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淇“啊!”了一声,手中一个不稳,饭碗直接摔到了地上,同时也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声音中也带了哭腔,着急地说道:“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子衿瞪着欢颜,“你没听错?”
欢颜怯怯地说道:“奴婢从厨房回来的路上,听见黄妈妈和另外两个妈妈在说,绝对没有听错,奴婢听得真真的。”
子衿不再理她,转头对元淇道:“妹妹衣服脏了,快回屋去换了,等会儿咱一起去给爹娘请安,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了。”
元淇慌慌张张地答应着,有些魂不守舍的带着碧玉和美玉出去了。
子衿让欢颜将早饭端了下去,叫过随喜警觉地问道:“发现了什么不妥吗?”
随喜赶紧凑上前低声答道:“小姐,每一棵树奴婢都仔细看过了,虽然福总管说天热而且干旱,府上的花花草草要多浇些水,但是奴婢发现死了的那些树底下的水份,要比其它植物的多,而且每棵树下面的泥土,都有一块被松动过的痕迹。”
子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别声张,对谁都不许说。”顿了顿又说道:“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树下那水分过多的泥土挖回来一些,放在太阳下面晒干。”
随喜虽然不明白子衿的用意,却也不多问,并且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这时元淇便换好衣服又过来了,子衿也起身,二人一同去了前院的厅堂。
此时,季氏夫妇正在厅堂上坐着,眼中均有一丝凝重之色。
二人行礼请过安后,季老爷便说,“今儿是十五,我们一家人去寺里拜一拜佛吧。”
不容子衿和元淇答应或反对,便被几个丫头扶着上了马车。马车很大,季老爷和夫人,还有子衿和元淇都坐在一个马车内,但谁都没有说话,季老爷的眉头始终紧紧的皱着。
冷木易在前面带队,第二辆马车里面坐着几个丫鬟和婆子,还有一些拜佛用的东西。
这京城一南一北各有一寺院,南为常泰寺,北为广安寺,季家居在北城自是离广安寺较近,而且广安寺的香火也更旺一些。寺依山而建,曾有风水大师说广安寺是前有流水,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
季家一行几人到达山脚下时,拜佛的人流已经络驿不绝的涌上了山腰,熙熙攘攘拥堵不堪,季老爷安排车夫在山下候着,几人带着丫鬟和婆子,再加上一旁保护的冷木易,徒步上山。
广安寺建在山上,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可山上通下去的路都已修复平整,青石铺就的台阶,每隔一段还有待客休息的石桌石凳,半山腰还有前往寺里领路的僧人。
寺里的大殿挤满了人,季氏一家由僧人引领着拜佛,上香,鲁氏自是给了不少的香火钱。子衿一直紧紧跟在鲁氏的身后,模仿她的样子一路拜下去,但是她总是感觉似乎有个目光一直在跟着她。
趁季老爷和鲁氏不注意,子衿猛地转头,不偏不倚地碰上了一对熟悉的目光。
第十四节:齐康
更新时间20131012 9:03:56 字数:2372
四目相对之时,子衿差点激动得叫出声音。
对方显然也很激动,看样子似乎就要奔她而来的架势,子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别人不易发觉的情况下,轻轻摇了摇头。
此人会意,没有上前和子衿说话,但却一直在身后跟着。
季氏夫妻二人带着大家将寺内的众位神仙都一一拜到之后,已是接近晌午,而后季家一行人则由着僧人领她们到后殿的斋堂,季老爷包了院子,等着吃一席斋饭后再归府。
晌午的太阳又毒又烈,似要把大地烤化一样,季家这一院子的人也是干淋淋的。
开饭之前,子衿凑到鲁氏面前,小声说道:“娘,天儿太热了,我这衣服都被汗浸透了,幸好随喜帮我带了一件,我去没人的院子换一下,免得穿着湿衫出去闹了什么笑话。”
鲁氏帮子衿拭了一下额角的汗,关爱道:“这天确实是太热了,快去换吧。”
“嗳!”子衿答应着,便快步出了院子,元淇在后面追问她去哪,她也没搭理。出了院门那对熟悉的目光正在等她,她一使眼色,那人便在她身后跟了上来。
子衿闪进一处没人的院子,小心地嘱咐随喜:“你在门口给我看好,别让人进来。”
随喜眼看着小姐和一少年进了院子,也不敢多问,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转而一想却也忍不住发笑,心中想着:难不成大小姐是在这里与情哥哥私会,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收回心神,紧紧地帮大小姐看着。
“齐康!”子衿唤了一声,眼泪就要落了下来。自被灌进那一碗鹤顶红之后,她的内心时时都在煎熬,虽然在荒郊野岭中被好心的爹娘相救,有了可以栖身的地方,但季宅的日子却也是步步惊心,今日一见齐康,似是见到了久别亲人般,这一肚子的艰难就要化成泪水奔涌而出。
齐康穿着一套肥大的蓝衣黑裤,裤子上还打着补丁,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已经磨损得卷了边的草帽,整整遮住了他半张脸。
齐康见子衿唤他,草帽一摘,便“扑通”跪倒,万分激动地说道:“大小姐,果真是你!”
子衿蹲下身子,颤颤地说道:“齐康,能再见到你真好!”
齐康张了张嘴,本想说出来,可最后都化成了哭声。
子衿擦了擦眼泪,强自镇定地说道:“齐康,我没有多少时间,你快告诉我,我哥哥他还活着吗?”
齐康痛苦地摇了摇头,哭道:“大小姐,我没照顾好大少爷,他,他已经……”
子衿一阵紧张,“已经怎样?”
齐康挥袖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当日我和大少爷去山上打猎,突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五六个拿着大刀的壮汉,不分原由就朝我和大少爷砍来,我的功夫太弱打不过他们,大少爷一边护着我,一边和他们打了起来,当他们把我和大少爷逼到山崖之时,大少爷的左臂已经中了两处刀伤。”
“哥哥……”子衿低呼出声。
“我和大少爷一起被推下山崖,我顺着水流漂了很远,后来被一渔民救了起来,待我神智清醒后再去找大少爷,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我什么都没找到。”说到这里齐康已是趴地痛哭不止。
子衿不顾头顶那刺目的阳光,仰头望着炎炎烈日,硬生生的将哭声和眼泪逼了回去,咬牙道:“齐康,别再哭了,哭是无济于事的。”
“大小姐,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大少爷,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夫人,我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大少爷的,可是……”
子衿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平静的声音中暗藏着杀气,“齐康,这不怪你,我会让她们以牙还牙的。”
“大小姐,我知道,知道这一切都是二夫人做的。”齐康的脸上写着愤怒,“所以我悄悄溜回去找你,但是我在柳府附近守了三天也没打听到你的消息。”
子衿冷笑,“她们以为我也死了。”
“我在柳府门外守着,我想找机会为大少爷报仇,可这一家人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是前呼后拥一大群人,这不等了这许多天,终于等到二夫人带着少爷和小姐出来上香了。”齐康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子衿这才注意到他的腰间居然插着一把刀,刀柄隐约露在外面。
“坏事做多了,自然要多烧烧香,拜拜佛,以图个心里安乐,但是你千万不可做傻事!”子衿伸手扯了扯齐康那宽大的蓝衣,将露在外面的刀柄重新遮盖好。
齐康涨得满脸通红,“大小姐,我实不能看着少爷就这么惨死,我恨得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子衿摇了摇头,“你若杀,只能杀一个,可我们的敌人就那一个吗?也许你会说有几个我杀几个,可是你根本等不到这个机会,自己的命可能就搭进去了。”
“我不怕,能杀一个是一个。”
“欠下的,总要还的,不急。”子衿淡淡道。
齐康抓抓脑袋,不知道子衿在说什么,却又突然想到刚才那一家子人,忙问:“小姐,您又怎么会在这里的?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齐康,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没有时间和你多说,我现在在季家,但只是暂时的,三年后我会进宫选秀,或许这是我唯一报仇的机会。”子衿长话短说。
齐康一愣,“进宫?”
子衿点头,“齐康你什么都不要想了,我这还有些钱,你拿着走得远远的,别让柳家的人发现你,然后做点小本生意,好好的活下去。”子衿掏出银子塞给齐康,“你娘活着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要听她的话。”
“小姐,小姐……”齐康已经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小姐,我,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子衿急走了两步,闻听此话,却又放慢脚步回了头,“齐康,你最好离开京城,那样才是最安全的,你呆在京城万一被二娘的人发现,定是凶多吉少。”
齐康又在后面喊:“小姐,你当真要进宫?”
子衿回头,“定是要去的。”
子衿在齐康的呼喊声中出了院子,虽然她在努力使自己平静,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一丝笑容,不让别人看出一丝破绽,可是努力了良久,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的亲生哥哥也不在了,叫她如何平静呢?
走出院门,随喜便迎了上来,子衿未曾说话,随喜却说:“眼睛哭得红红得,准会被人看出来的。”
子衿站在那里不言语,随喜却从腰间掏出了脂粉盒,打开后在子衿的眼睛周围扑了些香粉,莞尔一笑:“这样不是就好多了。”
子衿依旧不说话,欲往回走,却又被随喜叫住,“小姐,您和夫人说出来换衣服,衣服没换又回去?”
“换!”
于是她被随喜拉到另一处空院,任凭她把自己那件湖蓝色外衣卸下,又换上一件淡粉色的,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第十五节:见鬼
更新时间20131013 8:03:12 字数:2347
子衿不知道她是如何和季家的人一起用完斋饭的,更不知道席间吃了什么,她只是如同嚼蜡一般麻木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当一家人爬上马车原路返回时,她似乎才微微唤回了神游的意识。
随喜在她上车时,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却回随喜一个迷人的微笑。
坐在马车里,她漫不经心地掀开车窗帘子,有意无意地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齐康是柳家的下人,小子衿一岁。当时齐康的母亲还未成亲,但是肚子却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在当时看来,闺阁中的女子未婚先孕,是一件极为伤风败俗的事情,家族之内自是容不得她,再三逼问她也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族长便要将她浸猪笼以振家法。
当天夜里,齐康的母亲被关在家族的祠堂里,后半夜趁大家都睡熟的时候,齐康的外婆悄悄溜了进去,将女儿放了出来,并含泪告诉她,“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齐康的母亲一路逃到京城,母亲给她带的一点盘缠也花完了,饥饿难忍,又加上害喜得厉害,终是体力不支,晕倒在街头。
恰巧此时子衿的母亲经此路过,便将她救了起来,不但帮她找了住处,还给了她一些银钱生活,最终齐康的母亲平安产下齐康后,抱着他长跪门前,称做牛做马定要报答夫人的恩情。
夫人便同意她带着孩子进府,做了大少爷齐墨白的乳娘,但是好景不长,在齐康四岁时,他母亲便撒手人寰,临终时她将齐康托付给夫人,又嘱咐齐康,夫人是他们的大恩人,长大之后一定要知恩图报。
后来齐康便成了柳家大少爷柳墨白的书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柳墨白待他也好,平时不但让他一起习字,还赠与他一些书看。柳墨白学武的时候,师傅不许别人看,但是学了之后,柳墨白也会偷偷教他几招。
与其说齐康是她们家的下人,还不如说是她和哥哥的玩伴,他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想着想着子衿不禁泪盈于睫,这一切仿佛都是昨天的事,可如今她与母亲还有哥哥已是阴阳两隔,无法相见了,原来昨天与今天,见与不见,生生死死离得那么近,只有一步的距离。
元淇注意到子衿的变化,悄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这一问子衿才回过神来,赶忙挥袖拭了拭眼角的泪,“没事,风迷了眼睛。”
元淇赶紧抽出帕子递给她。
继而马车内又恢复了宁静,只闻得车窗外马蹄声啪啪作响。
当晚季府的餐桌之上,很是沉闷,老爷和夫人都没怎么说话,子衿和元淇吃了几口,便说饱了。
季夫人叹了一口气,称累了,便由黄妈妈扶着回房休息了。
黄昏渐渐落寞,夜晚翩然来临。
窗外的月儿挂在上空微微冷笑,一颗火流星拖着灿烂的火苗划破宁谧而空灵的黑夜,亮出耀眼的夺目之光。
子衿躺在床上“翻烧饼”,翻来翻去却还是没有任何睡意,索性掀被起身不再睡了,找个由头将值夜的欢颜打发走,一个人坐在回廊里看星星,看着看着竟自呆了,连身后来了人都未发觉。
“星星这般好看吗?”
子衿闻声回头,竟是冷木易着一身白袍站在她的身后,“都说一颗星星代表一个人,我在找哪一颗是我,哪一颗是我哥,哪一颗是我娘。”
冷木易转身坐在她对面,“那你找到了吗?”
子衿摇头。
“找不到为何还抬头一直看?”冷木易问着。
“看月亮。”子衿答道。
冷木易也抬头,双眼死死盯着上空。
子衿奇道:“你看什么?”
冷木易眨了眨眼睛,嘴角含上一丝浅笑说道:“我在夜观星象。”
子衿诧异,“那你观到了什么?”
“观到了北斗星几度异象,忽明忽暗,四周带红光,五行偏位,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说话间冷木易一直抬头望着上空。
子衿知他在胡说,不但不拆穿,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古树无缘无故离奇死亡算不算不可思议的事情。”
冷木易依旧抬着头看天空,嘴上却说:“应该算吧。”
“鬼啊……”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两人各是一惊,瞬间从回廊的木椅上弹了起来,子衿首先说道:“什么声音?”
“前院传来的,去看看!”冷木易说完便纵身一跃跳出回廊,子衿赶紧快步追上。
“那声音好像是喊鬼啊!”子衿为了追上冷木易,不得不加快脚步。
冷木易歪头看她,“你怕?”
“才不!”
说话间,二人已快步来到前院,四周一扫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正在疑惑之时,却发现墙角处有一个小身影正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