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火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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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火葬-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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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4:34

荧光灯骤然熄灭,充足的阳光透过染色玻璃射进眺望大厅的窗户,蜡烛依旧亮着。州长对本·考德威尔说:“怎么回事,灯不亮了?停电了?”

“不知道,”考德威尔说。

“你是建筑师,查一查。”

州长真是应付裕如,贝特·雪莉心想。她轻轻把手搭在州长胳臂上。

“没事,”州长立刻说道。“我们会查清的,不管是什么事。”

“我知道你会查清的,州长。”

“我叫本特,”州长说。“别再用官衔了。”他飞快地向贝特送了一个笑脸,然后冲着还没挪窝的格罗弗·弗雷泽说:“消防局长在哪儿?还有鲍勃·兰赛?你说你那儿有台电话,走吧。”

竞阔的大厅已不复宁静,四面八方都是嗡嗡的谈话声。贝特挽着州长的手臂;格罗弗·弗雷泽领着他们穿过大厅。有人问:“州长,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们?”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州长停住脚,提高声音说道:“我们还不清楚,但我们会查清的,一查清楚,你们就会知道了。这是一种许诺。”又是那种为人熟知的笑容。“但不是竞选许诺,”他补充了一句。这话激起一阵欢快的低语。他俩继续跟在弗雷泽身后向办公室走去。

这是一间漂亮的办公室,贴近大厦的中心,两支蜡烛发出暗淡的光。市长坐在写字台前,电话贴在耳朵上。他向州长点点头,对着电话说:“那就把他找来,我要布朗副局长本人向我报告,明白了吗?”他搁下电话。

弗雷泽说:“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疏散?”他朝着市长和恭恭敬敬站在写字台旁的消防局长说。

州长说:“我们在做什么事情以前,先要弄清自己形势如何,从外部来看情况怎么样。我们知道,由于失火——”

“造成大楼晃动的不是失火,”消防局长的话音有些专横。“要么是什么地方存有弹药。我们还有其他的麻烦,我需要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才能放人去什么地方。”

“没人跟你争,”州长说。“但我们一边等,一边还是有事可做的。电梯能不能用?照道理应当有备用的动力,是不是?”

“照道理的事多着呢,”消防局长说,“可我没看见一点迹象。”他的蛮横劲消失了。他望着州长,等他发话。

“楼梯,”州长说。“有防火楼梯,对吗?”

“有两套,”消防局长点点头。

“好极了,”州长说道。“格罗弗,叫本·考德威尔检查电梯,你去检查楼梯。噢,对了,叫那些侍者重新上酒。我们不想把大家灌醉,但也不想搞得人心惶惶。喂,去吧,你回来以前不要对任何人说什么。”他顿了顿,低头看看市长。“鲍勃,城市是你的,有反对意见吗?”

市长淡淡一笑。“你好象已经负责了。执行吧。”

就算州长感觉到贝特的手在他胳臂上略带钦佩地摁了一下,他也没作任何表示。“也许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说,“不过,还是谨慎一点好。”

参议员彼得斯走进办公室,泛泛地向大家点了一下头,便侧身靠在墙上。“那个抢银行的小伙子走进来,”他还是平时那副口气,沙哑的声音一点没加掩饰。“他头一次出马,直来直去,头戴面具,挥动着手枪,冲进银行。‘好啦,你们这班赖着不走的家伙,’他说道,‘这回算是撞上了!’”

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消散了一些。州长看看贝特,她正笑吟吟地欣赏这一番插科打诨。“这是我们的杰克,”州长说,“顺便说说,他还会背莎士比亚呢。”

电话铃突然响了,市长拿起电话,报过姓名,听了一会儿。“好的,布朗,我这就叫你们局长来接,你向他报告吧。”他把电话递给消防局长。

本·考德威尔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正在打电话的消防局长,又扫了其他人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州长说道:“伯特·麦克劳在哪儿?他照理该来的。”

“麦克劳心脏病发作。”州长闭上限睛,稍停又睁开来。他温和地说:“我一向以为他是铁打的呢。”

“我们谁也不能返老还童,本特,”参议员说。“我早就没有什么永垂不朽的想法了。”他见消防局长用手捂住话筒,同时清了清嗓子,就没再说下去。

消防局长说:“下面几层楼的火势情况不大好,可消防队长认为可以控制住,他正在打电话调更多的消防队来。”

一片寂静。贝特抓紧了州长的胳臂,州长伸手扶在她的手上。

“但真正成问题的是,”消防局长说,“是底下安装机械设备的地下层。据他们估计,有个疯子钻进了大楼,假冒是派来检修小毛病的电工。他们在主变压器房里找到了他,已经烧焦了。由于烟太大,除了电没有了以外,他们无法查清出了什么事。”

本·考德威尔说:“备用发电机怎么样了?”

消防局长扬起一双大手,又放下来。“没电,一时不会来。”

本·考德威尔点点头。他丝毫没有失掉他那利落或者说从容的气度。“电梯不能使用,我查过了。当然,还有楼梯,不管怎么样,只要下边的火控制住了,就没有问题。楼梯总归是绝对安全的。我建议大家走楼梯下去,一半走这边,一半走那边。”

州长表示同意。“按行军队列,两边楼梯都安排十来个人强迫他们走,不许跑,不许慌。走下去这段路很长。有些人单凭自己的力气会走不动的,非得有人扶着点儿。”他环视四周。“我承认,用这种赶乘火车的方式有些滑稽,谁有没有更好的主意?”他轻轻握了一下贝特的手。

格罗弗·弗雷泽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住了。他一脸的汗。他有点结巴他说:“通往楼梯的门——全锁上了。”

消防局长说:“不可能。伙计,你弄错了。我们不能——”他摇摇头,拿起电话,对里边说:“守在电话旁边。我们得斟酌一下。”他挂上电话。

〖12〗

大厦身受重伤,痛苦不堪。短时间内,更重的创伤还看不见,只能分析,就好比在诊断的时候只进行推测一样。

发生了爆炸,这再清楚不过了。很久以后,爆炸专家将测定主变压器室的损伤,对康诺斯用工具箱带进来的炸药的威力进行估计。

塑料炸药携带方便:这种棕灰色的材料,有点象油灰,可以放进水里,可以用手捏,也可以到处放,不会引起麻烦。这种炸药是靠一根插在里边的雷管引爆,只要通过电线向雷管输送一小股电流就行了,而爆炸力令人难以相信。

几台主要的变压器受到严重损伤。尽管紧随爆炸而起的火毁掉或者说打乱了许多可供事后分析的材料,但裘·刘易斯的几台电脑根据已知的事实逆推,对重新确立可能的原因作了令人信服的说明。

无疑,由于爆炸,主电源出现大面积短路。其他的解释都与事实不吻合。

失去控制的电源产生电涌,远远超过了大腿一样粗的电缆安全输送电力的要求。失去控制的电形成的激冲只停留了几微秒,然而其结果,正象消防队长担心的那样,是直接的,灾难性的。

电线熔化了,熔化时破坏了绝缘层。在几个瞬间还有几处短路,象弧焊机一样放出一个大电火花,向隔音绝缘的墙壁施放高热。

接下来,遍地蔓延的烈火在大厦的四壁之内越烧越旺。

一部分火会因缺氧而熄灭,只留下一处处潜在的火点作为它们的遗产。

然而,一部分火会窜人管道,或冲进开阔的电梯升降井、走廊过道,在那儿吸足新鲜空气,积聚力量和愤怒,一路呼啸,吞噬油漆、木器、纤维织物、地板——所有易于吞噬的物质,还包括一般认为耐火的物质。正象裘·刘易斯的电脑事后显示的那样,这场战争的代价从一开始就根本无法估计。

4:10—4:31

帕蒂·麦克劳·赛蒙斯一向讨厌医院。但这一次她可离不开医院了,人们将伯特·麦克劳送进了他们称作医科大学心脏康复所的一个房间。父亲躺的那张床看上去象是一张古代的刑讯架,一些管子、电线从病床和父亲身上接出来。

母亲玛丽·麦克劳赶到医院后,她握住母亲的双手,吻了吻她。

“没什么事,”帕蒂说。“他在里头。”她朝着关上的病房门点了点头。“谁也不许去看他。大夫是个大好人,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或许是因为无可奉告。坐吧。”

玛丽·麦克劳说:“他一直在抱怨喘不过气来。我对他说,他身体超重,又过度疲劳。”

“你就别说了吧,”帕蒂说。“出事的时候保罗跟他在一起。”保罗现在到哪儿去了?她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玛丽·麦克劳说:“保罗跟他在一起,那就好。你那位保罗,真是个好小伙子。他和你爸一直处得不错。”

帕蒂没有吱声。

母亲说:“你爸一直担心你会嫁给某个楞头青——象他自己那样的,他老是说,这可不行。后来,你把保罗带到家里,我和你爸半宵没合眼,一直在谈论他,拿不准他配不配得上你。你还记得婚礼吧?教堂的走廊上全是保罗一方的高贵亲友,你依在你爸的肩膀上——”

“妈妈,”帕蒂几乎是厉声地说,“爸爸没死。你那样说话,好象是他已经不在了,他还没死。”

玛丽·麦克劳不再说了。

“我们以后非得留心,他不能那么没命地工作,两个肩头压那么重的担子。”

玛丽微微一笑。“没准保罗能帮忙。你爸爸老是说他年轻力壮,办事利落。我只是希望,世界大厦开张典礼遇到的麻烦事别叫你爸爸知道。”

“妈妈,”帕蒂的口气又严厉起来:“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都上了电视了。我经过楼下娱乐室的时候听见电视里在说。有烟,有火,好象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玛丽沉默片刻,突然又用温柔、焦急的声音叫道:“伯特!伯特!天啦!”

“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妈妈。”

“他当然会的。”玛丽凄楚地笑了笑。“你走吧。喝杯茶,散散步,休息一下再来,我留在这儿。”

来到外边,走进明媚的阳光里,帕蒂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想必是某种强烈的冲动在起作用,半小时后,那座巍峨挺拔、亮光闪闪的世界大厦出现在她的眼前。但大厦眼下已经受伤,成了一个可怜的巨人,就同它的营造者伯特·麦克劳一样。一股浓烟从挨近楼顶的地方喷出来。在脚下的广场里,消防水龙带也和从伯特·麦克劳病床上引下来的管子、电线一样多。它们蜿蜒蠕动着从几道大门爬进中央大厅,消失在楼口的浓烟里。

警察设置了路障。行人目瞪口呆,象东方神话里的食尸鬼一样瞅着大厦,观众象看公开处决囚犯一样渴望出现更多的流血、更多的恐怖场面。天哪!帕蒂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马上晕过去。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黑脸膛警察彬彬有礼而又关切地问。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警察,以满脸阴沉表示了他的关心。

“我没事,”帕蒂说。“就是有点——”她出神地朝那座痛苦不堪的大厦做了个手势。

“这儿还有两个人,你认不认识?一个大个子,叫——”沙龙看看巴恩斯。

“吉丁斯,”巴恩斯说。“一个是建筑师,叫威尔逊。”

“我认识他们,”帕蒂说。“不过他们挺忙——”

沙龙领着她通过路障,推着她穿过广场,走过别的警察和消防队员,跨过象蛇一样的水龙带,绕开积水。

这是一间拖车式的工地活动办公室,离变电站不远。里边有几张绘图桌和文件柜,几把椅子,几台电话。那股男人的气息是帕蒂自打记事以来就在建筑工地熟悉了的,不知怎么的,这种气息眼下却给人以慰藉。

沙龙说了句:“麦克劳小姐来了——”就没再往下说。

纳特说:“进来,帕蒂。”他握住帕蒂的手。“伯特的事我们听说了,我很难过。”

布朗副局长和三名穿制服的消防队员站在一旁,眼睛、耳朵都没闲着。

纳特对他们说道:“门从里边是打不开的,本·考德威尔试过了。门装有自动保险。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一般情况下,门是靠楼梯一侧的电磁装置启闭的。遇到紧急情况,门会自动打开。”

吉丁斯说:“可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因为根本就没想过从里边把门锁上,现在就是锁着的。”

“这样的话,”纳特说,“我们每个楼梯井派一个人上去。”

“125层,靠走上去?”

“登山的时候,一个人一小时能爬1000英尺左右。这儿要困难一些,因为差不多是笔直的。大概要花两小时吧。还有什么呢?”他没等旁人口答就对布朗说:“你有没有走得快的人?给他们配备斧子和步话机,马上出发。同时用电话告诉楼上的人,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

“可能有天线塔需要的广播电视设备堵住了防火门,”吉丁斯说。

一个穿制服的消防队员说:“那就给他们几样工具,不带斧头。”

“告诉他们,”纳特说,“慢一点,稳一点,这段路不短,一开始就不能出错。”他好象这才忽然又意识到帕蒂在场。“你看见保罗没有?”

“从早上起就没见人,你需要他?”

“我们需要一些资料。”

(在电话里,裘·刘易斯一听说机器和电力设备所在的副地下层给搞得一团糟,劈头就说了句,“天哪!全完蛋了?”

“没电了,”纳特当时说。“下边有两个死人,消防队的人说,其中一个烧焦了。”

“他要是乱动主电源,那还会不烧焦。”裘停了一下。“你担心设备线路上有暗藏火点,是这类的事吧?喂,要是有什么地方真的改动过,那我可就不敢担保了。保罗怎么说?他应当知道的。”)

得找到保罗·赛蒙斯,纳特心想。

“对不起,我没看见他,”帕蒂说。“吃午饭的时候,他去见过伯特。伯特心脏病发作,他也在。但我不知道他眼下在哪儿。”她迟疑了一下。“莫非——”

“莫非什么,帕蒂?”

帕蒂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每个人都望着她,她所能做到的唯有默默无语地摇摇头。”

纳特拉住她的胳臂,走到办公室的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什么?他会在哪儿?”

“你不必知道,”她的目光牢牢地盯住纳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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