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穆公子认为我们必死无疑,不妨就先走一步吧。”
白念尘的声音平静的好像杀人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就是那样淡然的声音和镇静表情,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让人心生畏惧,无法反抗。
短暂的沉默,只有机关缓缓推进的声音。
一直冷眼旁观的姬如静伸出手,轻轻推开穆大少喉前的剑尖,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不要伤了和气嘛。此刻再纠缠是非对错于事无补,白兄说的对,不如大家一起想想怎么离开。”
他一边说一边顺手揽住穆大海 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再说那些蠢话了,他真的会杀你,而且没人会给你出头。你的命和他们自己的命,你说哪一个重要?”
穆大少顿时愣住了,他看着正缓缓收起回风剑的白念尘,背后忍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再不敢小看此人,之后的时间里,白念尘将众人分了两半,一半人继续寻找其它出口,另一半人则跟着贺州无霜谷少谷主云炎寻找破除机关的方法。
贺州无霜谷以机簧暗器的制作秘术闻名江湖,按照云炎的推断,这类可以移动的石壁上下都需要轨道,只要找到轨道中的缝隙,就有解开机关的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现片石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可以活动的空间只剩下一丈左右的距离,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合拢。
绝望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四处寻找出路的人也失去了干劲,一个个用力的抵着墙,试图依靠微薄的力量来阻止石壁的推进。
司徒涤音抱着臂缓缓坐下,恐惧已经抽去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她多希望白念尘可以陪在身边,这样她的手至少可以不用抖的那么厉害,可是他去留在石室顶部的黑暗中,和姬如静云炎一起,试图寻找最后一丝希望。
她怕,她很怕。。。。。
她与他相识相知,直至亲密无间,所有的过程都在她掌控之中。白念尘是她一心要找的那种男子——有野心有能力,但地位却不及她——她以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听说,才会对她死心塌地。
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驾驭了呢?他的眼神偶尔会很遥地远。他会看着其它地主陷入长时间的沉思;也会默默注视那个曾经被他弃如敝履的女子,脸上会露出某种和她在一起完全没有的神色,少年一般的清澈。
她的心里一阵绞痛。
这时候,屋顶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呼:“谁有长兵器?”
在石料摩擦的嘈杂声中,这个声音依旧十分清晰。正要从另一面墙上跃下来的姬如静蓦然顿住了身形,答道:“御赐绥明枪,不知白兄是否合用?”
“好”
姬如静解下腰畔一杆约莫三尺长短的精钢短枪,打开机括,双手用力接合,立时成了一杆七尺长枪。他将枪握在手中,足尖在墙上一点,斜掠一尺,接近白念尘所在之处时,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来,抓住枪杆,将他连人带枪一同拉了上去。这一跃一拉之间,方位时间都拿捏的十分到位。尽管身处险境,屋中诸人也忍不住赞叹,龙牙榜五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可在那之后,石壁的抢过却并无丝毫减缓,一寸一寸,一分一分,渐渐合拢,到了最后,就算仰起头,鼻尖也几乎碰到了对面凹凸不平的石条,机关却还是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哀号。那些低泣声和喘息声让司徒涤音心乱如麻,她抬起头,抛开了所有的矜持,用力喊道:“念尘——”
伴随着她的呼喊,“咔”的一声,致命的移动突然间停止了。
片刻静默之后,被夹在两道石墙中连呼吸都很困难的众人,情不自禁爆发出了声欢呼。随后听到白念尘和姬如静的声音自屋顶传来:“大家快点想办法上来,这个机括只是一时卡住,不久就会恢复。”
“这里另有通道,我们马上就能离开。”
这两句话听在惊魂初定的人们耳中犹如天籁。众人争先恐后的攀上石墙,不到一盏茶功夫,所有人都挤上了屋顶。
原来所谓的通道,只是一个被地下流水腐蚀掏空,又被地鼠之类的小动物逐渐打穿的泥洞。姬如静那把黄金白银打造的绥明枪已被卡在石墙的轨道机关中,眼看是拿不回来了,因此这个仅容一人的洞口,是白念尘用回风剑一点点挖出来的。
虽然在场每个人都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但此刻也不得不弯腰爬过这个逼仄狭窄的土洞。方才生死悬于一线的恐惧,早已消弭了他们心中的骄傲自矜。幸好这段路程并不算长,很快打头阵的白念尘就发现了土洞中有砖石垒砌的痕迹,大家一起清理了浮土之后,脚下竟是一处人工建造的地道穹顶。
搬开穹顶的砖块,下面是一条幽暗的地道。地面平整,两壁均有青砖封土,显然是人为砌筑。从大小方位来说,应该是方才那个和白念尘交手的西域大汉后来遁逃之处。
眼看着生机近在眼前,灰头土脸的少爷小姐们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逐云山庄风去起(二)
天色渐暗;空气中潮湿闷热;更显蝉鸣之声嘈杂。远处的幽蓝天际;一声暴风雨正蓄势待发。
秦韶正半躺在榻上;沉闷的空气让他的呼吸有些凝滞;身体也十分沉重。其实他很想出去走走;只是不被允许。起先是洛云庭看着;现在又是钟展看着;让他甚感无趣。
钟展正在灯下翻阅白天才送到的密件;秦韶道:〃要不我帮你?〃!
钟展头都未抬;道:〃好好躺着休息吧;亚娜在熬药;一会儿就能喝了。〃;语声温柔;却没有拒绝的余地。
秦韶哼哼了一声;:〃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整天躺着;没病也要生病了。〃
〃没病?〃钟展终于抬头来看他;〃等你真没病了;要去哪儿我都不拦你。〃
秦韶知道要出门是没希望了;不由的叹了口气:〃可我真不想像个傻瓜一样躺着。〃
〃如果花花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已经痊愈;一定会很高兴。就算是为了她也好。。。。。。〃
秦韶忍不住笑了:〃说的是;我还得留着力气替你解释。这件事本是我的不是;倒连累了你。不过你这人看起来无所不能;哄女孩子的功夫去很不到家;有待改进。〃
钟展听了也是一笑:〃花花不需要哄;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秦韶沉默了半响:〃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钟展摇头;〃虽然她的白念尘说会一路留下记号;但那些记号到了闹市街道就消失了;想必已为对方察觉。不过就这方面来看;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他们暂时不会对她不利。〃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他依旧眉间紧蹙;看得出内心并不如表面镇定自若
秦韶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自己心中也是一样的担心;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劝;只能随他一同沉默。
为了找出文先生;早已离开剑禹之都的钟展不惜动用了和七狱城主的三个约定。调用了善于追踪搜查的〃索魂狱〃弟子;寻找与文先生和苏闲花相关的蛛丝马迹。这两日陆续有零星消息传来;只是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他们都在等;等一条大鱼上钩。
屋子里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钟展刚站起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随后的榻上的秦韶交换了一个眼神;秦韶了然点头道:〃程少主那里好像有动静。〃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钟展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亚娜回来。〃
说完推开窗户;如一缕轻烟般掠了出去。
他轻飘飘的翻过高大的围墙;落在隔壁院子里一株高大的松树上;透过浓密的枝叶望出去;程红笑的屋子里正幽幽的燃起一线徽光;有个窈窕的身影正模糊的映在窗纸上。
他微微沉身;借着树枝反弹之力跃上屋脊;又反身贴上窗角;恰好听到屋子里轻微的瓷玉叮当之声。程红笑低哑冰冷的声音道:〃果然是你。〃
女子的声音惊惶失措:〃你。。。。。。你怎么会醒着?〃
暗处的钟展身躯一笑;反手一掌推开窗子;轻轻落地;月光下的笑意温和浅浅:〃楚姑娘;好久不见了”
屋子里秉烛而立;一身黑衣的女子;正是楚篁!
她见到钟展;顿时退了一步;咬牙切齿道:〃是你!〃
〃楚姑娘对程少主一片痴心;世间难得;我们本不该为难于你;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请你帮忙。〃
钟展说的轻描淡写;楚篁的心中却像煮开了的沸水一般翻腾灼热。她一扭头;死死的盯住程红笑道:〃你根本没有中师父的毒是不是?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骗我来!〃语气中满是怨怼和失望;她恨自己没用;一听说他被师傅打伤;就忍不住来探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程红笑正慢条斯理的披上外裳;邪魅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却没有说什么恶毒的话;下了床径自去倒水喝。
钟展点起桌上的灯烛;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楚姑娘;请坐。〃
楚篁冷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假客气什么?〃
钟展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慢悠悠的说道:〃楚姑娘;如果我没有记错;此刻你应该在落羽山附近准备比武的事;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楚篁道:〃本姑娘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又为何要扮成花花偷袭秦韶。。。。。。。〃
〃不说也无妨;我只想问你。。。。。。〃钟展静静的看住她;一字一字十分清晰:〃那天你们四人把花花带去哪儿?另外三人是谁?幕后主使又是谁?只要楚姑娘好好回答这三个问题;我绝不会为难你。〃
楚篁一惊:〃你怎么知道那天。。。。。。〃蓦地一咬牙;一定是白念尘!
她定了定神道 :〃你不用问我;我不知道!〃钟展看了一眼面无庚日程红笑;声音还是那样不急不
缓;道:〃楚姑娘是在怕什么吗?〃楚篁忍不住冷笑:〃怕?有什么好怕的?我告诉你;除非一刀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和苏闲花比武的。不要以为区区的毒药就能控制我。。。。。。〃
钟展微微一叹:〃楚姑娘你错了。当初程少主给你服下的并不是毒药。〃
楚篁本以为自己强硬的拒绝会让他吃惊;可她显然低估了九幽公子;因此最后吃惊的人反倒变成了自己。她心中一震;忍不住朝程红笑看去;程红笑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圣教从来都不屑用毒。〃
〃你。。。。。。。你没有给我下毒?〃
这回他连话都懒得说了;只端着茶慢慢啜饮。
她觉得胸口像是被人刺了一剑;连脚步都有些踉跄。震惊。痛苦;心酸和淡淡的喜悦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六神无主;喃喃道:〃你没下毒;可是他却给了我解药;没有那些解药;我过不了十天就会毒发;毒发的时候痛苦至极。。。。。。可是你没下毒;这到底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展听了她的话;目光不由得一冷。尽管事实残酷;还是实话实说道:〃那些所谓的解药恐怕才是真正的毒药。对方以此来要挟你为他做事;楚姑娘;你被人利用了。〃
楚篁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她骤然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中;忍不住浑身颤抖;神情似哭似笑;茫然失措。正在喝茶的程红笑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九幽公子无所不能;解毒不过是举手之劳;怕什么?〃
这句并不温柔的话却让楚篁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半响才低声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楚姑娘可否相告?〃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听别人都叫他文先生。他的脸上一直戴着面具;只能听到声音;不过那个声音应该也是伪装的。其实我并不是太在意这件事;反正只要替他做事;他就会给我解药。他说也没有叫我去杀人放火;只是去对付苏闲花。。。。。。〃她脸色苍白的看着程红笑。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就算你会因此而怨恨我;我也要说我讨厌苏闲花;我最讨厌那种什么也不懂却一直活得很好命的女人;她根本不懂人要努力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
〃楚姑娘。〃钟展打断她的话。追问道:〃花花在哪里?
〃不知道。〃
〃楚姑娘!〃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办事的。〃楚篁微微摇头声音已经恢复了冷淡;〃带走苏闲花的那天;我们四个人到花街附近就分开了;苏闲花跟着其中一个使暗器的人。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别指望从我这里知道真相。〃她喘口气;想了想;又问道〃九幽公子;你是不是真的能替我解毒?〃
〃只要不是天下奇毒;应该难不倒大还妙手洛老前辈。〃
〃如此甚好;那我先走一步。〃她一口喝下杯中茶水;灯下为影一晃;顿时消失在窗外。
程红笑冷笑道:〃天下闻名的九幽公子原来也会利用别人的感情。使这般不怎么光明正大的反间计。〃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光明正大的人;我又不是大侠。〃钟展甚是无所谓的说道:〃为了达目的不择手段;程少主不也是这样的人么?还是说。。。。。。〃他轻轻一笑;〃程少主其实是不忍心看到楚姑娘受苦吧?〃
程红笑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钟展说了一声〃多谢〃;正要辞别;门外突然响起一串脚步声;钟展推门见到廊下的素兹亚娜;不解道:〃亚娜姑娘?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司徒涤音和白念尘失踪了;秦韶让我来叫你们。〃
钟展和程红笑进门的时候;苗若檀正和秦韶说话。
原来再过几天就是司徒涤音的订婚宴;全家上下都在为此事奔忙;可大小姐自己却一点也不避嫌;照样和白念尘见面游玩;让司徒夫人急的抓心挠肝如此有失身份的行径;一旦被有心人宣扬;免不了被好面子的司徒间狠狠数落。尤其是今天;司徒涤间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回来吃。)
司徒夫人不敢心动司徒闻,只好叫小女儿外出寻找。勿语小姐偷偷去找苗若檀帮忙,两人找遍了司徒涤音常去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发现。听聚香居的伙计说,午后时分,司徒涤音和白念尘等人曾在此处喝茶,但不知为何,后来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一路问来,这些人的最后行径是在花街附近,在那之后的行踪就完全消失了。
苗若檀道:“还有一件古怪的事。勿语。。。。。二小姐连裆裤了逐去山庄之后,司徒夫人就不准她再过问这件事。而且山庄里的人也没有寻找大小姐的迹象,更没有报官。”
钟展一直沉吟不语,直到此时才“嗯”了一声,回到灯下拿起笔,蘸着砚中未干的墨,匆匆书写起来。
秦韶皱了皱眉,自榻上直起身,低声道:“你也觉得逐去山庄不对劲?”
钟展点头道,“司徒涤音是逐去山庄的大小姐,又是江湖三大美人之一。司徒闻没有儿子,一向对这个女儿视如珍宝,平时出门不可能没有家丁暗中跟随,怎么会失踪了那么久都没有反应?更何况那些人中还有白念尘和姬如静这样的人物,若是真的在云州地界上出了什么事,逐云山庄难辞其咎。他们这么藏着掖着,除非是。。。。。”
苗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