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恐我尴尬,笑道:“主公,适得到士元从江陵来的密函,故而与元皓兄先行计较,欲待有所定论,再去面见主公。”
我道:“正该如此,其实我只是有点想你们俩,又怕你们生气,拖到现在来。”
徐庶道:“主公,我们岂能怪责于你……”
我打断他道:“你们就是在怪我!”
徐庶被我一言呛回去,愣怔着看我,不知如何回答。
“元直,元皓贤兄,其实你们怪我,都很自然。稍待一会儿,我会将全部实情都告诉你们。现在先说军情吧。”
徐庶和田丰交换一个眼色。
“嗯,要是你们等不得,我就先说,也是一样。”
田丰道:“主公既然以诚相待我们,那就等如说了。我们还是先研究两郡的情况吧。”
帐中本已近乎凝固的空气忽然开始松弛,徐庶微微一笑,道:“谨遵元皓兄之命。呵呵!”
我凝目观察,感觉他现在说话声音很放松,已非适那种故做平静的沉凝气度。
这是我喜欢的感觉。
“江陵现在情况如何?周瑜在做什么?士元那边进展如何?”
徐庶道:“禀主公,士元来信说,孙权果然暗中命令江陵做好攻击江夏,而江东军同时也会卷土重来,这次要趁襄阳处于僵持状态,两面夹击,定要拔去江夏刘表军。”
“nn的,看来我们在这里,孙权大概觉得曹操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又在动小心眼了。”
“主公所料无差,我和元皓兄也估计情况多半如此。密报说十日前朱治就命周瑜做好进攻江夏的准备,周瑜虽不情愿,却无可奈何。他遣派了不少精干细作偷入江夏,散布诸多谣言,主要内容说甘宁为将桀骜跋扈,久必为乱,将对黄太守如何如何。希望借助此等言论,挑起江夏内乱。同时,他为一举征服江夏,近日正向朱治要求购买五艘殷家造先进楼船,而粮草方面目前也有极大问题,所以目前正陷在江陵内城中,与朱治父争执不休。”
我道:“攻击坚城这种烂事,江东也只能倚仗周瑜这种将领出马啊!不过这时候还在窝里斗,看来江东气数,也差不多了啊!嘿,这小周郎,果然不愧名将,这一招挑拨离间虽然常见,却真是管用的用间妙计。可惜了他,主不怎么样。”
徐庶道:“呵,主公又被搔着求之痒了。嗯,现在我们有士元在内,大致应无问题。这谣言的计划便是由士元去运筹的。我已给三弟他们函,告知此事,要他们尽量多与文聘、蔡和等人交往沟通,得到他们的支持,此计便不足为惧。”
田丰道:“正是,如是黄祖借机挑衅,让甘将军外忍内进,逼迫对方仓促难,那时彼屈我直,军心向我,正好趁势夺了江夏,然后联手长沙,共击江陵。”
徐庶道:“元皓兄之论,正合我意,主公,你觉得如何?”
我微微点头,想道:“这前面还正帮着刘表的忙呢,那后边就准备着抽他梯了。啊,这个纷乱、奸险的世道呀,为什么我就喜欢?”
“主公,主公……”徐庶看我呆,轻声提示道。
“嗯,就如此回复三弟吧。”我立刻缓回神来,地说道。
田丰想了一下,道:“哦,别急,我还有个主意。眼下曹操即将北返,江陵必然再成刘、孙、我三方的重中之重,我们是不是暗中催促一下,让周瑜点离开江陵呢?一来方便我们取江陵,二来,也有利于尽收服他。”
徐庶道:“元皓兄的意思我明白,也赞同,不过计将安出?”
田丰道:“嗯,江南情况我只略有所知,只是提一建议,现有士元在彼,较为方便,许多手段都可一试。比如,柴桑?小乔夫人?”
徐庶笑起来:“元皓兄果然高见。”
我一怔,说什么呢?柴桑和小乔有什么关系?徐庶附在我耳边低声解释两句,我明白过来,心想:“你们可真够狠辣的,这是要逼周瑜拼命啊!”道:“曹操一日未撤出野以北,江夏一日不能正式动。”
徐庶道:“主公放心,我理会得其中顺序。”说着话,忽然叹了口气,“另外一件事比较麻烦,江陵守将朱治前几日不知如何得到密报,突然袭击,破了我们在江陵城内的一个秘密联络点,阿叙正好有事在那里,被他们当场抓住,关入牢狱。”
朱治?我紧紧握住了双拳,道:“这个狗养的,6兄弟和杨龄的仇还没报呢!元直,你说该如何办?”
“眼下局面,实不宜公开两面树敌。我想回复他们,请汉升、小夏他们且忍住,各人立刻隐蔽,不要擅自行动。然后,让士元设法营救。”
田丰补充道:“若无十分合适机会,士元就不要轻举妄动了,以免因小失大,打草惊蛇。”
徐庶看我。
我心知田丰的话非常之正确,被人将军的时候,连大车都得断然弃了,何况区区一个暴露了的黄叙呢?在田丰的眼里,此刻庞统就是被敌方将军的老帅,而黄叙,恐怕连一匹马、一尊炮都不如,充其量算是一到底的兵。
但是,阿叙和徐庶的关系毕竟不同啊!
“这样,动用安家这记伏吧,阿叙为人刚烈,他是不会投降江东的,要尽营救,不然恐有性命之危。但不要让士元亲自出马。”我思索片刻,提出自己的意见,征询两位军师的意见。
田丰当即赞同:“既是如此好手,自然尽量要救。”
他已经表态了,徐庶自然是长出一口气,说:“我立即去安排。”
我看着他出去,回过头,对田丰道:“多谢田公!”
田丰瞪我一眼:“元直什么都很好,就是念旧这点,会害死他。”
我知道他明说黄叙,实际是在骂我,不过事实如此,也无法抵赖。只好嘿嘿干笑两声:“田公,元皓兄,其实您也很念旧啊,不然早已拂袖而去了,岂能此时还为阿飞谋取江夏和江陵?”
田丰哼哼一声。
说话间徐庶去而复返,他满面春风,脚步轻,显得自信满满。
“主公,元皓兄,庶这次出去,又接士元密函,他说直到现在,周瑜还在为粮草急呢!”说着话,他从袖里取出一封信函,递给我。
田丰半路一把抢了去,展开细读一遍,面现狐疑:“怎么会?只许周瑜带本部人马去攻江夏,还只有三日之粮?”
我道:“孙权是不是疯了啊?”无论是朱治父,还是吕范,都不可能有这种权力,拿这种混帐的命令强迫周瑜执行。
能做这种主的,只有孙权。
徐庶笑道:“他若不疯狂,我主岂能得到周公瑾这等绝世名将呢?”
我拍手而赞:“军师之语,真该狂赞一个,就是如此说的啊,哈哈!”想了想,又道,“给士元一封回信,顺便,让他代我给周瑜送封信。”
徐庶疑惑道:“主公,周瑜……恐非那么易于说服吧?”
“啊,呵呵,其实我根本没指望现在能说服他,不过,混个脸熟,总是好的。”和周瑜这种死硬派打交道,这种长线的伏笔,是必须具备的。所谓水磨工夫,你也得天天上水,能慢慢磨出来。
“脸熟?”徐庶和田丰一起皱眉,开始琢磨起这个奇怪的字眼。
我微笑,重复道:“没错,脸熟。”
第十章 南北惊变(上)
下午,我正在帐中枯坐,忽然赵玉进来找我。
我很诧异,现在他统率忠字骑兵营,事务繁忙,怎么会突然有空?
赵玉沉吟着,磨蹭了许久,后从怀里掏出封信来:“这是昨日典哥哥临走时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飞叔。本来昨晚就要拿过来,可是出了那档事,我给忘了。”
我接过来,瞧了瞧,是一份白绢制成的小小卷轴。
赵玉看我两眼,就悄悄走了。
打了开来,我忽然愣住。
“诀别之书,赠吾夫君。阿樱想你,无日或忘。……”
这是……这是阿樱,阿樱写给我的信啊!
“……念昔时,满心悔。正议貂蝉之时,话犹在耳,忽闻出兵恶讯,君即不在。一旦分别,如隔天日,思君念君,自此无尽。”
我手中忽然用力,握紧阿樱的书信。
帐中昏暗,虽然根本看不到一个字,我的眼前,却依旧能感受到阿樱写此信时那泣血如锥的心情。
历历往事一件件、一桩桩,清晰明白如刚刚生,不停地在眼前闪现着,阿樱俊俏活泼、天真深情的面容不停歇地冲荡猛袭而来。
那日在内室,阿樱默默地整理着我的甲衣,忽然之间就哭倒在我怀里。她的个性一向是豪爽刚烈的,那一瞬间露出的软弱,让我大感意外。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在那个时候,那个特定的瞬间,阿樱已经感觉到,她和我,可能再也无法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忽然恍悟,完全明白过来,我真是个大傻瓜!我那时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阿樱的哀痛和绝望。
我这傻瓜,我枉为一军之主,号称智勇兼备,可是我竟然完全没有想过,没有一丝一毫的脑起过哪怕小的一点点念头。这么一别,就可能是永诀。
“……自那日起,时时痴望,骤然门响,也疑君至。不觉凝望,半晌彷徨。”
我忍不住自己懊恼、感激、思慕、自悔的情感,热泪滚滚落下,滴淌在无瑕的白绢上,碰出四散的小水珠,很浸湿了一大片。几个字被泪染上,竟是墨迹斑斑。
“……祸从天降,麟儿夭落,身消骨枯,生如死殇。情天碧海,难淹遗恨,爱我阿飞,永无止歇。”
我慢慢举起袖,轻轻擦拭双眼。但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清泪就如止不住的雨水一般,哗哗的直淌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等见到她的诀别信之后,会想到她以前的种种好处?难道她以前对我的好,对我的真,我竟然都是视若无睹,视而不见的吗?”我喃喃自语着。
“阿樱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直提防她,警惕她,即使你想到她的时候,也是怅恨多于思念。所以,不知不觉爱意就被挤到一旁,挤得有点变形,变得你都认不出它了。现在,猜忌失去了目标,犹疑丧失了对象,你的爱情,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容貌。”另一个我,神色黯然但却冷酷无情地说道,字字句句,皆如刀剑。
“是么,我是真的,还在爱着她,是么?”
“是的。不管你如何逃避,如何拒绝,但你的内心,始终还是爱她!”
我把双手都捂在脸上,“阿樱,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已经晚了。”那个冷酷可憎的我恶狠狠地说道,“实在是太晚了!”
我收起阿樱的信,冲出大帐,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忽而哭,忽而笑,忽而悲伤,忽而喜悦,如此反复,如痴如醉。
忽然,我心头升起个念头:“若能找到……”
这念头是如此疯狂,疯狂到我自己都忍不住吃了一惊。但一想到这里,我浑身却都胀热了起来,开始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研究其可行性。
过了一会儿,我下定决心,就这么独自一人,步跑出了后营,直奔西南边的松林。
那松林离大寨有五里多路,我心情激动,脑里就转动着那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对路的远近根本毫无知觉。没有多一会儿,就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林外。
这时候,我的脑加清醒,我用力吸了几口鲜空气,蹲了下去。
昨晚一场大雨泥泞,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我分辨了一会儿,确认只有白风一人的痕迹,心中暗想:“那段家的小,难道一直都没有落过地?”
仔细观察倾听片刻,确信此时再没有其他人,悄悄入林。
循着白风浅浅的脚印,不一会儿来到两株巨松之前。
先找到那两只已被属下诸人反复描绘过的粉色软鞭,我拣了起来,上下端详:“这应该就是白风那两把特制的电鞭了。”
看那把手上的刻度,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虽然如此,这东西也不是好玩的。
我小心翼翼地检查开关,把按钮给关闭了,卷好收到身后的囊里。
蹲下身体在地上扫描许久,又站起身四下张望半天,暗暗觉得奇怪:“按说她的脚印后在这里消失,时空机器应该就在附近,为什么看不到呢?”
我看看脚印的方位,推测着,慢慢来到对面不远处一株巨大的松树前。
“脚印正对的方向,就是这株巨树,难道时空机藏在树上?”
我整整衣服,正在想是不是爬到树上看看。
那棵大树的树身上忽然出几道细细的黄色光柱,交叉着在我身体上扫视。
我微微吃了一惊,瞠目看着树。
这棵树就是时空机器?
过了一会儿,那光柱消失,接着树内出一个男的声音:“身份确认完毕。旅游者,你可以进来了。”
这声音干净清爽,充满青春男人的活力。
我浑身一激灵,勉强忍住想要往后退的心理反射。
一年来多次的大战苦战,已使我无论面对任何险境、任何敌人都能毫不动容。
但这个声音却使我心惊肉跳。
虽然他说话很是悦耳动听,对我而言却无疑胜似催命夺魂之音,却也好比欢乐大颂。
“进来吧,你的位置早已准备就绪。”
看来真是时空机器了。
我四面而顾,淡然问道:“啊,怎么进去?”
“门开着,你直接进来啊!”
“门开着?我怎么看不到?”我迟疑地看着树身,怎么也看不到有什么门。
“笨蛋,你当然看不到。你只要迈一步,就进来了。”
“喂,你怎么骂人啊?”
“啊……对不起,我骂白菜习惯了。”
“白菜?”
“是啊,你见到她了么?”
难道是说白风?我心念电闪:“啊……”
怎么说?说见着了,被我手下给抓住迷晕了?找死啊?可是说没见着,我又怎么找来的呢?
“你先进来再说。现在机里没人,别让这边的人现就不好办了。”
“你是谁啊?”我一咬牙,用力迈上几步,后一步略微有点迟疑,因为再迈出去就碰着树了。
“我?我当然是黄瓜了。”那人颇不耐烦,“对,就是这样,迈进来。对了,再走一步。”
“忽哧”一声轻响,我踩到了实地,身体已经完全进入巨树的体内。
吃了一惊的同时,我的头也钻了进去。
“啊,时空机器是隐形的。”我醒悟过来。
“答错了!是隐形加变形,单纯隐形的时空接送机已经淘汰啦!”
确实,这和我前几次坐的机器不太一样。
我四下打量,机舱还真不小,六个非常舒服的高级躺椅分为两排三列,前后排、左右列之间都隔得比较开,每两列的中间是个宽度在两尺左右的短小过道,我现在就站在左边的那条过道上。
就听黄瓜说道:“进来,到这边来。”
我分辨声音,是从右边传出来的。
“还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