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也只能靠自己硬挺过去,我能给她的,只是我的体温。
对讲机丢了,指北针丢了,能用上的东西几乎全都丢了,我很想抽一根烟,但掏出烟盒之后,里面竟然流出水来。
“我要死了……”陈雨在我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高烧估计已经让她没有多少神智了,她轻轻呢喃:“告诉玉姨,我很感激她……”
我想,我回答什么,她都不会听见,我就轻轻摸着她的脸,希望她能平静一些。
“我想孤儿院,想小北方和囡囡,我还要和小北方一起放风筝,和囡囡偷吃一块麦芽糖……”陈雨此刻的话,可能都是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不会作假,她说着,眼角就流下两滴晶莹的泪水:“我见不到他们了,告诉他们,小雨点一直想他们……”
她可能在高烧昏迷时,无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段最纯真,最难忘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她的过去,但听着这些话,我仿佛能看到很多年前的那座孤儿院里,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火堆旁的一件衣服快要烘干了,我轻轻伸出手,想把衣服给陈雨盖上,她的反应很快,我的手一动,她马上就紧紧抓住我。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很冷……”
我马上收回手,用脚尖把衣服勾过来。抱着她滚烫又柔软的身体,我觉得鼻子有点酸了,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在心里来回的回荡,她是那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小雨点,而我呢?是个从小没娘,也没人爱的傻小子。
我一动不动的抱着陈雨,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最后,手脚几乎都麻木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强大的耐心和忍耐力。还好,我觉得怀里的陈雨的体温在一点点的降低,从高烧转到了低烧。
在我抱着她足足有二十个小时,已经困倦得想要吐血的时候,陈雨醒了,我知道她醒了,却仍然一动不动,可能是怕睁开眼睛之后无法面对我,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囧。
“你能自己坐会吗?”我低头对着把眼睛藏在头发后面的陈雨道:“快压死我了。”
她噌的就站起来了,坐到离我最少有三米远的石头上。我活动了一下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脚,重新点上了一块固体燃料。
尴尬,我只能这么形容我们现在的关系,尽管我的脸皮比较厚,但陈雨一直闷着头,我也不能没事找话说。而且我确实困了,连着那么久没合眼,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奇迹。靠在小火堆旁,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皮子一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只睡了几个小时,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搭着陈雨的外衣,火堆早就熄灭了,她静静坐在我旁边,两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觉睡下来,我们就没那么尴尬了,直接开始商量下面的事,至于睡梦中的一切,陈雨一句都没再提。
“我们的指北针丢了,对讲机也丢了,不过,可以想办法找一条河沟,随便找一条,根据水流来辨别大致的方向。”陈雨道:“只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我想问你,如果我们这次可以活着离开,你是不是可以让我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苦笑了一下,道:“游戏玩够了,你也能看出来,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你想要控制我,只不过是因为我爸的原因,是不是?”
我是想趁这个机会跟陈雨摊牌,我所牵挂的事情不是探险或者寻找什么东西,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错了。”陈雨默默的把最后一块燃料点燃,轻轻咬着嘴唇,想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我说:“你是核心,这一点,谁都没有欺骗你,我们以你为主,下面要做的事情,都要你带头去做。”
“得了吧。”我摆摆手,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挂着个什么二逼特派员的空名,你们谁把我当回事了?有的时候,我也不是十足的傻子,你们要做的事,跟我交代了多少?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二?”
陈雨又没声了,她时不时的就咬着嘴唇,可能是在做思想斗争。我觉得,如果放到过去,她不会有任何考虑,但从我拼了命救她之后,她的心理也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你要听事实的真相吗?”陈雨突然问我。
“不只是我,谁都想知道真相。”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你知道了真相,那么你就等于被死死的绑住了,要么就一直干下去,要么就死,只有这两条路。”陈雨道:“而且你听了,就要烂到肚子里,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讲,我不想欠你什么,告诉你这些,等于还你的人情。”
“人情不需要你还,反正我也抱你了,咱们扯平,至于要不要说,全在你了。”我很无赖的对陈雨笑着,我这么说,其实占据了主动,因为我知道,陈雨既然说出那样的开场白,就表明她已经做好打算,会对我讲些什么。
“我担了很大的风险。”陈雨静静的望着我,道:“如果玉姨知道我对你透露这些,她会杀了我。”
第九十五章 目的
我略有讶异的看着陈雨,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尤其是她不会打着玉姨的旗号开玩笑。尽管我知道她有可能在用这种说辞感动我,让我觉得她是冒着生命危险对我露底,想让我呆的更踏实一点,但有时候直觉这个东西非常奇怪,自己觉得是什么样,就会很固执的那样认为。
“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讲起。”我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对于自己嘴巴严不严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我不是那种心里有话不找人说说就会憋死的人。
“我从根上开始和你讲吧,我讲的只是我所知道的那一部分。”陈雨起身道:“一边找路一边说。”
“你所知道的那一部分?这么说,那就还有你不知道的一部分?”我跟在陈雨身旁,说:“我觉得那个什么玉姨应该是非常信任你的,她也会瞒着你?”
“你不了解玉姨,她不是一般人,她有她的原则,不管再信任某个人,总会有个底线,特别是做这样的事,如果所有信息都被同一个人掌握,那就很危险。”陈雨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说:“而且关于这个事情,估计没有谁知道很完整的信息,包括当年参与天机计划的人。”
当年天机计划中的成员,各有各的分工,他们就算了解,也只会了解自己所负责的那部分事,要知道这种很机密的工程,参与人员都会签署保密协议。当天机计划中断结束的时候,西海河工程那边就把所有的情况汇总,这些情况有两个具体的去向,第一,是上报给当时的最高层的决策者看,这个人是谁,不用多说,都猜得出来,就是他下令中断了计划。第二,情况编纂成档案,封存。
“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的,其实档案库里封存的这宗档案,并不完整。”陈雨道:“在档案还没有入库的时候,有人带着一部分档案,外逃了。”
说外逃,已经是好听的说法,在当时那个年代里,这种行为应该叫做叛逃。根据叛逃者的路线,他可能是想往北去,不过叛逃者没能真正越过国境线,然而那部分档案,却永远的消失了。缺失的那部分档案没有做修补,所以档案库里封存的也只是一部分。时过境迁,随着当年参与那些事的人一个个逝去,天机计划也渐渐被现在的人轻视淡忘了,以至于老档案在档案库搬迁的时候将要被销毁。
“这个有点不可想象了。”我不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不过对于当年的大环境,多少知道一些,说是叛逃者往北,那肯定是去当时的苏联。参与天机工程的人估计都是从文革时期过来的,对于苏联这样一个国家,应该有很片面又深刻的看法,为什么要叛逃?俄国人难道给予了极大的好处?
“也可能,不是金钱什么诱惑叛逃者带着档案出逃。”陈雨纠正了我的看法,说:“你可能没有那种感觉,当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一件事情里去,如果太投入,就会产生极端的想法,对他们来说,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你也清楚,在国内,天机计划被叫停了,而且可能永远都没有再次重启的可能,所以,叛逃者的目的不一定是利益,或许,只为了达到目的,在国内不行,就只有借助苏联人的力量。”
“然后呢?”
“说这些,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并非是我要隐瞒,是因为有些信息早就断流了。”陈雨停下来,说:“其实在之前,我告诉你的那些都不是假话,只不过是信息中的一部分而已。”
“好吧,信你了。”我拍拍她,做了个大度的手势:“还隐瞒了我什么?”
“事实上,做这些事情的人,我指的是真正了解到事件核心的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陈雨指指周围巨大的废墟:“记得我说的话吗?这个古城,可能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史前文明。”
参与这个事情的那些人所做的工作是我无法想象的,有时候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数据或者辅证,就要浪费大量的人力还有时间。其实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古城,已经被陈雨所在的团伙确认了,那肯定是因为意外原因而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史前文明的遗迹。这是个很罕见的遗迹,或许在世界各地,都有史前文明发展过的地区,不过世间的一切都挡不住时间的侵蚀,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流淌过去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都化成了一粒察觉不到的尘埃。
“关于那个最巨大的秘密,并非我们首次探索。”
有人从诸如化石中的脚印,矿山里的铁管之类的很稀少的史前遗迹里面,慢慢的挖掘出了一些线索,那些线索主要是奇迹般保留下来的一些模糊的画,那种画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保存下来。正因为这个,他们判断,其实在史前时代,那些文明的主人已经开始探索关于黑洞秘密的事情了。
“史前人,秦始皇,我们,虽然好像都走在一条路上,但这三者之间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做法不一样。”陈雨道:“史前人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家园不受到任何影响,他们不是在挖掘这个秘密,而是在拼命的掩盖,想让它永远的沉寂下去。它们的理念和我们的决策者一样,不是现在人该碰的东西,就让它继续以原来的状态保存下去。”
“我有点糊涂了,保证家园不受影响,跟这个秘密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经过很长时间的猜测,觉得这个秘密里,好像带着毁灭的气息,否则,用不着拼命的掩盖它,想让它一直沉寂。”
“那要照你这么说,秦始皇做的正好相反,一直在挖,想把秘密挖出来?”
“他做的并没有错,他可能是从一些先秦时期流传下来的资料里得到的启示,他只不过想保住自己的帝国,但是他也犯了一个错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
秦国强大的军队给了始皇无穷的信心,他坚信自己的军队可以横扫一切,所以,他做了一个相反的举动,他想把那个巨大的秘密挖掘出来,然后彻底消灭或者毁掉,从而保证自己的国家不会受到这方面的阻碍。
这肯定不现实,从西海河工程的中断就能看得出来,但古人有古人的思想,对自然探知的落后导致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一些事情,永远无法正视自己的力量。
“好吧,算你解释清楚了,但是现在的人呢?比如你们,你们追寻这样的秘密,有什么目的?”
“如果实话实说,那就只能说利益了。”陈雨道:“这些话,玉姨还有其他人都没有说过,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你现在研究出了一种高产的杂交水稻,能够增产五倍十倍,能够让很多原本吃不饱饭的人都得到好处,那么我想,可能世界上只有五十个国家会来求你,这些国家都是饱受饥荒侵扰的,他们迫切需要足够的粮食。但其余的国家呢?特别是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家,他们对于这些可有可无,以他们的科技水平,你能做到的,他们也可以做到。但如果你手里有一张足以毁灭一切的底牌,那么这张底牌的分量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用这张底牌去交换你需要的一切,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我听着有点晕,她的意思我能理解,但这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如果说那么多人一直追逐的是一个超级大金矿,我想我会很容易的接受,可是拿这种毁灭来作为交换自己所需一切的底牌,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或者说不现实?
最关键的是,我不理解这种毁灭是以什么状态存在的,一个东西?一种史前武器?甚至荒诞点想,是一条跨越了时间的咒语?
“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你。”陈雨直言不讳道:“不要说我,可能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黑洞后会是什么。如果真知道的话,那么他们的行动会发生变化,甚至不会用我们现在这种最笨拙的寻找方式去寻找。”
我又偷眼看看陈雨,她的表情里没有任何的不自然,这让我相信,她估计确实是不知道。没办法,我只有自己脑补,我在猜测着黑洞密码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密码,那么用密码打开那道门之后,门后的黑洞里,究竟是什么。
但这太难猜了,没有一点线索。
“其实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硬充大肚汉,成为你所谓的核心,我就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可能是陈雨那种自然的表情让我产生了试着问问的想法,所以我略微思考了下,就问出了那个最让我想不透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挑上我?”
第九十六章 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问完之后就期待的望着陈雨,我当然知道,他们找上我,肯定跟我爸有关,但我最多就是个人质之类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尤其是成为核心成员。
“这个问题,我依然要遗憾的告诉你,我不知道。”陈雨摊摊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可以发誓,这都是玉姨交代的,她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不能直接追问,在找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个人。不过玉姨直说了,你是郑立夫的儿子。”
“那么,我问一句题外话,你早就知道我爸这个人了?”
“是早就知道,但没有见过。”陈雨笑了笑,说:“不仅仅是我,如果真的是追索了这个事情很久很久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你父亲。”
“跟我讲讲,关于我爸的事。”
“这个无从讲起,他只是我听来的传闻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