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安抚地对沈玉环摆了摆手,谁知却又听她道:“若是傅家真有心将我接回去,那这孩子断断是不能要的,孩子与我,只能选其一,没有妥协!”
沈玉环这话是对着傅夫人说的,目光熠熠面色坚决,取舍之间,就看傅夫人怎么做了。
至于傅明河,这个男人本就不是沈玉环心中所爱,甚至没有半点感情,虽是同床共枕,那也只是比陌生人亲近一点,事已至此,她半点也不留恋。
凭什么长安和离之后仍然可以混得风升水起,她沈玉环也不过是抛弃了一个男人而已,照样也能活得比长安更好。
沈玉环这话一出,傅夫人脸色立时变得难看急了,怀中的小人儿不住地扭动着,轻轻地唤着她“奶奶”,这一声一声的呼唤,仿佛触动了傅夫人久埋在心底的弦,一声一声,声声催人。
也罢,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敢忤逆婆婆的媳妇,先前那一说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事掩了沈家的口,但既然沈玉环非要在二中选一……傅夫人再次低头,看着孩子殷切期待的脸,终是一咬牙,“行,咱们要孩子!”
果然!
沈玉环唇边泛起一抹果然如此的冷笑,谢氏却是有些不甘心地瞪向了傅夫人,气急败坏道:“傅夫人可要想清楚了,一个欢场女人带来的来历不明的小孩,怎么抵得过我国公府嫡出的媳妇?”
其实谢氏是在着手挽回这一场婚姻的,不管这个嫣儿是谁找来的,那对沈傅两家来说都是一个契机,她就是想以此相挟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想到被沈玉环这一激,傅夫人竟然脱口便要孩子,置他们沈家颜面于何地?!
谢氏也是转头狠狠地瞪了沈玉环一眼,不该她插嘴时偏要说话,这不是生生改变了事情的走向,如今再想挽回可怎么办?
沈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料定了结局会怎样,不由觉得有一丝疲惫,缓缓地闭了眼。
跪在堂中的嫣儿却因为傅夫人这话而松了口气,又接收到长安投来安心的眼神,不由心中大定,唇角噘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母亲……你可是想清楚了?”
傅明河恍惚中觉得耳心里尽是嗡嗡的响声,冷汗一拨一拨地直往外冒,看着眼前的人影也不住地摇晃起来。
“想清楚了就签了这纸和离的文书,不然莫要怪我沈家将今日这丢人之事外传!”
沈玉环已是几步走到堂中,轻篾地看了嫣儿一眼,这样的女人比之凤姨娘还差远了,她根本不屑收拾。
沈玉环拿过桌案上的和离文书,径直拍在了傅明河跟前,有人迅速便递上了笔墨至傅明河的手中,谢氏叹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切的语言都显得无力而苍白,她这个女儿就是个倔强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十匹马都拉不回,真是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签吧,就当买沈家一个守口如瓶!”
傅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真是怎么样也舍不得放开。
傅明河摇了摇脑袋,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得越来越模糊,听到傅夫人的话,不由颤抖着抬起了笔,哪知刚一落笔,却是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便倒了下去。
正文 第【85】章 不遂人愿
最后的那张和离文书傅明河虽然没签字,却是被沈玉环逮着按了手印的,傅夫人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眼下傅明河晕了过去,沈玉环没想到在第一时间救人,反倒是为了取这和离的文书而对傅明河不管不顾,更是让她深觉得沈家的女儿都是冷血,如此恶妇早摆脱了早好。
傅家人来时是浩浩荡荡的一群,离开时却生怕别人知道,嫣儿母子更是被偷偷摸摸地带上了傅夫人的车,想来对他们母子,傅夫人自有一番耳提面受。
事后沈家才听说,傅明河是因为身子亏损太重才晕了过去,请了大夫一查,竟然已是丧失了生育功能,如此一来,这突然出现的孩子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嫣儿又借着长安暗地里教的法子,在傅夫人滴血验亲之时顺利地混了过去,母凭子贵地做上了抚远公府的贵妾。
至于嫣儿的身份,傅夫人自有一番洗白,绕来绕去绕到了从前的一门远房表亲上,自此傅家族人再也没敢说闲话,谁敢让抚远公绝后呢,那不是自己找抽吗?
说到这个嫣儿从前确实是与傅明河有些露水姻缘,也确实是嫁给了外地的客商,不过却是因为那客商生意失败走投无路之下自杀而亡,他们母子这才过上了四处奔波的日子,只那客商家里的人都死绝了,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是全凭她一张嘴。
长安之后略微想了一想,她是给了嫣儿一个机会,但恐怕在堂中时却是嫣儿通过豆豆下药让傅明河晕倒,甚至是查出他再无生育之事也是嫣儿一手安排,进而才能显出自己儿子的重要性。
女人若是狠厉起来,为了达到目的倒是什么都敢做的,嫣儿看似文弱,想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在傅夫人起了除她之心后,又凭借着孩子的关系扭转乾坤,这份心机与智谋连长安都不得不佩服。
不过傅明河也是活该,长安一点也不可怜他。
至此,长安让紫雨暗地里送上了千两银票,她与嫣儿的交易彻底终止,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们联手演了这一遭,今后便是从不相识的人,不管富贵泼天还是跌落泥底,再不相干。
长安却没想到,因为这次的事情,沈老夫人对她高看了一筹,以至于谢旻君拿着帐本要与谢氏好好理论一番时,老夫人竟然让严妈妈也请了长安到场,说是旁听,但实际上众人都明白,长安的意见或许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谢旻君自然是高兴的,自从长安将谢氏命管事妈妈私下里要销毁的帐本都送到了她手里,谢旻君便知道长安是和她一条心的,谁愿意二房权柄尽落他人之手,如今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其他的恩怨纠葛都可以搁至一旁,再说他们姑嫂之间也没有抹不开的仇怨不是。
谢旻君这段日子积极地筹备着怎么扳倒谢氏,找回二房的自主权,所以连沈玉环和离这事都没时间参与,本来遣了朱英作代表,谁知她却是跑到长安苑里躲懒去了。
碍着长安的面子谢旻君也不好多说朱英什么,只道这段日子忙完了再来整理内宅,定是要好好管束朱英一番了。
沈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瞟了谢氏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向谢旻君,倒透着几分少见的柔和,“旻君是晚辈,这事就让你先说。”
这话一落,沈老夫人偏头看向长安,出乎意外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长安只觉得心中一颤,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许是习惯了沈老夫人的冷淡与无视,如今却处处表现着关怀与体贴,就连今儿个这事也唤了她来,明显着就是要给二房甜头,这真是让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难言滋味。
谢氏瘪了瘪嘴,心中已生不悦,这段日子以来她也是各种烦心不顺,不说沈玉环如今和离回了娘家,就因为这事,沈明珠在婆家的地位也下降了许多,都是生活在内宅的女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奚落又怎么能够真的视而不见呢?
谢氏心头泛苦,如今只能指望着沈文重能在今年的秋闱脱颖而出,在一众靠着捐官祖萌而出头的世家勋贵里,沈文重绝对算是才子了,十年寒窗就待一朝得中了,也让他们沈家能够吐气扬眉一番。
想到这里,谢氏不由挺了挺腰,沈老夫人如今不过稍微对二房好了那么一点,这老太太心里该是明白的,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可是大房,再怎么揣着明白也要装糊涂,适可而止也就罢了,若是真做的太过,她堂堂文国公夫人可也不是摆设。
谢旻君笑着点了点头,却也不先提帐目的事,只道:“从前媳妇跟着大郎在任上,自是没有机会打理二房的庶务,这才劳烦了姑母代为管之,眼看着大郎在京中的官职将定,媳妇便想着将姑母手中的二房庶务给接过来,早晚都要上手,不若就让姑母趁早清闲些的好。”
沈老夫人抿了抿唇,目光却是转向了谢氏,“老大媳妇,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着?”
谢氏轻笑一声,眸中却是掩不住的讽意,“眼下的小辈就是这般,不管你之前付出了多少,如今说要收回便要收回,半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岂不是让人心寒?”
“姑母这话可就不对了,”谢旻君无半丝气恼,反倒是摇了摇头,“这份感激侄女是放在心头的,同为谢家的女儿,侄女就不与姑母客气了。”
谢氏唇角一翘,眸中泛着冷笑,“从前倒不知你生得这样爽利的性子!”
“不过,这府中事务是老夫人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如今既然又要交回,不知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谢氏的话题终究还是绕到了沈老夫人头上,心中不由一声冷哼,老夫人一心想卖二房个便宜,又不想唱这红脸,凡事让她出头,想要就这般置身事外哪有这么容易?
沈老夫人看了谢氏一眼,不由微微眯了眸子,心中一声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难道她还听不懂谢氏这话的意思吗?
微微沉吟了一阵,沈老夫人才道,“二房本就人丁不旺,当初让老大媳妇帮忙管着也不过是想让老二歇口气,如今既然旻君已是回了府,这二房的帐目交回去也是使得的,不过……”
沈老夫人说到这里话语一顿,谢旻君探长了脖子,谢氏也竖起了耳朵,唯有长安抿了抿唇角,这不过后面的意思可就多了。
“不过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凡事都别这般生分,旻君初掌庶务,若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可别自己在心里闷着,多与你姑母聊聊,这话说通了也就没什么,搁在心里生了他想反而就不好了。”
沈老夫人这话实际上是在偏帮谢氏,毕竟当初是她将中馈交付到谢氏手中,若是说这几年谢氏没在其中动什么手脚她是打死也不相信的,此处这番说法也是给彼此留个台阶下,一方面是敲打谢氏爪子别伸得太狠,一方面是提醒谢旻君她们是姑侄好歹也要留些情面。
谢氏与谢旻君对视一眼,纷纷笑着应是,外人看来真正是一团和气,沈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长安,“二丫头,你以为如何?”
“老夫人怎么说就怎么是,都是一家人,难道老夫人还会亏待了二房不是,说出去都没这个理。”
长安淡笑着应道,只是目光扫向谢旻君时微微一闪,姑嫂之间一个眼色过去,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接下来谢氏便命管事妈妈搬来了昔日的帐目,让谢旻君一一查看,若是没有不妥之处,跟着便要点库房交钥匙归派人手,一切忙完也就算是交割完毕了。
谢旻君在一旁认真地翻看着,间或与长安说上两句,谢氏却在一旁陪着沈老夫人饮茶,婆媳俩人说说笑笑,似乎前些日子沈玉环所引发的不快事件早已经烟消云散,彻底给遗忘在了脑后。
这帐目说细不细,但一一看来却极是耗时,即使谢旻君让长安在一旁帮忙,看完这一撂帐本也是用了两个时辰。
这期间,沈老夫人已经用过膳且在内室里睡了个午觉,谢氏倒是离开了一阵,估摸着时辰又赶了回来。
“旻君就是仔细,从前在家里就是这般,可没少受人夸赞。”
谢氏也是一脸疲倦的模样地打了个呵欠,想是也在自个儿屋里歇息了一阵,眸中透着淡淡的倦意。
“可有什么差错?”
沈老夫人抬眼扫过一脸淡定的长安,从她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异状,遂只能向谢旻君问道。
谢旻君不动声色地站起了身,接过身后知儿递来的一撂帐本,在老夫人倚着的罗汉床上的小方几上一一摆好,又从谢氏给她的帐本里挑了几本过来,依次排列整齐形成上下对照之势。
“这是何意?”
沈老夫人不由挑了挑眉,谢氏也有些坐不住了,忙向身后的管事妈妈林嫂子递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林嫂子却未留意到谢氏的目光,只是有些发愣,看着谢旻君拿出的那一撂帐本,怎么越看越觉着眼熟,颇像自己藏在箱柜最底下的那一撂。
谢氏当初是吩咐林嫂子重新做了帐,但她到底怕今后东窗事发,若是主子将一应罪责推到她身上,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嫂子遂只销毁了一半的帐,剩下的一些她自己给藏了起来,总要捏些把柄在手中,说不定就是将来保命的本钱。
可林嫂子记得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只是她一个人,她确实没被人给跟踪和发现,可此刻再见到那些帐本,她只觉得心里突突地跳,连身子都晃了几晃。
“老夫人一看便知。”
谢旻君却是翘起了唇角,向谢氏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也只有这样的姑母才能做得出坑害侄女之事吧?若谢氏没这般贪,好歹给二房留些大头,剩下的小零小碎她也可以增只眼闭只眼,可谢氏偏偏还要反着来,可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谢氏脸色铁青,一把扯过了林嫂子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林嫂子,那可是我让你……”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林嫂子身子颤了颤,再看向谢氏阴狠冷厉的眼神,她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颤,嘴里竟然是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出息的东西!”
谢氏狠狠地啐了林嫂子一口,伸手便捏向她腰间的软肉,下了死力,林嫂子疼得眉间都打了结,却只敢发出低声的呜咽,半点不敢弄出大的声响来。
不管这边厢谢氏如何气结心焦,那边厢沈老夫人果真已经翻起了帐本,谢旻君还在一旁将帐本一一解说、对照,指出哪些地方帐务不明,哪些地方是虚报浮夸了,哪些地方是用赤字来抹平盈余的,手段之多让人叹为观止。
沈老夫人越看脸色越沉,最后竟是重重地一拍小几,合着帐本便向谢氏扔了过去,口中冷声喝斥道:“这就是你管的帐?将二房的东西都揣在大房的口袋里,你让二房的人将来都去喝西北风吗?”
“老夫人,媳妇没有……”
谢氏狠狠地瞪了谢旻君一眼,还想在一旁强辨,便又听得沈老夫人怒声道:“两本帐的笔记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你若是自己解释不清楚,那吃进去多少就给我吐多少出来,没得让人说咱们沈家媳妇不懂规矩,连兄弟的钱财都想掩来填自己的炕!”
沈老夫人的怒气让谢氏心中直打颤,脸色瞬间变得青白,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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