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宫人内侍此时纷纷熟练的四处跪爬徒手打扫,升平抽泣的看着他们如同蝼蚁一样爬在地面清扫,和爬过来的长乐抱在一起痛哭。
李建成如此摔打发疯必然不是一日两日,他已经习惯白日做恭谨温文的太子殿下,夜晚则如同脱笼野兽般肆意发泄。东宫宫人内侍熟悉他的一切,但初来乍到的升平却被吓得丢了魂魄。
升平的到来只是加重他病情的一味药引,或许只是他终于找到的一个发泄借口。他终于不必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将所有的怒气发在升平身上是有着天大理由的。
她不贞洁,还胁迫他必须迎娶。
果然,李建成开始叫骂着:“如果不是你,本宫就不会间接杀了丽华,她,将三尺白绫交给本宫的时候,对本宫说……”李建成说到此处,深邃双目直直望着双手,仿佛那里正在勒着拓跋丽华的脖颈,他凄凉的笑学着女人的腔调:”殿下,臣妾不怨,谁让你还不是九五之尊!”
说到这里李建成骤然顿住,再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里又变成正托着拓跋丽华的尸体,他阴森着面容一步步走到升平面前,升平来不及躲闪,太子挥手一掌她又被打倒在地。
“你以为嫁给太子就能坐上皇后宝位吗?你以为你有朝一日可以凭借本宫母仪天下吗?本宫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只要父皇龙驭殡天皇位尽归本宫,本宫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勒死在丽华坟前为她报仇!”李建成嘶声力竭的叫嚣。
升平木然抚自己的右脸颊,那里已经觉不得疼痛了。她此刻再顾不得尊严站起身,赤身的升平双眼只能看见通往内殿的道路,任由双脚□从瓷片上踩过,坚定走进殿内。
升平不能让自己再这样继续懦弱下去,她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件蔽体的衣物,找一件能遮挡羞辱的衣物。
李建成发疯一样扑上去拽住升平的头发,“你逼本宫杀了太子妃,你逼本宫娶你个天下皆知的笑柄为妻,你知道吗,每日上朝,本宫分明能从文武百官眼睛里看见嘲笑,他们都在嘲笑本宫,他们嘲笑本宫为了皇位什么污水都能忍受,什么羞辱都能吞咽,你知道那种被人耻笑的滋味吗?”
升平在李建成怀中努力挣扎,不停的用手指掰开他拽着自己头发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被拖拉头发的地方头皮涨得发麻,但她不肯放弃,直至李建成的手指被她抠出血吃痛不住松开手,挣脱钳制的升平继续踉跄向内殿门口走去,
李建成还想打她,但升平毫不为意,一心只想朝目标走下去。
李建成将升平踹倒,升平缓缓爬起来再走,李建成一个耳光扇在升平脸颊,升平应声摔在地上,整个人摔得几乎骨头都已断裂,但还是努力爬起继续前行。
李建成渐渐停止殴打,他吃惊的看着升平以非人的坚忍连滚带爬回到内殿,从床榻上找到被衾围在自己身上。此时,她再没有抽泣,在不断被打倒的过程中哭泣不知不觉已经停止,她已经学会该如何冷静争取达到目标。
升平用最平静的目光看着李建成,看着,看着……
直到看得李建成心中发毛,忍不住嘶吼喊叫:“你看什么?你想本宫向你道歉吗?”
升平见太子心虚,忽而笑了:“太子殿下从不敢跟任何人发火,只敢对臣妾动手。如果太子殿下可以将这些力气撒在边疆,恐怕不至于如此心惊吧?”
李建成被戳到痛处怒睁双眼:“你想说什么?”
升平擦拭嘴角,不住冷笑:“太子殿下之所以想以仁善于人先,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论功绩超不过开疆扩土的秦王殿下,唯恐皇上会因此废掉太子,不得不伪善自己博得朝臣的好感吧?”
李建成上前骤然拽起升平,宽大的手掌再次抬起,可此时升平如同换了个人般直直注视他,目光刚毅:“不管太子殿下怎样殴打臣妾,臣妾都不会怨恨,不过太子殿下能将臣妾藏在东宫一辈子吗,如果不能的话,一旦臣妾脸上的伤被皇上看见,皇上问起臣妾是如何弄得这么狼狈怎么办?
李建成的手停在半空中,升平将脸再度扬起,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坦然镇定,他逼在她脸颊的手掌几乎不能再威胁恐吓住她,李建成心头纷乱,第一次觉得升平的目光逼得他无处躲藏,他只能换一种方式掩盖自己的窘迫,狠狠吻住升平。
仿佛还是昨夜那般的侵袭,但动作轻缓了许多,升平不再挣扎,因为她已经万分容易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软肋,他紧紧箍住她的身子,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在她的面前还是强者。
可李建成心中已经清楚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个彻底。
升平新婚承欢受宠宫城内已经尽人皆知。彤史记载,李建成几乎夜夜都在升平身边熟睡。东宫侍奉的宫人内侍也能随时看见太子在太子妃耳边轻声呢喃,也能随意听见升平夜间芙蓉帐暖时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真相永不为外人知晓。
李建成在升平耳边说的绵绵情话,充满威胁嘲讽。
李建成在芙蓉帐里共度良宵的人不止是升平一个。
可升平恍若寻到强身的良方,对太子刻意而为的尴尬羞辱越来越无所畏惧。
同宿在身边的李建成已如同被她看透的白纸,心中所思所想悉数写在上面。他再不能奈何她,因为她知道怎样能做出最让他忌惮的事。李建成从那日起再没有肆意动手,因为她总是不经意招御医来为自己诊脉,青紫伤痕似若无意总被她羞涩遮掩。
李建成担忧若有一日升平提及那不是床帏导致而是被他殴打致伤,李渊会真的废掉太子。于是两人相敬如宾,倒真的和美起来。
夏日时分,艳阳催人困倦。升平睡在榻间隐隐约约听见长乐匆匆进殿,俯在她耳边说道:“太子妃娘娘,有内臣禀报,汉王已经被秦王生擒了,现在南苗派人递降书给皇上了。”
身住奢靡的东宫还有一个好处,便是随时随地可以送出价值不菲的珍玩用以买通不大不小的旧臣。那些原本就是墙头草的旧臣对来自旧主的打赏向来来者不拒,他们一边挥泪向前朝表达衷心,一边掂量手中所得的珍玩价值几何,满意后自然会送回价值相等的回报。
升平骤然睁开眼,猛地坐起:“那他们何时班师回朝?”
长乐犹豫片刻小声回答,“现在朝内纷纷传扬,汉王归朝,南苗投降,天下尽已臣属,所以……”
“所以什么?”升平见长乐犹豫立即沉声诘问。
“所以太子妃可废,代王亦可杀,以除心头之患。”长乐声音有些急切,升平气息顿时收紧。
皇上李渊为人善于利以舆论造势,此时出现诡异朝论必然不是偶然乍起的谣传,怕是有他授意朝臣才会如此胆大妄为。他是想在李世民回朝之前以众议逼死升平和杨侑,既能完成他的仁善表象又能除掉旧朝皇族所有的血脉。
此招不可谓不阴险。
升平心中自然百般焦急,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把抓住长乐的胳膊:“你现在能找到人去见秦王吗?”
长乐不好回答,支支吾吾不肯多说。她知道升平猜疑她已经许久,此时若承认能找到,升平日后必然更加防范自己。可是如果说找不到,眼前关键关口如何渡得?
升平冷笑:“你也不必装了,你若能找到,咱们主仆二人且能有命活过月底,你若不能找到,咱们主仆就等着束手毙命吧!”
长乐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呼吸频急:“奴婢是知道怎样和秦王联系……但秦王怎能相信奴婢所派遣之人说的都是真话?“
升平抓紧长乐手腕盯着她的双眼,立即明白长乐需要信物凭证。升平想也不想立即翻身下榻跑向梳妆铜镜,长乐慌忙跟随过去,升平将金盒翻在桌面,金色发钗耳珰熠熠洒满妆台。她从中细细寻找,立即挑出那对红玛瑙坠角耳珰。
“你派人将这个送出去,就跟秦王说……说……”升平此时反而不知该对李世民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尽快回宫救命。
长乐心中焦急,声音也变了调:“说什么?”
“就说……本宫心中一直在等他。”升平虚软的说了一声。
眺君万里瞬时回
长乐还未携坠角耳珰出门,升平已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细心打扮,只是心事过多过重,执眉笔的手指不住的来回颤抖,连半个眉梢也画不精细。她用左手压住自己右手强稳住心神,一点点描绘如同当年端木姑姑为独孤皇后妆扮的精致妆容。
升平咬住自己颤抖的嘴唇,一点点抿上粉蔻胭脂,再穿上杏黄色朝裙宫装,为发髻上别好九曲凤钗,铜镜里的她眉目坚毅,额顶珠玉累累。从镜中望去,难以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是是母后还是自己。
升平再命宫人立即抱来代王,侑儿此时已大抱在怀中有些沉重,她将侑儿捧在怀里低头凝视。近来侑儿极其爱笑,小嘴粉嫩,还嘬着脸边升平的手指。
升平心中一暖,随即心一狠将他脸颊用素帕蒙上,脸色沉下,命内侍宫人立即准备凤辇赶奔两仪殿。
两仪殿前,升平怀抱婴儿昂然直上,内侍来不及回禀皇上,她已经抱着代王闯入朝堂。
此时,大殿正中李渊正坐在龙案后沉吟,两侧分列朝臣听见殿门咣当声响纷纷回首窥视。
但见,升平紧紧抱住怀中代王徐步前行,身后一袭杏黄色长裳摇曳拖地,青丝被金凤所固略有凌乱,双眼因眉黛颦颦显得赤红,宝座上的李渊还没开口,她已经带着一股怯怯生生之气跪倒在地。
此等妆扮惹人怜爱,更别说此刻升平双目含泪泫然欲滴,众人对升平的容妆打扮颇感惊艳,再加上代王杨侑骤然在她怀中惊哭,孩提嗓音尖锐刺耳,整个大殿文武百官,即便不能看见升平身影的人也能听见凄厉的哭声,大约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
李渊见升平闯朝堂心中已经非常不悦,但仍面带虚伪笑容,“太子妃,为何闯入朝堂作此打扮?”
升平向前跪爬两步,俯身悲戚道:“听闻臣媳兄长被秦王所救,臣媳特地前来拜谢皇上。”
李建成蹙眉从李渊身边宝座走出,一步步走下龙案宝座前的台阶,直到升平面前才恢复笑盈盈,他假意伸手想要搀扶起升平:“本宫刚刚还跟父皇说,汉王获救,第一个高兴的人就是太子妃你。”
升平双臂用力,不肯将手中侑儿相交,挣脱开李建成暗中的钳制后,又向李渊深深施礼:“启禀皇上,臣媳前来还有一事想要奏请皇上。”
李渊知道升平是有备而来,唇边笑意已经收敛,沉声道:“太子妃,讲!”
升平将怀里的杨侑向前递上:“杨氏一门全靠仰仗皇上圣明才能保存血脉,臣媳对此感激不尽,今臣媳兄长得救,臣媳了却心事,愿遂民意自裁以慰天下不平之心,恳请皇上替臣媳保留代王性命。”
李渊坐在宝座上暗自皱眉。升平这招是以退为进,先逼李渊这个一国之君答应保住代王性命。他若不答应,臣民幽幽众口无法堵住,他若是答应,代王可暂且无忧……
李渊沉吟片刻立即哈哈大笑:“太子快搀扶太子妃起身,本就是个朝堂议事还没有断言如何如何,太子妃不要心生间隙,代王一事可以暂缓……太子妃自然也没有必要自绝于天下。”
升平胸口闷气根本无法松懈,李渊狡诈将此事归结为暂缓,但不等于不杀,今日暂缓,明日来朝还是会杀,今年暂缓不等于来年不杀,可他已经以此堵住升平所有借口再不好发作。
升平抱紧侑儿,木然随李建成的动作站起,心中百转瞬间闪过,她又昂首对李渊说:“皇上,臣媳听说,有朝臣提议废掉臣媳太子妃位……敢问是哪位臣公的奏议?”
不必等李渊回答,几位僵硬在朝堂上的大隋旧臣已经面色大变。
武士彟①,长孙胜德,刘弘基,这几位旧臣大隋国破投靠新君,心中始终觉得自己所得功名利禄岌岌可危,总要揣摩圣意做出一些新君所想之事。反倒是北族朝臣为人宽大直爽,将太子妃一事纳为后宫内务不肯多加干涉。
升平抱着侑儿走到几位旧臣面前。刚刚还是悲恸的神情已经变得凌厉非常。升平怀中的侑儿还在凄厉啼哭,她们姑侄每走到一处,升平便屏气定神的注视对方,直至逼到对方羞愧不敢对视为止。武士彟,长孙胜德,刘弘基,一个个逐一看去,没有一人不躲闪眼前这个酷似独孤皇后的女子。
几名旧臣互相交换眼色,惶惶不想再任由升平逼视,武士彟仰仗自己年纪略长站出说道:“前朝公主祸乱宫闱,以致炀帝荒废朝政,今日以太子妃位进,侍奉大唐储君,来日必然母仪天下后再乱朝纲社稷,实属该废!”
升平闻声冷笑,回头睨了那人一眼,认出眼前这位怀抱北朝笏板的旧臣当初在大隋时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留守府行军司铠参军,名叫武士彟,如今朝堂改天换地,没想到他也更换了职位,看穿戴猜测已经是一品大员。
升平徐步逼向他:“那前朝臣子教唆炀帝征收重税修水路,从中中饱私囊,引得民声怨道,今日以心腹之伪装毁大唐于一旦,又该如何处置?”
武士彟脸色急变,手捋浓密胡须,畏缩弓腰向后退了半步,不再言语。身后几人见武士彟被质问立即又站出长孙德胜补上:“太子妃承幸东宫,未诞育皇嗣,却不容其他嫔妃随侍太子殿下,是为无德,可废!”
升平回头侧目此人是大隋曾经的右勋卫,官小言微,升平甚至不知道他姓字名谁。升平嘴角噙住一丝冷意再逼上前一步:“本宫与太子新婚燕尔未足百日,你如何铁嘴断定本宫不能为大唐诞育皇嗣,莫非,你能未卜先知?
长孙胜德脸色大为尴尬,他未料到升平胆敢厚颜在大殿之上说出闺房之事,更不曾想被她一句话就逼到死穴上,只能犟嘴道:“太子妃只需回答,不容其他妃嫔随侍太子殿下这点属实否?”
升平停顿一下,随即妩媚笑笑:“属实。”言罢朝堂一片哗然,如此善妒确实不适母仪天下的位置。
“本宫确实不准他人随侍太子殿下,不过……”升平回头一俯:“您可有先问问太子殿下,他是否也愿意只有本宫相陪伴?”
太子建成一惊,所有朝臣皆回首望了过来。宝座上的李渊打圆场轻轻一嗽:“太子妃,回来吧。”
升平抱住怀中杨侑,向几位神色不定的臣公冷笑:“国破家亡,本宫心中从不曾怨恨,只因民心所向天下尽归,大隋灭亡实属天命,当今皇上是千载难得的明君,败于德高者本宫从不觉得羞耻。可你们这些旧臣处处紧逼,居然还以本宫性命邀功,难道你们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