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腹内五脏六腑剧烈的搅动起来,痛到极处,居然麻木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后,又回过头去,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的反应让他失望,果然是在思念别的男人吗。他不置可否的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忌恨,道:"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写写诗,看看雪!"
他居然说她日子过得不错,难道他忽视她瘦成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听到她长吁短叹的郁结。 她咯咯地笑了,道:"我说呢,我的一举一动哪逃得过皇上的天眼,不错,我过的不错!"
她的笑声激怒了他,他厉声说道:"你这是在跟朕说话!"
她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转过身,眼睛里大朵大朵的眼泪往下掉。
他建筑起来的城堡顿时土崩瓦解,那眼泪象春雨一样滴在了他心田,他的思绪沸腾起来,反复地对自己重复着,她想他,她想的是是他!
她迟疑地伸手抓住他箭袖,他一作力,她整个人落在他的怀里,象习惯地那样,她靠在他胸前,泪珠顺着他的袍子往下掉,哽咽道:"你说少则一月,一个月过后,我天天数日子,你知道你去了多少天?六十五天!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彻底忘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沉沦灭亡!你又来做什么?给我无望的希望做什么?"
他的怒气灰飞烟灭,抱着她,心落了地,他什么都不管,只要她在他身边。
第32章 进宫
这几日,踏雪,赏梅,煮酒,品茶,在他繁忙的时刻表之间见缝插针地进行,只要他有空,她总是相伴左右,他们中了彼此的毒,越相伴越须臾不能分开。
因为她,康熙喜欢上了清溪书屋,爱这里的书香,爱这里的竹影,简单地布置了一下,清溪书屋成了他临时的办公场所。
一大清早,她就忙乎开了,聚精会神地从这棵梅树到那棵梅树,收集了梅瓣上的雪花,装在青花罐里,还不假她人之手,一心一意地要亲手为他泡一壶梅雪茶。
中午他得空了来看她,她还在忙乎,冻的红扑扑的小脸微微仰了仰,道:“快了,别急!”
眼下是黄昏时分,因为雪的反光,倒不似暗下来的样子,书屋里烘得极暖,他穿着绛色团龙暗花缎单袍,靠在塌上,手上拿着本《史通》,视线经常被忙进忙出的洛英左右。
反正也看不进,他放下了书,斜靠着银线绣麒麟大靠枕,看着她又要出门,笑道:“你消停一会儿,晃来晃去的朕瞧着眼晕!”
她穿着杏黄色绣紫蓝色兰花的宁绸衫子,暖气熏得她两颊一层薄薄地红晕,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听得他说,她娇嗔地回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投往门外,道:“烧点水怎么这么慢!”
话音刚落,烟霞提着青瓷壶进了门,她大喜过望,低呼道:“好了!”
隆而重之地,她请皇帝下了塌,挪步靠窗的一几二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只绿玉杯来,手段轻盈地斟上了茶,学着京剧花旦的假音,拖长了声调道:“请相公饮茶!”说完,彼此都笑开了。
那一股清茶入肚,口感是一回事,感觉又是另一回事。他知道把梅花上的雪放在花瓮里埋在地下放上一年,隔年喝的效果更加清醇,只是这清醇如何比得上她的心意,她期盼地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传说中的茶中带梅,梅中带茶?”
他浓眉一挑,咂巴咂巴嘴巴,道:“的确妙不可言!”
她欢喜地笑眯了眼:“你喜欢,明天我再去收雪!”
屋子里黄色水晶灯罩下的巨烛已经点上,她的眉眼在灯光下闪耀,他端坐在红木圈椅里,看着眉飞色舞光彩照人的她,看得有些怔忡。
“看我做什么?”
“好看!”他嘴角微扬,笑道。
他从来没有夸过她漂亮,至多是赞许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这么突如期然地夸她,按着她受的教育,应该说声谢谢,可是她害了羞,低头浅笑不语。
他招了招手:“过来!”
她期期艾艾地走过去,到他面前,抬眼看他,他一副笑眼流光溢彩。
“坐下来”,他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在他腿上。
她往门口看看,烟霞正扭捏不安地站在墙角,走了不是,留也不是。
她娇嗔地看了一眼他,道:“烟霞还在呢?”
他抬头对着门口朗声道:“烟霞!”
烟霞道了声奴婢在,看到皇帝挥挥手让她快走的手势赶紧消失。
这种我要办事你快走开的直白方式让她这个来自21世纪的纽约人都感到汗颜,晚膳还没进,天也没黑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把拉她坐在他身上,乜着眼说道:“这么个蠢丫头,没个慧根,明日换了她!”
明明是他色心起,还怪别人不机灵,她用拳头锤了他一下,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郑重地说:“你的梅雪茶,朕很喜欢!”
“嗯!”她应了一声,他这么郑重其事地,她倒不好意思起来。
他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手,她脸贴在他胸前,那绛色的暗花缎袍散发着的淡淡龙涎香,这静谧让她欢喜地不安,幸福来的慢,去得太快。
"跟朕一起回宫吧!"过了好一会,他说。
他感觉到怀里的她身子一凛,半晌才缓和下来,去看她的眼睛,那乌黑明亮的眼珠子里都是怯意。
他微微蹙眉,探询地看她。
她缩了缩身子,环手抱住他的腰,嗫诺道:"我有些怕!"
"怕什么,有朕在,还怕护不得你周全?"
她又坐进一些,脸更贴近他的胸膛,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好似给了她安慰,是啊,有他这么强大的保护伞,她还需要担心什么?只是,她这一步步地,离自己设定的原则越来越远。她内心彷徨极了。
他似明白她,道:"你放心,朕不会把你与她们放在一起,对你自然有个安全的处置!"
看她还是不说话,他继续说:"你要相信朕!"
她闻言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满眼怜爱,揉着她的眉,动情地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让朕心里实是惦念!"
这句话象箭一样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她的心。她想他,他念她,这么人为地为自己设置障碍的确是庸人自扰,为了与他厮守,哪怕是地狱,又有何惧。她揽紧了他的腰,柔声说:"我听你的!你让我去哪,就去哪!"
胤禛开封回来已值十二月中,北京城天寒地冻,雪落个漫天漫地,紫禁城在白色的笼罩中,红的越发触目惊心。
他递牌子觐见时已晚,正想着皇帝今天还会不会见他时,李德全迈着小步,垂首作了个揖,道:"皇上在南书房等着四阿哥呢!"
沿着粉彩红漆长廊往南书房走去,他回想着回程这一路狂奔,顶着风雪也丝毫不得松懈,手下的人以为四爷办事认真,其实他暗自下了决心年前一定要赶回北京。今年是洛英头一年在北京过年,过年时候,所有庆典都在宫里,畅春园冷清清,管的也松,他要谋个机会,带她出去逛集市,赏花灯,他见过观灯的民间夫妇是何等恩爱,自己素来无情,体会不到这种幸福,现在心里有了她,哪怕不能一亲芳泽,趁着人群拥挤,偶尔牵一下手,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也必是极美的。
他这样想着,清瘦白皙的脸上浮上了浅浅一层笑,李德全一向敏感,觉着平日冷淡的四爷今日倒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虽未到黄昏,因为缤纷地下着雪,天色似暗非暗,这一路长廊高悬宫灯,一路走着,红红亮亮地一串光,迤逦直通南书房,他的心里,与这长廊一样,照的透亮。
按规矩,跨过门槛,臣子们均需低头见礼,胤稹虽低着头,一股梅花的清香却袭入鼻内,他暗自讶异,阿玛素来厌弃香花,道那是消除男子之志的靡靡之物,怎么现在也在书房放置鲜花了。
他上前箭袖一甩,作揖见礼,眼睛的余光却见皇帝后面的珠帘几丝晃动,那珠帘后面浅蓝色的身影,竟似乎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当下心乱如麻,口中含糊地说道:“儿臣胤禛叩见皇阿玛!"
“起吧!”皇帝的声音一贯地堂皇威严,即使对自己两月不见的儿子也不例外。
“嗻!” 他站起来,依然是低着头,可视线却一意往珠帘后瞟,极欲看个究竟,那珠帘后的女人是不是她,如果是她,他整颗心眼看着要往冰里坠。
作者有话要说:
补点小肉:
清溪书屋,皇帝得了她的应承,心中欢喜,手自然而然地滑向她的领口,经过坚持不懈地训练,两个葡萄扣,轻而易举地滑落。
门外站着烟霞顾顺函他们几个,木门又不隔音,这么唐突与大庭广众有什么区别。
她红了脸,道:“门外有人!”
他噫道:“门外什么时候没有人?”
话说得也是,她一时语塞,说话间,那手已经伸将进去,活动开来,她咬紧了唇,努力不发出声音来,实在承受不住,在他耳边娇喘道:“你就不能等到晚上吗?”
“等,朕等你等得还不够吗?为了等你,朕受得煎熬不比你少,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为了你,朕几乎废了整个后宫,你不好好犒劳朕,还让朕继续等下去吗?”
小小肉,不好意思,脸红,遮颜,下。
第33章 冷落
胤稹是洛英的在此除了康熙之外唯一的熟人,有日子不见他了,她站在珠帘后面,瞧他站起来,眼神向珠帘处斜睨过来,两人视线接触,她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胤稹的脸却霎时转色,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一时间变得纸一样白。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在南书房,十有八九成了皇帝的近侍,若是关系一般,他来觐见,她不需要到珠帘后回避,她与他阿玛的关系,不存在其他的解释了。 那温暖的想像,全都成了泡影,仿佛面前五彩缤纷的世界,突然间失了色彩,只有黑白二色孤单乏味地让人难以接受。
胤稹斜睨过去的眼色怎么逃得过皇帝的眼睛,康熙默然地坐在那里,看着儿子的脸色由不安转到惊惧,由惊惧转到失望,此刻面白如纸,整个人颓然地仿佛站也站不住。胤稹果然对洛英有情,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转过身子,看珠帘内的洛英。洛英眼见胤稹瞧见她仿佛见到鬼似的神情大变,她顿时错愕不定,联想到木兰及畅春园的两次会面,怔住了,莫非自己那无名的猜测是对的?她怔忡之间,感受到一道如炬的目光,回过神来,康熙看着她,拧着的眉头森然可怖,深邃的眸子里黯淡无光,她悚然一惊,想做手势,可是他傲慢地仰了仰头,转回身去,坐下来,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差事办好了吗?”那声音云淡风轻地似乎没有一丝乌云。
"办好了!"胤禛惨白着脸,胸口被打了一根闷锤,窒得无可名状,生平头一回心里有了个人,期盼着自己刻板冷漠的生活有一抹温情,眼下这个人就在眼前,可是那距离比千山万水还不能企及。他不敢抬头看他的父亲,手握成一个拳头,越捏越紧。
看着他别扭痛苦的样子,皇帝的五脏六腑绞成了一团,他的理智喋喋不休对自己说,你错了,你不该去染指她,看看你做的好事,那么聪敏睿智的儿子,此刻这么痛苦,她那错愕的神情,不是受尽煎熬是什么?你的私欲虽然得逞,可是你快乐吗?你的儿子因为这事恨你终生,她呢,永远心外有心,而你自己,那横亘的心病,能让你得到坦然地幸福吗?
那思想蚕食着他,他虽然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噗噗地跳动,谁也没有心思再让这剐人心的场合继续下去,他波澜不惊地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后,说道:"事情办的不错,你也乏了,去看看你额娘,就好生歇着吧!"
看着胤稹迟钝钝地退了出去,他自己也仿佛打了一场恶战般地身心疲惫。洛英掀开珠帘走了出来,见他默然无言地呆呆坐着,她虽然在他面前,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她打心底地惧怕起来,蹲下了身子,手刚要放在他的膝盖上面,可是他象触电般地站了起来,径自走到书房门口,让人掀起明黄镶边宝蓝棉绸的门帘,想起她此时正茫然无绪地尴尬地坐在地上,别过半个头,沉声道:“这屋里空气滞地很,朕出去走走!”
她心里噎得慌,哑声说道:“你有什么事,说清楚!”
他脚步一滞,抬头看出去,雪片絮絮地又飘起来,说,说什么,他没有兴致,甚至不想回头看她皎如日月的俏脸,想起胤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抬起脚,连外衣都不批,走了出去。慌不迭的李德全率领一众宫人太监拿了狐裘追赶出去,空荡荡的南书房只剩下她一人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
胤禛到了德妃宫中,含糊地请了安,德妃留他晚膳,他推说劳累,辞了出来。
脚步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卟卟生涩地声音,他推掉了高无庸递上的风雪衣帽,任由雪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脸上,那冷冽的风吹着,他的头脑渐次清醒起来。
思恋,使他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一厢情愿地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去想,现实总是丑恶,特别是与美好的想像两相对照,带来的冲击超过他的想象。
洛英与他已经咫尺天涯,不可亲近了吗?是阿玛的强权?还是她也心甘情愿?他千头万绪地愁丝缠绕,郁怀难解。
洛英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她的住处,她住在离乾清宫不远的一处小院里,一进院门,左右中三间房,她住在中间,两旁是太监宫女的住处。
她自到紫禁城后,身份比较特别,是高级女官,配置却与贵人一致,还不归六宫辖治,平日闲暇事务就是帮皇帝整整笔墨纸砚,或者在养心殿处理堆积已久的书籍及其他器具。
对她的安排虽然颇受后宫及大臣的非议,但谁也不敢公开表达意见,其时太皇太后、太后已经作古,皇后位子一直虚着,四妃轮流代管六宫,因为是轮流,谁也不专权,这些贵族女子,生来谨言慎行,况且洛英没有头衔,没有子嗣,没有娘家利益关系,对于不触及她们关键利益的,她们从不多言。她们不表态,其他嫔妃哪里敢多说一句话。康熙朝正当昌盛繁荣,皇帝本人勋业卓著,已被誉为一代令主,里里外外无人敢对他的私生活说三道四。
她与他日日相见,夜夜同宿,回这小院倒是很稀有的事。
如蝉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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