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他重新躺好,又不能放任他唇畔的血迹不管。微儿只得收拾干净,正准备离开时,偏偏听到祁冥夜无力的声音,“十一,我饿了。”
他该饿了,受难期间赫连百里能给他什么吃的?这一路行来虽然知道他有意识,但一直未清醒过。
可她又不会煮东西,更不知这会儿应该给他吃什么?
不高兴的看了一眼祁冥夜,微儿捡起地上的杯子走出门去。
而此时倚在门旁的尹哥着急将微儿吓了一跳,“尹哥。”
叶尹看着微儿的眼神透着无尽的心疼,徒然将微儿拥进怀中,用冰冷的声音说:“我真想现在进去杀了他。”
原来他都听见了,放松自己靠在尹哥怀里,微儿亦不想看到尹哥为她露出如此伤怀的神情,安慰道:“那几年的记忆充满不幸,虽然我知道了,但都过去了。我会把它当作一场经历,也只是一场经历而已。”
微儿,可这不是场普通的经历,它注定不能成为你所言的那般洒脱,你们还有小意啊!“你能这样说我很安慰,放心吧,往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微儿笑了,心在哭泣。“我知道尹哥会的。”
“好啦,既然东昭王醒了,咱们稍作休息就赶路,也许不用让他随我们一起到安楼小镇,风宇哲很快就能将他带走。”
“嗯。”微儿点点头。“他说饿了,我去请这家女主人煮点东西过来。”
才似乎能不在意他,嘴里说的却又是对他的关心。叶尹很无奈,却也不知在这个时间该做些什么。
微儿转身离开,叶尹却进了屋子。
祁冥夜听到略重的脚步声,知道不是微儿也就懒得睁眼。
“我与风宇哲说好一路护你出赫连境,好歹算是个恩人,你也不睁眼瞧瞧么?”从祁冥夜咳第一声时叶尹就醒了,继而来到门外听着微儿与他一直絮着话。
叶尹的口吻淡淡的,更携着些许怒意,而他亦清楚这怒意从何而来。“本王重伤未愈,说太多话岂不影响恢复。若叶护法想让本王感恩,也得等到本王能行动自如才行。”
“你先前也不见少说啊。”
叶尹似乎不想立即离开,祁冥夜睁开眼,看着他说:“你想说什么?”
这沙哑的语声仍余着君王的威慑,他认真的看着自己,仿佛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一结束,他会迅速如蛛网一般布织好应付自己的所有思路。“委实而言,首先我没想到微儿竟会将圣灵石留于你,而圣灵石留在你身边虽然不能使你有子嗣,但也救了你一命。此番你遭此劫难,你说是为了微儿,但在我看来却未必如此。赫连不安份,连灵境都有所感,与赫连有闲隙的你不可能不清楚。”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祁冥夜并不想刻意欺骗微儿,可欺骗就是欺骗,他不敢在微儿面前承认。
他急了,“我想说你不过是想利用圣灵石将微儿困住罢了,而且这次赫连这行虽然有因为微儿的成份,但更主要的原因估计是你担忧老巫师的预言成真,赫连暗中的蠢蠢欲动惹得你东昭不能置事不理,你害怕东昭真会亡在你的手里。”
第176章 执迷不悟
祁冥夜知晓叶尹听到了他与微儿的大部分对话,但能猜中他来赫连的原因使他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好,仿佛有人挑衅他的威严,“偷听人讲话是你叶护法的风度?”
叶尹徒然叹了口气,不再与祁冥夜言词尖锐,“为了微儿,我可以什么都不顾,风度算什么东西?一朝巫师在朝中享有不可撼摇的地位,既是老巫师所言你会放在心上自是合情合理。但你绝不能因为一己私欲伤害到微儿,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现在微儿也不会再任由你摆布。听她的劝,回到你自己的立场上去,你的责任是东昭而不是向微儿赎什么罪。”
叶尹言诚词恳,若不是他对十一的心坚定不移,或许真会被他说动从此放弃十一,“如果我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谈什么护佑东昭?”
“你真是执迷不悟,再如此下去,终有一日你会为此付出代价。”叶尹说这话的底气没先前那么足满了,祁冥夜坚定的语气和不改的固执都让他看到对微儿的执着,那是一种在世俗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的执着。就是他认定了微儿,非微儿不可的意志让人气恼之余,又会考虑他是否用的是真心不假。
代价一词祁冥夜听来很是沉重,不禁让他联想到此番赫连的经历。自己的决定和想法固然得顺着自己的意愿,但这次所受的教训的确是因为当初的任性。风宇哲几番进言,此次赫连之行必定难逃危险。虽说他的目的中有十一,也不后悔这身伤痛是拜十一所赐。可这样的代价,那怕是为了十一,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叶护法有真心想拥有一个人的想法么?”
叶尹第一时间想到了微儿,但他的想法却与祁冥夜不一样,东昭王所说的拥有在他看来却是保护的意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祁冥夜淡笑着合眼,他果真不懂,“以叶护法的来讲,这种感受或许此生注定与你无缘。”
东昭王的笑并未有嘲弄他的意思,但他却从这词里行间感受到丝缕同情和可怜。委实而言,他真是糊涂东昭王为何不反醒自己的自私,反而因这种强烈错误执着于某人的态度而感到欣慰。
微儿站到门口,她只听到祁冥夜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叶尹也不便当着微儿的面继续说什么,更可恶的是东昭王竟在合上眼后再不睁开。再待下去无趣,站出屋外拉上门,轻声问:“这家女主人可愿替他煮些吃食?”
微儿点点头,眸角的余光往朝里瞥了一眼,随即与尹哥一起坐到了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西角边上还有一口古井,一棵大梨树斜着枝杆在古井上方,打上来的水皆弥浮着些许梨花花瓣,很是清凉清幽。
一弯银勾散发着柔和的光辉,缥缈轻盈的化作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披在院中女子身上。叶尹脑子里还留印着方才祁冥夜的话,微儿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她的一切他都知道。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这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到底与祁冥夜口中的说法有什么不同?
微儿有些窘迫的看向叶尹,“尹哥,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叶尹回过神,尴尬的笑道:“只是觉得经历了太多的事,你变了很多。”
是变了么?微儿印象不深,因为从前的她是什么样她已经记不清楚了。而尹哥之所以会觉着她变了,多半是因为屋子里的祁冥夜,“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你们’自然是指的他和东昭王。“不论说多少,在你的问题上他还是一如继往的顽固不化。”
眉宇微拧,祁冥夜之前像讲故事一样叙述的真相她太在意,“尹哥,你说东昭真会亡在祁冥夜手中么?”
“一朝兴亡,往往与时运和君王的命数有关,其中的一些奥妙也只有师傅他们能理解清楚。”
不止如此,“圣灵石他佩戴在身边日长久远,怎么东昭后宫还是未能有子嗣?”
说到这个问题,叶尹不得不想到东昭巫师风宇哲,“微儿,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微儿抬眼看着尹哥,“什么问题?”
“这次在镜花府我是真的见到风宇哲了,可赫连巫师相雪玉也在镜花府,为什么赫连王却不能确定风宇哲是不是在镜花府?”
尹哥的三句话,有三个问题。其一,风宇哲身为东昭巫师,自身灵力定不压于赫连巫师相雪玉;其二,相雪玉拥有与风宇哲同样的灵力,她怎么会不清楚风宇哲是否真在镜花府;其三,既是有相雪玉的相助,为何赫连王仍会对风宇哲的行踪生疑?
其实这三个问题微儿只能解答两个,剩下那个只有风宇哲自己知道。可各朝巫师的灵力问题都是她心里的秘密,就算是尹哥也不能说的。“下山时候多了,尹哥的问题也多了。”
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微儿似乎不想回答他问题?“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不能说。”微儿直言相告。
“东昭王也知道原因是不是?”
风宇哲是东昭的巫师,事关东昭运势安危,祁冥夜不可能不知道。
微儿的沉默让叶尹一瞬间难过了,她知道,东昭王知道,就他不知道。他就像一个被排外的人,只能看着那两人拥有一个相同的秘密。
尹哥不说话了,微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尹哥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刚想说什么,这家女主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稀饭……。
祁冥夜的醒来,无意中促进了叶尹分离他与微儿的心思。
次日一大早,便收拾妥贴继续上路了。
马车在宽道上行驶得很平顺,祁冥夜不再似昏厥时躺在车室里。他要运气调息,使自己阻涩的血脉重新恢复。
风宇哲交给离鸢的药,是祁冥夜在听说宫瑾轩拿一种名为‘香雪’的药救了十一数次性命后特意嘱咐御药院研制的。再决定来赫连之前,风宇哲找他长谈,再分析所有要害仍不能打动他前来的决心后,告诉他御医院研制的丹药有了进展。而他迫不及待的离开,未曾顾及到。
叶尹骑马守护着马车,离鸢坐到车夫身边手拿一根野草欣赏沿途风景。车室里祁冥夜盘膝而坐,额间汗珠涔涔,凌眉冷凝,表情是那种隐忍的痛苦,看得出来他的调息进行得并不顺利。
第177章 使计进城
如此又过了十日,途中经过了寒山寺与微儿曾经找到祁冥夜隐藏的小山村。她想到了那名叫老二的叫她姑姑的小孩子,那村长一家可否安好?
来到赫连边镜的城镇上,叶尹叫缓了马车的行驶速度。城门外排着很长很长的队伍,赫连的士兵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路人。前面也有一辆马车,正好要进城。只见士兵叫下车室中所有人,还在车室里翻翻找找好一阵子。
天色渐晚,今日必须进城,而且风宇哲就在这城里,若能将东昭王交给他最好,不然亦不能再拖延时间。
离鸢亦看清那城门口的境况,望向师哥说:“师哥,怎么办?”
叶尹想了想,“没办法,还得利用车室里的隔间。”
离鸢会意,立即掀开帘帷入内。
片刻后离鸢撩帘说:“好了。”
叶尹一夹马肚,又示意车夫可正常行驶了。
车室里微儿与离鸢并坐,靠着隔间壁警惕着车室外一会儿或许会发生的意外。
吵囔的喧哗声例来是每处热闹城镇的标志,这边境城镇往来通商,自然有一种另类的繁华。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叶尹翻身下马,与马车一同站到城门边接受检察。
那守城门的小吏一见马车奢华,又知道赫连与东昭此次联姻,不少达官显赫都到赫连恭贺,自然不敢怠慢。
“公子恕罪,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
小吏且说且欲撩开帘帷,叶尹不悦的阻止,亲自撩开帘帷,道:“车室里只是是家眷,不会有你们要找的嫌犯。”他心里清楚,这一出戏就是为东昭王而设的。
小吏仔细的往车室里瞧,车室里只有两位女子,一青纱掩面,一人靠在她的肩头似睡着了。小吏赔着笑,“公子说笑了,小的们找的可不是什么嫌疑犯,而是我朝与东昭联姻,往来恭贺之人颇多,为了诸位贵人的安危,这才不得不仔细些。”
小吏且说且伸手作势无意的敲打了一下靠近帘帷的车室,叶尹见状立即松下手,帘帷立即拦住了小吏的视线,“你也仔细瞧过了,既是无不妥就让我们进城,时候不早了,得找客栈落脚。”
小吏看着叶尹,一脸的奴颜媚骨,“公子莫怪,按规矩得请车室里的二位姑娘落车,这车室里也是要检查的。”
恐怕这个规矩只限他们这辆马车罢。这一路过来路况大致平静,但他清楚赫连王并未放弃对他们的追踪。只怕赫连王的人已提前到了这城中埋伏,时刻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风宇哲选择如此一辆奢华的马车护送东昭王是有原因的,只可惜在赫连境内似乎无人买账。跟这小吏说不清楚,他的确是奉命行事,不达目的岂会罢休?
叶尹正难为之际,帘帷徒然让人掀开,露出微儿掩面的玉颜,“不难为他,我和离鸢下来便是。”
“多谢姑娘体谅。”小吏不给人插话的机会作声。
微儿先下马车,拉着离鸢再下来。那小吏真就弯身钻进车室里,直往那隔间处而去。横座前是随行的行礼,小吏先是解开包袱看了一眼,尔后就准备伸手去敲那隔间板。
叶尹担忧之际,离鸢突然大叫起来,“哎呀!”
这一叫惊得本就心虚的小吏回头,“姑娘,怎么了?”
离鸢看着微儿说:“我头上的珠子怎么不见了?”
微儿指了指方才被小吏翻过的包袱,说:“方才你靠着我睡着了,那珠子枕得我肩疼,就给你取下送进包袱里去了。”
离鸢又回到车室里,开始翻随行携带的并不多的行礼,“我的珠子哪儿去了?你是不是放这里了,我怎么找不见?”
微儿确很肯定的点头,“我保证是放进去了,你再找找。”
本来行礼就不多,让离鸢这样一番乱扯,车室里立即乱作一团。
“没有呀。”离鸢突然指着那小吏,“是你是不是?是你拿了我的珠子,你快把珠子还给我。”
那小吏一愣,心想自己没找出东西来怎么反被冤枉偷东西,“姑娘,你可别乱说啊,我怎么会拿你的东西呢?”
离鸢不依不挠,“就是你,我姐姐明明说把珠子放进了包袱,你一进来后我再找就找不见了,还不是你偷的?走,我要拉你去报官。”
那得多麻烦啊,小吏慌了神,“我的姑娘哦,小的真没拿啊,不然你可以搜身啊!”
离鸢好像放过他了,“下车就下车,我的珠子一定在你身上。”
小吏为证自己清白,跟着离鸢下了车。
离鸢又说:“我是女的,怎么好搜你的身,让我的车夫替我搜身。”
周围已有人围观,小吏只想着事情快点儿结束,且这马车如此奢华,这车主一定是他惹不起的贵人。
车夫替离鸢去搜小吏的身,最后说:“小姐,没事您的珠子。”
小吏才松了口气,离鸢也不知戏接下来要怎么演,紧张的看着微儿,突然听到微儿说:“妹妹的珠子价值连城,一定是这小吏起了贪念,情急之下吞到肚子里去了。”
“对,一定是你吞到肚子里去了。”离鸢跟着附喝,暗道想不到微儿竟有说这种有话的时候。
这藏在身上可以搜身,放到肚子里该如何是好?“姑娘,小的可不敢,小的是真的没拿您妹妹的珠子。”
“口说无凭,这珠子是你拿的无疑,快跟我们进城去见官罢,也好将这段公案了了。”
事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