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轮面前,落得压成照片的下场。但是,地主武装毕竟有限,镇压玩反革命份子之后,准备开展“土改”前,杨柳在政治局会议上强烈呼吁,不要将土地分给农民。在这样自然条件优越的地区,应该采取大农业模式,而不是那种小农体系。
政治局经过多次讨论,十几轮投票,终于同意了杨柳的议案。整个汉中平原成了陕西第一个大农业区。所谓大农业,就意味着在地里面劳动的已经不是农民,而是农业工人。这首先就得对当地社会结构进行全面调整。汉中地区政府从此开始了灰暗的日子。
1945年1月,沈茂的阶级章从预备役变回现役,并且从大校晋升为少将,成为陕西第十五名将官。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军队,没想到只一年多时间就重新回来了。沈茂担任汉中军分区政委,军分区司令则是吉鸿昌大校。说起来,至少在军阶上,吉鸿昌大校是吃了不少亏的。
1930年9月,西北军覆灭。大批西北军军官们想返回西北,而当时各地小军阀和中央军都不希望他们回去重组西北军。陕西红军的崛起,给了这些人很大冲击。
陕西红军从创建开始,就非常骁勇善战。当然,以西北军的骠悍,陕西红军的骁勇也谈不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陕西红军在技术方面的优势,才是他们能够脱颖而出的关键。1928年,陕西红军就拥有了自己的炼铁厂,接着他们建成了自己的机械厂,兵工厂。西北军数量虽多,但是面对着自造子弹、手雷、地雷、炮弹、非正规火炮的陕西红军,西北军就不得不落了下风。
西北军内部斗争颇为激烈,派系林立,整个一个封建家长制。陕西红军则是标准的工农红军作风,政委负责制,支部建到连队上。双方政治工作能力天差地别的距离,导致被俘的西北军士兵很快就加入了红军,甚至有不少逃兵带着武器前来投奔的。到了1929年底,陕西红军已经成了一股非常顽强的割据力量,这让冯玉祥也很头痛。当时冯玉祥已经准备对光头动手,不得不与陕西红军和谈。冯玉祥承认了陕西红军在陕北的统治权,陕西红军则向冯玉祥提供复装子弹和炮弹。
西北军覆灭之后,很多军官得知,陕西红军趁着这个机会崛起了。他们在陕西剿灭各路小军阀,围歼中央军。到了1931年底,西北军一大半地盘都被陕西红军夺走。光头惊惧万分,派遣大批部队入陕进剿,吉鸿昌的22路军也在进剿编制。那时候,吉鸿昌终于发现,29年还很弱的陕西红军,到了32年已经发生重大变化。潼关战役中,红军守潼关的一个旅,一天内就向进攻潼关的六个师发射了5000发以上的炮弹。从37战防炮到82迫击炮,红军以精准的炮兵射击,瓦解了 “剿匪军”一次一次的进攻。
到了第二天,红军另外两个旅夜渡黄河,完成了对“剿匪军”的合围,然后当时负责守卫潼关的红军旅长沈茂,要求被包围的国民革命军投降。吉鸿昌和沈茂多次交手,深知此人宽宏大量,言而有信,加上他本来就有重归陕西的意思,于是马上指挥22路军两个师投降。
中央军的四个师则拒不投降,结果吉鸿昌等西北军指挥官被安排观摩了战场。红军使用了最新的武器。那是一种大口径臼炮,发射的是特制炸药包。一个炸药包落地,立刻在着弹点处升起一颗闪耀的光球,光球形成的冲击波顷刻覆盖了周围几十米的范围,爆炸中心的士兵立刻尸骨无存,周围遭到冲击的士兵绝大多数失去战斗力。很多人外表完好无损,但是内脏已经被震碎,当时就死于非命。红军共对中央军发射近百颗这种“炮弹”之后,再次要求中央军投降。中央军司令是顾祝同,他本人是准备顽抗到底。可下面的士兵已经吓破了胆,在陕西红军的猛攻下,中央军四个师一日间覆灭,顾祝同被乱枪打死。
1932年,吉鸿昌加入了土星共同体,入党以后,他始终以一名土星共同体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成为汉中军区司令,固然是陕西要安抚西北军派出身的军人,但是选择吉鸿昌决不是因为他后世英勇就义的行为,而是对他努力工作的认可。
要组建步兵学校,就需要选址,建校舍,这都不是轻松的工作。沈茂刚开始组织人力,突然接到电报,中央的特派员在红四方面军代表的陪同下到了汉中。上头来人了,虽然陕西从来没有服从过上头的命令,不过总是得给上头点面子。
无论是民政官僚系统,还是军队系统,统统忙得四脚朝天,好在陕西在制定计划方面从来不缺乏好手,成型的体系自己足以正常运行,处于体系最顶端的干部一天两天不工作,对整个体系运行影响并无影响。为了表示对中央的重视,雨村和沈茂亲自前去迎接。
雨村和沈茂只带了四名警卫和一名联络代表。按照约定,双方在嘉陵江边的渡口会面。沈茂毕竟有过好几年的作战经验,对面前来的那只部队有一个连的规模,而且这些人身上带着一种深入敌境的紧张感。在他们最前面带路的联络员看上去很轻松。
“村叔,这看上去可不太对头。”沈茂对旁边的雨村说道。雨村一直从事民政工作,对这些只有经历过实战考验的军人才会发现的细节并不了解。
沈茂自然也不指望雨村能够自行发觉问题,他解释道:“那些跟来的部队,有杀气。可是我们和红四方面军的地盘相接,川军早就被赶走了,中央军更不可能过来。不知道他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警戒?”
“看上去像是要打仗的样子么?”雨村皱着眉头问道。
“嗯,不太像,怎么说呢,有点鬼子扫荡的味道。”沈茂皱着眉头说道。
“小陈,过来一下。”雨村对身边的警卫说道。等警卫靠近,雨村压低声音,“你马上回去,让保卫部门带两个连全副武装的部队过来。很可能有敌情,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警卫员奉命离去后,沈茂意味深长的看着雨村,“你是担心他们会肃反我们?”
“有备无患。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小心些总是没错的。”雨村盯着远处的队伍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我留在这里就行了。军政首脑被一锅端,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沈茂装作很严肃的说道。
雨村听了这样的傻话后,忍不住瞪了沈茂一眼,“没出息。就算是肃反,他们敢把我们给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者就地枪决?他们就是抓人,也得从下面抓起,然后严刑拷打,逼着这些人向周围,向上攀咬。哪里有直接上来就抓最高官员的道理。”
中央特派员是个胖子,自称叫做刘果然,同来的红四方面军代表叫做戴季英。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连的卫队。听了这个名字,沈茂倒没什么感觉,雨村的眉毛抖动了一下。沈茂完全视若无睹的样子。两人作为向导,将上头来的这两位接进了汉中市区。等一行人住进安排好的地方之后,沈茂才抽空低声问雨村,“这俩人有什么背景么?”
雨村瞅了瞅四周无人,低声说道:“那个刘果然用的是假名,戴季英就是曾经肃反刘志丹的那个。”
如果是以前,沈茂或许会勃然大怒,或者立刻想出很多阴狠毒辣的办法来解决这两个令人极度不快的混蛋。今天的沈茂却不会这样,他静静看着雨村,等他把话说完。
看来雨村和沈茂的想法相同,他也一言不发的等着沈茂的下文,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戳在那里。最后还是沈茂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你不会是等我处理了他们,然后承担政治责任吧?”
“没错。”雨村回答的简明扼要,“我是绝对不能够动手处理他们,但是如果你处理了这些人的话……”
“我不会做这种没有党性的举动。”沈茂打断了雨村的话,“如果这些人毫无党性原则的胡来,请作为汉中最高行政官员的雨村书记进行处理。”
雨村听完之后略带诧异的点点头,在他的印象中,沈茂一直是名激进派,对于敌人的打击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加上肃反更是陕西众最厌恶的东西,沈茂无论私下采取多么过激的行为,都不会导致陕西众上层的反对。既然上层不会反对,那么雨村也不愿意花那个力气去阻止,更何况,雨村本人对“肃反干部”也没有丝毫好感。但一年多没见,沈茂居然在政治上成熟起来了,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那么出了问题,就让我来处理。你注意不要让军队里面的同志乱来。特别是肖白狼。”雨村对这脾气暴烈的肖白狼颇为担心。
“肖白狼是你的手下,又不归军队管。”沈茂微笑着指正了雨村的谬误,“上头来的那几位还在等我们,现在我们一起过去招待吧。”
雨村点点头,两人一起向着接待室走去。
不出所料。两位肃反干部和汉中军政大员们的会议上,他们拿出一份通告,中央要对陕西党内叛徒进行清理,要求陕西方面配合。根据中央的命令,成立陕西肃反委员会。由刘果然任肃反委员会主任,陕西方面派出的干部担任副主任。现在他们要求汉中向西北局通告这件事情,并且派人来接待。
“仙人板板!”肖白狼刚听完立刻站起身来破口大骂。
“坐下!”雨村一声怒喝。肖白狼立马对雨村怒目而视。“我说,这事情有组织规定。小狼,你着什么急。”沈茂开始打圆场。周围的同志也点头称是,肖白狼看没人支持,气鼓鼓的坐回到位置上。
“通告没有问题,我们马上去发报。”雨村答道,“那么二位就请先休息一下,等西北局的通知吧。”
散会之后,肖白狼恶狠狠的看着雨村,“你就同意他们乱来?”
“通知西北局和允许这些人乱来有什么关系?”雨村反问道。
“什么都别说,我会找人把他们给做了。”肖白狼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茂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肖白狼同志,我们是土星共同体,不是山大王。不能因为你不高兴,就大开杀戒。那我们和这些野蛮肃反的人又有什么分别了?组织绝对不会同意这种野蛮肃反的行径,这毋庸置疑。可是,组织上也绝对不会允许用肃反的方式对付肃反,那不等于承认肃反是正确的么?”
肖白狼也是过于激动,听了沈茂的话,肖白狼也觉得有理,他气鼓鼓的坐回到位置上,愤愤的掏出根烟点上。
“我们俘虏了国民党的那么多军官,最后也没有杀,都给关起来改造。这不就正表明了,我们胜利了么?那些曾经的敌人,我们不要他们的命,我们让他们自己知道,他们错了。”沈茂站起身来对周围的同志说道:“为了以后再也不发生野蛮肃反的事情,我们的从道理上说明,这种野蛮肃反是错误的。自由心证,锻炼成狱,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在陕西发生。我们是有制度的,讲法律的。”
“那么就让这些人杀了几千同志后,逍遥法外?”余浅问道。
“法律还讲一个追溯期。野蛮肃反在其他根据地也是组织决定。我们没有权力对这些行动采取过分法律行动。”沈茂答道,他此时神色肃穆语气庄严,“同志们,我们是土星共同体人,组织的建设者,维护者,保卫者。所以,我们自己是最不能以个人好恶来行动的人。一面对旧时代的恶行恨之入骨,另一面拿着旧时代的办法来处理问题,那我们有什么理由证明我们是正确的?土星共同体是要讲原则,讲党性的。所有党性,原则都在各种组织规定当中写的清楚明白。我们自己无权改变它。 ”
“说得比唱的都好听。”肖白狼语气依然强硬,但是他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很明显,沈茂的这番话已经说服了肖白狼。
雨村看到同志们基本都被说服,组织纪律得到了维护,也不愿意节外生枝的弄出什么新话题,他翻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这件事就先到这里。下面我们就开始讨论新的问题,造纸厂工程。”
1935年2月3日,整个汉中的上层组织陷入一种莫名的兴奋当中。八名陕西众成员一大早就起了床,人人梳洗打扮一番,昨天众人还专门理了发,刮了胡子。经过熨烫的军装笔挺,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用小毛刷子仔细清理过,力求干净整洁,完美无缺。皮鞋、武装带,手枪,擦得锃亮。出门之前,每个人都对着镜子反复整理,他们的老婆和警卫人员从没见过这些人如此注重过仪表,都很清楚这些首长这次是真的认真起来,在被要求帮忙整理的时候,都卖了力气。
不过这些人也都很奇怪,首长们对中央从来都不怎么在意的,为何得知中央的周恩副主席前来陕西,就如此兴奋。就是见西北局书记的时候,这些人也从未如此注意过自己的这些细节。那些跟着首长有年头的警卫员曾经见过,西北局书记黑蹈仁前来私下拜会的时候,某位首长只穿了裤衩汗衫,嘴里含着牙刷,站在院子里旁若无人的继续刷牙。
可对周恩来副主席,这些人明显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尊敬的。
冬天的汉中空气湿润温暖,一行八人在嘉陵江渡口旁边列队相迎,看着那条渡船悠悠的向岸边靠过来。船头上站着那个人,那个被后世认为完美无缺的人。那个在中国数千年官僚体系中绝对可以称得上最强的那个人。
周恩来看到了前来迎接的队伍,前面的那列军官军装笔挺,态度严肃。后面的估计有一个营的士兵方方正正的列队以待。整个队伍队列森严,如同钢打铁铸的树林。风轻轻吹过队伍,军旗随风微微摆动。除了江水和风声,整个队伍里面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很明显,这些部队都是打过仗的老兵,从他们身上森严肃杀的气概就能够感受出来。从在江对岸的时候,周恩来就在高坡上看到了这个方阵,他甚至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从那时候开始,除了远处的那队骑兵身边的战马偶尔摆动一下马尾,或者轻轻用马蹄子刨刨地面之外,包括军官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人晃动一下。
渡江花了近半个小时,其间所有军人依旧保持着严谨的军姿。周恩来身边的警卫员从未见过如此森严的军容,他的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始终没有敢放开。包括船夫,通讯官都面面相觑,无人敢吭一声。
周恩来并不畏惧,虽然对面的陕西红军军容森严,但这是军队的礼仪,那些陕西红军正在用军队最高的敬意,在迎接自己。周恩来无数次迈过死亡线,在对面的军队身上,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