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说这荷花吗?”
“要不然你以为我说什么呢,噢,是啊,看到这荷花也不免让人想起那可怜的丫头,你说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呢,嫣儿来时,昊儿的蛐蛐就跳出来了。”
“是啊,就是那么巧。”
“姨奶奶你当时就在昊儿身边,应该是看得很清楚的哦。既然你都说是那么巧的,那就真是那么巧了。”
“二少奶奶是什么意思?”溶月冷冷地看着镜仪,佩戴的紫色弯月耳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
“唉,那丫头真是没福气,没过几天好日子这孩子就没了,孩子没了就算了,谁知道那么快人也去了。”
“二少奶奶的话我是越听越不明白。”
“我是说还是你溶月福气好,那么长时间即使没有孩子,大少爷还是那么疼你。”
“我是蒙了大少爷的错爱。”
“大少奶奶对你也很好呢,上回听你说过你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大少奶奶都亲自为你抓药调养。又让我想起嫣儿那丫头,我记得她身子骨倒一直是很硬朗的呢。”
“二少奶奶今天兴致也很好,话那么多。说起药,我该回去吃药了,先走一步了。”溶月冷冷道。
“溶月,你不想要个孩子吗?”镜仪不依不饶。溶月却只当没听见,转身离开,镜仪又道:“是不是你一直吃药,所以影响了身体,所以――”
“二少奶奶!”溶月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打断了镜仪,她静静道:“二少奶奶,你可真会想,我不知道你今天说这些莫明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的事请你别乱猜。虽然我只是个妾,地位比不得你们,但也不是你兴致好就拿来嚼的。”她的语音始终静静地保持如一,但语气异常坚定。
“说得好!虽然只是个妾,也是个有脸面的人。那嫣儿呢,虽然只是个妾,和你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
溶月听后,顿时面色有些发白,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不知道你心里最清楚!巧么?偏偏那时候蛐蛐跳出来,巧么?好端端的上午才吃了药,下午就没了!”
溶月怔了怔,这时候传来了青雅的声音:“溶月呀,原来你在这儿啊。”只见她由一个丫头扶着,也缓缓穿过九曲往这边走来。
“小姐!”溶月忙赶上去,扶了她。青雅对溶月说:“我正去你屋子里找你呢,丫头说你不在,药也没有吃,所以出来寻寻你。”转而她又笑着对镜仪说:“原来是和弟妹在聊天啊。”
“大嫂好,我正跟溶月在一起感叹这一池的残荷呢。”
“你们也真够多愁善感的,这荷花现在谢了,明年照样会开啊。妹妹有了身孕,也别在外头吹那么长时间的风了,早点回去休息。”青雅转而又向溶月道:“你看你在外头那么久,药也没吃,脸色都不好了。”
镜仪看着她们,笑道:“是啊,出来也那么久了,有些累了,是该回去。今天竟和溶月姐姐聊了那么久,我一直以为溶月姐姐不爱多话呢,我们下回再聊。”说完,便笑着携了小如而去。
小如随着镜仪往自己院子走着,她问镜仪:“小姐原来怀疑溶月姨奶奶害了嫣儿?”
“如果说那天嫣儿坠池是意外是巧合的话,那她之后的死也太突然蹊跷了吧。而和嫣儿有利害关系的也不过就是大房里的人了。”
“小姐这样一说,还真是呢。嫣儿的死太可疑了。可小姐为什么怀疑溶月姨奶奶而不是大少奶奶呢?”
“我只是猜测和怀疑,因为当时溶月在昊儿身边,所以她最可疑。”
“真看不出溶月姨奶奶那么狠心,毕竟她也是陪房来再被爷收房的,她和嫣儿的身世应该差不多,就算她怕嫣儿争宠,但既然已经让嫣儿没了孩子,何苦还要了她的命呢。”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如果她这样做,真是太狠心了。”
“小姐刚才你那么跟溶月姨奶奶说话,吓了我一跳呢。”
“我就是想激激她,想试试她的反应,看看事情是不是和我猜测的一样。刚才见她那副模样,嫣儿落水的事情一定和她有关。”
“嗯,我也觉着,刚才你说得那么直接,她脸色都变了。小姐,你说如果是溶月姨奶奶做的,那大少奶奶会知道她干的事情吗?”
“她那么聪明,我能怀疑到的事情,她没道理不会想到,何况他是大房里的大少奶奶,很多事情也许比我更清楚,再说――她有没有份也值得怀疑呢。”
“啊!”小如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嘴。
“你怎么了?”
“溶月是大少奶奶原来的陪房,她一直都那么听大少奶奶的话。小姐,怎么你越说,我觉得大少奶奶也有干系?”小如轻声说。
“唉,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要是那样,嫣儿真是死得太冤枉了。哎呀!”
“你今天干嘛呀!一惊一咋的!”
“那你今天跟溶月那样说话,她会不会都告诉大少奶奶啊?她们会不会去老太太那里告你的状?”
“我既然敢说,就不会怕了她们。其实这种事情谁会没个怀疑,何况刚才我也没有把话说透。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她不想追究只不过想大事化小,既然她老人家都不想再追究,大少奶奶会傻到再去跟娘说这个事情么,如果她们心里有鬼就更不敢去乱捅这个事情了。”
“啊!”
“又怎么了啊?”
“她们如果真是一伙儿的,害了嫣儿,那不敢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就会暗地里来搞咱们吧。”小如紧张地说
“反正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爱搞小动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既然趟进这浑水里去了,就做好准备了。”
“小姐,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何必要去管她们的事情。”
“就因为我有了孩子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更加要站稳脚跟,不让她们以后有机会欺负到我头上来。青雅总是怕以后她当家的位置会落在别人手里,所以她不会让我和贺妍过得那么舒坦的,我不及时地反戈一下,她会大了胆子以后来对付我。唉,何况嫣儿死得不明不白,我也实在看不下去。”
、立秋(3)
两人说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内,正好遇上从院子里走出来的贺妍,贺妍看到镜仪忙笑道:“我正要回去呢,不想你就回来了。”
“来了多久了,那些看院的丫头也不来通报一声。”镜仪笑道。
“我才来,一看你不在,正要走呢。”贺妍笑道。
“快进来坐。”两人进了屋,镜仪忙命小如去倒茶,对贺妍笑道:“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
“来瞧瞧二嫂呗,二哥走的时候嘱咐我们要照顾好你呢,仕鸿也让我常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
“谢谢你还惦记着,我可要对三弟说对不起了。”镜仪笑道。
“为什么?”
“妍妹妹省出陪三弟的时间来陪我,我可不是要向三弟赔罪嘛。”
“二嫂就会取笑我。”贺妍笑道:“仕鸿现在还哪里有心思要我陪的。”
“倒也是的,三弟现在每天在铺子里忙,大哥和仕明都不在,就他一个人,也够受累的了。”
“不管铺子忙不忙,都一样,就喜欢溜在外边。”贺妍冷笑道。
“仕鸿还年轻,爱出去玩是正常的,妍妹妹不用多放在心上。”
“我怎么敢放在心上呢,我自己不争气罢了。”
镜仪一愣,没料到贺妍竟然主动跟她谈及这个事情,贺妍看到她微愣的神情,笑笑说:“这反正也是家里最明显的事儿了,谁都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根本也不怕说出来。连你比我晚嫁进来的都有了。仕鸿又是特别想要个儿子的人。”
“这要也靠缘分,哪里是说有就有的,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你也不用急。”
“说不急是假的,难道就等别的女人带着孩子进门来嘛,上回就差点,唉。”贺妍想起秋绣的事情,眼中恨意不减当日。
“其实我看三弟对你还是很有感情的,自从上此那件事情以后,他一直都很安分。只要他心里还有你,你就总是有机会的。”
“希望如此。对了,上次你救嫣儿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机会替嫣儿跟你道谢呢。”
“原来妹妹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哎,人都没了,就不要再提了。”
“她没有来得及谢谢你就走了,她怎么说也是伺候我多年的人了,我也该来替她谢谢你的,虽然到头来她还是走了,唉,谁让她非要往火坑里跳呢。”贺妍说着,满脸惋惜之情。
镜仪刚要说话,小如进来说:“小姐,家里来人了。”
“哦,没什么事情就让等着吧,我正跟妍妹妹说话呢。”
“噢,是谦少爷。”小如犹豫地说。
贺妍忙站起来说:“既然有客,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二嫂,娘家人也难得来的。”镜仪也不再相留,送贺妍出了院子。
贺妍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因为要避嫌也就不便多看,匆匆离去。
送走贺妍后,镜仪对凌谦笑道:“怎么想起今天来?”
“家里的石榴第一树熟了,玉林和玉阳非要我带些给你尝鲜,都知道你爱吃石榴了。”凌谦把一盘剥好的石榴递给她:“刚才小如已经替你剥了些,你尝尝,很甜。”
镜仪拈起一颗,刚放进嘴里,便用帕子捂着嘴作呕,凌谦上前急忙问:“怎么了?”
“没事。”镜仪笑笑:“现在到底是胃口变了。”小如拿着酸梅走了过来笑道:“小姐有了身孕后只爱吃酸的了。”
“我真是糊涂,不问问你,就让你尝。对了,家里让我带了些血燕来给你补身子。”
“他们也真是的,郑家什么东西没有啊,以后可千万别带这些来了,让郑家人看到以为我们家不待见呢。”
“在这个家要顾及那么多吗?是不是在这里不好过?”凌谦关切地问道。
“没有的事,你别多想。只是郑家毕竟人多嘴杂,哪里能像在自己家那么随意的。”
“唔,听说他出远门了?”
“你说仕远?嗯,他爹在那里有些事情,他和他大哥一起过去了。”
凌谦道:“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最需要人照顾。”镜仪听罢心底一笑,凌谦始终是那么率直。
“家里人多得是,小如也一直在我身边,你还怕照顾不了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镜仪笑道。
“是啊,我多虑了,我总是担心你,虽然说到底终究是空担心罢了。”凌谦无奈道。
“阿谦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凌谦打断了她:“我也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说完便离开了院子。镜仪看着他的背影和院子里的一筐新鲜的石榴,深深地叹息。
贺妍回到自己房内,如意奉了茶上来,贺妍边喝茶边漫不经心地问如意:“你在郑家也好些年了吧。”
“是,我十二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
“不过我看你也没有和这个院子里哪个人很亲近,倒是后来跟着二嫂的来的小如,看平日里你和她处得很不错呢。”
“是呀,可能是因为我们都自小没了娘,能说到一块儿去。”
“对了,我今儿在二嫂院子里看到她的娘家哥哥来了。”
“二少奶奶没有哥哥啊。”如意道。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贺妍故意惊诧道。
“小如和我闲聊时说起过,二少奶奶家里就还有两个亲弟弟,她是长女,并没有哥哥姐姐。”
“那可能是她弟弟,我看走眼了吧。”
如意笑道:“奶奶一向眼尖,这回到看岔了,听说她那两个弟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难道长得老相不成。”
贺妍笑道:“哟,是吗,看来我的眼神真是不好使了。”随即泯了口茶,细细品茗。
、白露(1)
仕明仕远走了半月左右,家里又来了急电,是仕明从京上发来的,带来了让全家都震惊的消息,老爷在他们到达的第三天就去世了,根本没有来得及上路,但是按照老爷临终时候的遗言,他还是要回家,所以仕明和仕远决定处理好京上的事情就马上带着老爷回来。
郑康氏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倒下了,而仕鸿一直忙于铺子里的事情,青雅自然而然地打理起家里的事情,由贺妍帮持着一边照顾郑康氏,一边命家里的下人们开始准备家中的丧事,等着仕明仕远将老爷带回来。
镜仪因怀着孩子,众人也不让她做什么事儿,她只好每日到郑康氏处看她,青雅和贺妍也不时来探望,惹得郑康氏抱怨道:“你们不用老来陪我,我又不是快病死的了。”
这一日,镜仪伺候好郑康氏吃了药,正要让她躺下休息,郑康氏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您不累吗,睡会儿吧。”镜仪道。
“天天都躺着,都躺累了,你扶我起来,我躺得头都晕了。”
镜仪只好扶着她下了床,走到窗口,从这里看出去正好是荷花池,现在池中早就没有荷花,池上的残荷也已经被下人们处理干净了,只留下一些荷根茎。郑康氏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池子,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缓缓道:“他一定还是恨我,所以死都死在了那边。”
镜仪微微一愣,随即道:“娘,爹是要回来的,只是没有来得及。”
“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呢,才十岁。”郑康氏说:“你知道吗,现在郑家的这些铺子原来不姓郑,是我们康家的。”
“娘,你先坐下吧。”镜仪扶着郑康氏坐了下来。郑康氏继续说:“他是我爹最喜欢的徒弟,那年他十六。人和人是讲究缘分的,郑航,他是个孤儿,我爹竟把他当作自己儿子看待,虽然他住在铺子里,却常常被我爹带回家吃饭。”
镜仪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不敢打岔。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公公的名字。郑康氏道:“你有身孕,快坐下吧。”镜仪应着,替郑康氏倒了茶,然后在她下首坐了下来。郑康氏说:“我没有兄弟,只有二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当时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了,家里也就只有我和八岁的妹妹,我娘在生我妹妹的时候难产死了。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爹并不很喜欢我妹妹,却很宠爱我,因为他说我长得最像我娘。我爹很爱我娘,没有纳过妾,而且即使我娘没有给他带来一个儿子,他也没有再娶。妹妹从小就不受重视,所以无论是身体还是模样都显得很娇柔。郑航那时常带我们一起玩耍,也许是他看到我妹妹没爹娘疼爱,所以对佳媛还是更加照顾一些的。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所以也从不在意他对佳媛的格外照顾,慢慢地当我懂得什么的时候,我就开始妒忌佳媛。过去我跟佳媛的感情是很好的,她那么柔弱,总是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讨厌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