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愚园路28号
李士群在睡梦中被电话惊醒。
李士群:什么?这么晚日本人冲到76号特工总部,要见我?好的,我马上到。
夜76号特工总部一楼大厅
岩井英一、浩田一男在大厅中来回走动,并不时抬腕看表。
一会儿,李士群跑步进入了大厅,一见是岩井英一,连忙招呼;岩井君这晚光临本部,有失远迎。
岩井英一:怎么?不欢迎是吧?
李士群:岂敢,卑职刚接到电话,来晚了请你原谅。
岩井英一:不要废话了,我问你,袁殊在哪里?
李士群:岩井先生是为此事而来?
浩田一男凶恶的跨上前来:你的,领事的问话,袁殊在哪里?
李士群一见忙陪着笑脸说:领事先生,袁殊很好,请别担心,他的案件以呈报南京国防总部和日本总参顾问部。
岩井英一:你好大胆,敢抓我们领事馆的人,告诉你,袁殊是日本帝国外务省的公职人员,不经外务省批准,你无权扣押。
李士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的。
浩田一男冲上去骂道:混蛋,你奉的是日本帝国机关的命令吗?
李士群望恼差成怒:是的,是经贵国南京大使馆同意的。
岩井英一:真有此事,我们领事馆怎么没接到通知?今天先不问真假,我马上要带袁殊走。
李士群为难地:这,这怕是……
浩田一男和日本宪兵伍长都拔出了明晃晃的日本军刀。
岩井英一:今晚算我岩井保他出去,你不给面子也得给,回头如何定他的罪再说。
李士群:岩井先生要人,我这就放。说完,示意吴四宝去带袁殊出来。
岩井英一:听说你们76号在上海说一不二,要知道日本驻上海的十大特务机关对你们所作所为都十分不满,不看南京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君的面子,你们76号早就洋相百出了。
浩田一男:你的,对付中国机构和中国人的可以,别插手日本驻沪机构和动我们的人,否则,让你们统统地死的难看。
吴四宝领着袁殊来到大厅。
岩井英一走上前去亲切地说:我来晚了,让学易君受惊了。
袁殊笑了笑说:他们让我莫名其妙。
岩井英一:算了,不说了,咱们走。说完一挥手,领着袁殊乘上汽车扬长而去。
李士群站在大门口,目送岩井英一行走了后,对吴四宝大发雷霆:老子叫你保密,没想到,日本人来得这快,他妈的,听丁默村的,抓回来就枪毙他,看岩井拿我怎么办?
吴四宝:主任,这么晚了,我陪你去春风阁消消火?
李士群:混蛋,哪有心情去,都散了去吧。
第二十章
一九四一年冬的上海,气候异常寒冷。国际反法西斯战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其时,同盟军在北非登陆成功,开辟了第二战场,纳粹德国的军事优势已不存在。为了虚张声势,日本政府紧急召见汪精卫去东京授以日皇裕仁亲自颁布的ju花大勋章,并提出要汪精卫国民政府宣布参战。
白天,大雪覆盖下的上海滩,别有一番南国雪域的意味。
浦江公园银装素裹,树上倒挂的冰凌晶莹剔透,地上的积雪玉色玲珑。此刻,刚刚从香港返回上海的王莹,在等待着袁殊的会面。
王莹于几年前受中共上海地下党委派,在香港从事情报收集工作,此次返沪,是为香港地下党电台领取新的日军密码本。
身着粉色棉大衣,围着紫色线绒围巾,头戴白色绒帽的王莹,在公园假山前驻步。只见一对上海夫妻领着小女儿在假山前照像,小女孩冻红的小脸显得稚嫩可爱。
白天浦江公园大门口。
袁殊身着棕色皮夹克,戴着一副墨镜进入了公园。
假山旁,上海夫妇和小孩选了个角度站好,那位先生走过来对王莹说:小姐,请帮个忙给我们照个全家照。
王莹接过相机:好的。待他们一家站好后,按动了快门。
袁殊从远处向假山走了过来。
王莹从假山向袁殊走了过去。
此刻,王莹知道来者是袁殊,而袁殊却不知道接头者是王莹。
当他们擦肩而过时,王莹低声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袁殊一听这是接头暗号;连忙停下脚步,朝天而叹: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王莹也停下脚步,并回过身来轻轻地喊了声:袁殊,真的是你?
袁殊侧身望着王莹不敢相认:王莹摘下帽子,一头黑色的秀发披肩而落,端庄的面容显得更加俊俏。
袁殊终于认出是王莹,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雪后的上海滩,能见到昔日的恋人、同事;今日的战友、同志王莹。
袁殊激动地说:阿莹,怎么是你?
王莹走上前笑了笑说:是我不行吗?别傻站着,咱们边走边说。
雪地里留下了两串清晰的脚印……
夜上海德租界嘉定路白玉桥旅馆
王莹来上海后,被组织安排在这家旅馆中居住。
此刻,客房内脱去厚实棉衣的王莹愈发显得丰姿绰约。
袁殊坐在落圈椅上,深情地注视着王莹。
袁殊:阿莹,自那次复旦大学礼堂,听完陈望道教授演讲后,我就不知道你的音讯,多次托人打听都不得而知,你是怎么去香港的?
王莹边泡茶边说:大约是复旦大学听演讲后的第三天,我接到组织上的通知,委派我去香港。当时,日本加紧对蒋介石的政治诱降和军事迫降,想早日结束中日战争。日本军部派和知少将到香港,通过“蓝机关”为代号的华南特别机关,勾引蒋方人员赴港商讨中日和平问题。为了掌握日、蒋勾结内幕,中央决定在港建立办事处,派廖承志为主任,就这样,我来不及也不能向朋友们告别,就参加了香港办事处的筹备,后又被留任至今。
袁殊动情地说:你呀,别人不通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真狠心。
王莹也十分伤感地:是我不好,虽然你不知道我的情况,可我在香港对你的情况却格外关注。
袁殊:是吗,你知道我在上海的情况?
王莹笑了笑说:不但是知道,而且很清楚。
袁殊:好啊,太不平等了;我在明处,你在暗处。怎么这多年不见,我变老了吧?
王莹:不,我觉得你的气质比以前更坚强和成熟了。去年你去香港,在浅水湾戴笠别墅住了几天,我还偷着去看了你两次呢?
袁殊睁大了眼睛:是真的,你怎么不约我见面呀。
王莹:当时香港形势太乱,组织上不同意我们见面。
袁殊低下头,默不作声。此刻,万语千言难以表达心中的感受,他深深知道,王莹对他的情感是那么地真,那么地纯,那么地痛……
王莹走近袁殊,拍了拍他的肩说:别儿女情长了,这次到上海执行公务,是香港和上海的党组织研究后决定的,算是对我们的一种理解和关照,咱们该满足了。
袁殊突然站起来,将王莹搂入怀中,两颗年青的心,两片热切的嘴唇终于贴紧了……
房间铁盆中的炭火似乎更红,冬日的上海此刻似乎格外的暖意融融┅┅
白天上海淮海路新城里
袁蓉在南京教育部任职回家休假,在客厅中正帮妈妈择着小白菜。
嫩绿的一堆小白菜摊在地上,她一片一片地择着,贾仁惠在旁边看着她,老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袁蓉:妈,哥哥说晚上回来吃饭,说要带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来,你猜到是谁吗?
贾仁惠:他呀,朋友多,我才懒得猜。
袁蓉故作神秘地说:听哥的口气,好像是个女的,说我俩都认识,还猜不着?
贾仁惠一听说袁殊要带个女的回来,连忙感兴趣的问:真的是个女的?他可从来没带女朋友回来的。
袁蓉:说不准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呢?
贾仁惠:你知道,你认得?
袁蓉摇了摇头:我是猜的。
贾仁惠:我多次提醒他,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他总是嬉皮笑脸地说,不急,不急,我是急也没用,不急也没用,索性不想这事了。
袁蓉择完菜,站起来说:你今天准备了几个什么菜招待客人呀?
贾仁惠:菜是够了,就不知这位客人爱不爱吃,还有,鸡汤我也煲好了。
母女俩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话,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喊:妈,我们回来了。
语音未落,袁殊领着王莹走进了客厅。
贾仁惠一见王莹,端详了好一阵才说:哎呀,我说是谁,原来是莹子,快,快过来让我看看,几年不见,长得越发俊俏了。
王莹走上前,拉着贾仁惠的手说:伯母,你老人家身体也挺健朗的,说完指着桌上,我从香港给你带了些糕点,不知你是不是喜欢吃。
贾仁惠忙不迭地说:喜欢,喜欢,这老远带回的,难得你这么有心;快,坐下吧。
袁蓉:好啊,莹子姐姐只知道讨妈妈的欢心,给我这个做妹妹的带什么礼物没?
袁殊用手点了妹妹额头一下:贫嘴丫头。
王莹笑着说:哪还敢忘大小姐,这不,我特意跑到九龙的一家商店买了条真丝围巾。说完从桌上的提包里拿出围巾交给了袁蓉。
袁蓉接过围巾,撕开包装,立马就披在肩上,湖兰色的沙巾,衬以白色的晶点,顿时使大家眼睛为之一亮。
王莹:呀,这围巾把你衬得更显淑女气质了。
贾仁惠:嗯,我家的蓉儿也是个南国靓女也。
袁殊:妈,别夸她了,饭菜好了吗?我们边吃边聊吧。
贾仁惠突然记起似的:哎呀,光顾着说话,这鸡汤怕是炖干了,说完连忙向厨房跑去。
袁殊、王莹、袁蓉三人都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白天:上海愚园路28号
李士群家客厅。
叶吉卿和关露在客厅里聊天。
叶吉卿:阿露,你几天没来了,是不是有点忙?
关露:还好,前几天到苏州和杭州走了一圈,汪精卫的老婆陈壁群打着视察旗号,要《女声》杂志派记者随行,正好没事,我就跟着转了转。
叶吉卿:苏州菜还是蛮有特色的,杭州茶让人回味,你呀,好吃好喝的都让你尝遍了。
关露:哎呀,别提了,想起这趟公差,简直是想吐?
叶吉卿:怎么回事?
关露:这次陪主席夫人去,一路上算是开了眼界。她坐的是一节专车,从苏州经上海去杭州,车子在上海站停下后,中大校长樊仲云到杭州有事,随上了车,向夫人行了个礼后,就找了个空位坐下。陈大夫人见他坐在那儿是气不打一处出,忙阴阳怪气地问随行:这是专车呢?还是人人可坐的客车?
叶吉卿:哈哈,她在国民政府绰号“壁老”,别人躲都来不及呀。
关露:是呀,汪显云请她息怒,说实在不好意思赶樊校长下车,何况车厢是空的,就算多带一个随员。
叶吉卿:后来呢?
关露:她也只好算了。没想到火车在嘉兴站停下加水,又有考试院长江亢虎大模大样地上了车,由于他年事已高,耳目不灵,不晓得这是主席夫人的车,上车后就一屁股坐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叶吉卿:这下可麻烦了。
关露:是呀,主席夫人火冒三丈,怒气冲天地命令:给我把车子开回苏州去。汪显云急了,赔了许多不是,并低声说:是我办事不力,惹得夫人生气,此人也是一位院长,请给他留点面子吧!
叶吉卿:是呀,不论是院长,就是空了这多位子,多坐一个人也没事的。
关露:还没完呢?一会儿,又有三个和尚,东张西望地跨进了车厢,他们一眼发现了江院长,不禁高声大叫:阿弥陀佛,我们到处找,原来江院长坐在这里,哈哈哈┅┅
叶吉卿睁大眼睛:哈哈,这下子麻烦大了是不?
关露:没错,主席夫人见和尚也闯了进来,广东人有一种忌讳,出门遇见光头大不吉利,她立马跳起脚大骂:今天老娘真晦气,第一个上车的总算向我行了个礼,第二个理也不理我,第三个、第四个、还有第五个,简直拿我穷开心,把这当成了和尚庙。快,让车子掉头,我一定要返回苏州去!
叶吉卿笑得眼泪也出来了:后来呢?
关露:几个卫士把和尚硬架了出去,才算平息了这场闹剧。你说,看着她那个样子感到好笑,听着她那种腔调真是想吐。
叶吉卿:她平时对我还算客气,要我多陪陪她。你想,这种轻狂的人,我躲都来不及。算了,不谈她了,今晚上海国际大戏院听说有苏联马戏团表演,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夜上海国际大戏院
苏联马戏团首次赴上海演出海报十分醒目,戏园门前车水马龙。
日本宪兵在门前维持秩序,上海滩各界要人纷纷而至。李士群携叶吉卿、关露走上台阶,步入戏院。
袁殊和王莹也一前一后进入戏院就坐。
戏院舞台上方挂着一幅标语:苏联国立马戏团赴上海首场倾情演出。
坐下后,王莹低声说:关露也来了,你看见了吗?
袁殊:嗯,她是李士群带来的。
王莹:真看不出,她长袖善舞,把这个上海滩的恶魔弄的团团转。
袁殊:个中原委,很少有人知道,难为她了。
两人小声说着话时,马戏开场了,第一个节目,是苏联杂耍,只见一个小丑将一叠草帽逐一抛向空中,然后又依次成功地接戴。
马戏结束了,场灯大亮。
李士群等起身向场外走去,袁殊和王莹也从另一个侧门退场。
停车场,袁殊走向自己的小汽车,发动引擎,将车开到戏院西北角的路口,远远见王莹在路边等候着。
小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当王莹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只见身边有人招呼:这不是王莹吗?
王莹回头一看:原来是当年国民党图审会的中统特务郭大群。
王莹说:郭大科长,你也来看马戏了。
郭大群向车头前走了两步,看清了是袁殊,就说:袁大站长,你也有此雅兴呀?
袁殊知道郭大群已投靠76号,现任76号特工总部侦缉处处长。他关掉引擎,下了车说:郭处长,多日不见呀?
郭大群眨了几下眼睛说:怎么,你们这对金童玉女,又喜逢良缘了
袁殊正色道:郭大处长,承蒙吉言,但王莹小姐离开上海多年,我们也是难得一见。怎么样,今日个有缘,走,我请你一块儿去吃夜宵。
站在一边的王莹也附和道:是呀,都是老朋友了,郭处长不会不赏这个脸吧?
郭大群看了看他们说:改日吧,今天不方便,再说我还有任务。
袁殊:老兄,还是那样勤勉,既然有任务,那就不强求了,后会有期。说完示意王莹上车。
郭大群死盯着王莹在看,这个中统老牌特务用猜疑的目光,望着远去的车影浮想联蹁。
白天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
特工总部大楼李士群办公室
郭大群在向李士群报告:王莹在上海出现,和袁殊在一起。
李士群:这有什么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