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并不回答,却闻得轻轻的脚步声在向她的床榻靠近。
“水漾?”子衿似乎觉得不对,急欲回头,却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搂住了纤腰。她急得惊呼出声,并且手脚齐用地奋力低呼挣扎:“是谁?放开我!”
耳边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接着有人道:“子衿,是朕!”
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一个她日思夜想的声音,此刻正如焦雷一般灌进她的耳中,惊得她的身子猛地一颤,似是不信一般,两眼瞪得大大的,半晌后,才怔怔地说道:“难道我又做梦了?”
“子衿,你没有做梦!是朕来了!”夜未央轻轻抖动了一下她的肩膀,又强调一句:“是朕来看你了!”
她努力了半天终于双眼在黑暗中得到了适应,待看清了那个熟悉的轮廓,她有那么几分钟的愣怔,紧接着便情不自禁的唤出声音:“皇上?真的是皇上,我没有做梦?”
“当然不是做梦。是朕,朕来看你了。”夜未央的声音很是激动,他几乎是抖着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并且紧紧的,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溶进自己的身体一般,这才忘情唤道:“子衿,朕好想你!”
“可是今儿不是皇上迎新后入宫的日子吗?”子衿在他怀中结结巴巴地问着。
“子衿,朕今天只想见你。”他将她的身体扳正,虽然屋内黑暗无光,但他依旧用一双朗朗黑眸深情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朕,今天只想见你,为你的‘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再把银缸照,唯恐相逢在梦中。’朕怎舍得只与你梦中相会,所以朕就来了。”
“皇上,你去曲桥上的亭子里了……”她轻呼出声,她知道,此时的夜未央已经看到了凉亭里的吊信,他有去凉亭,说明他还在念着他们的曾经,他们的种种过往,想到此处不由得泪水涔涔而落。
夜未央再次将她紧拥入怀:“朕不止去了曲桥上的亭子。朕还看到香包内的‘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山还有棱,天地还未合,所以朕就来了。”
那是她在给夜未央做荷包时放在里面的诗,没想到这也能被他发现。尽管这样,可她依然清楚地明白,她身处冷宫,还是一个带罪之身,于是柔声道:“皇上不是也和其它人一样,认为是嫔妾害了淑嫔和她腹中的皇子吗?怎么又肯来见嫔妾了?”
他怔怔地看着子衿。声音软软的:“子衿,是不是因为这样你就怪朕。对朕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子衿低头:“哪有不亲近,只是嫔妾是带罪之身……”
“瞧你,还说没有。以前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你从来都是以我自称,现在自称嫔妾,可不是没有以前亲近了。”他见子衿不语继续道:“当时所有罪证都指向你,朕也是气糊涂了。太后和鸾贵妃又不依不饶。朕只好先让你住到冷宫来,待事情冷下一段时间,朕会想办法将你接出去的。”
“当真这样想的吗?”子衿又重复着以前常用的动作,用小拳头敲着他的肩膀。
夜未央复又将她搂在怀中,叹道:“本来朕想着让你在冷宫呆上一年半载的,大家对这件事也就忽略了。可是你的影子常常在朕的脑海里打转,有好几次朕还情不自禁的走到了暖秀宫,可是进去一看,人走屋凉。那叫一个心酸哪!”
子衿终于委委屈屈地哭出声音,两只玉手立即变成两个挥舞的粉拳,虽然劲不大,但却实实地砸到夜未央的胸前,她一边哭一边道:“为什么我想恨你,就是恨不起来。你知道我是不会做那样伤天害理的事的,就算我有那么狠的心,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孩子,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朕知道,朕知道!”夜未央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地说:“朕也后悔,也许当初再缓几天好好查一查,可能结果又不一样。你来冷宫的没几天朕就后悔了。这段时间朕过得也是担惊受怕的日子,怕你在冷宫过得不好,怕你伤了病了。前段时间朕听说冷宫里死了个人,吓得朕都快尿裤子了!”
这一句尿裤子,终于让阴雨绵绵的季子衿破涕微笑,忍不住搡了他一把:“皇上说什么呢!”
夜未央爱怜地帮她擦着眼泪,哄道:“好了,不哭了。朕这不是来了吗?你看你多有本事,在凉亭里挂了两份信就把朕的魂给勾来了。”
子衿当即翻着白眼,撒娇道:“去你的,谁勾你的魂儿了!”
夜未央当即投降,举手道:“朕,是朕勾你的魂儿行了吧?”
子衿嘟嘴背对于他,堵气道:“皇上也没有勾了我的魂儿!”
夜未央赖皮一般地又自身后缠上她的腰,贫嘴道:“那就还是你勾了朕的魂儿!”
“哎呀!我也没有勾你的魂儿!”子衿一跺脚继续不理他。
夜未央身子一歪,当即将她拦腰抱起,语含深意:“到底是谁勾了谁的魂儿,我们何不床上研究研究。”
“怎么研究?”子衿仰头看他。
夜未央狡猾一笑:“朕做给你看。”
那一晚,夜未央连哄带骗,终于将这女人骗上床,直到天亮时,女人才有空问他:“皇上,到底是谁勾了谁的魂儿?”
第一卷 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一六二节:消息
第二日一早,夜未央如往常一般起榻准备去上早朝。他抚着子衿的秀发依依不舍道:“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朕会尽量说服太后,并想办法让你出去的。母后做妃子的那些儿年,处处受皇后压制,为了朕可以说是委屈求全,过得极为不容易。所以现在朕不忍再让她伤心,你就得代朕多受点委屈吧!”
“太后也是护皇上心切,护皇家子嗣心切,这些我都懂。”子衿一句也不提出去的事,只是乖巧的在一侧点头。并轻声问道:“皇上想让我出去,现在可相信我了?”
夜未央吻着她的额头,满脸愧疚:“朕能在这出现,自是相信你的。你也要相信朕,别着急,慢慢等待,相信朕终有一天会将你接出这里的。”
子衿依旧只是点头。
在夜未央临出冷宫大门时,他又回头拍拍她的手道:“元淇在外面一切都好,朕会代你照顾好她的,为免她在外面受其它妃嫔的排挤欺负,朕下月就晋她为贵人,若是有机会再晋为昭仪,位份高一些在宫中行走也是方便些。朕这样做你可高兴?”
子衿灿然一笑:“皇上厚待我的妹妹,我自是欢喜的。”
“欢喜就好!”夜未央说完对她微微一笑,又伸臂紧紧地搂了她一下,这才转身出了冷宫大门。
大门关上的同时,子衿的一张俏脸也刹时被冻住一般僵硬。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冷宫空旷的小院里,本是夏日凉爽的清晨,后背却潮乎乎地渗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此时此刻,她眼前那扇掉了油漆的大门似乎成了一面镜子,她和元淇在季家的点点滴滴均在眼前一一浮过,欢笑,泪水相伴随行已有四年之久。还有她那张俏生生的俊颜,娇滴滴的声音,这一切都说明她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又胆小的女子。然而为何事情偏偏不是眼中见到的这样。
忽然。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季家爹娘的身影,这才是她最深的痛。无论是她还是元淇,都是爹娘的女儿,无论谁有事,那么最为难过的都是季家爹娘。
子衿的心如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猛地一抽,疼痛便蔓延开来。
水漾自屋内走出,轻声道:“娘娘,回屋吧!皇上已经走远了。”
子衿无声点头,被水漾搀扶着回了屋内。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几碗蔬菜粥,几个茶叶蛋。一碟新鲜嫩绿的凉拌小白菜,一碗飘着各种青菜叶子的蔬菜杂汤。子衿一笑:“莫不是后院的小菜都可以吃了,今天的餐桌上好像丰盛了不少嘛!”
水漾也是一笑,执起汤勺慢慢向碗里盛着汤:“最近娘娘往后院跑得勤快,浇水除草也及时,所以这些个青菜早早就能吃了。若是娘娘不去理它们,缺少水份不说。单说那些肆意疯长的野长就能把这些个青菜苗欺负得又黄又瘦,所以这野草啊,还是该除就得除,心慈手软,终是后患无穷!”
子衿端过汤碗喝了一口,眯眼道:“你说得没错,心慈手软,后患无穷!”
自那日以后,夜未央虽然没有很快放子衿出去。但却丝毫没有掩饰他对子衿的好。即便她身在冷宫,夜未央也依旧赏赐不断。新晋的时新瓜果,各色珠翠,希罕衣料,但凡宫中有的,他都是紧着子衿先挑。就连内务府分发供己的奴才们,也不敢再用冷宫的标准给子衿送食材和吃穿用度。这样的日子一久,诸般待遇渐渐如在暖秀宫时一般好,所以这个冷宫被子衿住得真的不太冷了。
方姑姑每天开开心心地享受着各色美食,就连郑贵人也感叹道:“若是冷宫的日子一直能这般不缺吃穿,那住在这里还真是逍遥得很,既有了清静,又能躲开宫中的明争暗斗,真是好极!”
听了这话,子衿只是苦笑。既便恩宠再多,人依旧在冷宫里,形同软禁,没有人身自由。太后不答应,是万万出不去的。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倒是夜未央则恢复了如从前那般,不但不计较来冷宫路途偏远,冷宫内环境贫瘠,而是每隔三两日必来看她。软语温香,满面深情。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本来在后宫众妃嫔中间渐渐沉寂的子衿,又如一颗雨后的春笋般疯狂地生长起来。不但在帝后大婚之夜,夺去了皇后的洞房花烛夜,更是身在偏远的冷宫,居然抢过了东西六宫的八方恩宠,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让那些妃嫔们,又开始咬着牙齿羡慕忌妒恨起来。特别是那些恨子衿不死的人,已经开始牙根都痒了起来。
但是子衿当初并未被废去嫔位,依然是皇上的妃嫔。虽然是身在冷宫,但是皇上愿意来,即便是太后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太后只是限制她不许出冷宫,可限制不了皇上看她,宠她。
这样一来,她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地。于是又开始过起了小心翼翼的日子。但凡从宫外送进的吃食,都要经过银品试毒,才敢放心食用。哪怕是夜未央命人送来的东西,水漾也是万分小心的对待,就怕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如此,无论是冷宫内,还是冷宫外,众妃嫔的心情如同这外面的天气一般,日渐炎热焦灼起来,甚至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日渐炎热的天气后面,定有一场突出其来的暴风雨。
直到有一天,小康子大白天的便不顾危险直接翻墙而过,而后直接闯进子衿的房间时,子衿发现他的整张脸似乎都绿了,不由得脸也白了几分,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娘娘!”小康子跪地便俯头哭了起来。此时,他的整张脸都是湿乎乎的,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眉眼鼻唇还带着一些因为过度着急,而微微引起的扭曲。
子衿看得心中一阵强烈的波动,似乎暴风骤雨马上来临一般。她慌忙将他扶起,急急问道:“怎生脸色这般难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水漾和如意对视一眼,也隐隐感觉到不好,都凑到小康子身前侧耳听着。
小康子挥袖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今儿早晨宫中众妃嫔齐到太后的永寿宫请安,淑嫔提到近日皇上放着宫中那么多妃嫔不临幸,偏偏喜欢往冷宫跑,又说冷宫阴气重,有损皇上龙体,传到外面去可是有损皇家颜面的。”
“那然后呢?”水漾已经急不可奈。
“然后借着这个由子好几个妃嫔就开始说娘娘不好,说娘娘媚惑皇上,扰乱宫闱。鸾贵妃和淑嫔,还有那个已经晋为贵人的柳如烟居然一起跪请太后直接赐死娘娘,紧接着整天巴结鸾贵妃的几个妃嫔也都跪了下去,目地也自是请太后赐死娘娘!据说因为这事永寿宫内乱了一早晨。”小康子说到这,紧张地望着子衿。
“哼!为了除掉我,淑嫔和柳如烟这一对死敌居然也可以联手了?原来为了同共的目标,死地也可以变成盟友。”子衿尽量保持着镇静又问道:“太后怎么说?还有那个新入宫的皇后又怎么说?”
“太后一开始不太同意,说皇上如此钟爱于娘娘,若是将娘娘赐死了,怕伤了和皇上之前的母子情份。但是鸾贵妃等人都说这样做也是为了皇上好,宁可伤了母子情份,也不能伤了皇上的龙体,更不能伤了南陵国两百年的昌隆国运。”小康子想了想又道:“至于那个新入宫的罗皇后却也没表现出任何反驳的意思,只说一切凭太后做主。”
“这么说来,她们的煽动在太后面前已经有效果了?”子衿一阵骇然。
“娘娘,怎么办?咱们去告诉皇上吧?”如意也急得哭了出来。
“不可。”子衿挥手挡住她,慢慢做了个深呼吸道:“让我想想。”
子衿想了一会儿,复又问道:“小康子,这些话都是慧妃娘娘让你转告我的吗?”
“是。”小康子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慧妃娘娘也急得不行了。她刚刚从太后处回来,就急着让奴才来通知娘娘一声,好让娘娘早做准备着。”
子衿点点头又问:“那她们打算何时动手?”
小康子想了想:“慧妃娘娘说,‘鸾贵妃给太后出了主意,说是等明日皇上上早朝时,太后亲自来冷宫赐娘娘一杯烈性毒酒就好,待皇上下了早朝,什么事都办妥了,直接来个先斩后奏,待皇上下早朝后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好狠毒的心啊!”子衿手握拳头,重重砸在一侧的机案上。复又对小康子道:“大白天的这里不能多留,你且先回去,密切注视着永寿宫的动静。若是太后不发话,那些个妃嫔包括皇后,因为忌惮皇上的龙威,所以都不敢来冷宫胡闹。若是太后准备好来冷宫了,你就回去找慧妃姐姐,让慧妃姐姐去求老佛爷救我。”
小康子一脸肃然地答应着,又按原路翻墙出去了。
第一卷 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一六三节:险象
小康子来的这一天正好是十五,不但是众妃嫔齐聚永寿宫请安的日子,更是帝后夫妻二人团聚的日子。按南陵国的习俗,每逢月圆之夜,这一天皇上都要陪着皇后,即便是不在皇后处留宿,那么帝后夫妻也总要一起用膳的,以示夫妻和睦,家业兴隆之意。
罗皇后初初封后入宫,又是当朝重臣罗修恩的孙女,更是皇上和太后用来制约鸾贵妃娘家的筹码,所以夜未央对这位皇后虽然淡不上钟爱,但该有的礼节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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