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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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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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全副武装的青年探出了头,目光锐利的审视了无心。而无心向内一望,就见半空中吊着个昏黄的小灯泡。灯泡之下有限的一圈光明中,摆着一炕桌简单酒菜。小丁猫在桌后席地而坐,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酒杯,笑吟吟的对着他一点头。

无心不等人让,自动的绕过青年走到了桌前。小丁猫放下酒杯,歪着脑袋吸了一口烟,然后喷云吐雾的抬手做了个下压动作:“坐。”然后他端起酒杯,津津有味的又咂了一口。

无心看了他这个连抽带喝的劲儿,忽然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弯腰在水泥地上盘腿坐了,无心思索着问道:“你……还好?”

小丁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呼了出来:“我是还好。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你看我从不从容?”

无心扫了桌面一眼:“从不从容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你饭量倒是见长。”

小丁猫笑了,从桌角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续到嘴上:“听说马秀红死了?”

无心点了点头,随即抬眼望向了他:“小丁猫,你到底是谁?”

小丁猫夹了一筷子凉菜送到嘴里,边嚼边答:“我是小丁猫。”

无心手摁桌沿:“我问的是过去,不是现在。”

小丁猫吱喽一口酒,又抽了口烟:“过去我是小小丁猫。”

无心摁着桌子站起身,扭头走向门口:“我回去睡觉了。”

小丁猫嘿嘿发笑:“回来回来,我们有话好说,你急什么?莫非你和陈大光混出感情了,现在看我很闹心?”

无心转身又回来了:“你一句实话都没有,我们怎么谈?”

小丁猫从身后拎出一只白酒瓶子,对着无心晃了晃:“说来话长,给我坐下。茅台,要不要来几杯?”

无心皱起眉毛望着小丁猫,看他眉飞色舞满嘴闲话,忽然很想揍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健康O(∩_∩)O~
167、原来是他

小丁猫从桌子下面摸出一只搪瓷杯子,倒了半杯酒送到无心面前。然后放下酒瓶抄起筷子,他端起了手边的一只小碟子。碟子里摞着几只油汪汪的荷包蛋,他叼着香烟垂下眼帘,夹起一只软颤颤的荷包蛋送到了无心面前的菜盘子里:“吃吧,是溏心的吗?”

无心看了一眼:“好像是。”

小丁猫一听,伸筷子把荷包蛋又夹回去了:“是的话给我,我爱吃溏心的。”

无心看他一张嘴同时抽烟说话吃菜,分明是很不够用,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不饿,你也别管我。我的本意不是陪你吃喝,你找我有话说,我对你也有话说。你我都别弄玄虚,有一说一吧!” 

小丁猫用手指夹了烟,端着碟子先把溏心荷包蛋吃了,然后伸出舌头一舔嘴唇上的蛋黄,对着门口青年说道:“小李,你回避一下。”

青年答应一声,开门出去。空洞洞的黑屋子关了门,只剩了灯下的无心和小丁猫。无心望着小丁猫,轻声问道:“你在很久之前见过我,对不对?” 

小丁猫微笑点头,抿了口酒:“对!”

无心听他回答得痛快,心中反倒越发生疑:“你到底是谁?”

小丁猫抬手一扶眼镜,对着无心喷出了一口烟雾:“猜!”

无心盯住了小丁猫的眼睛:“你不会是……岳绮罗吧?” 

小丁猫一摆手:“错!我要是老岳,早把你活吃了。” 

无心彻底糊涂了:“你认识岳绮罗?” 

小丁猫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反问:“不是你把她送给我的吗?你应该看得出,我很领你的情啊!”

无心眨巴眨巴眼睛:“你到底是谁?” 

小丁猫往地上弹了弹烟灰:“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算着也有几十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样?你说实话,别和我打马虎眼。我的记性很好,绝不会认错了人。” 

无心一拍桌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鬼洞里的——你出来了?”

小丁猫深深的一点头:“聪明!” 

无心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我记得你是个女的呀!”

小丁猫嘿嘿一笑:“何以见得?你检查过?”

无心把一双眼睛睁到了极致:“不可能!你绝对是个女人!别看我只见过你一面,我记得很清楚!” 

小丁猫看了他硕大无匹的黑眼仁,当即抬手一挡眼睛:“你闭眼吧,太吓人了。我是男是女,我自己还不知道?你凭什么非说我是个女人?你看过我的×了?我人在坛子里,难道你是透视眼?”

无心端起搪瓷杯子喝了口酒:“好,好,就算你是男人。”

小丁猫向他一举酒杯:“美男子。” 

无心一点头:“好,好,就算你是美男子,然后呢?”

小丁猫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具体的往事我记不清了,总而言之,我是不得好死,死后还不得安葬,被人斩断手脚装进了坛子。你不知道,土洞下面是有阵法的,若不是猪头山被炸开了,我现在可能还在洞里。”

无心微微向他探了头:“然后呢?”

小丁猫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我生前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死后虽然身陷地狱,不得超生,但是我心一如生前,并不祸害山中生灵。” 

无心都听了他的妙语,几乎惊呆了:“好好的地洞让你搞成了一个有进无出的鬼窟,你还说你是好人?”

小丁猫夹着烟卷一瞪眼睛:“客人来都来了,我身为主人,还能往外撵吗?谁家的主人不留客?我和客人又没有仇!” 

无心听得哭笑不得:“好,好,然后呢?”

小丁猫望着灯泡,悠然神往的喷云吐雾:“然后,老岳就来了。老岳本事不小,脾气也不小,在洞里闹了好几年。不过我宅心仁厚,最后还是感化了她。她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念念不忘的想要杀了你。我觉得打打杀杀不大好,你认为呢?” 

无心深以为然:“是不大好。尤其是打我杀我,就更不好了。然后呢?” 

小丁猫一扬眉毛:“然后?然后猪头山被人挖得四分五裂。我赶在炸山之前,把陪伴我多年的朋友们——包括老岳——全部吃掉了。老岳不甘心,总在我心里折腾,搞得小时候家里人以为我有精神分裂症,直到十年前,她才安静了。”

无心听了小丁猫的话,感觉自己也要精神分裂:“哦,她还没有魂飞魄散?”

小丁猫歪着脑袋凝视无心,半晌没言语,末了才答道:“说不清楚,我们好像已经合二为一了,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我有时候见了你会百感交集。”

无心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大小,同时向后略躲了躲:“你……是个男的吧?” 

小丁猫用香烟向下一指自己的裤裆:“脱了给你看看?” 

无心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相信你。” 

小丁猫慨叹一声:“老岳是个学富五车的人,在洞里几十年,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否则我现在至多做个孤魂野鬼,哪能转世成人?话说回来,无心,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年你和老岳在我的洞里一阵好打,你走的时候可都没人样了。” 

无心被他戳中心事,想要自称天人,又怕遭他嘲笑。端起酒杯又喝一口,他撩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我一直不死,我自己也没办法。”

小丁猫抄起筷子翻翻捡捡,又挑了个溏心荷包蛋吃了。舔着嘴唇抬起头,他回归了现实:“我越狱了,你还跟不跟我干?”

房中寂静片刻,无心忽然说道:“我记得你真是个女人。我见的人多了,不会分不清男女。”

小丁猫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本来我心里藏着个老岳就够难受了,你他妈的还总说我是女人。是不是非得等到我把你妈日了,你才承认老子是带把儿的?“

无心听了,毫不动气:“你要是能找到我妈,我甘愿叫你一声爸。”

此言一出,小丁猫被他堵得打了个饱嗝。 

小丁猫对着无心抽了半盒香烟,并且不再正视他的眼睛。岳绮罗的灵魂埋伏在他的血液骨骼肌肉之中,无影无形、无处不在;而他没有力量把岳绮罗彻底消化掉。和无心对视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替岳绮罗痛苦,虽然他本人对无心并无意见。他其实早已完全清楚无心的底细,所以格外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算成不了膀臂,留他在身边也是好的。为什么好?他不知道。他转生时几乎是和岳绮罗分享了一具婴儿身体,虽然后来他很快占了上风,但是岳绮罗的影响,他永远摆不脱。

然而无心告诉他:“我不想跟着你。你们的事业,我没兴趣。我不会去向陈大光告发你的行踪,你是谁不是谁,和我也没有关系。我走了,别找我。”

小丁猫笑着问他:“万一我将来把红总给灭了,你怎么办?”

无心站起了身:“到时再说。” 

小丁猫一挑眉毛:“好,我们到时候见。”
。 
无心转身向外走去,守门的青年听到了脚步声音,自动从外拉开铁门。时到深夜,山里空气微凉,带着一点新鲜的草木香。无心大踏步的向前走,同时感觉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个荒谬的梦。 

一路疾行回了镇子,他翻墙进入公社大院之时,正见自己房内白光闪烁。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一瞧,他先是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谁惹恼了白琉璃,气得他手舞足蹈的发疯;静观片刻之后,他转而啼笑皆非,发现原来是白琉璃在学人跳忠字舞。 

听着苏桃气息均匀,睡得很熟,他轻轻的进房关门,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白琉璃停了动作,悬在半空中问道:“怎么样?是谁找你?” 

无心上了炕:“是位故人——应该算一位还是算两位,我说不清楚。”

白琉璃又问:“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无心抬头答道:“他们活着的时候还没有你呢,说了你也不认识。算了,睡觉吧!”

话音落下,无心往下要躺。可在将躺未躺之际,他忽然又坐起了身:“白琉璃,问你句话,你还想不想转世投胎了?”

白琉璃摇了摇头:“不想。”

无心得了答案,彻底躺下。既然白琉璃愿意做鬼,他就更没有必要去和小丁猫合作了
168。夜宿黑水洼

无心和苏桃坐在台下,仰着脸看台上正在表演的群口相声《绞索套住美国佬》。陈大光在猪嘴公社住了几天,视察了公社大大小小的生产队,如同新皇帝视察自己的领土,越看越美,处处都要亲自走到。如今在他离开公社之前,公社特地又开了一场联欢会,专为了让县里干部高兴。

快板书一结束,报幕员昂首挺胸的上了台,高声说道:“下面请听快板《多米尼加人民想念**》!”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无心和苏桃趁机低头,一起往嘴里塞了一块硬糖。

联欢会以欢乐为主,一场快板结束之后,活报剧《美蒋特务无处逃》上演,其中女主角生得明眸皓齿,导致陈大光直了眼睛垂涎三尺。及至联欢会落了幕,陈大光春情勃发的上了台,骚头骚脑的发表讲话:“看了同志们的表演,我很受感染,不由得兽性大发,要为猪嘴公社作一首诗!”

台下众人听他诗兴变兽性,略有知识的都含笑低头。而陈大光清了清喉咙,高声诵道:“猪头山下大草原,猪嘴社员意志坚。主席思想照方向啊,敢叫荒山变良田!”

四面八方立时掌声雷动,虽然猪头山下并没有大草原。

陈大光发散了诗兴,又和活报剧女主角进行了亲切的谈话。末了受到时间的限制,他恋恋不舍的上了吉普车,前往妃子岭公社。妃子岭公社和猪嘴公社一样,是个大社,辖着五个生产大队。五个生产大队全卧在山窝子里,东一处西一处,相距甚远。陈大光不出县城,还不知道自己的领土面积。如今当真一步一步的走了,才发现自己是真了不起。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陈大光一行抵达了喇嘛山生产队。无心和苏桃坐久了马车,颠得浑身骨头疼。进村之后得了自由,两人在井台旁的大树荫下坐了,无心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早熟的水萝卜递给苏桃。水萝卜不过是巴掌长,红皮白心又甜又辣,苏桃咬了一口,嚼的嘴里喀嚓喀嚓。无心低着头,把另一根水萝卜从白琉璃的利齿上往下摘——白琉璃自作主张的趴在书包里仿效神农尝百草,无论见了什么食物,都要张嘴咬上一口。结果今天倒钩牙扎进水萝卜里,吞不下拔不出,他的大嘴张了小半天。

无心知道白琉璃嘴里干净,所以并不嫌弃。摘下水萝卜之后咬了一口,他在满嘴新鲜汁水中倾斜身体,用肩膀轻轻一撞苏桃。苏桃一边嚼水萝卜,一边摇晃着撞了回去。

“要是总能在外面逛……”苏桃说道:“也挺好。”

无心三口两口吃光了水萝卜,侧了身去解苏桃的辫子。头发乱了,辫子毛刺刺的不像话。苏桃小口小口的啃着水萝卜,任凭无心用手指为自己梳通头发。一条辫子利利落落的编好了,苏桃转了个身,把另一侧乱发送到无心面前。无心距离她很近,她的眼角余光可以瞥到他的眉目。指甲划过头皮,指头穿过黑发,嘴里的水萝卜忽然失了滋味,她怔怔的望着前方,听见自己的心在跳。

重新束好的辫梢垂到胸前,她慢慢的扭脸去看无心。其实她才真是“自绝于人民”。除了无心,她谁都不认。在人间,她与一切绝缘。
无心迎着她的目光微笑了:“看什么?我可没头发给你梳。”

苏桃也跟着笑了,抬手轻轻去摸无心的脑袋:“你的头发怎么总也不见长啊?”

无心答道:“不长还不好?省了去理发店的钱。”

苏桃收回了手,小声笑道:“一年能省好几根冰棒。”

无心正要回答,不料忽有一名青年从远方呼喊道:“无心,你俩也来吧!喇嘛山住不下,陈主任要带咱们几个先去黑水洼。”

无心拉着苏桃站起了身:“去黑水洼?去黑水洼不是还得翻一座山吗?”

青年且行且答,越走越远:“现在出发,翻山也来得及!”

无心无可奈何,只得和苏桃强打精神往大队部走。大队部里已经预备好了一架大马车,因为从喇嘛山生产队到黑水洼生产队,其间翻山越岭,虽然也有一条柏油道路,但是入夏之后经了几场大暴雨,路上几段山体滑坡,早已不能通行。而不走公路走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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