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您又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纵着您身边的丫鬟说出这种话叫婢子没脸?”凌翠深感到委屈不已地忍不住哽咽出声。
“我有什么本事给你没脸?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的脸面是你自己丢掉的,还怨不得别人说你半句?再说我要发落你一个丫头,难道用得着亲自动手?” 韩语苓说了这一句之后,大约也没心思再看凌翠唱戏,便沉着脸向外面喊道:“谁在外面守着院门?!齐嬷嬷人呢!?是不是又跑去哪里偷懒了?!还是说她也不想留在这院子里当差?这么大一个人混进来院子多久时间了,她都不知道滚进来把这混账东西领走吗?”
老早就躲在门外的齐嬷嬷闻言立知大事不妙,便立刻高声响应一句,然后快步走进来,先是一脸谄笑地向韩语苓行礼问安,接着转过头,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伸手拉扯住凌翠的手臂,咬牙切齿地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痴心妄想些有的没的,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大爷的命令也是你可以违抗的吗?你不想继续待在国公府里的话,早些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回禀大管家直接让你家去岂不更干脆,没事来打扰大奶奶清静做啥?!你是害死谁啊?你!”
“齐嬷嬷,是你说过只要我能回来锦葵院的,你就会帮我…。”凌翠凄厉地叫了一声,却被齐嬷嬷急急地打断。
“我哪时说过什么话了?不要随便乱说!快走!快走!等等要是遇到大爷回来,你就当真不用留在这个府里了。”齐嬷嬷手忙脚乱地拖着凌翠往门外走去。
凌翠虽是与齐嬷嬷互相拉扯着想要挣扎脱身,偏偏她的力气不如早年做惯粗使活的齐嬷嬷来得大,所以没多久功夫就被齐嬷嬷拖出院子,只是刚走出院门那当头,大约有人觉得凌翠的哭叫声太吵,还顺手不知从哪抓来一块破布塞住凌翠的嘴。
“唉唷!!吓死人了!幸亏她只是没脑子而已,还没那个胆子敢在大奶奶面前撒泼,婢子好害怕她会被婢子气到冲过来打婢子呢,万一到时候她真要动起手来,免不了要连累到大奶奶您,若是叫大爷晓得婢子让大奶奶受了什么委屈,婢子肯定会被大爷责罚的。”剪梅一等到听不见凌翠的声音之后,才拍拍自己的胸;脯,又重重吐一口气,后怕地说道。
“啧啧,刚才不是挺有气势的嘛?居然还知道怕呀?!哼!要婢子说啊,直接打出去得了,何必跟她多说废话?那个齐嬷嬷也真是奇葩,明知这院子里的人没几个待见她,竟还敢挑拨以前侍候过的丫鬟想欺负咱们大奶奶,当大奶奶是认生,什么都不懂呢,简直岂有此理!”幽兰越说越觉得一肚子的气,直恨不得把那个下三流的婆子也赶走才好。
“好啦,好啦,你们俩也别气了,本来这里就不需要她来碍手碍脚,只是我刚嫁进府里,总不可能一开始就把院子里的人都变成自己的,夫君一开始肯替我清扫出一条光明大道,我应该很感激了,自然不好再得寸进尺,凡事总要慢慢来,才不会叫人生厌。”韩语苓叹一口气,她这主子怎地还要反过来安慰两个丫头呢?不过看在她们也是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份上,就认了吧。
“其实先前听姑爷的意思,这齐嬷嬷原就是老太君作主留下来让大奶奶练练手的,如今岂不正好能把人打发了去?哪里有一个做婆子的下人不替主子着想,却反去替一个丫头打算前程的,真要细心追究下去,总能说出不少道理呢。”董嬷嬷在一边提醒道。
“对呀!反正书云姐下个月出嫁之后,很快就能回来帮大奶奶的,所以在书云姐回来之前,大奶奶要先替她把位置腾出来,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呀。”剪梅也连连点头附和道。
“虽说理由很充份,不过刚刚凌翠出去时也有番动静,还不知道夫人那里若听到这件事,心里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大奶奶的嫉妒心太重?”幽兰心里对董嬷嬷和剪梅的话亦是深以为然,不过又不免担心自家姑娘把丫鬟赶出去的事如果传到当家主母那里,还不知道长辈们怎么想呢。
“应该不会有事的,我看了又看,无论是以前只有大爷一个人时,或者大奶奶进门后,又和大爷出远门的那段日子里,夫人从来就不曾插手管过锦葵院的事,所以想来只要不是和府内其他事务有密切关系的,夫人都不会放在心上。”董嬷嬷略一思索之后,极为肯定地说道。
韩语苓勾起手指,轻轻地扣在桌子上,她心里琢磨着董嬷嬷的话不假,本来她就很担心遇到个对儿女之事样样都要关心倍至的婆婆,但是诚如董嬷嬷所言,她的婆婆虽然掌着中馈,天天要打理一府的大小琐事,却不会过份干涉儿女的院内私事,这点从姚振荣那时作主要换掉锦葵院大部份的人手,婆婆竟不曾说过半句话就能看得出来,便是她和姚振荣去了建州那么久,婆婆也没有趁虚而入地作了锦葵院的主,一切事务在他们出门前是什么样的,回来后依旧是什么样。
只是书云出嫁后,韩语苓也没打算让她立刻回来,画屏那时也是准其半年之后再回来的,书云当然是要比照办理,不过书云虽是暂且不能回来她身边,但是画屏却是早就回来的,可惜只回来没几天,又传出怀了身孕的事儿,所以韩语苓不得不把人又赶回去严家。
“对了,嬷嬷不是昨日去探望画屏了吗,怎没听你说起她如今可还好?小娃娃没闹她吧?”韩语苓想到一回来时,画屏就兴冲冲地跑回来说她又能侍候姑娘了,可乐和没有两天,一天早上起来突然吐得七荤八素,差点没把严慎给吓坏,严慎连忙命家中小厮去请大夫过府看诊,大夫一把脉才知道是画屏有了身子,于是严慎立刻派人来向她告罪,并且请她允画屏生下孩子后再回来侍候她。
“画屏那丫头挺好的,只是一直跟我说她又得拖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大奶奶身边侍候,也不知道幽兰她们几个能不能把大奶奶侍候妥贴。”董嬷嬷笑眯眯地点头应道。
“我这么大一个人,还怕会有什么事不成?倒是严慎家里人口少,心里难免盼着些,她又有福气,过门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子,自然该好好照顾自己,早点替严慎生个大胖小子比较好。”韩语苓无奈地笑叹一句。
“可不是如此?我也是这么安慰她的,我瞧严慎那孩子有心,还特地买了个小丫鬟侍候她,看着颜色平平,手脚倒是勤快,画屏有那丫鬟陪伴,许多事也省心不少。”董嬷嬷又重点道出画屏如今也是有人疼了,让韩语苓不必为画屏操心。
韩语苓微露一丝安心地点点头,这件意外的插曲也就这么结束了,因为韩语苓没有特地告诫众人不许多言,所以当天晚上姚振荣回来时,孟昆三言两语地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等姚振荣走进正房之后,看着一脸无辜样的妻子,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多问,只说他们屋里的事,本来就该由她作主打理,让她不必因着一些不长眼的小人顾忌他的想法。
韩语苓眸光微微一闪,自然明白姚振荣这些话在暗示她,那个齐嬷嬷是时候该扫出门了,于是隔天,韩语苓就让董嬷嬷去办了这件事,连来向主子辞谢的步骤都开恩省略,直接叫两个丫鬟盯着齐嬷嬷打包好行李回家‘养老’。
齐嬷嬷在院门外哭求了半天,墨竹几人硬是没让她踏进门一步,齐嬷嬷心知在这里是行不通了,又转向姚国公夫人那里,希望姚国公夫人替她说几句,哪知姚国公夫人也不愿见她,还很好心地命陈嬷嬷拿了五十两银子,说是赏给劳苦功高的齐嬷嬷,允她回家好好享福…。
齐嬷嬷转了大半天,却没人敢为她求情,后来又知道连前一天得罪过大奶奶的凌翠也是一早就让管家命其家人来领回去,还言明不许她再回府当差,便知这次是把主子们都得罪惨了,只好灰溜溜地回自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某柔一直觉得啊~红楼梦的经典之多,除了人物的刻划、物景的描写之外,应当就属穿插在文中那等杀人不见血的宅斗,曹公笔下的勾心斗角,并不似我们平日所看那种一眼就觉得心惊胆跳的明斗,而是另一种潜藏在文字底下,不停流窜四方的暗争。
还有许多文标榜着一进门就必然要跟婆婆争斗,为什么非要这么做,某柔至今依旧一直闹不清楚,也不记得以前提到过没有,婆媳固然是天敌不假,但没道理一个刚嫁过门的晚辈该去跟长辈争权夺利…当然啦,如果已经涉及人身安全的就不在此列了,所以大部份只要能够写到那个情节的,某柔都觉得仍然不错滴,虽说自己写不出来啦,可看看别人写的也挺好的。
、第九十七章 管家
韩语苓的甩手宅居日子结束于她与姚振荣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之后不久,已经为姚国公府劳心劳力许多年的姚国公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从嫁进姚国公府到如今也有三十年的光阴;怎地别人要防婆婆防姨娘防媳妇;可她却是一进门不久;婆婆就立刻撒手不管事,姨娘虽有俩,但平日个个跟闷葫芦似的安静,好不容易熬到媳妇过门了;呵~那岂止是安份而已?!要不是还有俩孙子蹦出来;她都要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真的已经娶妻子了。
姚国公夫人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这偌大一个国公府真要说起来;事情大大小小总有不少件,可是她家大儿媳除去过年过节和几次府里办大喜事之时,在她要求之下,勉强出面帮忙打理了几件琐事外,根本就是个不管事的,典型的天塌下来了有婆婆和丈夫顶住的小懒虫。
至于二儿子,三年前娶了工部尚书童启恩的次女童氏之后,便进工部任司门员外郎一职,小夫妻有长兄长嫂为例,日子倒也过得快活自在,韩语苓不出头的事,童氏就听从夫君的意思,同样安份地不做出头鸟。
只不过这两年以来,姚老太君的身体更加不如以往的安泰,老人家该有的病痛渐渐出现在她身上,姚国公夫人身为长媳妇,哪怕还有两个儿媳陪同尽孝,她一样要求事事躬亲,于是几个月的折腾之后,她自然觉得自己也老了,精神不比几年的那样好不说,甚至不时感到有些疲于奔命,再回头看看府里的情况,深以为既然家里几个晚辈都已经完成终身大事,她又为何要紧抓着手里的事不放?
姚国公夫人一连琢磨了数日,她想着大儿媳嫁进国公府已经有五六年,虽没真正管过中馈,可她却不信大儿媳真的不懂打理家务,她记得以前媳妇在娘家里就学过的,哪怕真的半点都不懂,人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她跟着自己身边那么久,又怎可能完全不明白?不过是偷懒不肯做罢了,如今既是儿子都有两个了,自然更该早日在这个府里掌握话语权,所以她趁此时把权利交接出去也是刚刚好而已。
再者这个二儿媳亦是乖巧懂事的,虽说第一胎是先开花生了大姑娘,但想来日后要生第二胎、第三胎也不什么难事,生个儿子更是不在话下,虽说日后不是这个府里的正经主母,可难保二儿子不会有外放的时候,所以理该也要跟着学点东西才好,如此思前想后,姚国公夫人总觉得是时候放下肩上的担子啦,活到将近半百的岁数,若还不知享福,她就是个傻子。
于是这一日,姚国公夫人把韩语苓和二儿媳童氏叫到菖蒲院里,说是有事情要交代她们。
韩语苓满心纳闷地暗自琢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因为老太君身子骨越来越差,所以几个晚辈都是轮流去到跟前侍候的,还有老二祺哥儿的满月酒也已经在一个半月前圆满结束,如此想来想去,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值得婆婆这么慎重把她和二弟妹找去呀?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韩语苓来到菖蒲院门外,正巧遇上同样被叫来的童氏,两人略一互道安好之后,又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显然…两人都不知道她们那位一向不爱为难媳妇的婆婆叫她们过来,究竟有什么事要交代。
妯娌俩随着陈嬷嬷来到姚国公夫人平日看账本的小书房,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放着几本账簿,姚国公夫人低头拨着算盘,听到陈嬷嬷的声音,她才抬起头来匆匆望了一眼,又低头看向账本。
“你们来了,先坐一会儿。”姚国公夫人随意地指了指离她最近的两张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韩语苓飞快皱一下眉头,然后才走向婆婆指的地方坐下,童氏自然是随着她身后一起坐下,完全没有想专美于前的意思。
姚国公夫人又拨了几下珠子之后,这才轻吁一口气地合上账本,再次抬头对两个人说道:“这几天我想了想,老太君的身子骨越来越不好,身边必须时时有人守着她,王嬷嬷她们几个再怎么好也不是亲人,所以我打算多挪些时间陪陪老太君。”
“这些事,儿媳们都明白,有我们在一旁帮衬,自不需要婆婆事必躬亲地动手做,想来老太君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韩语苓有些小心地回道。
“你们的孝心可嘉,这我和老爷都明白,老太君当然也一定感觉得到的,不过你们尚且年轻,能够做的事比我还多得多,若只叫你们做那些下人就能做的事,一来,儿媳和孙媳毕竟不同,老太君肯定更心疼你们一些,二来,我也觉得累了,打算多享享几天的清福,所以从明儿开始,你们俩也到议事堂去,我会用些时间把那些人事杂务跟你们交代清楚,待你们都熟悉之后,这中馈之事便交给荣哥儿媳妇负责了,至于华哥儿媳妇也该分些事儿做做,至于要负责哪一部份,你听你嫂子的意思便是。”姚国公夫人完全不给韩语苓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道出叫她们前来的用意。
“可~可是,祾哥儿和祺哥儿都还小,哪能离得开媳妇?!婆婆尚且年轻,哪怕再多管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的,您又何必如此?”韩语苓倒吸一口气,一脸惊愕地道。
“你当我没养过孩子?琐碎的事自然有他们奶娘和丫鬟打理,以前我身边可没个人能帮我半点呢,你好歹还有你二弟妹帮着你分摊一点,既然有心孝顺我,难道不该替我分摊这些事儿?我说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些担当?这个国公府以后还不得靠你和荣哥儿撑起来?”姚国公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戳韩语苓的额头。
韩语苓心虚地吐吐舌头,然后又谄媚地笑了笑,姚国公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指指桌上的账簿,要韩语苓先带回去好好过目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