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你睁大眼睛瞧着便是,看看我们两人,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齐振声转身面对他,眼里同样锐意滔天,“那便走着瞧。”
不说这边两个男人如何较劲,屋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夏含秋不说话,其他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待喝尽了杯中茶,夏含秋才抬头,话却是对着郭念安说的,“你怎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哪想正好遇上这事。”
“去拿了你要拿的东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语气稍顿。夏含秋看向陈郁娘怀里的孩子,“将陈旭一并带走。”
“夫人……”陈旭很担心夫人会因为冬娘的事怪罪娘,可他却连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点也不想因冬娘之故被赶走。虽然是做旁人眼中下贱的下人,可在这里他过得很好。主子都不苛刻,公子还会教他识字,在这家做下贱的下人,他也甘愿。
只要他多学多看,等他长大了一定能变成有本事的人,到时就算是下人,他也一定能做个厉害的下人。就能保护娘了,要是自己能变得再有用些,说不定就能换得娘不用再劳累,为了这个目标。他也会努力的。
但是,他得要留在这里不被赶走才行。
郭念安直接上前将人拎走了。
看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郭念安给了他一个脑崩,“我姐姐是不想你看到那些事,都担的什么心。赶紧去书房给我将那文书找出来,要是找错了你再担心也不迟,快去,我在这等你。”
陈旭又心安又心急的被吓得小跑着离开。
郭念安撑着游廓栏杆纵身一跳坐到上面回想刚才的事。
经由冬娘,他想到了自己。
他很庆幸没有如冬娘那般不识好歹。从始至终,他都知道姐姐的辛苦,并且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替她分担,虽然现在还不行,但他相信总有一日他一定能帮上姐姐。
冬娘被陈郁娘那般护着,还一护那么多年却不记好,姐姐绝不会再留下她在身边。
夏含秋自然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
不去看浑身哆嗦的冬娘,夏含秋问平静下来的陈郁娘,“你可后悔?”
陈郁娘抬头,眼神微起波澜,“奴婢不后悔护她这么多年,但是后悔没有将她教好,还……还做了坏榜样,她变成这样,奴婢也有责任。”
“你这会倒是看清了。”夏含秋态度不明的说了句,眼神这才落到冬娘身上,“你自认聪明,却不知你的那点小聪明连我院里的一众丫鬟都看得清楚,又岂能瞒得过我,我曾想过你会怎么做,可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般蠢笨的事,哪怕你脱光了去勾引别人,都比你这一招要走得好。”
冬娘咬牙,死死忍住要反驳的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必须忍。
“你没有卖身契在我手里,看在郁娘的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就这么离开吧,远离会亭城,去到哪里都好,我给你生的机会。”
“秋儿……”段梓易一进来就听到这话,顿时满脸不赞同,“这样的人你还留她性命做甚,留着去祸害别人吗?”
“便是去祸害别人又如何?我与她的因果在这里就了了,以后她如何,祸害了谁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原本还在窃喜夫人太过心软的冬娘惊愕的抬起头来,难道夫人不是心软,只是觉得与她无关吗?
“意外?”夏含秋勾起嘴角,“我不过是不想沾得满手血腥罢了,罪孽因果总有循环,少沾惹的好。”
段梓易想起她的身份,便也没有再说,全当是给秋儿积德了。
“郁娘,我这么做,你可有异议?”
陈郁娘八岁便入贵族家做丫鬟,后来虽因一些原因出了府,对贵族家的规矩却是极熟悉的,哪会不知夫人这么做何止是网开一面,简直是仁慈到了极点。
跪下磕了个响头,哽咽着道:“奴婢谢夫人。”
“我不想再看到她了,你去给她收拾了东西就送她离开吧,冬娘,记得马上离开会亭,不然我会改变决定,另外,我再给你个忠告。”
夏含秋起身走到她面前,“人有野心是好事,没有野心便会不思进取,可我劝你,心还是小一点的好,太大,你掌控不了。”
冬娘虽然一直在抖,可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再说一个字,她知道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陈郁娘都不会不管她,现在可不就是了?
这个人,护她已经护成了习惯。
她很后悔自己这事做得太过冲动,应该再好好谋划一番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回了屋,陈郁娘利落的将她的东西打包好,又出屋了一会,回来时手里多了二两碎银,“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从今以后,我和你,再无关系,愿你能得偿所愿。”
冬娘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接过银子贴身收好,自觉的背起包裹出门离开。
陈郁娘看着,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
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为她操心为她掉泪了,以后她不会再想起这个人,再不会了,她忽略了旭儿和珍儿太久,以后,她该多为那双儿女着想才是。
对,还有夫人,她得好好为夫人做事,遇上个好主子,不容易。
听到后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冬娘脚步顿了一顿,眼睛也红了,可这些,留不住她的脚步。
如果有朝一日她能过上好日子,她一定不会忘了郁娘,她会回来报答她的!
“走了?”
“是。”明德看了主子一眼,很不赞成就这么放人离开,可看主子完全以夫人的话为准,他只得按下话头。
“总算安心了,冬娘在身边这几日总觉得不放心,就怕被人算计了去。”夏含秋脸上满是欢容,若是连家里都要提着防着,太累。
示意明德下去,段梓易走到她身后给她按揉肩膀,力度用得刚刚好,夏含秋伏案的时间长了,肩膀上难免有些不得劲,这时便放松了享受。
“别总想着个无足轻重的人了,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了,好好歇歇,顾着别人前先多顾一顾自己的身体。”
“我会注意。”
当天晚上,陈郁娘便肿着眼睛带着一双儿女跪到夏含秋面前。
“签死契?”夏含秋有些讶异她会主动要签死契,要不是没了活路,谁会愿意将自己卖了?
“是,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能有夫人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
“你也就罢了,陈旭和陈珍还这般年幼,你替他们做这样的主就不怕他们长大后怨你?”
“夫人,小人愿意的。”
“夫人,奴婢也愿意。”
两个孩子抢着表态,他们也许不懂事,还不知死契和活契的区别,但他们知道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安稳,不用再颠簸流离,不用再担惊受怕,娘也不用再如之前那般防这个防那个,晚上睡觉时枕头下都要放把菜刀。
如果签死契便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签?
陈郁娘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眼神很是坚定,“在今天之前,奴婢想的是如何让三……两个孩子不失去自由身,可经过今天的事奴婢却是想清楚了,能遇着夫人这样的主子,便是签了死契又如何?奴婢相信夫人会善待我们娘三个,侍候夫人多年的妹妹们也用她们自身的事实告诉奴婢夫人有多好,奴婢信夫人。”
夏含秋当然希望他们能签死契,此时听她这么说也就不矫情,让阿九去准备准备,给她们按了手印。
然后从阿九手里接过荷包递给陈郁娘,“这是你们该得的,你在阿九那里支的那二两也抹掉了,从明天起,你来我跟前侍候。”
接过份量不轻的荷包,知道自己被善待了的陈郁娘哆嗦着嘴唇应诺,她活了十九年,几乎是在苦水里泡大的,突然得着这样的好,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想着,这该不会是一场梦吧,如果是,请让这个梦再久一点。
“铃兰已经是自由身,你们的关系不管谁来查都是清清楚楚的,以后你们还有以前一样来往,暂时,你就当我们之间的传话人吧。”
陈郁娘顿时觉得这个梦,最好永远不要醒。
228章 身份泄
很快,夏家和挂名郑家的段梓易都收到了来自木清的征召令。
夏丛过来讨主意。
夏含秋笑,“您在商户里算是大户,而且又是从别处迁来的,很有可能会被会亭城的其他商户挤兑着出头,再说夏家是伏家的姻亲,这点木清不可能不知道,不管从哪方面想您都不能小气了,那就干脆大方一把,帮衬姻亲,这谁也没话说,反正在多数人眼里,伏夏两家联姻,本就是夏家巴着伏家上位。”
“那我回去就好好盘算一番,听你的总没错。”夏丛长叹一口气,“夏家这点家底,在这乱世要是没有庇护,怕是半点都存不下,不管给出去多少,总比那样的情况要好得多。”
“您想得通便好,祖父那里可有说道?”
“没有,父亲早有言家里的事他不再管,若有实在决断不了的便让我来寻你。”
夏含秋都不知该摆个怎样的表情好,“大舅,您可别将我架火上烤,我要是经常在夏家的事上指手划脚,你让其他人怎么想,您真有需要我的地方,私底下我们商讨一番便是,别让他人知道,不然我真是不会管的。”
“还真担心上了,你大舅我就这点脑子都没有?”夏丛眼角瞄到旁边陪坐的表姑爷笑容不变,心才安了。
又说了一阵话,夏丛才向外甥女打了个眼色,起身告辞离开。
对要随之起身的换之微微摇头,夏含秋跟了出去。
甥舅两人走远了些,夏丛低声道:“下面的管事告诉我,姜家这两日动作频繁,好像是和木城主搭上关系了,你可有觉得不妥?”
“姜家?大表嫂的娘家?”
“对。”
这事夏含秋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一时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问过大表嫂了吗?”
“我担心让他们提防,还没有问,不过最近。你大表嫂回家的次数多了些。”
“我知道了,大舅。您先什么都不要做,我让人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看大舅眉头不散,夏含秋安慰道:“木清过得几日就会离开,即便姜家搭上他也没多大关系,以后会亭会由木家的其他人来帮管,若有人和那个人接近,您才该担心。”
“那人不好相与?”
“好不好与我们来说没多大关系。这里面有些事您不知道,暂时也不到说的时候,您别管这些,多注意着点就是。”
夏丛点头应下。旋即一拍脑袋,“话都被你带走了,我担心姜家和木城主走得近,还不是担心他将你和姑爷的事情说出去,姜家不同于其他人家。你大表嫂多少知道一些情况,回娘家未必就不说,再说你成亲时无为道长主的婚,她也是知道的,若是姜家将这些情况告知木城主。你当是好事?”
夏含秋将话题岔走就是不想大舅多想,这会转移话题失败也只得道:“您就别想这么多了,总得查清楚了才能下定论,不过大表哥那里您得提前说一声,免得我真要做了什么他记恨我。”
“他敢!还能不识好歹不成,你啊,就是太为夏家想了,要不是我还稳得住,换个人说不定早就因为你的纵容惹下大祸了。”
夏含秋默了默,“我也只得这么一家子亲人了,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大舅你一直这么稳着便是,我不想变。”
夏丛深深的看她一眼,“便是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会坚持住的,好了,回转吧,就这么几步的路,不用送了,记得将姜家好好查查清楚。”
“知道了大舅。”
一回屋,夏含秋就将大舅说的情况向换之说明,“你这里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段梓易摇头,扬声喊,“明德。”
明德应声而至。
“外面可有什么消息送来?”
“没有,主子,可要将阳老唤来?”
“不用,你先下去。”
“是。”
这小小的事情扰乱不了段梓易的心境,喝了口茶,道:“会亭城现在大大小小的贵族便不少于两百家,商户更是数不胜数,数量还在一日日增加,不可能全部控制住,没有消息传来也正常。”
“现在这些事由阳老接手了?”
“恩,他擅长操控这些,总也闲不住,便都交给他了。”
怪不得就算住在同一座宅子里也难见到人,夏含秋不再打听这个,“若是姜家真的知道这些,还告诉木清知道了,会如何?”
“不如何,最多就是让他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户人家罢了,我的底细,他查不到,最主要是他马上要离开,心里再有疑惑也只能藏着,好让他的大后方安稳,也让我们不至于偏向木靖那边去。”
夏含秋一听也就放心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还真是哪里都通用,亲戚里有这么个不省心的,想想心里就不舒服。
“别皱眉,这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就是这么件在段梓易嘴里的小事,却让木清毫不预兆的出现在了梧桐巷。
看着拜帖上指名拜访的夏小姐,夏含秋侧头问,“现在还觉得是小事?”
“当然是小事。”弹了弹拜帖,段梓易笑得莫测,“木清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蠢事。”
夏含秋很干脆的请人至正堂。
木清第一句话便点出了夏含秋的身份,“没想到会亭还藏着夏小姐这样的人物,无为道长的弟子,女弟子,若是让世人知道,你家里的门槛怕是都要被人踩破了。”
“木城主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夏含秋并不否认,肃手相引。
木清挑眉,坦然坐了,看向任由一个女人出面应对客人的男人。
该说这个男人太惧内,还是太放任?
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
那不曾收敛的气场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个男人,绝不比他弱。
夏含秋在两人之间来回瞧了瞧,给他做了介绍,“这是我的夫君郑梓易。”
“会亭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段梓易神情淡淡,“再藏龙卧虎,不也在木城主的管辖之下?”
“哦?!郑公子这意思是,若我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接受我的征调?”
“木城主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你知道便好。”
夏含秋端起茶杯,掩住嘴角没有忍住勾起的唇角,两个同样傲气满身的人,遇着了还真有意思。
木清被噎得顿了话头,不过很快,他又从别的方面着手了,“我一直在想,得是怎样的人才能让蒋念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当是郑公子这样的人才有这本事。”
段梓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知木城主看出郑某有何本事。”
他这样的态度却让木清肯定了心中猜测,在知道会亭城有这么对夫妻的时候,他在吃惊过夏含秋的身份后,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个男人的不凡,然后联想到了自己的师弟。
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木清敛了神情,说话也不再带刺,“有何本事不用说出来,我能感觉得到,虽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