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人品出众,这声势可够浩大的。
反观琉球王子,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矮墩墩的身材,黎黑的脸庞,只有一双眼睛倒是十分有神。杨凌下了八抬大轿,一眼瞧见这位琉球国世子穿了一身中原士子的衣袍,头发却梳成日本人的发型,显得不伦不类的,不觉怔了一怔。
成绮韵虽尽量了解了琉球国的情形,并不厌其烦地讲给他听,不过琉球人的穿着打扮、饮食习惯这些无关大雅的事情她可没了解邢么细。
琉球人以汉字为正式文字。但是口语却与日语相似,所以陪在世子尚清身边地,除了一位朝贡使、一位长使官,还有一位通晓大明官话的译官。
尚清王子双手合什,以佛礼向杨凌一揖,说了几句括,译官连忙凑过来道:“钦差大人,王子说十分感谢您来看望他,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杨凌笑笑,说道:“世子不必客气,本官甫到苏州,听闻世子在此,故此前来拜望一番,呵呵,这里虽是馆驿。如今世子却算是主人,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那译官晓得杨凌是在开玩笑,于是笑着对尚清重复了一遍,尚清听了脸上露出笑意,连忙恭请杨凌进入宅子。
这宅子古香古色,江南风韵十足。砖雕的重檐式门楼,青砖的浮雕,极尽奢华。进了院子。粉墙黛瓦,一阙幽静。厅阁楼台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假山下的莲池,碧幽幽的一池水,连阳光也带了几分春意。
杨凌和尚清世子边走边聊,说上几句便顿一顿。让那译官给予翻译。双方进了“丛桂堂”,分宾主在黄花梨木的官帽椅上坐了,杨凌问清尚清世子是来探询大明开海解禁事宜的,便将大明的国策和今后通商贸易地打算对他叙说了一遍。尚清听译官说的详细,不禁喜上眉梢。要知琉球完全依赖与大明。以前大明不与日本通商,他们便将日本的商品买来利用朝贡的机会高价卖往大明。再-把从大明买回的东西加价转卖于日本,依赖中间贸易为生。
如果大明与日本直接通商,他们的生计便没了着落,来到江南后,地方官员虽对他礼敬有加,但是负责的官儿全被谷大用赶着忙于各个衙门地筹建,根本没时间来答理他,这还是头一次从大明钦差的口中听到官方的完整消息。
尚清看着是个憨厚直朗的少年,不过却极富生意头脑,他们原本是向大明出售日本的白银、漆器、刀剑、屏风和扇子,将中国出产的药材、瓷器、丝绸、铜钱转售到日本和朝鲜。
如今听明了大明的政策,尚清略一盘,日本和朝鲜的生意虽然做不得了,但是那时海上行船并不容易,东南诸小国许多并不具备远航能力,纵然大明开了海禁,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而琉球处于两者之间,他们就可以承接东南诸国地犀牛角、香料、锡、糖、象牙、**、龙涎香等货物与明朝交易,再购买大明的陶瓷、漆器和丝绸返销回去,仍是大有嫌头。
尚清心中十分喜悦,便不失时机地向杨凌提起琉球国想同大明经商的愿望,杨凌笑笑道:“这个容易,天朝上国包容乃大,琉球一直是天朝属国,你们来做生意,我们是欢迎的”。
杨凌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道:“这些事情如果世子还想了解详情,可向海市衙门提督谷公公了解,本官这次来江南,主要是为了海上倭寇横行的事”。
尚清一听,面皮一紧,急忙迫问道:“倭寇又来大明沿海袭掠?”
杨凌听了译官询问,呵呵一笑道:“是呀,日本国为了不被海盗影响民间通商,现在正大张旗鼓地剿除海盗,海盗们无处藏身,只得在海上流浪,对了,本官己着人通知朝鲜、吕宋等国加强军备,以防海盗上岸,原以为贵国距日本较近,应该早得了消息,你们可做了防备么?”
尚清脸色一白,紧张地道:“我国……国小力微,没有常备军队,只有一支王宫卫队,总数不超过三千人,如果倭寇来袭,我们是很难抵挡的”。
杨凌听了,一声长叹,摇头道:“那可难了,如今几股海上巨寇纠集在一起,总人数不下两万人,他们没了可供盘踞地地方,恐怕……垂涎于贵国,那是难免的了”。
尚清紧张地道:“我本想去京城朝见大明天子陛下,看来现在必须要回国一趟了,我很担心我的父王和我们的族人”。
杨凌一拍大腿。一副悲天悯人地模样道:“如今海盗实在是太猖撅了,唉!满刺加国……唉,世子知道满刺加国吧?他们前不久刚刚被区区四百人地西洋海盗攻占了王宫,满刺加国王逃到了海中孤岛,王宫大臣现在连国王都找不到了。
本来嘛,大明天朝岂能坐视自己地属国被欺凌?奈何没有加盖满刺加国王金印的求兵国书,我大明天朝师出无名啊,可怜……就连王妃、公主们都被强盗凌辱欺侮、沦为奴仆了,本官实在痛心呐。等本官巡视到广东时,再派人出海去找找该国国王吧,希望他仍失然无恙”。
世子尚清一听再也坐不住了,他今年刚刚成亲,世子妃是琉球诸岛上出名地小美人儿,在他心中,心爱的妻子璀璨的如同深海中的一刻熠熠放光的明珠,一想到他娇媚可人样子,将有可能沦为残暴卑劣地倭寇女奴,受尽他们的摧残,尚清这时心如刀割之感。
他慌忙乞求道:“钦差大人,琉球国是大明最忠心的臣子,我们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恪守大明臣子的本份,每一代国王继位。都亲自向上明天子请封,如今我国有受到海盗侵占的危险,还请钦差大人看在鄙国忠于天朝的份上,代诉大明皇帝陛下发天兵援助呀”。
杨凌迟疑道:“这……”,他面有难色地皱起眉,说道:“世子。不是本官不肯襄助,一则,没有贵国国王的请兵国书,这个……”。
尚清喜道:“这个好办,倭寇也曾侵扰过我们。我们早就向天朝请求过发兵援救。我马上赶回国去,请父王再次进表。恳请皇帝陛下发兵便是”。
杨凌捂着嘴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世子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嘛,天朝水师还要负责四处追剿海盗,能抽出地兵力有限,再者说驻军护岛,怎么也得一万七八千人吧,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运送辎重粮草的货船还不得天天出港?虽说大明实力雄厚,也有些吃不消呀”。
尚清略一盘算,近两万大军的开支,的确够琉球国喝一壶的了,可是与亡国的危险比起来,这算了什么?再者说大明即将开海通商,有这么一支大军驻扎在那里,南洋各国商才敢放心停泊在他们的那霸港。
琉球无论是扣取关税还是居中倒卖货物,巨大的收益用来支付军费后仍然大市富余,大明军驻扎在那儿,一旦败了大明朝廷势必不肯甘休,这比自已养起两万大军还要划算。
想到这里,尚清霍然站起道:“这件事大人勿需担心,天朝水师是为了护卫我国,这钱粮辎重自然有我国支付”。
他见杨凌还在犹豫,干脆一掀袍袖跪倒在地,哀声道:“钦差大人,琉球小国随时有亡于海盗之手地危险,我听说过大人是皇帝陛下最为宠信的大臣,请大人垂怜,一定要帮帮我们”。
“好吧!”杨凌扶起尚清,低然说道:“既然世子这么说,我立刻给皇上写一封密奏,至于贵国那边……”。
尚清毫不犹豫地道:“我马上回国,请了父王的援书,亲自送往大明京师”。
杨凌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好吧,事关紧急,那么世子尽快回国,我也马上赶回去处理此事”。
尚清感激涕零,备了一份厚礼,千恩万谢地将杨凌送出府门。
杨凌这招虽然损了点了,可他也是没有办法、这事虽对大明有利,其实对琉球国来说也是利大于弊,至少大明没有吞并他们的黑心,而这区区弹丸小国留在那儿,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庇佑,被人吞并亡国那是早晚的事儿。
杨凌之所以拿腔作势,目地不过是变主动出兵为受请出兵,这样将来制订《明琉安保条约》时才可以尽量掌握主动,免得有朝一日出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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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兴冲冲赶回钦差行辕,刚一进客厅就见一员武将急赶过来向他施礼,洪亮的嗓音喊道:“下官江南道指挥闵文建,未见威武侯、右柱国龙虎上将军、内厂提督钦差杨大人!”
杨凌“呀”地一声,连忙将他扶起来,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闵大人,咱们之间还讲这些规矩?“
闵文建站起身来,嘿嘿一笑道:“先公后私嘛,咱们先论公事,再论私交,这样大人才好做”。
杨凌哈哈大笑道:“闵大人自到了江南,这学问可见长,成语用的越来进标淮了,大人治理屯田极见成效,待今年秋收后,这改粮的头一功,少不了你闵大人的一份啊”。
成绮韵己迎了过来,浅浅地笑着站在一旁,直待这两位老友亲热一番,这才插嘴道:“大人,江南道都指挥使白重赞白大人和……水军教习彭富贵彭千总也久侯多时了”。
杨凌这才注意到厅中还站着一个身材瘦削、年约五旬地武官,还有一个身材如豹、面如重枣、须发皆银地魁梧老人,杨凌连忙拱手笑道:“白大人、彭千总,本官见了老友一时忘形,失礼失礼”。
白重赞虽清秀如书生,却也是行伍出身的老将,他一丝不苟地按军礼见过了杨凌,那位海盗王出身地千总彭鲨鱼也上前见礼,瞧那架势倒确是一员虎将。
杨凌和二人又寒喧几句,请几人重新落座,白重赞欠身道:“杨大人,此来江南除了开海解禁事,想必就是为了扫除倭寇了?”
杨凌颔首道:“正是,实际上两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关系,倭寇不除海禁难开,而且最近倭寇迫于日本国剿寇风声甚紧,己全部逃住大明沿海,就算不为了解禁事,也得注意如何防止他们的侵扰”。
白重赞笑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辖下的水师原来只在近海巡戈,用的也多是平稳但迟重的福船,与其说他们是海洋水师,还不如说是内湖水师来的实在,这其中的差别可是不小。
如今龙江船厂已造出了多艘新式战舰交付使用,彭千总擅于海上作战,教习有方,前不久我们还按兵部发出的命今,举行了海战试习,水师战力大增,住年一到四五月间,倭寇便乘风而来,袭扰不断,下官正在沿海布防,听说今年倭寇来势汹汹,下官又做了些调整,务必要保证对倭寇迎头痛击,首战大捷,以壮我军士气”。
第253章 剿匪之策
“你们谁读过书认过字儿?”彭富贵的三儿子,原来也曾是海上悍匪的彭小恙裸着古铜色双臂,瞪起双眼恶狠狠地问着,他那两条虬结如蛇的结实手臂肌肉突突直颤,瞧那样儿这群刚刚招纳的大兵里如果有人高呼一声‘我是秀才’,就能被他活活掐死。
站在第一排和他正对面的四个士兵怯怯地摇摇头,趁人不注意退了一步,悄悄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
彭小恙的目光徐徐扫过近三百名新募的水军,见没人应声,有些失望地“嗯”了一声,点头道:“不认字儿没关系,爷爷……咳咳,本官也不认识。不过没关系,没读过书也听过‘同舟共济’这个词儿吧?你们说老祖宗为啥不说同车共济、同马共济、同桌共济、同床共济,非要说同舟共济呢?”
从长乐等地招来自幼惯习水性的新兵们忍不住想笑,但是小恙大人的形象太过凶悍,所以他们还是很配合的摇了摇头。
彭小恙把手一挥,大声道:“因为只有在水上,所有人的命才连在一起,连着你们性命的,就是船。所以水上打仗,你们要牢记,打得不是人,是船!
你们这些新上跳板的嫩瓜囊子,老子教……本官教教你们,大水漫上来了没关系,和他们对盘的时候,千万不要逞英雄。该掌舵的掌舵,该操炮的操炮,该升帆的升帆,旁边打得再热闹,那都不管你的事。爷不要出奇冒泡的,干架的时候谁敢起刺儿老子插了谁的芽儿。”
彭小恙时而官话,时而黑话,手舞足蹈说的极是认真:“你们上了船就两件事儿,护咱们的船,毁对方的船!哪怕他们的虾子比咱们多十倍,杀得就剩你们几个歪瓜裂枣儿了,只要弄沉了他的船,保住了咱们的,这一票就没白干,大鱼就算捞到手了,懂吗?”
彭小恙说完偷偷瞄了眼不远处驻足观看的那些大人,站在最前边蟒袍玉带的小白脸想必就是二老板背后的大老板了。看这模样……二老板十有**要升格成老板娘。彭小恙暗暗嘀咕着,见杨凌一脸微笑,似乎对他的教习方法十分满意,便更加卖弄起来。
他拿出昔年教训新入伙海盗的劲儿恶狠狠地说着,对头人多势众时怎么打、怎么玩阴的,自己兵强马壮时怎么打,怎么揍得对头翻不了身,然后就开始不厌其烦地对这些新兵大讲一旦开战,驱船的、进攻的、防守的供给军需的相互之间如何配合。
此时,海面上两艘新式战舰正在模拟攻守,演示船舷漏水、船帆失火等情形,船员如何各司其职,抢修堵塞、灭火、升新帆,同时战斗人员如何沉着应战,继续寻找战机。
杨凌在谷大用、白重赞、闵文建、彭富贵和一众水师高级将领的陪同下,看着这一片热闹景象,从暖烘烘的沙滩上缓缓走过。
海风徐徐,卷来些腥气。地面上军队训练的热火朝天,湛蓝的天空中仍有许多海鸟欢快地鸣叫着,盘旋着。
“这边,是由水师将领讲解旗语、灯语等通讯方法,以及舰队如何布阵、相互之间如何互为支援。这些年来,海备废弛,水师中吃空饷的很多,而且老弱残兵、甚至身为水师士兵而不习水战的士兵也大有人在。谷公公秉承圣意,来到江南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水师、裁剪平庸、招纳新兵,并严加训练,我江南水师才有今日气象,许多将领是新提升起来的,所以要从头训练。”
白重赞讲解着水师营状况,又不失时机地赞扬了谷大用几句,听得谷大用浑身舒泰,脸上不禁露出矝然的喜色。
谷大用的‘雷厉风行’杨凌是见过的,尤其谷大用如今的前程与开海通商是否成功密切攸关,而开海通商的第一关键就是能否有强大的水师保证海疆安全,他怎会不卖力整顿水师?
“这边的营帐,主要是由水师将领和彭千总招纳来的那些富有海战经验的人以模拟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