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仁慈。泰玛莉丝说你和精神失常的那位处得很好,并对很多事都非常感兴趣。」
「我为她们俩感到很遗憾。」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了解,所以你常常去看她们。泰玛莉丝告诉我,你都选在另一位没发疯的那位不在时去,且你希望能把原因霉结致使那可怜的老女人失常的原因找出。」
「泰玛莉丝告诉你这些!」
「难道这不是事实?」
「呃……」
「当然了,我们都想查个水落石出。」他说。「这其中一定暗藏了什么玄机,使她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你不觉得吗?」
「我也不知道。」
「或许,经由你的调查能使真象公诸于世。」
这支舞已近尾声了。
「我们一定要再跳支舞,」他说。「我玩得很开心。我想你的舞一定都被订走了。」
「还有一、二支舞还空著。」我说,他带我回座。
之后我和好几位年轻男子跳:心里并质疑著:为什么佳斯顿对这两姊妹这么有兴趣呢?我猜一定是泰玛莉丝又用她那戏剧化的口吻把事情扭曲了,她说话向来都很夸张;不过,当然了,佛萝拉和她的洋娃娃也的确不寻常。
我很快地就把佳斯顿抛之脑后,没耐心地等著晚餐前的那支舞,我怕克里斯派把这件事忘了:还好当音乐一奏起,他马上就出现在我眼前。
他挽著我的手步入舞池,一旁的人已经开始跳了。我们沿著大厅绕一圈,然后他便说:「我们去选用餐的位子吧!否则搞不好得和别人一起坐。」
他带我回到之前我们坐的位子。位子旁摆了张桌子,桌上有两只杯子及两套餐具。
「就这个好了,」他说。「把你的节目安排表放在桌上,好让别人知道这位子已有人坐了:然后跟我走,我们去拿些吃的。」
餐厅内的台架上摆了个大长桌:桌上每隔一段的距离就有一组烛台,还有一大堆食物冶鸡肉、鲑鱼、各式各样的肉及沙拉,这些食物看起来可口诱人。我们俩是最先到达的人。
在克里斯派的带领之下,我们各自拿了自己喜欢的食物,回到我们的位子时,桌上已摆了一个冰筒,筒子里有瓶香槟。
音乐一停止,人们就开始由大舞厅往餐厅的方向栘去。
「你真有先见之明!」我说。「会想到抢先一步。」
「没错。我们避开了人潮,而且有满桌的食物等著我们。」
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一位仆人走过来为我们倒香槟。
克里斯派举起酒杯,并彻底地打量我一番。
「敬祝,」他说。「弗雷德莉卡步入成年。她为自己已脱离童年而感到快乐吗?」
「我想是的。」
「如今你有何打算?」
「我还没想到那么多。」
「大多数的女孩都想结婚,这似乎是最终目标。你呢?」
「我没想到这些。」
「哦,少来了。每个女孩都会想到这些。」
「也许你不认识每一个女孩,只有一些。」
「也许你说对了。不管怎么说,你还在起跑点上,而这可是你的第一个舞会:你玩得开心吗?」
「非常开心。」
「听起来好像满意外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例如:没有人前来邀你共舞?」我说。
「这就足够让你陷入别扭的形势了。我敢打赌你一定不喜欢等著别人来邀请你,你宁愿自己能主动地去邀请别人。」
「这可是每个人的心声。」
「那么你就可以上前邀佳斯顿·马奇蒙共舞了。」
「我才不会这么做。」
「哦?我忘了你不像其他人一样被他迷得团团转。你的判别能力相当高明。」
「我是……有一点点希望。」
「结果,我走过来要求你离开那位舞中之王和我走。」他很专注地看著我。「你和我之间有些不寻常的邂逅,你不认为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买洋娃娃的情景吗?还有……古冢树林内的那件事。」
我感到一阵战栗。我记得吗?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梦魇随时随地都准备掠攫我,瞬刻间把我带回树林里,让我再次面对那份恐惧。
他伸出手越过桌面,很快地握一下我的手然后说:「对不起,我不该提到这件事的。」
「没关系,」我回答道。「只是,那不是我这辈子能忘得掉的事。」
「那个经历太可怕了,幸好我及时路过!」
「他因这件事……而死,」我说。「我永远也忘不了。」
「他有这种下场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当多年来隐藏在圣人面具后的真面目被揭穿而曝光时,他完全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事实。」
「当他走进马廐,决定上吊时,心里一定非常地绝望。」
「一千万不要这么想,只要记得:幸好我及时出现。我完全不后悔当初所做的事。」
「你从没想过,也许他是因为你的轻视而决定自杀吗?当初在树林里时,我以为你把他打死了。你难道不担心吗?」
「怎么会?他是个懦夫……是个伪君子:外表装得有如高洁的圣人,行为表现却和最低等的动物没两样。对于我能及时出现、和事后的结局,我的心里只有快乐两个字。能替这个世界消灭一个令人憎恨的家伙,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而且,亲爱的弗雷德莉卡,你的平安及幸福远比他那糟糕透顶的生命重要多了。往这方面想,你就不会对那个该死的败类心软,这个世界少了他后变得更好了:我有正当的理由把他杀了,但由他自己动手的确方便多了。」
他的脸上连一点点的怜悯痕迹都没有,但我无法不对自己承认:无论如何,杜利恩先先生是真心地想当好人。
克里斯派继续说:「原谅我,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但我只想确定你没因为这件事而不快乐,绝对不要这样。生命有时是很丑陋的,你必须了解这一点:只要记得那些快乐的事,然后把其他的剪除。」
他和蔼可亲地对我笑,我想起泰玛莉丝曾说过:人们喜欢那些他们曾冒险解救过的人,因为每次的接触总能再度让他们忆起自己的英勇事迹。
「你还想来点鲑鱼吗?」他问道。
「不了,谢谢。」
「我想多听听你对佛萝拉的看法。她有和你说话,不是吗?」
「一些。不过,我告诉过你,那些话常叫我摸不著头绪。」
「你还说,有时她似乎了解娃娃已被换过?」
「它和过去那个并没有那么相像,不是吗?那个旧的已跟了她这么久,而新生产的款式和以前的也不同。」
「但,她并没有真的说……?」
「没有。她只是看起来很疑惑的样子……不过她常常也是如此。」
「就像她试著想要想起什么一样?」
「可以这么说。但,也许更像是:她试著不想想起什么似的。」
「就像她试著想告诉你什么似的。」
我迟疑著,而他则专注地看著我。
「是吗?」他再问。「就像她试著想告诉你什么似的。」
「这件事可能和婴儿室里的那幅画有关。」我说。「她常盯著那幅画看,然后双唇抖动著,我可看出她在对自己道……『七是秘密不能说』。」
「所以,是那幅画……」
「我不知道。我想它有某种特定的功用。」
我记得早先和佳斯顿马奇蒙的对话,然后继续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她精神失常……非常戏剧化的事,或许这和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有极大的牵连。」
他突然安静地低头盯著他的盘子。
我继续说:「我想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当你还是个婴儿时。她被吓得无法接受事实。也或许那是她的错,而她一直假装事情没发生……她想回到事发之前的那些日子,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要你长大,希望你永远停留在婴儿阶段。」
他慢慢地说:「这个论点很有趣。」
「我该想到,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人们应该都会知道的:除非那件事只有佛萝拉一个人知道,这真是太神秘了,有一、二次她曾提到过『盖瑞西湖』。」
「盖瑞西湖?」
「我猜那是个名字。」
「她有没有提过什么有关他的事?」
「她只是叫他的名字而已。」
「邻居里有人姓西湖,一对中年夫妇,有一个出外传教的女儿:和一个已经出国去的儿子,我想不是去澳洲就是纽西兰。我对他们的事知道得不多。」
「只有一、二次,我听到她喃喃自语地念著他的名字。」
「我想她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她喜欢我去看她。」
「只有在露西小姐不在家时。」
「我有个感觉露西小姐不喜欢人们去看她们。或许是因为她怕这样会使佛萝拉变得很沮丧。」
「但,这对你丝毫也产生不了影响。」
「反正,我喜欢和佛萝拉说话,而她也很喜欢和我谈。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害处。」
「而你对真理向来就充满了好奇心。」
「没错。」
「你对那几只神秘的鹊鸟极感兴趣,并怀疑那幅画就是:造成可怜的佛萝拉小姐失常之徵结所在。」
「我的想法是,可能和一件震惊骇人的事有关。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而弗雷德莉卡海曼小姐成了兼职侦探,下定决心要打开这个谜底。」
「这么说太夸张了。」
他笑著我,然后说:「那就说……想使真象大白?」
「我想任何人都会有兴趣的。」
「尤其是某些人。」他举起酒杯。「我该祝你:调查顺利。」
「如果能知道其中的一些原因,就更能把真象确切地理出。」
「或许真象恐怖得不该揭露出?或许,真象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是有这个可能。」
「我们一直在谈别人,说说你自己的事吧!不去找佛萝拉小姐时,你都做些什么事?」
「我最近才刚离开学校,目前对未来还没有确切的计画。」
「像今晚这样的聚会,以后还会有更多,你可有得忙了。相信母亲已为我妹妹安排一些节目,我敢说你和瑞琪儿也会一起加入的。」
「自从我来之后,我们三个就形影不离了。」
「你在哈普葛林的这些日子快乐吗?」
「非常快乐,苏菲姨妈对我相当好。」
「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
「她从来不曾好好地享受人生,真可悲……我父亲离开了她,而且她最想住的西达大宅她的老家也已出卖:住在一幢小房子,每天望著她心中永远的家,难怪她一直快乐不起来。」
「所以哈普葛林的生活比较快乐?」
「我很幸运有苏菲姨妈这么好的亲戚。」
「你父亲……?」
「我从没看过他。他和我母亲早就分手了。」
他点头说:「这些事总是不断地重演著。」
我怀疑他是否想到那位离他而去的妻子。
「当你结婚后,我希望你能过著和在山梨之屋一样快乐的生活。」
「谢谢你。我也希望你能快乐。」
「你知道那件事?哎,除了最吸引你的七鹊之谜外,哈普葛林真的剩不到几个秘密了。我的妻子离开我,或许谁也不能怪她。」他苦涩地说著:我觉得是该转移话题了,但却又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我们俩都陷入一片沉默。
然后我挥著手,指著这个房间说:「这一切的准备工作,一定非常麻烦。」
「我们有最好的仆人和管家。他们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如今有这个机会可好好地露一手,他们都很高兴。」他继续说:「她因外面有了其他的男人,而离开我,结果却因火车意外而死于非命。」
「这件事给你的打击一定很大。」
「哪件事?她的私奔?还是,她的死亡?」
「两者都是。」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笨拙地赶紧说:「别把它放在心上,或许你会找到更适合的人。」
我想到费欧娜小姐,听说他们俩很配。突然间,我察觉这段话已越来越不寻常,使我们俩感到有些不自然。
「你是不是想到谁了?」他说。
我已别无选择了。「村里有些传言提到费欧娜小姐。」
他大笑。「人就是那么多嘴,不是吗?我们俩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过从没提过『婚姻』这件事:事实上,她最近已经结婚了,我还参加她的婚礼,她的丈夫是我的一个朋友。」
「所以那只是闲话流言。」
「流言是永不间断的,就看你怎么去判断。当人们认为一个男人该安定下来时,他们就会尽量为他找个妻子。」
我对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心境感到不可思议。
午夜的钟声已响起,而人们也开始移动了。
「哎呀!」克里斯派说。「快乐的时光已近尾声了。谢谢你愿意和我聊天。」
「我也乐于其中。」
「你不介我强迫你加入我?」
「『你的加入』是今晚最好的节目。」我坦白地说。
他微笑地看著我,然后起身带我走向人群他们正在大舞厅中央排成一圈:乐团奏著「往昔美好的时光」。我们也加入一起唱,真诚地紧握著对方的手。
亚奇格林多先送我和苏菲姨妈回家后,再载著瑞琪儿和她的姨妈回大钟宅。
莉莉正等著迎接我们。
「我已准备了热牛奶等你们,舞会怎么样?」她说。
「非常好,」苏菲姨妈说。「有热牛奶真好,可以让我的心平静下来,有助睡眠。我们在哪里喝?」
「厨房,」莉莉宣布。「进来吧!早准备好了。」
于是我们一边喝牛奶,一边回答莉莉的问题。
「我猜那些男士一定大打出手,抢著和你跳舞。」莉莉说。
「这么说是有些夸张,」苏菲姨妈告诉她。「不过她倒真的有很多舞伴。而且,不知你有何见解?『邸园之主』 一直霸占著她。」
「少来这套!」莉莉说。
「真的。他整晚没花多少时间跳舞,不过倒是邀了我们的小淑女跳餐前舞,而且还是事先预约,以确保那支舞是他的。佛莱迪,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这是真的。」
「呃,的确非同小可。」
「而且,他还用香槟来款待她呢!」
「真的假的?香槟!这玩意儿可真烈。」
「这舞会办得很豪华,使我想起西达大宅的舞会。一开始我很排斥舞会,怕自己成了壁花:后来我才说服自己:我一点也不在乎,如果那些年轻小子不和我跳舞,那我也不和他们跳舞。」
「真有骨气,」莉莉说。「那些年轻儍小子,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还好这些事没发生在佛莱德小姐身上。
「一点也没有。佛莱迪,你和克里斯派都谈些什么?」
我回想道。「事实上,话题大多绕著莲家转。」我说。「他对她们很感兴趣,并想知道我对佛萝拉的看法。」
「他对她们俩真的很好。」苏菲姨妈说。
她坐著喝牛奶,回想起西达大宅的那段日子,我想,当时舞伴的眼光一定是都落在我母亲身上,而不是她。我赞成莉莉所说的,他们都是年轻儍小子。
我对苏菲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