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就是黯家到皇宫纳采问名之期。
天气冷了,可是房中却暖洋洋的。一大早儿,幼娘偎在杨凌怀中,昵声道:“相公,晚晚上宿在这里时,不要再叫家人把孩子抱走了。”
“嗯?”杨凌在她唇上印了一吻,轻笑道:“怎么?”
“那样……人家都知道……,哎呀,你还问!”幼娘娇嗔地拍了他一下。
杨凌开心地笑起来,一抱搂住她,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磨挲着:“宝宝都生了,你还这么害羞呀?呵呵,人伦大礼,有啥见不得人?那小子不抱走不成,他总给老子捣乱,上回相公正在紧要关头,他扯开嗓门便哭,又是拉屎又是换尿布,然后再喂奶,害得我披上件袍子里边光溜溜的就跑去了文心房中,要不是现在练武强身,就得伤风感冒。”
韩幼娘吃吃地捂嘴儿乐,脸蛋儿红红地偎在相公光滑**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爽朗地笑声从胸腔里传出的有力的震动,惬意地眯起眼睛,甜蜜地道:“人家知道相公其实每天还有许多事做,可是这段时间你在家里陪着幼娘的时间最长,幼娘很开心。”
她捉住杨凌一直在她翘臀上游走的大手,手指和他交叉着合在一起,仰起头张开眼睛道:“相公在对付刘公公是么?刘公公这人本来不坏地,记得当初,是他去鸡鸣驿接了相公进京,从此以后相公就飞黄腾达,做起了大官……”
“车轿进京的路上,刘公公也挺照顾咱们夫妻地。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咱们搬了新家,刘公公还登门送礼,燎锅底儿来着,唉!这才多长的时间,太子登了基。做了皇上,相公和刘公公都有了好大地权力,朝里一些老臣看不惯,总想着除掉相公、除掉刘公公,谁知道这些沟沟坎坎儿都闯过来了,最后相公和刘公公倒成了冤家对头。”
杨凌苦笑一声道:“世间事最难预料,今日恩明日仇,谁会算得清楚?刘瑾没有权力时是无害的,当他有了权力,却不会使用时,就成了害人的猛虎了。屯田清丈本来是件好事,结果让他一干,就弄地天怒人怨。查办贪污也是好事,刘瑾正在清查内库、西什库,听说西什库甲房有人盗卖银朱、乌梅、黄丹、百药煎之类的物品。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抓了一百六十多人,管内库的官儿,全是一只只大肥老鼠,收拾也是应该的。可是呢,他自已趁机弄了大批的财产搬回了家。手下负责查办贪污的官员也从中渔利,贪官是查出来了,贪脏却不过是从那些小贪官的手里转移到了他这个大贪官的手里。唉!刘瑾,已经不是当初捧着个咸菜坛子来祝贺咱们乔迁地刘公公了。”
韩幼娘又贴到他胸口,轻声道:“幼娘是女儿家,不懂那么多朝中大事,我只知道我地相公是最棒的、最好的,我的夫我的天,你做什么事我只有支持你,只是想着原来还常走动地朋友,现在搞的势不两立。幼娘有些伤心。”
杨凌腾起手来,在她光滑柔软的翘臀上一拍,笑道:“我的幼娘也是最好的,赏家法一记!”
“讨……厌……”,两个人又打闹一阵儿,韩幼娘道:“相公,天光大亮了,起了吧,惠国公府昨日送来请柬,请你赴宴呢,今日去吗?”
“不了”,杨凌坐起身来,韩幼娘从钩上摘下衣袍,跪坐在床上给他穿着衣服:“今日……是驸马入宫纳采问名地吉期,皇宫里上下都在忙碌,文心不用进宫为太皇太后诊病。太后的病很重,加上年老体虚又引起了其他病症,文心也不敢用药,她要去拜访一位杏林同道,讨教些问题,我得陪她去一趟。”
“嗯!我带孩子去哥哥家窜窜门儿,许是见二哥做了大将军,大嫂一直鼓动大哥也做些大事,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大哥不愿走你的门路,自已活动了一下,要去辽东从军呢。”
“嗯,这事杨一清大人对我提起过了,大哥不愿靠我地关系升官,我也就没出面,凭大哥的本事,他一定能出人头地的,原辽东总兵现在我的麾下,临走时我叫他帮着关照一下,大哥忠厚老实,莫被军中老资历欺负就成。”
“嗯!”韩幼娘眉眼弯弯,甜甜一笑。
**********
黯东辰走到皇宫正门,激动的腿肚子真突突,他这个内库小吏,皇宫出入过多回了,可愣没见过正门是什么模样,今儿不但大摇大摆地来了,他还是主角呀。
下了轿,后边跟着数十名崭新青衣小帽的家人,扛着抱着各色礼物,全都系了红绸线带,李虎也战战兢兢地跑过来,两个人都是新订做的“雅轩记”的锦袍,只是神情气质,怎么打扮也拿不出高贵人的气派。
后边是他地儿子,即将成为永福驸马的黯夜黯公子,也是一身新衣,脸上还薄涂了淡淡胭脂,脸色看起来红润健康了许多。在轿中先喝了些药镇住病势,他也颤巍巍地出了轿子,好在驸马左右本来就该有两个扶持贵人的仆人帮扶,这回正好借上了力道。
父亲和舅舅做为长辈在前,黯夜在后,行至午门正前,按礼部指挥行三拜九叩礼,望宫阙而拜,然后黯东辰取出事先写好地表文朗声诵读。表文并不太长,可等他结结巴巴地念完了,跪在后边的黯夜被折腾的大冷天的愣出了一头白毛汗。礼部掌婚官员跪接了表文,然后仪仗再起,黯夜坐回轿子,总算得以喘口大气。
仪仗绕至紫禁城东门,下轿。再拜,上轿,至内东门,下轿,再拜,这一通折腾,可怜黯夜一张粉饰的红扑扑的小脸儿又变地煞白了。
礼部掌婚官上前对守在宫门口的接亲太监马永成马大总管高声道道:“朝恩贶室于户部内库掌库官黯东辰之子黯夜,黯夜习先人之礼,使臣户部鸿胪副使梁可振恭请纳采。”
梁大人跪呈表文,马永成亦跪倒接过。双手捧在手中进入宫中,黯家呈送的礼物全部移交宫中小太监,一个个扛着箱笼,牵着麋鹿,抱着鸳鸯、大雁等物乱哄哄地跟在后边。
马永成捧着皇帝的回表,率着一帮小太监又跑回内东城门,高举表文宣读一番,黯家上下再次跪倒听表,然后梁大人扬声道:“起,将加卜筮。使臣梁可振问名。”
然后,又是互相跪拜,交表文。这通礼仪就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好在不用一直跪在外边等着,黯公子可以时时回轿中休息、服药,上百号人在宫门外翘首等待了很久,马永成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把眼睛一扫,高声道:“有制!”
掌婚使梁大人忙招呼黯家上下一齐排班跪好。马永成高声宣布:“弘治皇帝第二女(长女夭折)秀宁,封永福公主。年已及笄,可议婚配。”
众人再行三拜九叩礼,恭谢圣恩。马永成眉开眼笑地扶起黯东辰道:“黯大人,恭喜恭吉,当今皇上在乾清宫设御宴,宴请亲家,请两位长者和贵公子入宫。”
跟皇上一块儿吃饭,黯东辰心脏一阵乱跳,幸福的耳朵都嗡嗡作响,马永成笑眯眯地道:“一会儿饮宴时皇上就要赐下婚书,永福公主就是你黯家的人啦,黯大人,一步登天呐,呵呵呵……”
黯东辰定了定神,惊喜地道:“同喜同喜,多谢公公!”借着四手相扶,大袖飘飘,一叠儿白花花的银子又递了过去。马永成不动声色地接在掌心,拍拍他的手臂,一转身,扬声道:“皇上赐宴,黯氏父子、长辈领旨入宫!”
在他带领下,黯氏父子和母舅李虎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入皇宫,厚重的宫门重又重重掩掩上,将披红挂彩的车马轿子和家人们隔断在宫门之外……
杨凌没想到高文心要拜访地那位杏林高手居然是金针刘,昔日自已负着幼娘九城寻医时找的第一位名医,野菊斋的刘先生。
高文心下了轿子,绿油油的窄袖对衿袄儿,月白秋罗裙子,一对羊皮销金凤头鞋儿,娉娉婷婷,俊俊俏俏,杨凌挽住了她的手,悄声道:“原来你要讨教地就是这位金针刘呀,金针刘好象两眼就认得金子,医术高明么?”
高文心低声笑道:“夫君,刘先生诊金要的是高了些,不过医术还是高明的,十三科中他精擅的至少五科。学医者大多精擅一门,旁的或有涉猎,但是谁也不敢自诩包治百病,不管什么病症全都能治地神医从来可就没有过,太皇太后这病似于肺痨,可肺痨又有四五种,而且太皇太后又夹杂其他病症并发,不好决断,刘先生是此道行家,讨教一下或许会有益处。”
杨凌捏捏她的小手,轻笑道:“这些我不懂,你讨教你的,我只是陪伴我地佳人同游而已。”
高文心甜甜一笑,刚想对夫君调笑几句,前方金针刘已经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金针刘可不记得当初背着妻子上门求医的那个锦衣卫了,可是今日登门的威国公他却久闻大名,威国公夫人高氏,是高太医之女,与他齐名的京城神医,自也不敢小觑,接进厅中奉上茶来,细一攀谈,这才知道她的来意。
这金针刘医术高明,不过为人有点贪财慕势。而且就算是心胸豁达者也很少有人乐意把自已地独到医术告知别人的,但是对高文心却不同。为什么?因为她是国公夫人,不可能和他抢饭碗,说出点独到见解,做国公夫人半个老师,那是何等光彩?所以金针刘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听了高文心对病情的叙述,便捻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讲解起来。
高文心医术不在他之下,两人各有所长,这一番研讨,金针刘也是受益匪浅,杨凌听着二人一套套的医学术语,脑袋晕晕沉沉全不明白,初时还坐着,后来听地烦恼便站起身走到厅门口负手欣赏院中雪景。
国公登门,野菊轩便暂时关门歇业了。院子里很是清静,几枝老梅树红花绽放,映着白雪,显得极样娇艳。杨凌悠悠吐出胸口一口浊气,眼望紫禁城方向。怅然想道:“黯家已经进宫纳采问名了,这时辰皇上该赐宴了吧,赐宴,交付婚书,这亲事就定了。
不知道永福那小姑娘满不满意。唉!她的性子温吞水似地,说半句留半句,叫人怎么猜的明白?这要是永淳的性子就好办了。要是为她选驸马,我估计她能把要找夫君的相貌、条件写的清清楚楚,让我按图索骥……”
厅中两位神医议论的入神,就是比较势利的金针刘也把国公爷丢到脑后了,两人已从太皇太后的病情讨论到了相似病症病例的解决办法。
只听金针刘摇头摆尾地道:“老夫以为不然,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这些表象。并不能做为用药之据,首先应判断是‘痨虫’、‘瘵虫’引起,还是正气虚弱,如先天不足、后天不当,从而导致精气血亏损,于是正气不足,邪气即可乘虚而入。比如说前几日老夫为户部黯大人家小公子诊病,这位公子就是胎里带的毛病,先天不足,精血不旺,全赖自幼家境富裕,各种补药盯着,原本好好将养,或能长寿,可是他又苦读诗书,竭尽脑力,加上天气骤寒,导致外邪入侵,瘵虫入体。黯公子原本身体便如空中楼阁,命火如风中之烛,现在内外诱因同时发作,这样地病人就如你所说的病人身体,自身太过虚弱,用慢药救不得病,用猛药先要了命,唉!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用药也……”
他刚说到这儿,一个身影忽地冲到面前,由于冲势太猛,桌上两杯清茶被撞的跌了开去,茶水泼了一桌,只见杨凌脸色铁青、神情狰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厉声喝道:“户部黯公子,说清楚,是什么人?”
金针刘近二十年来备受尊崇,只被人揪过两回衣领子,一回是去年被一个锦衣卫的小官儿揪着衣领赶走了一个富有万金地大顾客,逼他给爱妻诊病,一回就是现在,被大明威国公爷给……
同样愤怒的面孔、同样喷火的眼神儿,电光火石一般,两个身影重叠到一块儿,金针刘恍然大悟地道:“啊啊!去年登门的那个锦衣百户,就是国公爷……”
杨凌不愿谈论公主嫁人的事儿,这两天皇上忙,唐一仙也没去见他,阖府上下除了幼娘还没有人知道驸马人选,所以高文心也诧异地站起身道:“夫君,这是……你放开刘先生,有话好好说。”
杨凌一抖金针刘地衣领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户部哪个黯大人?说、清、楚!”
“户部只有一个黯大人,就是掌管西什库的黯东辰黯大人。”
危险的眼眸又逼近了一分:“他有几个儿子?”
“只有一子!”
“他……身患重疾?!”
“病入膏癀,药石无救!”
“砰!”炕上地矮几被杨凌一拳擂的跳起半天高,“该杀!”
“夫……夫君怎么了?”高文心看着一阵风儿卷出刘府的杨凌背影,茫然转向金针刘问道。
金针刘气地一撅胡子。心道:“你家相公发神经,老夫怎么知道?”
**********
十余骑快马疾驰过北京街头,狂风一般冲向紫禁城。
“站住,前方是禁宫重地,何人纵马狂……站住,站住!呜~~呜呜~~~~”,警号吹响,紫禁城外围杀出无数巡城羽林卫,刘大棒槌舞着八尺长的黝黑铁棒,声如霹雳:“十万火急,威国公爷进宫面圣,闲人闪开!”
闲人?谁是闲人?
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千户石文义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威国公也太放肆了,怎么着?还想学皇上,来个马踹午门、指点江山不成?嘿!你有权宫中乘马,那也不是正门,而且也不能这般狂奔呐,再说你那些侍卫也有这权力不成?真他娘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石文义拔出绣春刀,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凛然大喝道:“已到午门,文武官员下马落轿!”
“呀!当!”绣春刀被一棒砸成两截,唬得石文义一个“懒驴打滚”,灰头土脸地爬到了一边。蹄声如雷,从身边一掠而过,石文义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被震的麻酥酥地右臂颤巍巍指着前方吼道:“鸣号、示警,杨凌反啦!”
杨凌马不停蹄,一阵风般卷到宫门前,跳下马来扣住铜环一通拍打,右宫门侍卫打开消息口,杨凌亮出牙牌,喝道:“开门,本官要马上进宫见驾!”
守卫的侍卫认得杨凌,见他脸色青里发紫。说不出的难看,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吓得急忙拉开大门,杨凌从右宫门进入皇宫,急问道:“皇上在何处摆宴?”
“乾清宫西暖阁。”
杨凌二话不说,拔腿便跑。他的心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