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悭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向雎两眼后,才对老陈缓淡着声音道:“或许是哪里的野猫进了厨房,无事。”
无心吃饭的向雎只觉刚才那眼神有着无法言说的深意,有些让她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小银:看你们抠的!老子又不是吃人!!
明海:陈叔,明儿买几斤雄黄酒回来~~
小银:老子又不是千年白蛇精,老子不怕雄黄!!(边叫嚣着边钻进了旮旯里)
☆、怪异
整整一顿饭的时间,向雎恨不能将自己埋进碗里,抬眸便是明海愤怒的眼神,侧眸则是竹青那看起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至于阮子悭,从头至脚笼罩着一种压抑。
早已吃饱的向雎又不敢起身离去,只得假装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塞,直到众人搁下碗筷后,她才如释重负般地起身收拾起碗盘来。
“向姑娘,你回去歇着吧,我来收拾。”老陈忙不迭地接下向雎手中的一摞碗,有些不忍道,“看你疲累的样子,好几日没睡好了吧。”
“没。”向雎埋下头又去收拾饭桌上别的碗筷,竹青也没说什么,挽袖与她一块收拾起来,明海也不好干坐着,硬着头皮揽过了阮子悭身前的碗碟。
老陈拿眼瞥着身后的一幕,扭头对向雎笑呵呵道:“留下你,还真是安济医馆的福气。”
“那是,你们应该知道姑娘的好……”憋了许久的小银顺道接着老陈的话嘶嘶着。
尴尬扯嘴角的向雎下意识将左手背在了身后,“陈叔,您说笑了。”
阮子悭不知何时走到了向雎身边,过去时只张嘴淡淡道:“随我回去罢。”
向雎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阮子悭未侧身,未回头,难道他在自言自语?
可当那削瘦身影在饭堂门口停住时,向雎才意识到刚才的话是说与自己听的,当即快步紧随了上去。
自饭堂至天井,一前一后的两人皆默默无语。
向雎埋头一路瞅着阮子悭倒映在地上的削瘦细长的身影,心底不免一阵感慨,好好的人竟成了行尸走肉。
“姑娘,你怎么知道他成了行尸走肉?”小银有些好奇地蹭了蹭向雎的手腕。
向雎蹙眉恨恨地捏着左袖,她有时甚是讨厌小银这读人心思的能力。
前方阮子悭蓦地停了脚步,怀着心思的向雎冷不防撞了上去,隔着单薄衣衫的温热气息骤然贴上额头,向雎一个机灵缩身往后退去,慌忙垂头道:“对不起。”
阮子悭倒是没在意向雎的走心,只是在推门时侧过头淡淡开口道:“回屋洗漱睡吧。”
“诶?”怎么声音如此黯哑?
向雎仰头时,见到的只是门窗后阮子悭在昏昧灯光下的模糊身影,与他疏离于人的寡淡模样倒是相衬。
向雎无意识地撇了撇嘴继续朝自己房门走去,心底却对阮子悭的过往产生了好奇。
“姑娘,你肯定看出了什么,是不是?”小银见向雎边上没了人,更加肆无忌惮地聒噪起来。
向雎也不理它,只提着木桶出去打了水,回房后边收拾着边兀自埋头想着事。
“姑娘,你点上灯,不然人家会认为你怪异。”小银适时地提醒着在黑暗中来去自如的向雎。
唔?向雎随手绞着湿哒哒的毛巾四处望了望,一应物什全部落入眼底,本应高兴的事她却蓦地心酸起来,适应了黑暗还真没点灯的习惯。
“向姑娘,你在吗?”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是竹青的声音。
向雎本不善于与人过分熟络,但碍于情面不得不转身开了门,“竹青师兄有事吗?”
“见你没亮灯,还以为你去了别处,”竹青没想到向雎会喊他竹青师兄,本就腼腆的笑容更加腼腆起来,“陈叔烧了热水,给公子提了一桶,这桶你用吧。”
向雎垂眸瞅着桶里的水,热气氤氲,仰头时想要扯个感激的笑容,嘴角微动着却愣是没扯起来,末了只得埋了头淡淡道:“谢谢你。”
“没、什么……”竹青喃喃着转过身,临走时又回头甚是好心地指了指黑暗的屋里,“向姑娘,灯油钱不算在工钱里,不用这么省。”
呃?看来有些怪异的习惯得改改了,向雎跨过门槛提桶时,不免瞥了眼隔壁房间,昏昧的灯光依旧亮着,却不知公子此刻在做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银说完噗的一声就滑出了向雎袖口,眨眼间就爬上了屋檐。
向雎知道它有分寸,也不理它,兀自关上门点了灯,兑好水后便退了衣服泡起澡来。
温热的水果然比凉凉的河水舒服,许久未感受到温热的向雎眯了眼有些昏昏欲睡。
“姑娘,赶紧起来,我看到公子脱衣服了!”不知何时盘在木桶沿上的小银大吐着信子前后游移着,愈发闪亮的银色难抑兴奋之情。
向雎蹙眉睁眼瞬间,一个甩手用毛巾将小银拍在了地上,“说过多少次,男女有别!埋头窝到袖子里去!”
“姑娘,我是说公子,我没看你,真没看你……”倏地钻回袖子里的小银一遍一遍小声辩解着,生怕向雎再一个生气将它扔了出去。
向雎用干毛巾绞着头发拍了拍犹自嘀咕的小银,回身又灭了唯一的灯盏,一切瞬归黑暗,可向雎心底却生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安全感。
几日来第一次睡于床榻之上,向雎没想多少事便闭眼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待再醒来时,却见窗外的天阴沉沉的。
想来今日不能晾晒药材,但向雎还是快速地套好衣服抹了脸疾步往外走去,生怕第一日起晚了给医馆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在开门之时,向雎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扑面而来的凉气将她身上仅存的温热给吹了去。垂眸扫着湿湿的走廊与台阶,向雎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昨夜下雨了,睡觉向来警醒的她第一次未察觉到。
讷讷出神的向雎缩肩望了望阴沉的天,想了会儿后又急忙返身回屋从包袱里掏出深秋穿的厚衣袍,单衣也没脱就直接套在了外面。
她可不想稍微一刮风就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姑娘,就算再害冷,也不能让别人起疑……”经历了昨晚无人搭理的自言自语,小银这次只得老实窝着轻轻嘶嘶着。
“无事。”向雎哈着冰凉的双手推开门往饭堂走去。
途径天井时,却见明海、竹青与陈叔站在花圃旁,也不知在指指点点地低声谈论着什么,向雎本想自己一人先到饭堂去等着他们,孰料竹青好似早料到她在身后般,人未转身却扭头招手示意她过去。
向雎也不好推辞,边走边将左衣袖压在了右衣袖下,待到花圃旁时,向雎整个人震在了原地,一种强烈的不祥感袭上心头。
放眼只见松软的土里有好多蚯蚓进进出出地钻着,接近花草的地方更是密密麻麻,常人见了好奇之余更觉惊悚。
何况她还知道这些压根不是蚯蚓,是小盲蛇!
“不要害怕,只是让你看看这怪异的现象。”竹青见向雎的脸色愈发惨白,便后悔将她喊了过来,边宽慰边将她往后扯了扯。
旁侧端着洗脸盆的明海一听竹青如此说,脸上的惊恐更甚,连着声音也颤抖起来,“贸然出现如此多的蚯蚓,怎可能没有什么事情?这或许是上天在暗示我们什么。”
“你们看看那蚯蚓的头……”一直细细端详的老陈蓦地蹙了眉,若有所思道,“如此看去,倒不像是蚯蚓。”
向雎一听这话,心下慌乱起来,忙不迭地弱弱道:“这,这是蚯蚓罢,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这群瞎子没脑子吗?下了雨就当自己是蚯蚓了?”再也忍不住的小银嘶嘶狂叫着,恨不能跳到花圃挨个戳死它们。
小银这一声嘶叫直惊得花圃里密密麻麻的小盲蛇倏地钻进了土里,整个花圃一霎时只剩了千疮百孔的松软泥土。
明海惊愕地跳离开去,洗脸盆也咣啷一声摔在了地上,被溅的满身是水的向雎浑然不觉,还犹自紧盯着空无一物的花圃。
这次在医馆怕是又待不久了。
“是不是吓坏了?”竹青跨前一步挡住了向雎的视线,担忧的眼眸中皆是自责,“你看这衣服都湿了……”
“只是下雨的缘故,它们无害。”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的阮子悭淡淡地开了口,“大家都散了去吃饭罢。”
阮子悭的话语向来管用,明海听他如此说,虽仍心有余悸,却还是捡了脸盆与老陈往饭堂走去,竹青不放心的瞥着向雎,低声道:“还是去换身衣服吧。”
“竹青,你先去帮老陈备饭。”阮子悭直挺挺的身板立在了向雎身后,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竹青快步离去时,深埋头的向雎抿嘴转过身,她不敢对上阮子悭的眼神,总觉那双眼眸能贯穿一切。
“你知道是无害的。”阮子悭瞥了眼花圃,寡淡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何表情。
诶?绞着衣角的向雎惊愕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呼,却仍未敢抬眸。
向雎心下转过无数心思,终究没有猜测出阮子悭说此话是出于何意。
阮子悭低头盯着有些矮小的向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拍了拍她那瘦弱的肩膀,“想太多无益,先去换衣服罢。”
“他知道什么?他到底知道什么?……”仿似失去安全感的小银在衣袖里嘶嘶狂嚎着。
向雎却抿嘴快步往房间奔去,即使双腿绵软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小银:(状似耶稣点醒世人般~~)瞎子们,复活吧!
向雎:(一脚踢了上去)滚一边去!你以为你蛇王啊?!
☆、劳累
向雎换了衣袍急急赶往饭堂时忍不住又瞥了眼花圃,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潮湿松软的泥土,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可向雎整颗心却愈发沉重起来,有些事情她不想发生,终究不受控制的发生了。
当她赶到饭堂时,所有人正在默不作声的吃着饭,气氛有些压抑。向雎捧了碗依旧坐在末位,埋头塞米粒时听得对面明海喘着粗重的气息,好似憋闷的不行。
“公子,要不要……请位法师来看看。”实在咽不下饭菜的明海搁下饭碗,说出了萦绕已久的想法。
向雎从饭碗里抬起头,正好对上明海尤甚惊恐的面色,好似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
心底唏嘘的向雎忍不住侧眸瞥向阮子悭,只见他正慢悠悠地嚼着口中的饭食,一派淡然清冷之态。
“这个傻缺,请什么法师,医馆又不是闹鬼。”听不下去的小银嘶嘶着反驳了句,向雎慌忙埋头将左袖掩在了饭桌下。
阮子悭蓦地抬了眸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向雎,依旧缓淡着声音道:“也好,老陈你明日请个人来罢。”
呃?老陈茫然地点了点头,公子向来忌讳这些,怎地……
向雎瞅着阮子悭离去的身影,不安地蹙了蹙眉,她关注的重点并不是法师,而是阮子悭面前的那盘肉。
公子大早上的就吃肉,而且吃了一整盘,这……
难道身体真的快不行了?盯着瓷盘出神的向雎没意识到竹青已俯身在她眼前,温着声音道:“想吃肉了?”
“没,没……”感受到身前温热的气息,向雎慌乱地垂眸往后退去,不料下一刻就被竹青提了起来。
“怎么这么没精神?再往后退就要摔到地上了。”竹青有些焦急,故而说话的声音也重了些。
本就无精打采的明海倏地被两人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走近多瞥了两眼向雎,“只是下个雨,又没下雪,干嘛裹这么多?”
向雎知他说的是自己,依旧深埋着头淡淡道:“怕冷。”
“怕冷?”明海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就多干点活,出出汗就不冷了。”
竹青见向雎闷声嗯着,忙温言宽慰道:“别听他的,这阴沉沉的天不能晾晒药材,你就帮着陈叔拣选药材吧。”
当明海与竹青都离去时,向雎帮着老陈收拾完了饭堂才被引着去药舍,一路上老陈见向雎不言不语,以为她还为早上的事闹心,便踱到她身侧语重心长道:“明日就请了法师来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安心留在医馆就行。”
向雎想的虽然不是此事,却也对老陈回应着点了点头。
到药舍时,老陈依着布局对向雎解说了番,随后又将一笸箩药材端放在了向雎身前,“你先将晒好的拣选出来,前堂有什么事会喊你。”
老陈嘱咐完便起身去了后院,向雎缩身窝在板凳上瞅着满屋舍的木架笸箩,嗅着混杂在一起的药香味,竟有一刹那的走神,整个人仿若又回到了云山谷的药舍中,而云笙师叔就坐在她身侧翻看着药书。
“想云笙师叔了?”小银见没人,便怯怯地探出头绕在了向雎的手腕上。
回神的向雎抿嘴摇了摇头,想念于她来说实在太过奢侈,还是不要的好。
“不好好干活,发什么呆!”从前堂挑帘而入的明海有些不满地瞪了眼向雎,好在小银缩的快,向雎从板凳上起身时,小银已安稳地待在了袖口里。
“整天讷讷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明海嘀咕着将几包药塞在了向雎手里,转身就要离去。
“明海师兄,这……”向雎有些不明所以,虽然知道明海讨厌她,但还是弱弱地开了口。
明海有些不耐烦地啧了声,探手将向雎怀里的药材扯过倒在笸箩里分成了两份,“这些以竹刀切碎,这些用石臼捣碎,不要混淆,用心好好干。”
“前堂还有些药材需要捣成药末,等会你自己去取。”明海快速说着,好似在药舍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立在一旁的向雎嗯着点了点头,无其他言语。
明海甚是窝火地瞥了眼向雎,当真最看不过她如此淡漠的模样,当即拉了脸甩帘而去。
“明海师兄好像还在生我的气。”向雎边拣选着药材边低声喃喃着,她其实不想与任何人有瓜葛,不论是生气,还是关心。
因药舍与前堂仅隔着两层门帘,向雎来来回回拣选药材时,稍微侧身便能瞥见阮子悭给人号脉时的侧影。
那看似坚毅的脸部轮廓总是让向雎忍不住蹙眉,即使面容再寡淡也有隐隐欲现的病态。
“公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小银总是好奇关于阮子悭的一切,所以每当向雎稍微闪过一丝想法时,它都毫不犹豫地抓住刨根问底。
因为于它来说,看不懂的东西在眼前是一种煎熬。
“少说话。”向雎拍了拍有些躁动的小银,也不再状似随意地瞅着阮子悭,而是坐回板凳前捣起药来。
或许是向雎自小吃的少,浑身也没甚力气,石杵在她手里握了一会儿后便如千斤顶般愈发沉重起来。
想她在云山谷也只是偶尔晾晒药材,云笙并未让她干过些真正出力的活,此刻捣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药材,向雎便有些撑不住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愈发模糊不清。
“姑娘,你身子太虚弱,先停下休息会儿,不能逞强。”有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