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官发出:预备——
这时,悲壮的《国际歌》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叭”“叭”“叭”,机枪声尖啸,子弹雨点般的射向靠墙站立的人群。
“中国共产党万岁!”
“打倒国民党政府!”
……
口号声,凄叫声划破沉寂的夜空。
探照灯下,人群纷纷倒在血泊中,柔石身重10弹壮烈牺牲,敌人共向这群人发射500余发子弹。后将他们的尸体,埋在龙华方塔西边预先挖好的一个大土坑内。
白天上海福州路新联书店
书店二楼,潘汉年,冯雪峰等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潘汉年用沉痛的语气告诉大家:据可靠消息,柔石等五名左联作家,已于二月七号在龙华警备司令部被敌人秘密杀害,同时被杀的还有另外19人。为了揭露国民党的凶残罪恶,左联要立即组织文章,将这一信息发布于报端。
冯雪峰:稿件已经组织好了,我也找了平日里比较熟悉的报刊,但各报慑于国民党的高压政策,均不敢刊登。
潘汉年沉思片刻:这样吧,你去找《太白》主编复旦大学的教授陈望道,听说他认识《文艺新闻》报社的社长,看该报能不能发稿。
白天上海汉口路48号
《文艺新闻》报社就在这栋小楼内。门口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汉白玉的方形石匾,上面用隶书镌刻着六个大字“文艺新闻”报社。
报社办公室不算很大,有7-8名编辑,记者在忙碌着,他们有的在编稿,有的在交谈。
向里走到顶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外,挂着总编辑的牌子。
冯雪峰敲了敲门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此时,集社长,总编辑于一身的袁殊正在接电话:哈哈,伯均兄,这就见外了,你们是大报,财大气粗,品牌知名度高,以后少不了贵报的支持啊。
袁殊放下电话后,客气的朝冯雪峰点了点头:你好,请问有事吗?
冯雪峰笑了笑说:袁总编,我叫冯雪峰,是陈望道教授介绍来的。
袁殊一听连忙走上前热烈握手后:请坐,请坐,陈总编已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你们急着想发篇稿子。
冯雪峰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左联和柔石等五人被害的情况后,焦急的问道:袁总编,国民党屠杀革命文艺人士,我们要揭露反动政府的罪行,稿子已经写好,但现在各个报纸刊物都不敢登载这一消息,你们《文艺新闻》敢不敢登?能不能登?
袁殊听完情况后,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对上海文艺圈还比较熟悉,对柔石,殷夫的作品情有独钟,他觉得作为一名站在文艺战线上的人,应该站出来告诉国人真相,想到此,他毫不犹豫的大声说:能登,敢登。
冯雪峰十分高兴地说:那太好了,谢谢你。
袁殊沉吟了片刻后说:国民政府新闻署对这类新闻稿件管制非常严格,这消息见报后,风险的确很大,所以各报都不敢登。我想了想,登是一定的,但你要以读者的名义查询五作家的下落,这样我可应付国民党当局查问消息来源。
冯雪峰听完后,连声说:好,好,这个主意太好了。
袁殊接着说:为扩大消息见报后的影响,你可将五烈士的照片准备好,到时我可作为读者问答的后续报道。
白天上海外滩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身背报袋的报童在高声叫卖:看报,看报,独家新闻。
(特写)
《文艺新闻》报一版头条写着:《在地狱或人世的作家∥一封读者来信探听他们的踪迹》。
过往的行人纷纷购买报纸后驻足观看。
一位老人坐在花坛上戴着老花镜在看《文艺新闻》报。
公交车上两个年轻人共看一份《文艺新闻》报。
咖啡厅一位洋人在看《文艺新闻》报。
白天上海北四川路998号
这是一家俄国人开的咖啡店。此刻店内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中共地下党惊闻左联五名作家惨遭秘密杀害后,为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罪恶行径,在号召开展大规模的示威游行。
潘汉年:同志们,自《文艺新闻》报公开揭露“左联五君子等一批爱国人士已经被秘密杀害后,左联机关刊物《前哨》以及爱国文学刊物《萌芽时期》、《拓荒者》、《十字街头》、《太白》等相续发表文章,在国内国际都产生了较大影响。
冯雪峰:是的,左联现在除了在国内的力量,另外,向国外发了好几个宣言和呼吁书,揭露国民党反动派屠杀大批革命作家的滔天罪行,赢得了国内外进步文化人士的同情,革命作家联盟也发表了抗议宣言,德,美,英,日等国的著名革命作家也发表了抗议书。例如:德国革命作家威锡梭的抗议信和奥地利的革命人士迈伊尔的诗《中国起了火》。
潘汉年:袁殊的《文艺新闻》这次为“五君子事件”向国民党反动政府文化围剿打响了第一枪,时机掌握的非常好,社会反响强烈,但也引起了国民党新闻署的怀疑和注意,下一步的斗争将会更加艰难,我们都要有思想准备。
袁殊:稿子见报后,我被新闻署传唤前去审问查实,他们准备查封《文艺新闻》。多亏了父亲的老友,南京政府国民党军事训练部部长方觉惠出面疏通,加之我们是以读者来信的方式报道,所以他们也找不到借口,总算挺过了这一关。
冯雪峰:鲁迅先生看了《文艺新闻》的消息后,大为赞赏说:“袁殊,远夷两个人年龄很轻,勇气很大”,他十分痛惜左联五君子惨遭不幸,柔石,白莽被杀害后,他给日本朋友内山完造题词时,就愤然写了一首悼念左联五烈士的七绝;
椒楚桂折佳人思,
独托幽岩展素心。
岂惜芳馨遗远者,
故乡如醉有荆榛。
说完,从口袋中掏出这首诗交给袁殊说:他特地让我交给你发表在《文艺新闻》上,以寄托他对左联痛失“五君子”的哀思。
第三章
白天上海环龙路七号
为了进一步钳制舆论,镇压群众的抗日运动,国民党反动政府采取反革命的两手,即一方面利用恐怖手段摧残对付抗日的进步刊物外,另一方面决定设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
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的办公地点,没有设在南京,而是特地放在了进步刊物集中的上海。
图审会(简称)是在这所“上海别墅”中,二楼会议室里,国民党宣传部主任兼图审会主任的方治,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书记长兼副主任的姜怀素,从南京专程赶来的戴笠等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方治:蒋委员长亲自下达手令,要立即加强对书刊报纸的审查工作是事出有因的。目前,上海宣传界的极左思潮澎湃,报纸丛生,杂志密布,一些事件和言论在国际上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我等应不负领袖厚望,立即着手于上海书刊杂志市场的整顿。
姜怀素拿起《文艺新闻》报说:是啊,像《文新》这样的一份小报,听说现在的发行量猛增到目前的50000份,再不予以取缔,势必会酿成大害。
戴笠:二位都是行家,现在机构已经成立,经费也调拨,是应弄出点名堂来了。封杀不能手软,你们为难的事,交给我们军统来办,兄弟一定不遗余力。
方治:雨农兄说的对,除了限制和封锁外,取缔和封杀的具体事务还得靠军统具体执行了。
白天上海汉口路《文艺新闻》报社
袁殊正伏在桌上审稿。
女记者王莹走进来说:袁社长,报纸清样送到图审会被扣压了。
袁殊闻听后,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扣压?为什么?
王莹:他们没说原因,只说留下审查。我说明天就要付印发行,请他们指出是哪条新闻,哪篇花絮有问题,我们可以改,也可以撤换内容,但他们不予理睬。
袁殊:好吧,我知道了,别着急,我这就去交涉。说完,抓起公文包就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白天上海浦东大楼
国民党上海市政府社会局的牌子格外醒目。这是一栋西式建筑,数级台阶全都由花岗石铺成,门口两旁汉白玉巨型雕狮俨然守立,显示着这里的一种与众不同的权威。
袁殊从黄包车上下来后,踏着台阶疾步向楼内走去。
二楼一间诺大的办公室中,国民党上海市政府社会局局长吴醒亚正闭目养神,欣赏着德式留声机中送出的“夜来香”悠扬的歌声。
吴醒亚是湖北黄陂人,原是孙中山的秘书,曾任安徽国民党党部主任委员,安徽省政府代主席,也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为控制上海政局,国民党中统头子陈立夫向蒋介石推荐吴醒亚,任上海市政府社会局局长,是因为吴醒亚既是蒋介石放心的人,也是在上海青红帮中够得上辈分的人,他与青红帮头子杜月笙,上海警备司令杨虎之流平起平坐,是称兄道弟的哥们,在国民政府中他久历沧桑,刚柔兼具,长于应酬。此外,他任职上海,是因为蒋介石亲自交给他一项秘密任务,让他暗中监视属政学系的当时的上海市市长吴铁城。
袁殊手持礼盒,在一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推门进了吴醒亚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见吴醒亚双眼紧闭,朝袁殊望了一眼,欲闪身退下。
这时,吴醒亚睁开眼说:我没睡。
袁殊:吴叔,你这里很清闲啊。
吴醒亚朝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等他退下后说:学易,你总算记得来看我了,坐吧。
袁殊:恩,这些日子有些忙,没过来陪陪您,吴叔身体还好吧。
吴醒亚:你呀,忙的么名堂,从日本留学回来,先投身戏剧运动,闹的我们替你惋惜了好一阵,哈哈,不过,听在南京的几位朋友讲,你们联合剧社的新编历史剧还反响甚佳。
袁殊:刚回来,不是没事做吗?被朋友拉去客串了一把,让吴叔见笑了。
吴醒亚突然神情严肃的说:虽说是如此,但听说你当着戴笠还发了一通奇谈怪论吧,他们让我提醒你别被共产主义给异化了呀。
袁殊:没有呀,吴叔言重了,我只是讲了几句心里话,哪儿说得上是共产主义思潮。
吴醒亚:看在与你父亲多年交情的份上,当叔的提醒你一句,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知道吗?最近听说你办的一个什么报纸,又引起了南京方面的注意,还听说别的报纸不敢登,独你天不怕,地不怕,登消息不说,还长篇累牍的发了不少文章和照片吧?
袁殊知道吴醒亚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但他明白,此刻说多了反而是画蛇添足:吴叔,我不知道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当时只是反映读者心声而已。
吴醒亚:算了,事情过去了,没事就好。吃一堑长一智嘛。不过,我劝你还是远离文艺界,新闻界,别引火烧身。
袁殊:谢谢吴叔关照,不过,我想来想去,我学的是新闻专业,不办报纸,还能做什么呢?况且我是严格按照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办报原则办事的,请你务必放心。
吴醒亚:哈哈,你呀,太幼稚了吧。不偏不倚,公平公正,谈何容易?说吧,你难得到我这儿来一趟,到底有什么事?
袁殊将手中的礼品放在桌上说:没别的事,顺便给您送点新摘的谷雨茶过来。
吴醒亚高兴的问:新茶,什么新茶?
袁殊:这是湖北老家的人捎过来的“大别毛尖”,据说是采自大别山主峰的天堂寨上的。
吴醒亚:好,好,我就爱喝这种产自高山峻海中的云雾茶,更何况是家乡茶。
袁殊:吴叔,我办这份报纸不容易,刚刚有点销量,别人就眼红了,办吧,烦恼的事情很多,不办又舍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吴醒亚:怎么,又有什么为难的事?
袁殊:我也说不清楚,今天报社送报纸清样去图审会,听说他们把清样扣压了,你说是不是莫名其妙。明天不见报,报纸断档的事一出,这《文艺新闻》不就等于自杀了吗?
吴醒亚:稿件内容没什么问题?
袁殊:应该没问题,有问题图审会不就指出来了。
吴醒亚:那好吧,你先别急,图审会的方治是我的老朋友,我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说完,他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白天上海环龙路七号
图审会主任方治办公室。
日本驻沪总领事馆的文化参赞石射猪太郎突然造访,并郑重面交一封照会信函,并内附《文艺新闻》报纸一份。
方治:猪太郎先生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猪太郎怒气冲冲的指指桌上的照会说:你的,请先看看的说话。
方治拿起桌上的照会一看,顿感事发突然,脸上已现出惊恐的表情。
方治:这,这,有这件事?
猪太郎:你的看清楚,这期《文艺新闻》刊发的《闲话皇帝》一文,对日本天皇大不敬,引起日本国民和旅沪日侨的极大愤怒,事态极为严重,希望引起中国政府的重视。
方治此时才明白,知道又发生了一桩难以对付的涉外事件。
方治:猪太郎先生,这篇文章的确是经过我们图审会审阅,但本人没有看过这篇文章。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个人认为极为遗憾,并在此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
猪太郎:哼,贵国政府口口声声说和睦中日邦交,为什么还会让这种影响两国邦交的文字发表呢,这是一起严重的排日事件。
方治连忙解释:中国政府没有排日的意图,我们一贯要求与日本亲善,我当尽快查明事件真相,希望领事先生谅解。
猪太郎盛气凌人的吼道:1,立即查封该报。2,严禁转载此文。3,严惩该报负责人及作者。4,南京和上海政府必须立即登报道歉。
方治:好的,我们立即照办。
猪太郎一行满面春风的扬长而去。
夜上海法租界南阳路145号
国民党军统上海办事处内灯火通明。
戴笠正在发火:怎么搞的,几个小报也对付不了,还在闹事,委员长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这个月内再不将一大批报纸查封,你们上海办事处,就集体消亡。
赵理君战战兢兢的说:处座,卑职明白了。
白天上海公共租界四马路光华书局
一群身着黑衫的便衣特务冲进书局,砸烂玻璃,推翻桌椅,搜捕大批的工作人员。
夜上海福州路《大众文艺》杂志社
一群身着黑衫的便衣特务手持铁棒进屋后一阵乱砸乱打,然后将封条贴在杂志社大门上。
白天上海棋盘街《萌芽月刊》杂志社
一群身着黑衫的便衣特务乘着大卡车而来,不问青红皂白将报社打印机,传真机和全部图书杂志搬上停在外面的汽车。
连日来,上海市面上杀气横溢,警车狂鸣,市公安局,警备司令部,军统上海站,联合开始了血洗封杀和围剿,其间,七十六种书报刊物被禁,二十五家书店被封,一百四十九种书籍被查禁,两百多名从事进步书籍的人士被抓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