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身男装,外面罩了水湖绿夹披风,下面露出一双鹿皮半统靴,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向杨凌喊外,见他回过身来,穿身藏青色棉布夹袍,外罩青色长衫,身材高挑,虽然看面容文质彬彬,但是五官颇为英俊,最主要的是那双眼睛颇为有神,瞧着挺顺眼的,脸上的怒气顿时收敛了些。
“吁”,旁边一个人马术显然不及这个美丽的少女,猛地一提马缰,马头昂起希聿聿长嘶一声,马蹄踏得积雪飞溅,他欠起屁股,稳住身子,大声喝道:“怎么了妹子,喂,你这瞎了眼的小子,可是你碰撞了我妹妹?”
这家伙够壮,身穿大襟马褂,头罩紫毡**帽,大约二十出头,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脸上满是傲持之气,显得彪悍强壮,他一头说着一边冲上来,手中的马鞭子一扬,“嗖”地一声向杨凌打了下来。
这人说打就打,实在暴戾之极,杨凌躲避不及,生怕被这一鞭子抽破了脸,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脸庞,那个少女身形前探,右手的马鞭向前一抖,鞭梢儿笔直如一条线般射了出去,刷地一下缠住了哥哥的马鞭,向后一扯,这一鞭子便没抽下去。
少女咯咯笑着,双腿一挟马腹,趋近了杨凌的身旁,笑吟吟地道:“算啦哥哥,看人家是读书人呢,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你的鞭子?喂,书生,别吓坏了,本姑娘放你一马,呵呵呵”她的嗓音俏俏甜甜的十分悦耳,口气含着些善意的嘲笑。
杨凌放下手来,抬头正迎向她的娇颜,那张脸儿艳如桃花,以杨凌历经九世、视讯中不知见过多少美女的阅历,竟然也被这天生媚骨的小美人儿引得心儿一跳。
少女晶亮的眸子表情十分丰富,她似乎见惯了男人初见她时那种惊艳的表情,见杨凌也是满眼欣赏,不过却没露出那些男人那种令人恶心的好色贪婪表情,眼中不由飘过一丝笑意,深深地盯了他一眼,转头对那男子说:“哥,走吧,还要去买礼物呢”,说着双腿一挟马腹,对杨凌笑道:“书生让路,不要再撞了你”,在她一串咯咯的笑声中,枣红马一掠而过,这少女的骑术真的好生了得。
随着娇俏的身影掠过,杨凌嗅到一股淡淡的、品流极高的的醉人幽香。
那豹子般矫健的壮汉狠狠盯着杨凌重重地哼了一声,也随在妹妹后边扬长而去。杨凌既不是好勇斗狠的人,也没有好勇斗狠的本钱,他淡淡地笑了笑,见两人跑远了,也继续慢慢地向前踱去。
杨凌见店便进,随意乱逛,想碰撞出些发财的智慧火花来,只可惜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既适合古人、以现在的科技能力而自已又恰巧懂得的知识可以应用,好不容易想起个糖葫芦来,就看见街角站着两个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老汉。
杨凌悲哀地想:“不知道西域的羊肉串传没传到中原来,要是还没有可能算是自已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可是就算卖肉串,又怎么发家?古人饮食方面派场架子远胜过对口味的需要,要不然食品的‘色、香、味’三者之中也不会把色字派在第一了。
想想就算在自已那个时代,羊肉串也算不得能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有身份的人饮酒交往,谁会弄几串肉串啃,没钱的人你让他花一文钱吃那么几粒肉,只怕他又不舍得。
想想自已穿着蓝白条纹的长褂,戴着假胡子站在烟熏火燎的铁架子旁边,一边卷着舌头冒充维族人招揽顾客,一边烤着肉串,韩幼娘坐在后边拿着竹签子串着死老鼠肉,杨凌就不由打了个冷战:靠这个在这时代能发家?打死我都不信。
无奈何地走着,看到一家乐器店,杨凌信步走了进去,一眼瞧见方才那对兄妹也站在里边,看到有人进来,那少女还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来杨凌想退出去也不方便了,否则不免被人耻笑他胆小怕事了。
那少女已除下了头上的头蓬,一张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眉目如画,宛然动人,头上梳了三丫髻,扭头看见是他,少女不由嫣然一笑,又回过头去调拭案上的一架古琴。
杨凌不懂得乐器,不过也不便见了人家返身便走,所以装模作样拿起一个笛子看了起来,眼光却不免悄悄瞧向那少女。
那少女正低着头看琴,看模样那琴倒的确是琴中精品,古色古色的,光泽似金非金,纹路很精美,用的材料是上好的古桐木。
少女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伸出纤纤玉指,逐弦轻扣着,室中顿时传出一阵悦耳的音符。“呵呵,音调的不错”,少女喜悦地说,单指在第一根弦上一扣一挑,雄浑悲壮的音符充满全室。
“好琴,老板,这把琴多少钱?”那个六十多岁的老板满脸谗笑地道:“小姐好眼力,这把琴可是前朝的古物,您要是喜欢,给二十两银子拿走”。
少女吃惊地张开了小嘴儿道:“二十两?这把琴虽不错,二十两可是贵了些,我看也就值十两吧”。
第八章 惹上官司
老板砸了砸牙齿掉落得差不多的嘴巴道:“小姐,这琴用的可是上好的古桐木,光是这桐木就得冒着生命危险在深山老林不知要找多久,你再看这弦,每根都是36根乌金丝缠成的,一分钱一分货,这么上品的琴,要您二十两可是一点不多呀”。/
少女无声地笑了,颊上露出浅浅的笑涡,显得极是动人,红唇微启时贝齿如弧,那种美态便是站在侧边的杨凌都不禁怦然心动,少女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已,不过神色间并没有不悦之色。
少女笑吟吟地扭过头看了哥哥一眼,忽然叽哩咕噜说了一串杨凌听不懂的话,那个矫健的青年也用类似的发音回答了一句话,少女摇了摇头,对老板说:“老板,我是诚心要买你这琴,这鸡鸣驿除了我,怕是也没有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把琴了,这样吧,十五两,你要是愿意,我就做你这笔生意”。
那白发老头儿又砸巴了一下嘴,点头道:“好吧,货卖识家,小姐既然这么说,那这琴老汉就卖给你了”。
少女听了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荷包来,从里边倒出一颗珠子,放在白嫩的小手掌心,托到老板面前道:“好,这里有颗上好的和浦珠,就算放到小地方也值十八两银子,我用这颗珠子换你的琴,也不用你找钱了,再给我配一个琴盒便是了”。
那时候虽然有黄金白银、还有大明宝钞流通,不过以物易物在民间仍然十分流行,所以少女的行为也不奇怪。老汉接过珠子来,眯着眼迎着阳光看了看,果然是一颗上好的珍珠,这少女用这么一颗好珠子换他的琴,这生意倒的确不亏。
不过,老汉贪婪地又看了眼珍珠,暗暗盘算:这鸡鸣驿虽然商客南来北往十分繁华,不过却不是做乐器生意的好地方,来这里开了两年店还是赔多赚少,正打算着把店盘出去去大同做生意呢。
眼看着年关将近,这颗珠子到了手还得想办法脱手卖出去,这兄妹二人自已并不认得,肯定不是本地人,听方才说话的口音象是关外的人,说不定是路过这里的,如果凭白地昧了她这颗珠子,自已做生意的损失还能赚回来些。
想到这儿老头儿贪念大起,屈指一送,将那颗珠子顺着袖筒儿滑了进去,呵呵笑道:“小姐,我这琴只要现银交易,你若真想买就拿银子来吧”。
少女听了嘴唇嘟了嘟,想来她身上的银钱并不够这些数目,她顿了顿脚,说道:“你这老板,明摆着送你一桩便宜买卖,还要推三诿四,罢了,把珠子还好,我不买了”。
老头儿狡狯地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道:“珠子?什么珠子?你来我店里买东西,又不是来卖东西,我哪曾见过你什么珠子?”
“什么?”少女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愤愤地一拍柜台怒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想赖我的珠子么?”
她那哥哥一听勃然大怒,探手一抓,一把抓住了那干瘦老头儿,竟然硬生生将他从柜台里边提了出来,怒声骂道:“***,竟敢赖我妹子的东西,你当我马昂是好欺负的么?老狗,快把珠子还来”。
老板马上扯开嗓子嚎叫起来:“强盗啊,打人了啊,街坊邻居都来看看啊,我老王头做生意一向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呀,外地人上门欺负人了呀”。
他看杨凌是本地人的打扮,那时人乡土观念极重,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寻思这一喊街坊邻居都跑来,再加上这个本地人作证,这对外地人只能吃个哑巴亏含恨离开,实在不济自已还有两个儿子,难道还怕了他们外乡人不成?
这一喊那自称马昂的青年更是怒不可遏,他怒冲冲地抬手要打,口中骂道:“奸诈老狗,真是欺人太甚!”
这时后面帘儿一挑,一个四十出头蓄着胡须的壮汉冲了出来,一见这情形大吼一声,猛地一拳打了过来,恶狠狠地道:“放开我爹,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欺到我王家门上来了”。
这壮汉看来颇有几份力气,这一拳打得虎虎生威,马昂见了轻蔑地一笑,手臂一扬,那大马猴儿般的老头儿被他脱手甩开,他身子立在那儿动也不动,只伸出一只手去,“啪”地一把握住了那壮汉的拳头,五指合拢慢慢收紧,那壮汉疼得唉唉直叫,被他一扼手腕,竟然痛得跪了下去。
马昂冷冷笑道:“想扮拦路抢劫的贼子么?难道就只有这把子力气?”
那老头儿被来被他揪着衣领扇了两记耳光,这一被甩开,他指着马昂喊得更起劲儿,只是叫了两声,忽然脸色涨红,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身子一下萎顿在地没了气息。
马昂扼着壮汉的手腕还待耍威风,左右店面的邻居街坊们已经闻声围了过来,有人扶起那老头儿,忽然大喊道:“王三儿啊,快来看看你爹,老爷子不行了”。
马昂扭头一看,只见那见财起意的店掌柜脸色灰白,软绵绵地被人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吃了一惊,手上也不自禁地放开了。
那个叫王三儿的壮汉连忙抢过去抱住老子探了探鼻息,竟然气息全无,不由立时哀嚎一声,眼泪鼻涕地道:“爹啊,可怜你偌大年纪,竟被贼人打死了,爹啊”。
后门儿这时又跳出一个年纪相仿的汉子,后边女人孩子跟着一帮,看来都是王家的人闻声跑了出来。马昂本来还以为这一家子又要装死诡诈,所以只是冷笑不语,这时见他们一家人围过去又是爹又是爷爷哭叫个不停,脸上不禁变色,心中也胆怯起来。
他悄悄一拉妹妹衣袖,向她使了个眼色,挽着她手腕就要往外走,王家的人哪里肯放,呼啦啦围上来一帮大呼小叫、推推搡搡,忙乱中有人去外边喊来了两个巡街的衙差,听说是打死人命的大案,那两个衙差也不敢怠慢,勿勿随在邻人后边闯进店来大喝道:“杀人凶手在哪里?”
这鸡鸣驿本来是因驿成城,算不得一座县城,只是这里军事地位重要,加上这里是客商中转的重要驿口,税赋丰富,所以也设了县治部门,管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不过这县也就相对小了些,县令是从七品的官员。
马昂见官差来了,杀官造反的胆子他是没有的,顿时也不敢再造次了,乐器店老板的儿子指着他道:“就是他,就是这贼人杀了我爹”。
马昂有些气虚地道:“我没有,这老板年纪大了,昧了我家珠子被我揭穿,自已羞怒昏厥、气血攻心而死,与我何干?”
哪有杀人犯说句人不是我杀的就放人的道理?那两个衙差根本不理会他喊些什么,其中一个从后腰上扯下一条细铁链,哗啦一声就套到了他的头上,拢肩头,抹二臂,把他捆了个结实,另一个手执腰刀,只要他敢反抗,准是当头一刀。
捆好了马昂,那衙差一拉链子,喝道:“有话对太爷去讲,走!我说老王家的,不要哭了,带上你爹去衙门说去,各位乡邻麻烦你们一块儿去做个见证”。
那少女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眼看哥哥要被捆走,急忙伸手一指一直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杨凌道:“我哥哥没有杀人,这个人一直在场,他可以作证”。
杨凌在一旁倒是一直看了个明白,这个马昂虽然年轻气盛,不过那老家伙昧人财物,倒也真算得上是个老贼了。看他方才情形估计是有什么脑溢血心脏病一类的毛病,被马昂一打一骂,又气又急,情绪一激动,结果昧了粒珍珠,倒把命搭上了。
按刀的衙差听了,本来已经半迈出店门,又硬生生兜了回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如此,这位也请跟我们回去做个人证”。
眼看那美丽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满脸哀求之色,杨凌心中一软,于是点了点头。一行人来到县衙门,王家的大孙子上去击鼓鸣冤,县太爷闵文健忙匆匆穿上官袍升堂问案。
别看戏台上七品县令通常都是最小的官儿,似乎出来个人物就能一指头捻死他,其实县令比起现在的县委书记权力可大得多,他可是一身兼任县工商局长、财政局长、税务局长、法院院长、公安局长等诸多职务于一身。
这位闵县令同大多数进士、举人出身的文官不同,他本来是边军里的一位游击将军,因为鸡鸣驿的特别地理位置,所以被派到这里既管文、又管武。
杨凌见到县太爷居然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脸汉子倒真是大出意外,这位武官出身的县太爷在文职上呆了两年,多少也懂些规矩,一听说杨凌是秀才身份,忙叫人给他看座免礼,然后坐堂问案。
这一看,这对兄妹倒也不是过路的行人,而是昨天刚刚上任的驿丞马大人的公子、小姐。驿丞也算是县太爷辖下的官员,但是鸡鸣驿是因驿成城,本地的驿丞手下管着百十号人,而且属于军驿系统,倒是和闵县令从实际上成了平级。
昨晚闵县令刚刚还参加了马驿丞的宴席,席上还见过他这对公子、小姐,有心替他们开脱,可是打死人命可不是小事,虽然从死尸身上搜出了珠子,坐实了他昧人财物的事,可是他身死当场也是事实,闵县令提着大刀砍人还算合格,让他问案大明律人家还没背熟呢。
第九章 家有贤妻
结果堂前杨凌说了自已所见所闻,证实马昂的确不曾对王老板下过重手,王家老老少少就跪在那儿哭哭啼啼大讲他老子平时身体如何之好,必是马昂行凶杀人,弄得这位兵油子县太爷一个头两个大,坐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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