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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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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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了对方脸上的黄纸。与此同时,朱建红只觉脖子一松。连忙掰开那两只手,她喘息着回了头,对着眼前面孔当即又嚎了一声! 
黄纸仿佛是粘在了这人的脸皮上,无心刚才的一抓,只抓下了中央的一大片纸。没了黄纸的遮挡,这人腐烂的眼眶和雪白的鼻梁骨一起曝露在了月光下。牙关格格的响了几声,他踉跄着似乎还要动,然而无心手如闪电,接二连三的掠过他的面庞,将黄纸撕了个干干净净。当最后一片黄纸脱落之时,他委顿在地,彻底不动了。 
朱建红到底是经过大阵仗的,一颗心方才都要吓炸了,现在却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无心摆弄着手里的黄纸,黄纸又厚又韧,背面笔走龙蛇,还有图案。蹲在地上拼好碎纸,他发现黄纸上画着的是一道符。 
朱建红喘匀了气,低头也看:“这是什么东西?”无心抬头答道:“不知道。不像画也不像字。朱副主任,发生了什么事?地上这位怎么——怎么——”他打了结巴,是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朱建红没开口,开了口也一样要打结巴。神情凝重的出了半天的神,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失控发疯。
“不能等天亮了。”她思索着答道:“可能是有阶级敌人搞破坏,我们必须马上通知陈主任,让他来决定下一步的反击策略。”无心站起来了:“行,我知道陈主任的住址,我这就去找。”朱建红一把拽住了他:“不行!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
无心把苏桃托付给了白琉璃,然后带着苏建红去找陈大光。陈大光还没有睡,正在家里和县评剧团的女演员谈心。朱建红无暇和他算账,把他叫出来后,她说了实话:“大光,革委会闹鬼了!”陈大光知道朱建红不是傻老娘们儿,所以十分诧异:“你扯什么蛋呢?”
朱建红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光,我没心思对你胡说八道。你看我这脖子,我告诉你要不是无心救了我一命,明天你就见不着我了。我不是吃醋捉奸来了,你快跟我走一趟吧!” 
陈大光把女演员锁在屋里,然后披着上衣出了门,一路且行且问,听了个一头雾水。及至到了革委会大院里,他看着瘫在地上的尸首,也傻了眼。拼好的黄纸摆在地上,微微的被风吹乱了,但还没大走样。陈大光先看人再看纸,末了说道:“这小子的确是联指的人,可是……”他转向了朱建红:“好几天前就被我们给毙了啊!”
无心插了嘴:“主任,副主任,那张黄纸看着够邪的,要是没用的话,是不是烧了它更合适?朱副主任刚才也看见了,黄纸一碎,这人——这鬼就不动了。”不等陈大光回答,朱建红心有余悸的点头:“对,对,快烧了吧。”
无心见陈大光不反对,就划根火柴点燃了黄纸。一把火烧过去,无心仰起脸,看到几点光芒零落四散。陈朱二人并未瞧出异状。
陈大光背着手,沉着脸对无心说道:“我告诉你,这就是敌人在故弄玄虚,想要扰乱我们的军心。所以今晚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高度的保密。你敢出去嚼舌头,我就撕了你喂狗!”无心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163、局势逼人
陈大光从食堂后方的煤堆里捡了一只破筐,然后支使无心去把地上的尸首抱进筐里。无心往后一躲:“陈主任,我不敢。”陈大光现在没时间大发淫威,无心既然不听话,他就挽起袖子亲自动手,连拖带拽的把尸首弄进了筐里。尸首是软的,露出的皮肤已经偏于湿黏。朱建红渐渐缓过了神,理智一占上风,她在恐惧之余开始作呕。
陈大光双手叉腰对着破筐,显现出了革命领袖的超人智勇。革委会刚刚成立不久,城内的联指分子也还没有尽数落网,他像一尊威武凶神似的瞪着尸首,怀疑尸首的背后隐藏了大阴谋。革委会如今是红总掌权,是红总权力的象征。他作为红总的领袖,必须维护革委会的尊严。革委会大院就是文县的圣地,谁家的圣地夜里会闹活鬼? 
“鬼鬼神神的事情,我是不信的。”他低声开了口:“但是……”朱建红直挺挺的站着,幼时从她姥姥嘴里听得的奇谈怪论正在她脑子里兴风作浪。三个人中数她年纪最大,她以老大姐的身份,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我姥姥说她年轻的时候,家里有人撞了邪祟,她亲眼……”  
陈大光不耐烦的一挥手:“别扯你的陈谷子烂芝麻了,没人听你姥姥的鬼故事。咱们就说眼下——他妈的一个都入了土的人,死得透透的了,你看他前胸口上还有弹孔呢,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革委会?” 
朱建红受她姥姥的影响很深,此刻不由自主的又开了腔:“我姥姥说有些孤魂野鬼本事大,能够附着死人作怪。”陈大光一咬牙:“姐姐,别提你姥姥了!妈的敌人就是敌人,枪毙都拦不住他继续反革命。无心你过来,帮我把筐抬到房后去!老子不怕鬼,老子现在就把他烧成灰!”
无心抓着筐边,和陈大光一起把尸首抬去了房后。陈大光拎了汽油浇进筐中,然后扔出一根火柴。火苗“腾”的就窜上了天,陈大光在身后墙壁上投下一个极其巨大的黑影,影子随着火光动,他不动,是真正的坚如磐石。
尸首烧到一半,无心得了敕令,独自回了收发室。拧把毛巾擦了擦手脸,他关了房门,对床上的苏桃说道:“睡吧,没事。”
苏桃一直蹲在床上,不敢下地也不敢开门:“外面是有人打架了吗?”无心答道:“是,朱建红和一个女人打起来了。两人下手都狠,叫得惊天动地。”苏桃这才放心的躺下了:“哦,怪不得我看你和朱建红出大门了呢,原来是找陈主任来劝架。”
无心怕自己身上烟熏火燎的有气味,又懒得再打地铺,便在床尾蜷缩着侧卧成了一团:“不管他们的事,我可真得睡了。”苏桃看他闭了眼睛,自己也跟着靠边躺了,先是抱着膝盖睡得老实。及至睡深沉了,她不知不觉的伸长了腿,两只赤脚全蹬进了无心的怀里。无心迷迷糊糊的抱了她的小腿,很惬意的一直睡到了大天亮。
天明之后,一切如常。革委会的工作人员络绎出现,几名工人站在房后,为陈大光的办公室安装新窗户。无心抱着新到的报纸,挨间办公室发放一遍。末了兑了一盆温水回到收发室,他把白琉璃泡进水中,决定亲自帮他蜕皮。苏桃则是拿了粉笔蹲到门外,替他往小黑板上抄写今日的收信人姓名。
无心一边往白琉璃的身上撩水,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昨夜我真是开了眼界,居然有人能用纸符封住魂魄,再通过纸符把魂魄过到死人身上。你见过吗?”白琉璃死气活样的盘在水里,不理睬他。 
无心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甭管是死了多久的尸首,只要刨出来贴上纸符,自动就能借尸还魂,够厉害吧?纸符一揭,魂魄随着纸符走,尸首还是尸首,什么破绽都没有。”
表层粗糙的蛇皮遇了温热的水,慢慢变得柔软膨胀。眼看老皮要和身体分离开了,无心捏住蛇头下方的一点硬皮,开始小心翼翼的揭。苏桃挂好小黑板进了房,蹲在一边旁观:“无心,他疼不疼呀?”无心抬头对她一笑:“不疼,蛇都是要蜕皮的,蜕一次皮,就长大一点。可惜他是条笨蛇,自己不会蜕,非得让人帮忙。”
无心轻轻的把皮退到白琉璃的尾巴尖,呈现给苏桃的正是一条半透明的细长蛇蜕。白琉璃晶莹剔透的盘在水中,一个脑袋搭上盆沿,很舒服的细了眼睛。苏桃高兴极了,小声笑道:“哎呀,你看他白得像玉。”
无心也了却了一桩心事,故意把蛇蜕提到白琉璃面前摇晃:“娘子,看看你的长筒丝袜。”白琉璃气得把脑袋转向苏桃一边,依然不肯理他。无心来了劲,挤到苏桃身边,俯身歪头要和他对视:“你也辛苦了,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补一补,你乖乖等着我吧!”
无心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去煤堆附近掏了一窝老鼠。从中挑了几只粉粉嫩嫩没长毛的老鼠崽子,他回到收发室,一只一只的喂给白琉璃吃。白琉璃吃多了,胀得如同一根大擀面杖,快要不能弯曲。千辛万苦的爬到了苏桃的枕头下,他开始雷打不动的休息。
苏桃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看书,书是无心从废纸堆里捡出的一本鲁迅文集,如今读书也是带有危险性的行为,无心在废纸堆前选来选去,末了感觉还是读鲁迅最保险。
平安无事的到了晚上,眼看天黑了,苏桃也躺上床了,无心便打算关门睡觉。不料陈大光飘然而至,鬼鬼祟祟的把无心叫出了门。无心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一边关门一边问道:“陈主任,有事吗?”
陈大光自然是有事,不过在开口之前,他先望着无心愣了一下——之前从来没在夜里正经观察过对方,他此刻正眼一瞧,差点被无心吓了一跳。收发室里关了灯,只剩外面门上还亮着一盏照明的小灯泡。灯光斜斜的照在无心脸上,照出一张明暗错落的面孔,微凹的黑眼窝里,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仿佛在自行放光。陈大光万没料到他竟有如此之大的眼睛,而且灵动得过分,让他联想到了精怪鬼魅。 
“你……”陈大光拉着长声迟疑了:“睡了吗?”无心拽下脖子上的毛巾:“陈主任,我显然是没睡呀!”陈大光知道自己是问了废话,当即恢复理智改了口:“我知道你没睡。进去穿衣服,出来跟我走。”无心托着湿毛巾擦着后脖颈,上下审视单枪匹马的陈大光:“去哪里?”陈大光避而不答,只是一扬下巴:“快点,别让我等你!”
无心让苏桃从里插了房门插销,自行睡觉;然后跟着陈大光走出了革委会大门。自从经过了前些时日的武斗,文县百姓自动执行了宵禁,夜里根本没人上街。陈大光步伐矫健,一边走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用意——他打算亲自去趟城边的行刑场,倒要看看是谁刨了联指的乱坟。
无心一听,当即要打退堂鼓:“陈主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派给我不大合适吧?”陈大光对他一瞪眼睛:“谁让你已经知道了?难道放着知情人不用,反倒把消息扩散给旁人?我告诉你,这件事不简单,绝对有阴毛!还有,兵贵精不贵多,凭着你我二人的身手,够用了!”无心紧赶慢赶的跟着他,心想陈大光“谋”“毛”不分,大学真是念到狗肚子里了。
陈大光走了两条街,却是到了他自己的住处。他如今一步登天,占据了一套独门独户的好房屋。从院子里推出一辆漆黑锃亮的自行车,他将一把工兵铲交到无心手里,然后飞身上车,回头说道:“走!”等到无心在后座坐稳当了,陈大光踏下脚蹬,破空之箭一样冲进黑暗。
他是太有劲了,自行车被他骑出了汽车的速度。无心坐在后头,就听耳边风声呼呼直响。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们便到了一片漆黑的城边。
文县的城内城外很难界定,因为建设得太快,今天是城外,明天楼房一起,就是城内了。不过此刻的城边真是名符其实,四面八方一片空旷,半分人气都没有。又由于红总近来常在此处杀人,所以连野孩子们都不敢来玩了。陈大光艺高人胆大,把自行车往一个坟头上一推,他拿着手电筒开始一边照一边走。
地上坑坑洼洼的不平坦,高高低低的荒草在夜风中摇曳。无心忽然踉跄了一下,低头看时,地面伸出了一只肮脏的小手,刚才绊住了他的脚。陈大光漠然的用手电筒一扫,嘴里骂道:“谁干的混蛋活?埋人都埋不明白。”然后他停了脚步,晃着手电筒大范围扫视。无心轻声说道:“范围太大,又没个坟头,不好找啊。” 
陈大光沉吟不语,忽然向前举起了手电筒,他大声喝道:“谁?站住!”光圈一颤,无心也看清楚了——草丛中有个人,一猫腰不见了踪影!陈大光拔出腰间手枪,对着前方连开三枪,随即迈开大步就往前追。无心正要追随,可是手握着工兵铲顿了一顿,他原地一个转身,一铲子拍中了身后的突袭者。
突袭者一身血衣,脸上蒙着黄纸,动作僵硬而又凶狠,直通通的扑向无心。无心无暇去撕对方的纸符,情急之下退无可退,索性举起铲子猛劈向下。工兵铲是苏联货,钢口极好,宛如大刀。一声闷响过后,行尸的头颅被斜砍成了两半。
纸符顺着伤口裂开了,行尸居然不倒,而且转身有了要逃的意思。而陈大光一无所获的折返回来,夺过无心手里的兵工铲高高举起,只听一声大喝,他竟然用工兵铲把行尸深深钉在了土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居高临下的瞪了眼睛:“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无心帮他握住了锹把:“好,看吧!”陈大光弯了腰,发现少了半个脑袋的尸首居然还在微微的挣扎颤抖。伸手剥下一片黄纸,他直起腰望向了无心,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难道……真是闹鬼?”无心虽然是不想卷入任何一方的势力,不过在陈大光的注视下,他必须作出回答:“可能……是吧!”
陈大光的面孔有些扭曲。忽然双手拔起兵工铲,他把脚下的行尸铲了个稀烂。末了把兵工铲向旁一丢,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有鬼老子也不怕!不是老子下命令,他们也做不成鬼!老子让他们做人,他们是人;老子让他们做鬼,他们就得乖乖当鬼!”然后他伸手一指无心的鼻子尖:“保密!听见没有?”无心一点头,转而问道:“你追到什么了吗?” 
陈大光双手叉腰,吐出了一口气:“没追到,跑得太快。看背影好像是个女人。”无心思索着说道:“陈主任,我不懂什么。我随便说一说,你随便听一听。地上的东西,我感觉很危险,因为我劈了它一铲子之后,它知道跑。” 
陈大光皱着眉头:“你是说……它有脑子?”无心字斟句酌的答道:“可能是有,当然,远远比不上人。但它既不怕死也不怕疼,又有一点智慧,如果进城捣起乱,恐怕是不大好办。”
陈大光走去扶起了自行车:“先回城,回去再说。妈的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万一上头知道我和鬼干上了,还不得怀疑我有精神病?就怪朱建红一张破嘴天天说她姥姥,现在可好,她姥姥说的全成真了!无心,你行,你胆子不小,真敢和它对着干。算我没看走眼,你是个人才。”
陈大光带着无心回了城中。把无心放回革委会收发室,他自己回了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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