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梦!你以为皇上是什么人?”兰鸢表情也冷下来,看着兰梦,一字一句道:“这些年你是听从皇上之命盯住洛贵妃,可是她指使人行刺公主的事你及时禀报了么?还有那‘消忧’禁药被盗的事,别说还有些我不知道的,就单单这两件,就够你死千次万次,现在洛贵妃死了,你又知道那么多,皇上留你还有什么用处?”
“你胡说!”兰梦忽然一把拽住兰鸢的肩,激动道:“我们姐妹俩自小就跟着皇上了,皇上怎么会不顾念旧情要杀我呢?姐姐,我不是故意不禀报皇上的,我……我也是不得已!洛绮绿那个女人每天都想着怎么独占皇上,她……”
“梦梦,我早就对你说过,不要痴心妄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兰鸢垂下眼睑,轻叹口气说道:“没有人能独占皇上的心,何况你我只是小小的婢子。当年姑姑还不是一样,忠心耿耿多年,皇后娘娘一走就……梦梦,听话,你的性命连公主的一个笑容都比不了,赶快走吧,不要再回来。”
“皇后娘娘可以,为什么我们就不行?姐姐,你也是喜欢皇上的对不对?”兰梦声音大了起来,“皇上明知道洛绮绿诱导公主去地牢救那韩子璇,却不拦着,就是想要除掉洛绮绿而已,现在那个所谓的公主和韩子璇孤男寡女在禁地皇陵里,皇上也不担心,说明皇上并没有真的想娶……”
“啪”,兰鸢狠狠甩了兰梦一个耳光,怒道,“胡说什么!这是任你胡说的地方么!公主就是公主,公主已经指婚给了李丞相之子,下月良辰吉日就要成婚,皇上心中所想,也是你能揣摩的吗?”
“说得好。”清脆的拍手声在暗巷的另一头响起,慵懒的语调,磁性的嗓音,让兰鸢和兰梦霎时间脸色雪白。
“不愧在朕身边多年,深得朕心啊,兰鸢,你说朕该怎么赏你?”慕容沁一脸莫测的表情,轻轻拍着手从暗影中走出,身后跟着一和两个侍卫,豁然间,两支火把亮起,将暗巷中照得通明。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兰鸢忙拽着兰梦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不是说了,见朕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怎么忘记了?”慕容沁一脸平和的笑意,竟是走过去,将二人扶了起来,“兰梦要去哪里?可是觉得朕亏待了你?”
“奴婢不敢。”兰梦脸色煞白,眼中已有惧意,垂下头道:“奴婢……奴婢……”
“抬起头来,朕有这么可怕么?”修长的手指抚上兰梦的脸,轻柔地扫过她的眉眼,看着她眼中惊疑不定的神色,慕容沁唇边的笑意却更浓了些,“这些年在琼华宫,倒是把你养得越发玲珑可人了……”
“奴婢……”兰梦未曾想慕容沁会如此说,一时受宠若惊,抬眼看到慕容沁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双颊不禁一红,心中的几分惧怕也不知抛到何处了,“奴婢蒲柳之姿,庸碌之才,怎么担得起皇上的夸奖……”
“哦?怎么朕瞧着,也算是国色天香呢……”手指轻轻一挑,勾起女子的下巴,轻笑道:“不如兰梦来做琼华宫的新主人,如何?”另一只手拽住女子肩上的包裹,丢在了地上。
“这……奴婢……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兰梦眼中溢满欣喜之色,娇羞地侧过脸,却没有看到慕容沁眼中划过的杀意。
“既没有非分之想,又无过人之处,留你何用?”眼中的柔情霎时便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彻骨寒意,慕容沁的手闪电般握住兰梦细细的脖颈,向旁一捏,只听“咔吧”一声骨头折断的声响,兰梦的身体便软软地瘫倒在地,清秀的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混杂着还未退去的羞涩,显得格外狰狞。
“公主还需人来伺候,兰鸢,你做得很好,去领了赏,回未央宫做你该做的事。”慕容沁冷睨了眼一直安静的垂首在旁的兰鸢,冷声道:“恪守自己的本分。”说罢一挥手,那两名侍卫便走过来,将兰梦的尸体抬走。
“奴婢遵命。”兰鸢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低头行了一礼,掩去眼角的湿意,低声的应了,见慕容沁走出了巷子,静立了半晌,拾起地上的包裹,方才转身离去。
屋顶上,林熙月见几人走远,终于忍无可忍地狠狠一口咬在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上,冥隐吃痛,将手收回来,脸上却有一抹可疑的红晕闪过,他神色微怒道:“你做什么?那皇帝武功高强,若是由着你不收敛了气息,你我早就被发现了。”
“你又做什么?”林熙月狠狠地瞪冥隐一眼,“提醒我就好了嘛,还动起了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差点闷死我!”
“哼。”冥隐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我才懒得跟你计较……这皇帝真是变态。”林熙月看了看下面空空的巷子,脑中又浮现出方才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居然就这么把人捏死了……”
“自古帝王皆薄幸,心狠手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冥隐转回脑袋,皱眉道:“那宫女恐怕知道许多内情,才被杀了灭口,只是他们所说的公主和少主在……”
“筱柔和韩公子一定在皇陵!”林熙月收回目光,轻声道:“看来现在未央宫里的公主是假的,筱柔必定在宫里发生了许多事,现在还死了个贵妃,为什么这个皇帝要如此做……”
“算了!先找筱柔要紧!”林熙月长出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站起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别的地方,姑奶奶还真不熟,若说这墓地嘛,还没有咱进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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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在吹箫?是谁?
如泣如诉的低鸣,缠绵婉转,直直地流淌到人的心里。
是谁冷冷的看着自己?是谁浅浅的笑荡起潋滟水波?是谁挡在身前掩住刀光剑影?是谁缱绻的情话在耳旁回响……
周围的景色变了又变,苏筱柔懵懵懂懂,不知所谓,双脚不停地迈着步子,眼前是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穿过小院,走过一片片绿色的竹林,这是哪里?这是雾幽山竹院的后院吧,熟悉的竹叶香弥漫在鼻间,沁凉,清澈。
一袭蓝衣,修长的身影在林中孑然而立。清风拂过,衣摆随风而动,是谁的轮廓,深深的刻在心里……
苏筱柔只觉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捂住胸口,她缓缓向着那个人影走去,好像越来越近,又好像越来越模糊,她一慌,伸出手想抓住那人的胳膊,却怎么也够不到,怎么也摸不着……她想唤,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无助地伸着手臂,努力地向前伸着……
忽然,那人猛然回头,完美的五官如此熟悉。他冷冷的眉眼睨着她,薄唇紧紧地抿着,不发一言。苏筱柔瞪大了眼,只觉得眼中涩然,她努力的张嘴,想唤,却发不出声音。眼见那男子的眼神越来越冷,身子向后缓缓地移动,她胸口愈发闷痛,想追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挣扎着想要迈开步子,却眼前一黑,终是沉寂于黑暗。
“墨清,你别走……”苏筱柔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张开眼,眼前却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她慌张地伸手挥舞着,却什么也抓不到。
“柔柔,我在……”一双手臂将她牢牢的圈住,温暖的气息霎时便萦绕而来,耳边有人不停地唤着,她却只愣愣地瞪着眼,听那人温软地语调,磁性低沉的嗓音,心中慢慢地安定下来。
“柔柔感觉如何?”韩子璇小心地将苏筱柔搂在怀里,见她僵硬冰冷的身子不再颤抖,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几分红晕之色,眼中的惊惶也淡去不少,才垂下眼睑,低低的问:“怎么几口酒,就睡了这么久……”
“我……你干嘛抱着我!”苏筱柔清醒了,抬头一见韩子璇的俊脸几乎要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她脸上一红,拼命挣扎出他的怀抱,却是身子一软,又瘫在了榻上,“喝酒了睡一会又什么打紧?快放开我。”
韩子璇静静看了苏筱柔一会,松开了手,站起身来笑道:“柔柔你这一觉可睡得久,少说也得有个五七日了……”
“你骗谁呢?”苏筱柔揉了揉发麻的胳膊,感觉身体只是久睡后的酸麻,并没什么异样的感觉,才白了韩子璇一眼,咕哝道:“我上次在醉仙楼被你灌醉,也就睡了三日,这回醒来连饿的感觉都没有,怎么会睡什么五七日,你在这石室里,能数的清日子?”
“你不饿,大概是那酒的作用。”韩子璇不理会苏筱柔的挖苦,皱起眉,“这酒里放了药材,恐怕都是些大补的东西,是以你我都未感饥饿。只是我喝了一坛,你只喝了几口,我却比你醒得早许多……柔柔,你究竟为何睡的那么沉,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真的?”苏筱柔仔细打量韩子璇的神色,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有点犯嘀咕,“难道是我出了问题?那你……你就喝酒,维持到现在……”维持到现在不饿死?
“恩,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吃。”韩子璇点点头,他不光自己喝酒充饥,也喂了她几口,至于她张不开嘴,他想了一些应急的法子……这,他是断然不会说的。
“算了,反正我都醒了,咱们还是找找哪里可以出去吧。”苏筱柔从踏上起身,站在地上蹦了蹦,觉得身体只是有些发虚,并没有不适的感觉,心里踏实了些,“我也想找到母妃的主墓室,看一看。”
二人整理了一下有些狼狈的衣衫,苏筱柔无意中瞥见韩子璇身上的伤口,竟好得差不多了,心中一惊,想着莫非真的自己睡了五七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脑袋里琢磨着,人便乖巧地跟着韩子璇,顺着甬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很快来到之前的岔路,便径直向没去过的一头走去。只见甬道两侧的夜明珠越发密集,照得前路一片通明,苏筱柔加快了步子,心跳得越来越快……母妃的自缢死了,听说连尸身也在火中焚化,可便只是骨灰也好,此刻她身在母亲的寝陵,血液里就总有些许不安的情绪在飞速窜动。
韩子璇似是感到苏筱柔有些异常的情绪,一把拉住她的手,轻笑道:“柔柔,你可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
“你说这个做什么?”苏筱柔果然缓了步子,回头看他。
韩子璇洒然一笑,朗声道:“当初我韩子璇在江湖也算小有名气,想来都是别人逢迎我,雾幽山一行,偏教我遇见了你,客客气气地叫着韩公子,心中却将我当做了情敌……”
“什么情敌?”苏筱柔听了,恼羞成怒,“是你居心叵测!”
“你倒说说,我是何居心了?”韩子璇点了点头,面上却一副茫然的样子。
“你……”苏筱柔被噎住,只得干瞪眼,却听韩子璇哈哈一笑,得意地加快了步子,冲她说道:“世人皆觉男子断袖是为不齿,柔柔随便给我安了这么个名头,现下不跟我道歉,怎么还埋怨起我了?”
“你慢点你!”苏筱柔不满地甩了甩被拉住的手,没想却真的甩脱了,她一愣,未等反应过来,却见方才还笑闹的韩子璇身子猛然停住,摇晃了两下,身子一低,竟是跪坐在地。
“你,你怎么了?”
、39便是无情也断肠
韩子璇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额上霎时沁出冷汗。撕裂般的痛楚,霎时间翻涌着向四肢百骸游走,他紧闭了眼,努力平复着身体的颤抖,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怎么了?伤口又疼了吗?”苏筱柔见韩子璇不做声,半晌也站不起来,忙俯下身,却见他的脸白得没有血色,唇也被咬破了,这才有些慌神。
韩子璇忍着痛楚,心中明了是“影休”发作,许是上一次拖延了服药时间,“影休”反噬的后果,这一次似乎没到一个月,药效便不够了。只是他没有将药随身带着,如今在这陵墓里,不出三日,“影休”的药效必定退尽。
罢了,人算不如天算,韩子璇艰难地勾了勾唇角,暗自嘲讽自己,如今又有何所谓?他早就是个该死之人,只是心中自嘲,他原来还是做不到弃她在一旁,如今更不想面前的女子看到那样的自己。
“无妨。”疼痛入骨,身子几乎麻木,韩子璇却觉得,比起方才已经好上了许多,被苏筱柔扶着缓缓地站起身,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倾在了她身上,看着她窘迫又不敢推自己的样子,他邪邪一笑,“柔柔心疼我,我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谁管你?”苏筱柔看韩子璇的脸色,手不敢松开,只得恶狠狠道:“我是怕你死在这里,留我一个对着死尸怪渗人的。”
韩子璇只是笑,也不答话,一双凤眼只盯着她看,苏筱柔被盯得发窘,便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说是如此说,苏筱柔小心地扶着韩子璇,放慢了步子。韩子璇虽虚弱,行的慢,脚下却还算稳健。二人在越发明亮的甬道里又行了半晌,视线霍然开朗,一间偌大的华丽石室出现在眼前,却没有石门。
苏筱柔看了那石室半晌,打起精神,说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先进去探探再说。”在雾幽山,她便得过教训,一般这地底下的密道密室,少不了阵法护佑,此刻若是往常就罢了,偏偏韩子璇武功全失,还忽然十分虚弱,如果真有什么暗器机关,她扶着他如何能躲过?
韩子璇沉默了半晌,在苏筱柔不耐地转过身之前,轻轻道了一声“好”。
苏筱柔小心翼翼地踏入石室,凝神屏息,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眼睛却仍是控制不住地盯紧了四周的墙壁。
石室内布置得十分典雅,如同一间豪华的寝房,床,柜子,纱曼,甚至梳妆台,一样都不缺,半开的首饰盒,放在妆台上的金钗,一切不沾片尘,就仿佛有人在此居住一般。墙壁和头顶上方都嵌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碎片,如星河般耀眼动人,各种繁复的金银挂饰多却不乱的挂在四个墙角,金碧辉煌。
不过这些,都不比墙上的画像让她震撼。石室四面墙壁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画卷,上面画得皆是同一个女子,荡秋千的,赏花的,半睡半醒的……秀眉大眼,青丝如云,绝色的姿容与苏筱柔有八分的相似,正是她的娘亲,已逝的皇后娘娘洛云亭。苏筱柔看着看着,血液中有些陌生的东西涌动起来。
“他,果真是个痴情之人。”韩子璇不知何时走入石室,靠着柜子打量着室内的摆设。这里布置的如此温馨,别说没有棺材,便看如此洁净的样子,就是常常有人打扫的……这里哪里有点皇陵的样子?
“你怎么进来了?”苏筱柔听韩子璇说话,猛然回头,惊道:“这里万一有什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