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带着绍佐奔上了一座怪石嶙峋,没有树木,光秃秃的山峰,与御狱岛上的一片绿意盎然显得格格不入,这座山靠着海边,陡峭的山壁似乎要刺破苍穹,山上乱石穿空,山下惊涛拍岸,海浪的每一次撞击,都有石破天惊的震憾。
离奔至山顶,停了下来,背对着悬崖,面向绍佐,蓄势待发,绍佐也跟了上来,他放慢脚步观察着四周,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几块不算大的石头,没有可供人藏身的地方:
“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是离选择的地方,绍佐并不知道他将自己引来此地的真正目的,所以丝毫不敢大意。
“少废话!”离毫不掩示地将全身的杀气和灵气释放,“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溟瞳,你领悟到第几重了?”绍佐盯着离的一双眸子,问道,“我很好奇,听说除了溟族的创族始祖外,没有人练到第五重,那么,被复仇的烈焰焚烧的你,能够用仇恨的力量超过你的始祖吗?”由于溟族没有正式加入灵界,灵情司对他们的资料并不多,关于他们的秘术,更是一个迷。
“只要能杀了你,即使练到第六重又何妨?”离冷笑着。
“你也知道皇晟吧,”绍佐突然提到了皇晟,“他与你一样,也是为了报仇才努力厉炼自己。”
“哼,关我什么事!”离冷冷地打断他。
“不同的是,复仇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他最终的目的是想成为优秀的灵警,复仇只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不是终点站,”绍佐继续道,这也是他默认了皇晟誓死要亲自手刃杀害他父母的仇人的原因,“那你呢?杀了我之后,你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离怔了怔,又很快道:
“这跟将死的你没关系!”他没有想过,他这十年来就是为了复仇而活,根本没有考虑过未来,在他眼里,也没有未来。
“你该不会也和‘末’一样,与你的群主签订了契约吧?”绍佐套取情报,如果真是这样,那群主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笑话!我用得着签契约吗?”离对绍佐的问题嗤之以鼻,溟族的族民拥有的灵力是与生俱来的,是很多灵能者即使用一生的时间也无法获得的强大,再加上溟瞳的力量,更是所向披靡,他也知道绍佐是在探他的口风,“你听着,宁绍佐,想要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败我!”
“很好,我也想看看你的溟瞳有没有进步。”上次在魔幻堡,他已经轻而易举地就破了他的溟瞳,若不是戾,他早已死于他的刀下,离当然也不会忘记。
离抬起右手,指尖附着灵刃,好像尖利的指甲,绍佐见他有所动作,也严阵以待,但离却没有向他攻击,手突然一握,灵刃刺入他的掌中,鲜血滴在地上。
嗯?绍佐暗觉奇怪,他当然不会认为离的自残是没有意义的。
果然,血在渗入石缝的一刹那,一道紫光如同被引燃的导火索,向四面八方蔓延,霎时间,一个巨大的阵式出现在两人脚下。
“黄泉阵吗?”绍佐微微变色,此阵带有同归于尽的意思,传说溟族的创族始祖曾用此阵大破军力在其十数倍以上的敌军,扭转了整个战局,但他所带领的一万隋军战士也无一生还,这是以一换十的死阵,在阵式完成后,除非一方死亡,否则不会解除。
果然,在黄泉阵完成的同时,绍佐的气也弱了很多。
“宁绍佐,”离的双眼被仇恨的火焰燃烧着,“在你这飞黄腾达的十年里,在你踩着我族人的鲜血爬上灵司殿三殿的位置时,曾几何时你有没有想到过那些被你杀死的无罪的人?有没有听到过他们在地狱深处痛苦的哀嚎?”
“不,”绍佐坚定地回答,“我说过,十老的决断没错,溟族有罪,有罪就应该受到惩罚。”他知道,大敌当前,如今的情形又对自己不利,若有一丝分心或动摇,就更加难以取胜!更何况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斗勇了。
“那你就受死吧!”离怒喝一声,抡起拳头冲向绍佐。
近身战对绍佐极不利——双方距离太近,一旦离使出溟瞳,会来不及防御,绍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离的拳头上附着一层灵络,虽然绍佐能躲开他的正面攻击,却无法躲开灵络夹杂的戾气,加之黄泉阵的影响,绍佐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他的脸上、手臂上被划出道道血痕。
绍佐似乎还没有反击的意思,他一边闪躲着,一边一步步往后退,离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
“没用的,你出不了黄泉阵!”
绍佐没有说话,离又一次向他重重挥去一拳,在他出右拳的同时,左手迅速凝结出了一把匕首,向他腹部刺去。
离的小动作,绍佐如何不知,他的右手一把抓住了离的左手,却并没有阻止他的拳头,离自以为得手,加大了右拳的力度,就在他的右拳要击中绍佐的脸部时,突然被一道结界挡住了,这只是一个局部结界,刚好将他的攻击拦下。
离拳上的灵络与结界发出 “咝咝”的碰撞声,他被绍佐抓住的左手也没嫌着,本来只有半尺长的匕首突然变长,变成一把灵剑。
就在灵剑要刺穿绍佐的腹部时,绍佐侧身一闪,将离往左一拉,左手趁势就要去揭开他的面具。
绍佐的指尖已经碰到离的面具了,眼看就要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离猛然抬头,棕、蓝两道光晕从他眼中划开,而两人的距离仅有半米,绍佐已经没有时间使出猛龙斩了!!
离有绝对的自信,就算绍佐布下刚刚挡住他拳头的结界,他也能将它打破。
可袭向绍佐的两道光晕好像遇到了阻力,速度开始慢下来,离一惊,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光晕如同弓弦上的箭,突地反弹回来,由于两人的距离太近,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啊——”离被自己的溟瞳所伤,衣服完好无损,身上却体无完肤,鲜血浸出,染湿了衣襟,一滴一滴地滴在山石上,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刻用灵络护体,降低了杀伤力,恐怕此时已是一具尸体了。
怎么可能!离跪倒在地,他双手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可是那如撕裂般地巨痛蔓延全身,撕扯着他的神经,更令他痛心的是,自己竟然在布下黄泉阵的情况下还被宁绍佐重创,离想不通。
为什么他在我的黄泉阵中,在不用吟咒的情况下就能使用法术反弹?!刚刚明明还被我所伤,怎么可能——。
离的目光落到绍佐的身后,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压着黄泉阵的阵线上,也就是说,黄泉阵根本没有完成,绍佐的力量当然也没有削弱。
“宁绍佐,你好卑鄙!!”离这才明白了,绍佐根本是故意与他近身战,故意被他所伤,让他掉以轻心,故意诱他使用溟瞳的。
“恐怕你没有立场说这话吧?”绍佐走近他,他刚刚所受的伤开始愈合。
形势急剧扭转,半分钟以前还明显占上风的离此时已是砧板上的肉,他摇摇欲坠,却狠狠地瞪着绍佐,丝毫不愿认输。
绍佐走到离身边,蹲在他前面一步远的地方,直视着他的双眸: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离别过头,虽然看不到他鬼面下的表情,但也可以从他粗喘的气和愤恨的眼神判断,他非常不服气。
“溟瞳究竟有什么秘密?”绍佐也已对十老灭溟族的命令产生疑问,他想知道让他们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离不说话。
“看来我真不应该相信你,‘群’里的人根本没有信用可言。”绍佐故意激离。
“溟瞳有六重,”离深吸了口气,这才勉强道,“第一重,称为视瞳,能够看到灵体,是溟族所有族人与生俱有的能力;第二重,幻瞳,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第三重,读瞳,拥有读心术的能力;第四重,斩瞳,就是刚刚那招;第五重,破瞳,唯一练到这重的只有始祖一人;第六重,绝瞳,印入瞳孔的一切都会死亡。但没有人能够练到这种程度,这也是溟族的禁忌的招式。”离对于其中的一重,没有说实话,其余的都毫无隐瞒。
“绝瞳?也就是说如果练到这重,所练之人看到的一切都会死亡吗?”绍佐微微变色,难道这就是十老做决定的原因?绝瞳的能力,光听都觉得毛骨耸然。
“是。”
看来十老是为了可能出现的隐患做出灭族决定的,虽然溟族有些冤枉,但他们的确很危险。绍佐暗忖,心里对于十老的质疑也少一些了,虽然他并不赞成十老以此为由奸灭溟族全族,不过也可以理解他们做出的决定——现在没有人练到绝瞳,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有人练到。
“哼!”离看出绍佐的心思,冷哼一声。
“你自毁双目吧!”绍佐不想做任何辩解,道,“自毁双目后我就不杀你。”
“宁绍佐,你好狠!”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毁双目后,他还有生存的意义吗?
“虽然不能报仇,但至少可以做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你离经叛道、自甘堕落,真的以为你的父母、你的族人愿意看到你变成这样吗?”绍佐厉声道,像喝斥下属一样喝斥他,他停了停,继续说,“十老担心的应该是溟族绝瞳的力量,打消他们的疑虑后,我才能救你。”
“救?哈哈哈——!”离突然放声大笑,“宁绍佐,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虚伪嘴脸,你要杀便杀,没什么好说的!!”
绍佐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执迷不悟,也别怪我无情了。”他走到离面前,手里出现一把灵刀,“你到了地府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离对于绍佐说的话充耳不闻,他双拳紧握,眼里露出杀气。
宁绍佐,鹿死谁手一会儿才见分晓!!
绍佐见离毫无悔意,也知他不会回心转意,举起灵刀,挥下。
此时,寒续顺着乐声穿梭在林中,正当声音越来越清晰时,却倏然停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寒续的脚步慢了下来,就在他停步的那一瞬间,腕上的灵鞭突然袭向右前方的大树,灵鞭圈住粗壮树干的同时,一个身影从树后弹到一边,由于惯性,她打了两个滚,才腾然立起。
是咒,她的项上还挂着明溪的草人娃娃,寒续没有发现明溪和七号,更不敢掉以轻心:
“咒,是吗?”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的草人娃娃上。
“别想像上次那样缚住我!”咒警惕地跳上另一棵大树,以防止寒续对她突袭。
“我对你没兴趣,我只是,要拿回想要的东西!”寒续冷冷地说。
他话音刚落,咒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缠住了,藤蔓状的灵鞭向她全身蔓延,教她不能动弹,咒奋力反抗着,却如蚍蜉撼树。
四周依然没有其他人的综迹,寒续一把夺过了咒项上的草人娃娃,他刚刚拿到手上,娃娃的体内突然渗出鲜血,寒续惊恐不已,急忙甩开,可那鲜血好似有意识般,怎么也甩不掉,它比普通的鲜血更浓,更像是血浆。
寒续别过头,尽力不让自己去看这片令他心智愫乱的血红,但这并不能阻止血浆像潮水般涌上他的手臂,烟味已经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寒续眼前一片晕眩,汗水已经渗出额头,他将灵络聚集在手臂上,想将血浆蒸发。
“嘻嘻嘻,没用的。”寒续手臂上的血浆发出了声音,它开始慢慢凝结成一张人的脸谱,竟是七号,“这不是普通的血,是我带有强烈怨念的杀意。”
“干得好,血!”咒赞道,刚刚还缚着她的灵鞭像受到刺激的触手,快速退了回去,她跳到寒续前方,从身后拿出另一个草人娃娃,“呵呵呵,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哦。”
很明显,寒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计划中——引他夺走咒身上的娃娃,血则利用幻的空间转换能力藏在里面,肆机而动。
“血?!”寒续顿悟,七号已经被“群”吸纳成为其中的一员了,他的代号是“血”,毫无疑问,他的能力是专门争对自己的。
“不错,”自上次的交手,血已经清楚了寒续的底细,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倒下,但他肯定他支持不了多久,血的身体还源源不绝地从草人娃娃里涌出,此时,不仅仅是寒续的手臂,包括他右边的身体都被血包裹其中。
寒续已经站立不住,他的眼前已经不再是丛林的景象,而是那片翻腾起伏的血海,血海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台风般的雨云,天上风起云涌,海上波涛汹涌,翻腾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鲜血在空中挥洒着,飞溅出一道道苍茫的血虹,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血海中的腐尸们悲鸣着,哀叫着,他们伸出手向上挥舞、抓扯,拼命想抓住一根看不见的救命稻草,寒续自然成了他们撕扯的对象,他的衣服、身体被它们紧紧地抓住,而它们则想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他头昏脑涨,寒续奋力反抗,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似地,变得无力起来,只能任由自己随着他们在沸腾的血海中浮浮沉沉。
“咚”,寒续重重地倒在地上,咒见大功告成,笑逐颜开:
“看来已经用不着我出手,血,这里就交给你了。”她说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血问,之前商量时,并没有给咒安排其他的任务。
“呵呵,要解决一些事。”血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血看着双目紧闭的寒续,狞笑着。
此时,地府
“轰——”地府发生了五级的强烈地震,上下摇晃着,不少沙石从一些古老的建筑中落下,空气中布满了粉尘的味道,很多没法力的文员站立不住,纷纷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理:
“怎么了?”
“地府也地震?”
“怎么可能?难道是魔族进攻?”大家议论纷纷,不知所措。
冥司殿更是乱作一团,在巨烈的晃动下,有不少狱的结界已经开始出现裂缝,狱卒们一边密切关注着各个狱的情况,一边向鬼仙报告:
“鬼仙大人,不好了,恶鬼狱里的恶鬼涌动在结界的薄弱处,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阿鼻狱、斫截狱、幽量狱都有骚动了。”
“饿鬼狱也是——”
“冰之炼狱和炎之炼狱也极不稳定。”大家心急如焚,可是——:
“呼呼呼”,鬼仙躺在监视厅里,抱头大睡。
狱卒们看到鬼仙和平时一样悠哉游哉,气定神闲,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其实鬼仙并未睡着,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故意和平时一样喝着酒,打着鼾,他心里却暗自担心。
自我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灵动,据我所知,能搅得地府上下不得安宁的,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