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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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了无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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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凌雪又逃婚在外,此事不可让老爷老夫人知道,苏府更加不能,现在竟然连个能劝慰的人都没有了!

碧清站在那里柔肠转了千百回,只恨自己平日总是不愿认字识礼,如今看小姐这样难过却无计可施,唯有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苏紫鸢蓦地拿了剑转过身来,冷冰冰地递给她道:“把这剑扔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鸳鸯剑,取自于尤三姐和柳湘莲的故事……




、第二十七章  薨太后真相白天下

天和帝万万没有想到,扶族在明邪王子回国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迅速开战,且隐然比往年势力更加强大,而抚边将军赵藏锋的八百里加急也屡透战不胜之实,这一切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最让他感到恐慌的是,京城街头巷尾的小孩子、乞丐在一夜之间突然全部传唱一首《龙回天》:“昔年龙有子,无故落凡尘。今朝斩九头,龙御九重天。”

龙乃天子象征,这首童谣,分明是在说他不是真正的皇帝!

天和帝在朝堂上怒气冲冲地质问苏紫竹:“当初朕要你们查明三皇子中巫蛊之事,说明是要暗查,那个巫师怎么会突然被人谋杀?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如今扶族大举进攻,朝中又无一能用将才,朕要你们何用!”

“臣万死不辞!臣愿请缨边关,不破扶族绝不归还!”苏紫竹跪在金殿正中,头重重地磕在青涩的石板上,细密的碎砂嵌在额头的伤口里尖锐地疼痛着,因为磕得久了,已经有些麻木,唯有火辣辣的灼烧感提醒着他自己所犯下的错。

朝堂上一片死寂,凌霄站在队列里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紫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浅笑,如绽放在黄昏时分的夕颜,带着点花开无人赏的决绝。

只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紫竹身上,没有人看见。

“哼!就凭你!”天和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全然不顾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你是驸马,你想让云烟做寡妇吗?你的孩子还未满月呢!”

“急报!急报!急报!”外面的领头侍卫突然冲进大殿,手呈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加急信,一般战信使不会如此堂而皇之地拿到大殿上的,众人均紧张地看着天和帝。

天和帝还未看完,已气得浑身发抖,头上的十二毓白玉珠冕冠随着他的大踏步走动来回剧烈地摇晃着。

他脸现狰狞,蓦地大吼一声,玄服宽袖一挥,御案上一个细瓷掐金龙飞九天盖碗“咣当”一声被扫落在地,又一路骨碌碌地滚下台阶,停在了苏紫竹面前。

苏紫竹抬头时,愕然发现天和帝已气冲冲如旋风般地离开了朝堂。

金殿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是何事,只好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心怀忐忑地等着。

这一等直等到晌午过后才有一位小黄门战战兢兢地从金色柱子后面探出头来说话:“皇上说,诸位都散了吧!凌丞相和苏司空来御书房有话说。”

凌云和苏文浩刚刚到门口,却被一位看起来品阶不小的着鹅黄金丝绣祥云纹宫装的女官拦了下来,她深深行一礼,恭声道:“太后突然不好了,皇上已去了安宁宫,请丞相和司空速速过去。两位大人请跟奴婢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一丝不妙的警示来。

安宁宫地处整个后宫的北面,恢弘大气,风格简约沉稳,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三人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宽敞的走廊两边站满了宫女,见凌云和苏文浩过来,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天和帝坐在床边,太后的脸上已呈现出死灰的颜色,那时将亡的灰败。

她的眼睛余光不时瞟向门外,天和帝一直握着她枯瘦的手。

那个女官行了一礼道:“两位大人来了。”天和帝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太后的嘴唇蠕动了半晌才发出孱弱的声音:“你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苏司空,当年先帝要你保密之事,这会儿讲给皇帝听吧!凌丞相也做个见证。”

太后气息细若游丝,勉强挣力说了这一段话,已是喘气连连,旁边的几个看起来颇有年纪的太医连忙施针。

苏文浩见太后这即将油尽灯枯之态,联想今天听到的《龙回天》,不由得感叹先帝当年的英明。

他看了一眼迷惑不解的凌云,拉了拉凌云的袍角,示意和他一起跪下。

天和帝的脸一直阴沉着,声音更是如同霉坏了的破絮:“两位不必行此大礼,朕要真相!”

“是。”苏文浩稳住心神,眼睛看向奄奄一息的太后,她的颧骨高高地耸起,浮着一抹异常的嫣红,仿佛风一吹那一丝活气就会立刻消失,变成死亡的颜色。

“当年北成王之事皇上是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的,臣就不用多言了。北成王一死,当时就有人质疑皇上的血统。”苏文浩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天和帝,他不能确保以后皇上是否会深究这个“有人”到底是谁。

天和帝的脸色铁青的似乎一枚青涩的橄榄,混合着殿内浓重的药味和衰败的腐朽气息,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突然一下子老了很多,亲政十多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血统竟然还被怀疑!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请司空接着说。”

“先帝有所耳闻后,在垂危之际命老臣作证,让几位老太医为皇上滴血验亲,并有遗诏留下,说以防万一。”苏文浩说完后抬头看向太后,她躺在那里,如同一具骨架,眼窝深陷得可怕,然而脸上的神色却有一丝苦笑。

太后的喉咙似乎卡住了,呼呼地如同坏了的风箱,撕扯着人的耳膜。她示意旁边的宫女扶她倚在堆起来的绿绫绣凤凰朝日棉被上。

她费力地看着地下跪着的苏文浩和凌云,声音苍老嘶哑:“你们两位是先帝当年最器重的人,哀家当年陷害北成王母子,如今……如今,这是报应啊!”

太后的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天和帝急忙扶住她。她用力抓住天和帝的手,盯着他道:“哀家当年犯的错,就让哀家一个人承担吧!你子息微弱,哀家知道,这是报应啊!先帝的遗诏就在安宁宫,你要……你要……”

话犹未完,施针的太医已垂了头,“扑通”一声跪下去:“太后,薨了。”

北幽王站在城楼上,挥鞭直指京城方向:“听说那个女人死了?扶族此番看来是不肯善罢甘休了,若旭,你下手果然快,那个巫师死得真是时候!”

范若旭一身戎装,敛眉低声笑道:“那也是王爷先控住凌霄的功劳啊!要不是他透漏消息,若旭哪里知道是谁呢?《龙回天》也是他写的,此刻恐怕已传遍京城了!”

“哈哈哈!此计果然妙!要不是他挑拨凌霄和苏紫竹的关系,我们怎么会有机可趁?”赵藏锋从底下上来拊掌笑道,“这可是怎么说呢?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

北幽王皱眉道:“我们如此来势汹汹地,虽是打着为父王正名的旗号,可是难保他不会有所防范啊!”

“这有什么?他不喜武将,我在边关十几年也从未见他有多少宽心话,这会子就让他的那帮文臣替他守天下吧!”赵藏锋满不在乎地拍拍北幽王的肩膀,“王爷您可是这次起兵的主心骨,千万不要犹豫,我们已后退无路了!”

北幽王眺望着京城的方向,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心里乱乱的,就这么凭着一腔热血起兵,纵然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影从,于这如画的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父王已死,他纵然得到这天下,他所失去的还能回来吗?

世事无常,凌雪还会一如既往地陪着自己吗?他是温卿还是北幽王?

他默默地负手站了许久,赵藏锋和范若旭已经下去整军去了,明日,他就要正式开战了,挑战书那个人应该收到了吧?

会在朝堂上暴跳如雷吗?还是想如当年处治父王一样对付他呢?

“昔年龙有子,无故落凡尘。今朝斩九头,龙御九重天。”

谁是龙?谁是九头虫?不过是凡人痴心妄想的噱头而已,这九重天又岂是轻易可以驾驭的?

脸上突然一凉,他用手抹了一把,又抬头看了看天,有更多的雨滴落了下来。

原来是下雨了,方才的雨滴在他的指尖滚动着,如一颗透明澄澈的小水晶球,他甩了甩手,踱步下了城楼。

天和帝接过太后身边的宫女递过来的锦盒,手微微颤抖着,这里面就是他的身家性命所在吗?

他的父皇,为他做的最后一个保障,二十年后又要重现天下了。

天和帝的手抖得厉害,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猛地打开盒子,一方黄灿灿的绣龙纹诏书安静地躺在里面。

因为时隔太久,有一股淡淡的霉味,那是历史的厚重透过这份诏书传递出二十年前的隐隐流光。

他将诏书拿在手里,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凌云突然上前跪下,声若洪钟:“请皇上慎重,此举固然事关皇室血统纯正,但更关乎先帝清名!”

“哦?”天和帝虽然面含不满,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皇上昭告天下,这固然无错。可皇室机密素来为百姓所乐道,若他日百姓中盛传先帝当年曾怀疑皇上血统,不说皇上如何自处,太后如何安葬,就是先帝,也要为后世所诟病啊!”

凌云不愧是丞相,他虽曾为北成王之师,后来却是成名于先帝,故而万事皆先想到维护先帝。

“苏司空觉得呢?”天和帝思索片刻,眼光飘向站在一旁的苏文浩。

“臣无话可说。”苏文浩生平第一次说了这种无奈的话,他皱紧了眉头,显然也在苦苦思索。

“若为当下考虑,皇上自该昭示天下;若为先帝考虑,皇上此举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言出如箭,入耳难拔,如今这童谣已是尽人皆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制止向其他地方传播。其他的,臣、臣无能!”苏文浩重重地和凌云并排跪下,地砖发出的沉闷声无奈地诉说着一颗老臣回天无力的赤子之心。

天和帝见此,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自己径自去太后的灵堂默默坐了一夜,谁也不知道他整整一夜想了些什么。

只知道天和帝出来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突然停了一个时辰,北幽王和扶族的大军也已一南一北势如汹涌潮水,直奔天朝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龙回天》,作者杜撰,不可当真。




、第二十八章  为天下老臣担大逆

天和二十六年秋末,霪雨霏霏,京城积水难排,四处有贫民房屋倒塌,司空苏文浩因前往郊区探查险情,不幸被泥石流卷走。

天和帝派人搜寻整整三天,尸骨无存。为嘉其德,封南隐王,以亲王规格下葬,灵柩与太后梓棺同在大庙停三月。

翌日上朝,苏紫竹毅然请旨去京城边缘地带视察。

朝堂上,他因连日奔波不眠不休,早已心神俱疲,眼睛血丝密布,然而声音还是他一贯的温润如玉,只是略显沙哑:“臣之父已去,灾民却还未安置妥当,南北两边又有大军虎视眈眈,无论天灾还是人祸,唯有百姓最苦。臣愿埋骨泥沙,换取百姓安宁,以慰亡父在天之灵!”

天和帝坐在御座上看了他很久很久,冕冠上垂下的十二毓白玉珠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缓缓开口:“苏爱卿已去,苏家唯有你一子,朕不忍你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苏紫竹抬起头,凤目灼灼:“云烟公主已生有一子,臣于苏家香火无憾。臣母也是通达之人,臣虽为书生,子承父志,自该为姓尽一份力!”

他重重地跪下,头上的银色展翅冠擦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微微颤抖。

混合着泥石的水泛着泥土的黄颜色漫过官道,路边尽是漂着的垃圾杂物,这雨已下了整整四十天了,这些远离皇帝的地方没有琼楼玉宇,草房、土屋,大多早已毁坏,虽然苏文浩在世时曾搭建了许多临时房屋,但灾民太多,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苏紫竹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那里污浊昏黑,看不到一丝亮光。

若不是这雨,恐怕扶族和北幽王的大军已势如猛虎,风卷残云了这方土地吧?

与先帝尚武相反,天和帝崇文,是以朝中武将严重匮乏,范若旭之流习武不喜文的更是苦无用武之地。

听说范若旭已投靠了北幽王,还有抚边将军赵藏锋,竟然是北幽王的亲姐夫!

苏紫竹想起前年北幽王进京时几人一起饮茶作诗,不禁哑然失笑,凌雪如今跟着北幽王过得好么?

她与云烟公主都是那样单纯的人,单纯到只要这个人是她们爱的,便会不顾一切地追随。

“公子,你看那边。”一个随从的声音将苏紫竹从无边无际的遐想里拉回现实,他顺着随从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趴在朽了的木板上,木板半截还在脏水中泡着。

苏紫竹走近时,小女孩似乎没有任何反应,那个随从伸手探了探鼻息回道:“她还活着。”

小女孩湿漉漉的衣服上满是霉斑,手脚因在水里泡得太久已开始溃烂,脓水与脏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伤口,甚至,她身上也许已没有完整的皮肤。

苏紫竹将伞递给随从,一把抱起那个小女孩,丝毫不顾弄脏自己的衣服,他急忙对身后的几个随从喊道:“快,马车呢?她这是水疫!必须马上送到干燥的地方!”

水为阴,人在这潮湿的环境里呆得久了,便会患上一种水疫,先是手脚溃烂,然后骨寒,俱冷,暑天仍需靠近火盆,直至腹鼓如孕妇则已药石无灵,纵然扁鹊重生也无济于事。

苏紫竹不忍再看下去,他知道,在这条路的角落里定然还有好几十甚至上百的这样的孩子,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救不过来。

但是,能救一个就是一个,他不是圣人,况且就是圣人、佛祖,也救不了这许多的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悲悯。

苏紫竹回京后连夜入宫,当晚,天和帝召集群臣,颁布多难兴邦,由官员商贾出资以救灾民的旨意,另特许此次出资和收留灾民的商贾可除去贱籍,儿孙皆可参加考试以入仕途。

三天后,所有灾民已找到归宿,不幸遇难者也已由官府出资火化掩埋,只待大水退去便可重建家园。
天和帝闻此,当众连赞苏紫竹,命苏紫竹袭父职,再掌司空之权。

据钦天监所报,不出一旬则雨住。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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