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虽不明圆净的渊源,也被胤稹的介绍打动。且那幅画,寓梅喻境,意境斐远。她也画画,深知此画功力非凡,画家必是世外高人。
各自入座,沙弥斟茶,胤稹与圆净侃侃而谈。胤稹诗画佛都有涉猎,如今遇着圆净,就像访到名师一般,将平日遇到的一些问题,一一罗列,向圆净请教,而圆净,刚才在大雄宝殿看到这对异于常人的男女,就产生了一会的想法,近一看,果然男女均资质非常,言谈之间,更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意愿,故此相谈甚欢。此二人言谈有趣,洛英听着也时时会心微笑,一来二去,竟聊了两个多时辰。
窗外索索雪声转弱,圆净让沙弥推开窗户,坐在窗边的洛英不禁惊叹起来,原来窗外就是梅坡,红的白的黄的梅花漫山遍野,清香扑鼻而来,雪转小了,索落落象细粉一样洒在这美不胜收的画卷上。
洛英坐不住了,站起来,倚在窗口,用手去接雪花,回头对胤稹巧笑道:“真正是一片香雪海!”
她这一笑,是数月来第一次开怀地笑,嫣然的笑颜看得胤稹痴了,笑着望她,几乎忘了身处何地。
圆净看着这一对红尘男女,微微一笑,道:“施主若要赏梅,目下倒是时候,微雪赏梅最是相宜!”
二人正有此意,互视一眼,胤稹也站了起来,想要告辞,又觉得意犹未尽,这样的高僧总是行踪不定,下次不知道是否有缘遇到,因道:“鄙人今日得遇大师,也是佛缘,临别之前,愿得大师指点一二!”
圆净清亮的眼睛闪了一闪,与胤稹见礼这一刻,他就看出他青龙在潜,王者之相,唯一的遗憾是其气质孤高,秉性倔强,恐到时为政为人难免一个“偏”字。虽然天意难违,或许略微指点,胤稹是有慧根的人,能够悟道,也是天下幸事。他瞄了一眼胤稹旁边的洛英,借她作喻,未尝不可。
“老纳妄言,施主贵不可言,他日谅无人能居施主之上!”
此言一出,洛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话,明示着说他是未来的皇帝。洛英想着,康熙之后是雍正,胤稹,雍正,音相近,难不成此刻站在她旁边的清瘦青年是雍正帝不成?
而胤稹,虽面露惊愕之色,其实内心欢喜,他不觉得意外,自龆年起,他早已立下了天下舍我取谁的志向。
“不过有一条,”圆净微笑,道:“施主性气孤傲,或为阻滞!”
“此话怎讲?”胤稹眯了眯眼,问道。
“施主倔强如钢,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认定了事情一定坚持到底,是好事,也是坏事。” 老僧目光如炬,又道:“单说一个情字,施主认定一人,非她不可,别人都不入你心,若你是常人,或能得到专情的雅赞。只是施主非常人之人,专情于一人,唯恐子嗣单调,况若此女不属意于君,徒增烦恼,更累及施主一生。家族凋零,是为大忌。依此类推,施主大智之人,当知宽宏雅量,广纳百川,方是生生不息之道。”
一番话说到了他们二人的心坎,是以都沉思不语。圆净合手,又说了一句:“送句苏子瞻的诗给两位施主,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来。所谓迷中不执着,悟中有受用,善哉善哉!阿弥陀佛!老衲失陪了!”言毕,翩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四与女主的汤还不够浓,再炖炖!
第49章 动心
望着梅林里漫步的这一对绮丽身影,在廊檐下等候的顺儿有些担心,看这天色,似乎要下大雪的样子,时辰也不早了,这两口子再这么风花雪月下去,弄不好今晚要淹留在这破庙了。
他跺了跺冻僵了的双脚,对搓手哈气的同是胤稹随从的柱儿说道:“你说,要不要提醒四爷?这个点再不回去今天就走不了了!”
柱儿白了他一眼,道:“爷正在兴头上,你去说说看,看他不一脚把你踢倒化坟场去!”
顺儿想想也是,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就这么着吧!反正咱俩贱命,冻不死!这二位,就这不怕风吹雨打的热乎劲儿,能把雪融化了!”
细雪下,那红的,白的,黄的梅花一层层地呈现,越入梅林深处,香味越馥郁。尽管头顶是一片阴沉沉铅灰色的苍穹,洛英的心境这些天来第一次得到了舒展。
圆净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她不确定。今番这一次深谈,虽然多数是胤稹与老僧的对话,倒也纾解了她很多的郁结。她执迷不悟地恋着皇帝,除了让自己困足不前,没有别的作用。而皇帝,他道行高深,三下两下从淤泥中拔出脚来,洗干净了,大踏步地走他该走的路了。
眼下,回2015是不现实了,滞留清朝,她天天这么怨天尤人的也不是办法,生命短暂,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目前这种状态,除了依靠胤稹,她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她看了一眼身旁躅躅前行的胤稹,他眼望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难道圆净的话让他起了心思?是关于他将位于众人之上的预言?还是修正他执傲品性的劝告?
“在看什么?”,只那么一眼,就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
“看梅花啊!”
“喔!”,他继续前行着,脸上挂了一丝笑,道:“确定不是在看我?”
她脸红了一下,顿了顿,轻声说:“也看你!”
他停了脚步,转身看她,身后一支艳红的梅枝,是那肤若凝脂的俏脸的绝佳陪衬,她脸上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妩媚,他心矜愉悦起来,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是那一丝笑,眼睛里多了神采,自信满满地说:“迟早有一天,你会象我爱你一样爱我!”
只看一眼,他就这么自满,她有些无语,她爱他吗?她自己都不知道,即使爱,也不是那种非君不可的,没见着他,会想他,他来了,有时又觉得他不在时可能更清净一点。以后也许会更爱他吧!因为照这趋势,她这一辈子只能面对他了。她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他长身玉立在雪中,黑色貂帽下年轻的面庞几乎没有瑕疵,他的眉眼都很刚劲,这也符合他的性格,她想起初入别院时他对她的狠,不由地心里打了个突,是爱之深,才恨之切吗?或者如圆净所说,他是执着,认准了一件事,非要坚持到底不可。照这么说,他以后对她,也会一心一意地,这是好事,省却她许多烦恼,成为皇帝三宫六院中的一个的确不适合她,可是他以后,会成为皇帝吗?圆净的话是不是神奇的预言?这样颠过来倒过去地想,她觉着自己荒唐地可笑,那老和尚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她竟煞费猜疑。终究还是试探地说道:“刚才圆净法师的话,你怎么看?”
她清澈的眼眸里是欲进还退的询问,她也象他一样,在细细回味圆净的话。他眯起慧黠的眸子,有些话,只能藏在心底,即使最心爱的人也不能吐露。他携起她的手,继续走起来,循循道:“不能全信,比如他说无人能居我之上,就是诳语。莫说如今太子睿智,日后必是明君,就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有些风吹草动,也轮不到我,我是一意要做安乐王地,何必去淌那趟浑水!”
说着,有些愤慨,道:“这圆净避世久了,忘却了尘世的规矩,今日这番话,也就是你我,若被旁人听了,我和他两人明日就可能身首异处!”
他神色清淡,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里尽透着寒意。她虽不知道政治上的血雨腥风,单看后宫妃嫔的明争暗斗,就可想而知男人世界的厮杀将是如何的凶残。怪道他才十七岁,可外表做派的成熟却象三十岁的人一样,是环境所迫,人只好迅速的成长。被他攥着的手也回握了他一下,他转头看她,目光诚挚,道:“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有诗,有画,有书,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事混浊,与我何干!”
他描述的意境正切合她的心态,若真能如此清清静静地过一生,她颠沛流离的心灵算是找到了休憩的港湾。看着他郑重的神色,清亮的眼睛毫无避讳的意思,她心动了,最后一丝犹豫,道:“果然能摆脱那些羁绊吗?”
“你担心什么?一切有我呢!”他脸上瞬间有了一抹笑意,脱口言道。她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忧郁,这忧郁是为着他,也是为了他们俩未来的命运。有她陪着他,还有什么事情是达不成的?战斗地再累,也能从她那儿恢复元气。他或许对她说了违心的话,那又有什么要紧,女人,只要把她的心拢过来,就能和男人往一条路走下去。
他这句话,听着何其熟悉,当时康熙劝她去紫禁城也说过类似的担当的话,可结果,他却放弃了。洛英还是有顾虑,但是顾虑不顶用,她不应承,只是拖延时间,不可能改变他想要的结果。说到底,她是没有主动权的,顺水推舟,能让自己过的随意一些。
临门一脚就可以长驱而入,他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只是压抑着不流露出来。低下头,光芒四射的眼睛看着她,道:“不过有一桩,圆净说对了!”
“是什么?”
“他说如果你不属意我,我就要断子绝孙!”
他这么信口雌黄地,她脸红起来,啐道。“他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懵懂如她,也知道传宗接代对于这个朝代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地一件事,何况象他这样的龙子凤孙。
她脸红的样子惹得他心神荡漾,乜着眼低声说:“他说的明明白白,如果你应承我了,我就子嗣寥落,因为我眼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以此推断,你若是不应承,我就要”,话没说完,她用手捂住他的嘴,急道:“他是让你戒了执着,再说,他也没说是我让你。。。”
“不是你是谁?别的执着可戒,这份执着,你可真舍得我戒?”他截住她的话头,嘴角斜钩着,长眼睛眯得象弯月,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吻。
顺儿跑得急,那成想看到这一出,赶紧刹住脚,还是惊动了胤稹,所幸他眼下心情畅快,好声好气地问道:“有事吗?”
顺儿耷拉了脑袋,吞了口唾沫,才期期艾艾地说:“四爷,您二位是否移步庙内?雪下那么大,您二位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们两人这才意识到鹅毛大雪密密麻麻地洒下来,风雪斗篷湿透了,连身上的棉袍都渗了些水气。
回到庙内,解下风雪斗篷,发现棉袍都穿不了了。小沙弥好心,说得了师傅的指示,天色将晚,又大雪封路,还有两间禅房,已经布置好了,施主们可以权住一宿。
胤稹总不见得和顺儿柱儿一起住,顺理成章他与洛英进了一间房。
禅房里一排硬炕,炕中间一桃木小几,几上燃着盏豆油灯,沿墙放着条棉被。仅此而已。
两人无所适从地坐在炕上,胤稹手一模,炕还是凉的,不免摇头苦笑道:“苦行僧还真是苦修行!“
这个时候,方才发觉渗了水的棉袍套在身上冷地刺骨,莫说洛英,就连胤稹也打了个寒噤。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刚才怎么就忘情地衣服进了水都不知道呢。
胤稹开了腔,道:“脱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好似反问道:“脱吗?”
“脱吧!”他站起来,毅然决然地开始解棉袍的扣子,道:“湿漉漉地搭在身上,寒气入骨,做下病就不好了!”
说的极是,再说,里面不是还穿着中衣吗。她解了棉袍,却发现脱的只剩下蓝色中衣的胤稹已经回到炕上坐着,把一条棉被往自己身上盖。
她犯了踌躇,虽说对他动了心,这么快就和他一条被子,她有点过不了自己心理这一关。
她穿着白色宁绸中衣,瑟缩地抱着肩膀,他打心里笑出来,拿着被子,挪了过去,将一半盖在她身上,道:“你我之间,还这么客气?”
她捏了被角,紧缩着不想碰到他的身体,两人相安无事地坐了半晌,他的手在棉被中摸索过来,暗中抓住了她的手,道:“还是冷,坐近些,我们可以相互取暖。”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自己就挪了几步,到她身旁,搂住了她的腰。
隔着层薄绸,两具身体几乎贴合在一起,她迅速地感觉到了他体温的变化,试图推开他,哪里能够,他的眼里似有火光闪现,强抑制着说:“我说过,你不同意,我不会强迫你。”
她意图抗拒的身体静止下来,的确,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对她最亲昵地不过就是吻手,吻脸,没有越雷池一步。
只是她高估了他的能力,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就在他的手指之下,那腰肢以下宛转的弧度光是想象就让他热血沸腾,他贴近了她的耳朵,绯热的薄唇在她耳际厮磨,道:“到现在,你还防着我吗?其实,我们不是早就。。。”
她躲也躲不过,颤声说道:“你刚才还说,我不同意,你就。。。。”
她声音绵软,他岂能不得寸进尺,唇沿着她的耳际往下走,一手伸进了她的中衣,摩挲起来,气喘吁吁地说:“所以你必须同意,这个样子,我再正襟危坐地,还是个男人吗?”
她脑子里弦断了,是时候不胶着与过去,重新开始,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她没有选择,只能走下去,或许如他所说,未来的路比来时路的风景更好。
顺儿跟小沙弥讨了炭盆,走到快靠近禅房地时候,听得里面压抑着的喘息呻吟,哪里还敢敲门,把炭盆放在门口,轻手轻脚地走了。
第50章 回去
小院座落在鲜花胡同深处,非闹市非郊外,门楣不起眼,连块寓牌都没有,路人们谁也不会有心地去看它一眼。
车帘打开,阳光光灿灿地让车内人睁不开眼,抬头看天,天蓝的通透,农历十月底,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可今年反常,除了十月头里连绵地下了大半个月的雪,天天日头很好,不仅雪迅速融化,大地都被太阳烘暖了,这天气温和地不象隆冬,倒似小阳春。
康熙下车站定了,寡淡地端详着这黑色门楹,他身着玄色团福丝绵褂,头戴同色暖帽,若不是那川渟岳峙地庄严宝相,别人以为不过是寻常读书人到此寻亲访友。
李德全上前敲门,门开了一条缝,嘴脸机灵的小厮把个脑袋伸出门外,打量着问:"什么事?"
李德全憋着嗓子说:"找四爷!"
小厮眼珠儿滴溜溜转,道:"这儿没有四爷,你搞错了!"
话音未落,几个似路人打扮的精壮汉子瞬间低住了门,一人跃进门内,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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