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此人有极大的情报网,即使是当归小时候的事情也能够了解清楚,并对当归做出了长时间,有目的的监视,最后得出结论。无论是这俩个可能性中的一个都只说明了两个问题,首先,昏君此人深不可测;第二,当归早被昏君盯上了,也就是说今晚的行动大约是要失败的。
当归停下了为昏君捶腿的手,老老实实地跪着。
昏君又拍了拍当归的头,指了指肩膀,笑的和蔼可亲:“孩子,别停下呀,给我捶捶肩,果然是老了,哎。”当归起身,继续为昏君捏肩。
“不归他做到了刚,却实在缺乏柔,这样的孩子,实在是无法成为一个仁君的。刚巧,那天我路过御花园,看见了你们小时候的那点事儿。不归那孩子,嘴里说着无情的话,可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动容,看到了不忍。我就在想,或许,你就是那孩子改变的关键。所以,我特地留下了你。这就是我留下你的初衷。”昏君懒洋洋地说着,甚至手还在榻上打起了拍子。
“然而,我没有想到,我选定的这只小母猫原来竟是一只小母豹。而不归呢,这些年,却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还是一个脸上画着微笑的傀儡。哦,除了一次,大约是你十四岁的时候吧,你不是九死一生了么?那孩子,听了你的消息带着兵马就去平叛了甚至没有我的命令。啊,这就是所谓的得与失啊。”当归心里又是一阵波澜,他,也会为了自己而冲动么?这是他么?
昏君并没有理会当归内心的波澜,自顾自的说道:“当归啊,其实,我个人是更喜欢你的,毕竟你活的更随性,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有帝王应有的豪气。仔细想想你的性子随我,但竟然还有几分像她。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和她的孩子。”昏君显然已经沉入了他的回忆里,他安详的微笑着,一下像是苍老了许多。
当归看着他的样子,手渐渐扣向了昏君的脖颈。
这是昏君教她的,下手的时候一定要乘人不备,下手快准狠,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当归的手微微地颤抖,心也开始猛烈地跳动。昏君在她的心里亦师亦父,当归下不去手。昏君在她的眼里,是这世上最尊敬的人,当归不忍心,不忍心让这位一代英雄就这样简单的死在自己的手上。
当归想,昏君即使要死也该是血溅沙场,或者死的轰轰烈烈也才不枉他的一生。
最终,当归还是慢慢地松了手。
“你又错过一次杀我的机会,你的性子总归是太柔,你迟早要死在这上面,孩子。”昏君缓缓开口,像是在说一些家常小事。当归一惊,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昏君瞟了一眼,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你是一个不合格的帝王,却是一个仁义的孩子。我会再帮你的。把你的传位诏书拿来我看看。”
当归跪在地上,开始不住的瑟瑟发抖,最终,从怀里掏出了那份所谓的传位诏书。
昏君接过那份明黄色的锦帛,仔细研读了一番,最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文笔极好。还有,你仿我的字体比我想象的还要神似。就连我自己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其中的不同之处。你用左手写的?”
当归头垂的很低,微微地点了点头。
“唔……有意思。”昏君再一次拍了拍当归的头,接着说:“我就说,我和不归那孩子都是左手写字,以你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就算原来习惯了右手也会默默改为左手的。可你平常依然用右手写字。唔,你今天是想逼宫以后,盖上这玺印吧。”昏君指了指那锦帛上的空缺处问当归。当归抿着唇,左手的小指微微抽搐着。
“去,把我的玉玺拿来,你知道在哪的。”昏君说完,靠在了明黄色的龙床上,似在歇息。当归喏了,又颤抖着手,把玉玺从老地方拿了出来,递给昏君。昏君笑着说:“孩子,那么紧张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下决心把这个国家给你了。”当归鼻头一酸,眼泪就哗哗的流了出来,当归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昏君微微颔首,双手郑重地把诏书递给了当归。当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肃的昏君。
昏君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解脱一般:“从你十四岁起,我就盼着你和不归其中一人杀了我,因为我没什么可教你们的了,最后一课就是杀了我。总算啊,我等到了这一天。辛苦了,孩子。你出去吧,孤累了。”
当归咬着下唇,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知何时泪水已经爬满脸庞。当归一蹭一蹭地慢慢往门口走去。但是,突然,当归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过身,向着昏君跪下,第一次喊了一声:“父皇!”
躺在床上的昏君缓缓睁开了眼,浅笑着应了:“哎!”
当归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走开,或许这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昏君了。
当归索性跪在那里不起来。
昏君呵呵一笑:“明天上朝,孤就宣布让你登基,孤就乐得做一回太上皇,啊,对了孤还要宣布散尽六宫呢。哎,她们跟了孤也真是委屈。你出去吧,再不久就天亮了,孤还要睡会儿。”昏君说的很亲切,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得不服的力量感。当归只就这样出去了。
那天,当归在昏君的寝宫外的花园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卯时,当归悠悠转醒,整理衣装,跪在昏君寝宫外准备请安。随侍的宫女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回音。之后就是一声尖叫,响彻回廊。当归再也不顾,冲了进去,只见到昏君躺在宽敞的龙床上像是睡得很安详。当归的眼泪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之后就是宣布先皇驾崩,国丧三日。软禁柳不归,然后宣读传位诏书,登基,再然后大婚。
在这些事情都结束之后,当归的心腹御医回禀当归,先帝是服毒自尽的。当归再细细回味,发现自己首先拟的那份传位诏书里原来没有提到关于太上皇的事。
再然后就是给先帝定谥号,立牌位入宗庙,遗体葬入皇陵。当归思来想去,决定定先帝谥号为:明。史称,孝明帝,享年四十二载春秋。
在篆刻牌位的时候,当归突然发现,以为避讳的原故,她并不知道昏君到底叫什么名字。
后来经史官暗示,终于知道,昏君姓柳,名尊。
柳尊。
果然,天下唯吾独尊。
这就是昏君。
当归一怔。
狗熊救美
诱夫大计第二十二记:美人确实挺美,但是英雄却不算英雄。说昏君枭雄也好狗熊也罢,反正和英雄扯不上关系。
第二十二轮:落花美人,旷世枭雄。
当归回过头去,果然是罗妃。当归的嘴角也扬起了撒娇般的微笑:“落花姨姨!”
她唉了一声,笑眯眯地扯过一只蒲团毫不顾形象地坐了上去。当归几乎不可见得一皱眉,看来这些年的礼佛还是没有使她敛一敛自己的性子。
要说起昏君最宠爱的两个女子,罗妃和瑜妃几乎是天壤之别。瑜妃是那种什么都不挂在心上的人,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而罗妃则是什么都爱管一管的性子。就算是那些个花谢花开她都要感叹一阵子的,于是就人送外号:落花娘子。她自己也倒是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再加之罗妃没有封号但是却算得上是很受宠的嫔妃,于是六宫上下其实都叫她落妃,只是没有正式宣告天下而已。
比起瑜妃,其实当归更喜欢罗妃一些,至少她活得真性情,才像个活着的又生气的人。
说到渊源,当归还是和罗妃有些缘分的。罗妃进宫早,一直没有子嗣。罗妃表面上是没心没肺的,但罗妃可不傻,当归八岁进宫那年,罗妃多次请求领养当归,虽然昏君最后还是没有应允,但是当归还是很感激罗妃的。毕竟,她在柳不归和自己之间赌了自己不是么?从此以后,当归就和罗妃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关系。直到罗妃出家,当归都给她挑了一个最不显眼又能过的比较自在的尼姑庵,她走之前还赏了她一大笔钱财,用于打点上下。
“落花姨姨,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我是有求于你。”当归笑得像是在撒娇,说罢,从身后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推到罗妃的面前。
罗妃笑得眉眼弯弯。当归这才发现她竟然没怎么变,依旧是芙蓉笑靥,国色天香,按理说她应该比瑜妃还要大个一两岁。瑜妃却比罗妃苍老了不少。罗妃很快就打开了箱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叠银票,她悄悄抬头看了看当归,又勾着头数了数银票。之后,喜上眉梢,她又随便扒拉了几下盒子里的首饰,很快关上了箱子。
“陛下,您有什么就问吧,妾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罗妃笑得很美,美得甚至有些妖娆。
“那我直说了,是关于先帝的事情。”当归面无表情的抛出这句话。
罗妃一愣,然而也没有愣多久,估计大概预料到了当归想要问什么。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是当归看不懂的表情:“他啊,他可是好男人呢。只可惜……你想听什么?”
当归没有说话,当归在等着罗妃先开口。
“我还没有蠢到以为你只是想来听听我和他的爱情故事……”罗妃说到这里象征性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陛下,您说吧,想听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使得罗妃反而笑得有些献媚。
“就说说你和他之间的爱情故事吧,我想听。”当归意味深长的一笑反而使罗妃一愣。
“好……好吧。”罗妃说得有些无奈。之后就是絮絮叨叨地开始讲故事。故事并没有太多的特别,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浅浅淡淡的几句话而已。
这个是开始的时间既不是很久很久之前,也不是很久很久之后。总之就是某年某月某某日,风流倜傥的昏君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市中肆意驰骋,好一副青年才俊意气风发的样子。(虽然当归认为这有扰乱市井生活的嫌疑)
之后出场的就是美若天仙,虽衣着简朴但是仍不掩一丝风华的罗妃。那时的罗妃身姿窈窕,美艳动人,步步之间宛若足点莲花。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脚小的原因,还是摔了一跤。
此时,昏君恰巧策马而过,一声“吁”之后,终于从马蹄下救下了这个女子。此时的罗妃吓得芙蓉面上挂了几滴香腮泪,那叫一个楚楚动人,那叫一个美人落泪,惹得天下英雄竞折腰。
之后,昏君就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雕花香木扇,挑起了美人的脸,一脸玩味的打量。(当归确信这里罗妃并没有说谎,证据就是昏君的扇子。包括现在当归时时喜欢拿把扇子装文艺,也是当初昏君教当归的。)
美男子勾引美女子,眼波流转之间,一眼万年。
之后就是,昏君不容置疑的口吻:“美人,跟孤回宫。与孤一起坐拥这大壶江山。”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
美人一愣,霎时红了芙蓉面。香腮泪滚,却已是,经年事。
那一年昏君二十有三,美人双十年华,成就一段佳话。
从此之后,有美人罗氏独宠后宫。
但是,后宫的队伍依然在慢慢壮大。
昨天天是谁谁谁家的女儿,今天是谁谁谁家的千金,总之明天,他们都是昏君家的妃子。
但是罗妃依然笑傲后宫。
有人问曰:“罗氏妒否?”罗氏答曰:“不妒。尔等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妾只愿常伴君。”
罗妃之贤,世间称颂。
其实,说白了,就是罗妃很淡定,淡定到所有人都害怕。直到一个人出现,瑜妃。这回罗妃就真的不淡定了。自从瑜妃来了,昏君就不常来罗妃这里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昏君看瑜妃的那个眼神,专注而执着。罗妃这次,真的怕了。
罗妃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眼里仍然还闪烁着微弱的火花:“我只恨瑜妃,不恨他。毕竟他是这样一个完美到了极致的男人,毕竟花引蝶,不是花的错。”
罗妃一顿接着说:“他走得这样早,妾真的没有想到。前一天还在为他吃着另一个女人的醋,第二天却得知他已经不在了,我才觉得这一切都是枉然。我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就这样跟着他去了,但是我却想起他对我说过,阿罗,你可还得有很长的路要走。”
罗妃说着说着,泪却先流。没有抽泣,只是好端端的,就落下了两颗硕大的泪珠子。
当归不知不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罗妃像是又想起了很多事,有些无奈的苦笑:“……是啊,我还记得,那时我还说,皇上,臣妾是要和您一起白头偕老的。……是啊,当初我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回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如今想来,他或许早料到了结局。”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终于是当归打破了沉默。
“落花姨姨,当归有一个疑问,只是不知道是否……”当归没有接着说下去。
“有什么你就问吧,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该说的也说了不少,也不差这一点。”罗妃说着,伸手一下抹去了脸上尤垂着的两滴泪珠,一脸的不在意。
“好,那当归就问了。”当归一顿,像是在想应当如何更委婉一些表达,思来想去,不如就直说。“落花姨姨,您为什么没有为先帝生下孩子,他这样的爱您。”
罗妃一愣,苦笑如同哭泣:“这个本不是秘密,只是宫里人都挺忌讳谈这个问题而已。当归,不是我不愿意要,是他不愿要孩子啊。我们每次行了房事之后,他都要送来一碗汤药的。年少的我还以为这是例行的赏赐,久而久之,才知道,这是他的规矩。我也曾怨过,他为何不肯要我和他的孩子,他只说,壶国需要新的继承人。妾本只是一介布衣,不懂他的政治,妾只知道,他喜欢怎样,妾就顺着他即可。妾不愿给他带来忧虑。”
罗妃说的有些口干,端起一旁的茶盅,就着抿了一口,接着说:“妾曾见过他亲手为妾做的一幅画像,虽然画的不是很像,但是妾一看就知道是妾自己,那眉眼,那神色,还有妾嘴角的那颗小痣。妾时时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都拿出来看看,妾就知道他是爱着妾的。妾也就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也就不怨不悔了。现在我在这庵里给他祈福,日子虽是苦了些,但总是觉得他还在我的身边。”
当归听罢一颔首:“确实是没什么可怨的了,落花姨姨。先帝他有了您这样的妻子,也是他的福分吧。”
罗妃扑哧一笑,眼里又堪堪地滚下两颗泪来。她喃喃地说:“情这一字,苦煞多少痴情人。妾不算痴情人,却也想为他守好这段情。妾带着这段情进了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