在夕阳下惟美至极。
祁冥夜半撩着车窗帷,许是他心情好,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有了颜色。
微儿醒来时天已黑尽。
一睁眼,全然一处陌生的环境。好在床榻边有个为她解惑的人,“这是哪儿?”
“翠荫山奎星台。”
微儿记忆里没有印象,“怎么把我带来这儿了?”
“这里有温泉,最能消除疲乏。”不敢告诉她这曾是为她修建的去处,怕一说了她会问自己有来过吗?若没有,为什么没来过?他回答不出来原因。
他是对谁都是如此体贴的么?还是就自己例外?
又想到先前妃卿的一席话,再看祁冥夜的眼神,微儿做不到无动于衷。世俗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也是世间规则里的一环。妃卿与风宇哲相爱至深,不也没能逃脱生离死别的命运,她与祁冥夜就能逃脱么?
“那我去泡温泉。”微儿且说且坐起身。
坐在榻前的祁冥夜弯腰将绣鞋拎过来。
微儿掀被落榻,祁冥夜捉住她的脚踝仔细验看。
“御医说已无大碍,你……。”你不必担心。徒然觉得此时的氛围有些怪,怪到让微儿很不自在。
祁冥夜似松了口气似手,帮着她穿好鞋。立即招来一宫婢,吩咐她,“带姑娘前去温池。”
“遵旨。”
微儿不敢看祁冥夜的表情,但见他的声音就知他此时的轮廓有多温柔。仿佛,她听到自己沦陷的脚步声。
随着宫婢前行,四周甚是安静。曲廊里轻烟飘缈的宛缈沙帐,眼及处一人高的三足鼎正婀婀娜娜的溢着淡淡的花色氲烟。假山上藤枝相缠,叫不出名的花奔引着夜间蝶翩翩起舞,月光下,盈盈透亮起来。
一个圆形的温池被包围在八根擎天柱中央,泛着热氲流畅。
让宫婢帮忙宽衣解带,却有宫婢端着一碗吃食进来,说:“王说姑娘今日定未吃什么东西,这是药膳,吃下能充饥还不会影响姑娘进温池。”
她是有些饿了,说想泡温泉只是找了个不想单独相处的借口罢了。他也许早就注意到自己的用意,非但不拆穿,还让人端来药膳便她充饥。微儿的心似乎被这温热的气氲给融化了,一脉温暖直达心底。
吃了药膳,进到温池。心绪宁静下来,果真能解除疲乏。
青丝浮在水面上,还有些粘在香肩处。腿和手都不由自主的上浮,好像永远不会沉下去。
泡得久了,微儿有些头晕。
站起身时若非宫婢拦着她险些摔倒。
宫婢拿来纱绸裹着微儿,微儿想说穿衣时祁冥夜却突然出现了。
宫婢跪了一地,微儿湿着青丝,坦露着香肩站在原地。对于祁冥夜的这种有失君子行径的突然出现,微儿显得有些惊慌,侧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神里的忐忑。
第208章 一夜沦陷
祁冥夜一挥手,宫婢都退了出去。
若大的温池,只余下两人的呼吸。
纵然微儿不看祁冥夜,而他灼热的视线也让她感到深深的无措。敞阔的温池,纱帐飘缈,她无处可躲。
她以为他见到她眼中的不安,实际他将她所有一切都映入眼帘。回东昭这一路虽也曾有过同榻而眠,因为十一的警惕,他也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越过那条界线。然而今时不同,他感受到十一在回应他。尽管那一脉情愫薄如蝉翼,抑或细如青丝,他是真真正正感受到的。
所以,他不会再放走她。
感觉到祁冥夜的气息越来越近,微儿脚下的步履慌乱的朝一旁风扬起的纱帐后移去。纱帐如此之薄,形同虚设,她深明自己多此一举,又因祁冥夜的靠近而浑身绷紧。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纱帐,祁冥夜抬起手缓缓将十一包裹在纱帐里。转过她的身子,他看到她因为紧张而绯红的颜颊。
微儿告诉自己可以推开祁冥夜,以她现在之能毫无悬念。可是她没有,反而心下仿佛期待着他的靠近,期待着肆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
没有抵触他的拥抱,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章法。
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也许是她听进了妃卿临终之言,更也许她的放任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目下的情况她只是找到这个借口罢了。
“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祁冥夜低沉且温润的声音响起,“从未像此刻般拥有无尽的动力,十一,它是为你而跳动的,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都听见了。“祁冥夜,我们都在犯规,你的心跳不能为我而动。”
拥着十一的手臂添了些许力道,祁冥夜说:“你叫我的名字,那么此刻就只是我和你。在看见风宇哲抱着妃卿痛苦的模样时,虽然我们也是劫难重重,可我却突然觉得比他幸运。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能把你再次抱在怀里,我很欣慰。”
“我不记得从前你是如何待我的,可赫连一行你已还清。”
听到十一这样说,祁冥夜并未觉着轻松。若是从前他不曾愧待十一,又怎会有‘还清’一说?
扯开中间那层纱帐,祁冥夜温柔的看着微儿,“十一,不要推开我,不要拒绝我。我要你,生生世世,永不作悔。”
微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纠结万分的看着向她告白的男子说不出话来。
吻,如轻柔的细雨落在眉宇之间。微儿晕了,她不回应也不拒绝的后果,便是任由祁冥夜作主。
身子习惯性的腾空,双脚离地的瞬间她清醒了过来。定睛看祁冥夜,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欣悦。顿时她在心里问自己,要在这个时候毁掉这个男子的心意么?她必须要恢复理智抗拒他所付出的一切么?
她的心动在扎挣,她的理智在扎挣。
最终两者失衡一者获胜,她偏向了心动这一边。
当她被轻放在香软的榻床上,当她决心站在某一边时,心彻底的融化了。
初始祁冥夜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也做好激怒十一与她动手的准备。如此安静的十一,是他预料排在最后的,却让他实现了意愿。
低头吻着她的唇页,直想将她揉自己的血脉,用尽生命呵护,那怕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
翌日,一个很美妙的早晨。
听着欢快的鸟吟声,还有风过拂树的响动,微儿缓缓睁开眼。
她以为昨夜的放纵和疯狂过后,清晨醒来定会未着寸缕,可身上舒适的触感告诉她,她正穿着质地极好的亵衣。再看身侧所躺之人,眉眼深遂紧合,轮廓刚毅俊逸。一时间,微儿似个初尝雨露的少女般羞红了脸。
想要立即离开,不知在他醒来后如何面对。
可惜她受到惊吓般动作太大,才想起身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给复按下去。接着耳边响起戏虐之声,“想去哪儿?”
微儿偏过头不看祁冥夜。
祁冥夜却想看微儿,于是想用力将她扭过来面向自己。
微儿就是固执的不转过去,奈何力量悬殊,她只能说:“不要看现在的我。”
祁冥夜巧力一抬,十一轻易转过身来。他看到十一双眼含露,颜颊绯红,显然是因羞臊所至。心情大好的他轻吻她的唇叶,“怎么不能看,我要看很久很久,我不厌,更不许你厌。”
真是个霸道的人,微儿无奈轻叹,“该起身了,你还得回宫早朝。”
“那你呢,是想住在奎星台还是住回王城小院?”
王城小院离得与祁冥夜近些,“回去吧。”
祁冥夜好奇的问她,“你不喜欢这儿么?”
微儿浅笑不语,惹得祁冥夜好一阵猜。
直到回到王城,祁冥夜也不曾从微儿处得到答案。
回到小院,碧心赶忙迎上来,又是奉茶又是叨唠,无非都是昨夜她准备了什么好的吃食,却听到她突然与王离开王城的消息等等。
微儿想祁冥夜,一分开就想了。
又突然想到自己曾因破阴而失了灵力,想到爷爷和尹哥,微儿的心绪一片沉重。她试着扣准自己的灵脉,在发现灵力尚在时徒然无力的瘫在小榻上。
她问自己在做什么?
又忍不住对祁冥夜的强烈思念。
后者在她心里不住的扩散,微儿的思虑转向了远在赫连镜花府的母亲。母亲给了她一本琴谱,祁冥夜曾给她送来一把琴。
吩咐碧心取来,那本琴谱里的曲调与她此时复杂的心境竟是那般天衣无缝的契合。她能明白母亲当年因为自身的原故无法与父亲相会的不安和痛苦了,竟是如此的折磨。
想让碧心去通知祁冥夜,她想见他。
可她又在想自己未免太过轻浮。
如此相见不能见的痛,竟是如此的苦涩。
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放任感情四溢而失去了自己。
今夜十五,期盼着月亮升起的那一刻见到他。
一整日没有他的消息,微儿的心境有了很大的落差。
硕大皎白的月亮升起,越来越透亮了。微儿等在中庭,却迟迟不见祁冥夜的身影。
她清楚的记得上个月,他与赫连筱公主大婚仍来陪她。今夜与上次无异,为何还不见他?
眉皱了,心揪紧了,微儿被这种感受逼得窒息。
第209章 还安全么
盘坐于中庭,微儿的意识渐渐远去,连伤戚的心绪也都消散了。
子夜以后,悬于夜空的圆盘肆放着无尽的光芒。祁冥夜披着皎白的月光纵身入院,来到微儿身旁。
碧心一直守着微儿,见到王来了,赶紧盈身施礼,“参见王。”
祁冥夜如故将微儿抱在怀里,“姑娘这一日还好么?”
碧心摇摇头,“似好又似不好。姑娘弹了一会儿琴,奴婢听着那曲调甚为凄迷伤心。在她打坐之前,一直望着月亮发呆,脸色也不好。”
怎么会这样?“她可有说过什么?”
“没有。”
祁冥夜轻轻在她额间印上一吻,“行了,你下去吧。”
“是。”
碧心一离开,祁冥夜心疼的看着微儿毫无情绪的脸。想着有何事能令她伤怀?莫不是因为担心赫连与楚都局势?还有灵境叶尹的安危?
风,柔柔的吹在耳畔,感觉很舒服。
还未睁开眼睛,就已感受到清晨透亮的光缕。
睁开眼,看着祁冥夜携着浅笑俊逸的脸庞,泪从眼角毫无征兆的滑落,并声开口,“你可知晓天堂与地狱之差别?”
还记得碧心的话,她脸色不好,望着月亮发呆,原来都是因为思念他的原故。歉然的作声,“对不起,十一,昨夜有事绊住了。”
“我以为你又骗了我。”
这是一句多么熟悉,多么残忍的话啊!祁冥夜闻声心被揉碎了似的痛,“我不会再骗你。”
紧紧地靠在他胸膛上,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微儿燥乱的心终于安宁下来。
碧心端来热水梳洗,祁冥夜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你该回去了。”已陪了她整晚,她安心了。
岂料祁冥夜却道:“今日歇朝,我要好好陪陪你。”
微儿脸颊绯红,碧心忍着住端着水出门。
来到微儿身后,祁冥夜看着镜中微儿惟美的容颜,“岁月静好,若能如此下去该有多好。”
本就是一句很感慨的话,微儿听见亦是感触良多。敛眉轻叹,“世上众多烦忧事,是喜是悲总有时。”
“我听风宇哲说过你问他关于楚都与叶尹之事了。”
话峰一转,微儿抬头看着他,随即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你想知道不是么?”
是的,她想知道。这么久了,水家堡那边不曾传来任何消息,虽然尹哥在楚都,但与杳无音讯并无差别,教她如何能不担心。
没打断祁冥夜的话,也没阻止他的话,微儿在等着他继续。
祁冥夜拉过一软凳坐到微儿身边,一手拉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