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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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江月-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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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即,皇上便称病不朝,将宫中事务全权交给这位新皇子处理。这下,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能感到不对劲了。当今皇上虽然子嗣单薄,但仍有正统皇子三名,何以刚刚从民间带回一个儿子,就如此明显的将权力都交给他呢?

然而不等他们从惊疑中回过神来,一系列权力交替的更迭便迅速发生。禁宫护卫变了,一些重要的大臣或被挟持或被软禁,皇上不见踪影,朝中所有的事物都被移交,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皇子亲自处理。整座皇宫成了一座牢笼,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人也无法窥探里面发生的事,只能不安又焦虑地看着变化产生,往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方向而去。

尽管这样的变动让朝堂躁动不安,然而,那个新皇子确实掌握了大权,而皇上现在已成为傀儡,要不是那按照新皇子的意愿不断颁发的圣旨和诏令,官员们甚至都要开始怀疑皇上是否尚在人世。

但,偌大一个朝堂,其中利害关系盘根错节,岂是这么容易便能被撼动?骚乱只是暂时的,在新的掌权者以为自己已大权在握的时候,许多心怀不甘、实力雄厚的人,都开始了暗地里的谋划……
***
冷亦凡穿着一身惯常的月白长袍,此时却坐在只有九五之尊方能享有的龙椅上,干着天下之主才能干的事——批阅奏折。现在朝廷表面上像是已经逐渐从权利的更迭中稳定下来,但还有很多事情是相当棘手的。冷亦凡纵有过人的才智,毕竟没有从小接受帝王家关于权柄的教育,要一时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事件和人物关系,当然不可能做得顺畅,几日来他不眠不休,仍未能将事情都处理妥当,不禁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任何所得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就是得到无上权力之后所要相应承受的东西。

他放下手中那本奏章,伸出玉白的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面容显出一股疲倦之色。没想到,这些事务的复杂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了……

可是,一想到现在的他可以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得到自己一直渴望得到的一切,他就感到一阵兴奋,这股兴奋冲散了疲惫,让他的眼睛发出寒夜般漆黑幽冷的光。

如今,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拥有世间最崇高的地位和最庞大的财富,他不用再担忧他的滟滟会感到委屈,因为,他能给她最好的一切。

他要让她回归朝廷,成为天之骄女,成为那颗举国为之震动的最闪耀的明珠!

似乎是察觉到属下在暗夜中潜行的步伐,冷亦凡微微侧过头,对着帷帐遮挡住的一片黑暗启唇,俊逸侧脸在烛光下清冷幽静,寂寂无声:“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冻的回答有些胆怯的迟疑:“回禀主子,事情……失败了。”

“砰”的一声响,案上的奏章被一扫而落,烛火摇晃间冷亦凡一向幽寂的面容闪过一缕怒意,他的声音寒意森森,质问道:“居然失败了?区区一个萧凉罢了,竟让你们都成了废物吗?”

冻噗通一下双膝跪下,以额贴地,不敢抬头,他战战兢兢地答:“小人无能,望主子恕罪……”

冷亦凡哼了一声,站起身背着手在桌案前踱步。萧凉啊萧凉,当真是这世上他最大的敌手之一。当初他没有死,反将了自己一军,如今派了精锐前去暗杀,却是弒羽而归。因为一个萧凉,他损失了多少?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必须除去!

“你听着,接下来你去……”思虑一阵后,冷亦凡正开口吩咐着,忽听门外隐约响传来了一阵兵械相击的打斗声,且一听便是阵仗不小。他霍然顿住,眼睛望向门外,对着冻厉声道:“怎么回事?!你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吗?”

“小人不知……”冻此时也是一脸惶惑,“小人来时一切正常,并无异样啊。”

冷亦凡俊雅的眉目此时深深蹙起,逼宫夺权本就惊险万分,而他也是勉力为之,虽然局势暂时稳定,但他一直心中隐有不安,若真是在宫廷之内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那么也许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正在飞速寻思着对策的冷亦凡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人从门外踱步而进,朝着殿内而来。他冷然喝道:“谁?”却听一道熟悉的嗓音在殿内响起,“是我。”伴随着语声,那人也渐渐走近,显现在灯光之下,朝他展颜露出一笑,抱拳:“多日不见,冷庄主别来无恙否?”

冷亦凡略略挑了挑眉,清冷眉目虽看不出惊讶,但也能见得他的意外,他开口对来人道:
“小侯爷,怎么是你?”

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于原本被他封锁的深宫之中看见姚云天自不是什么好事,且看他这幅模样,悠然闲适,就像是偶然散步至此,说不定宫中此时的动乱由他而起。冷亦凡表面不动声色,却暗自警惕着。

面对冷亦凡的警惕,姚云天却是出乎意料地微笑着道了一句:“我来此,是为了给冷庄主通风报信的。”

冷亦凡一时有些不信,却听姚云天详细道:“几位手握兵权的皇亲贵胄因不满新皇子参与政事、扰乱朝纲而联合起兵,秘密逼宫,现下,已快打入内庭了。”

冷亦凡长眉轻蹙,盯着姚云天的眼睛道:“我为何要信你?”

姚云天打开了手中的玉骨扇,仍是那般悠哉悠哉的模样,玩味般笑着:“信不信由你,不过你听,外面的打斗声可是越来越大了。”

冷亦凡在与姚云天对峙期间其实一直都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此时外面兵刃交击和喊杀之声愈发接近,确实是往内庭方向而来,心中不禁凛然。的确,他只想到了京内那些手握重权的官员,却没有想到那些拥有兵权、称霸一方的王侯子弟。即便是想到了,凭他之力,也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的约束。

“我奉劝冷庄主还是先行避一避吧,你的手下几乎已经全面溃散,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江湖手段豢养的杀手,又怎敌得过正统军营里训练出来的士兵?小战尚可,若遇上大的对战,是没有优势的。

冷亦凡的眉目却是冷定了下来,清辉似月地站在那里,仿佛周围外物都入不了他的心。他看着姚云天,淡然道:“即便如此,我又为何要听从你的安排?就算是死又如何?反正我本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

他自是有他的骄傲,哪怕败落,也要败得坦荡,败得优雅。若是姚云天不来,那么他会逃,因为他还不想死,只要留下性命,终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然而现在他却不能逃。他绝不会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显出窝囊逃遁的样子。

姚云天面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他直直地望着冷亦凡,两人就这么默然对视着,谁也没有让,最终,姚云天却是叹了一口气。

正待说话,自他身后竟响起了一个声音,瞬间让原本淡漠清寂的冷亦凡愣在了原地。

“表哥。”

冷亦凡盯着从姚云天身后走出的雪蝶滟,方才一直浅淡的双眸此刻起了灼热的温度,带着强自压抑的汹涌情绪,那样满含深意地望着她。雪蝶滟却仿似丝毫无所觉,只淡然地道:“你随我离开。”语毕,她转头看向姚云天,姚云天领会地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会善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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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宫内已是一片混乱,内侍们的尖叫奔逃声和士兵的打斗声混杂在一起,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在这个夜晚,有的人野心膨胀,有的人计谋落空,有的人隔岸观火,有的人身在其中。

冷亦凡的手下果然不消抵抗早有预谋、突击迅速且组织完善、战斗力强的正规军队,此时已经溃不成军,几乎死伤殆尽,连个来报信的人都没有。眼看大势已去,冻被他命令出宫,到一个秘密地点汇合,而他,则跟着突然出现的雪蝶滟,穿行在深宫之中。

他们走的都是十分幽僻的地方,雪蝶滟仿佛很熟悉皇宫的布局,一路行来,除了耳畔不时传来杂乱的声响证明他们还处在正发生动乱的皇宫,他们几乎要像是在幽静的山林里散步了。

冷亦凡的目光始终盯在眼前带路的那个窈窕身影之上,那份蕴含在目光中的灼热几乎可在皮肤上灼出一个洞来,然而那走在前方的人却似恍然未觉,一路不曾回头,也一直无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终于,在寂然无声的路途中,身后传来了那个人不似平常清亮醇厚而是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是终究不曾抑制住心中的疑惑和激烈翻涌的情感,从胸臆间吐出浑浊的一口气,“我以为,你会恨我……”

“我的确恨你。”带路的女子背影如月光清冷,那一席白衣于幽暗中像是一抹捉摸不定的幻影,注定他无法握住,只能追寻。

虽然早有预料,然而亲耳从她口中听到“恨”这个字,冷亦凡还是身形一僵,随即自嘲地笑了。是啊,当初选择不顾一切的将她禁锢在身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明明是不安的,他清楚无论他用多么强硬、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手段囚禁她,她仍是会脱离他的掌控。因为她是滟滟啊,是一个像冰雪般晶莹剔透、聪慧绝顶的女子,能够禁锢她的,只能是一片广阔的天地。然而,他还是那样做了,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绝,只为那一瞬的温暖。就算最后灰飞烟灭,能拥有她一段短暂的时日,也是幸福的。

“但能怎么办呢?你是我最亲的亲人……”雪蝶滟的声音却再次传来,背影依旧冷然,语调中的无可奈何却有着一丝温暖的惆怅,让冷亦凡一愣。

“带人搜查冷月山庄,我不得不这么做。世间道义不允许我偏颇,我也需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父亲对这江湖的信义。”雪蝶滟的脚步停住了,她微微侧过脸,绝色的面庞在月色下盈盈闪耀,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冷亦凡身形一震,不禁动容,清俊的面庞化成水波荡漾,温润柔软:“滟滟……”

走出皇宫,来至一处安全僻静的小巷口,雪蝶滟此时终于转身面向他,递给他一个从刚刚开始一直拿在手上的东西,冷亦凡接过一看,发现是一个包袱。

“现在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都不是你可留之处,最好的办法便是隐姓埋名,再别过问世事。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这包袱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只需按照地图所示到达目的地,从此便可一世无忧。”

冷亦凡垂眸看着手中的包袱,轻笑了一声:“想我费尽心思,谋划一场,到头来,竟要隐居以避祸。当真可笑……”

“不,表哥,你一开始就错了。”雪蝶滟淡淡开口,泠泠嗓音像溪水在空旷山谷回荡。“我知你起初是为我才与朝廷合作,但你的想法一开始便有所偏颇。你觉得江湖不适合我,焉知朝廷又是否真的适合我?你也许认为地位、金钱很重要,但是这些于我却只是累赘罢了。我从小在雪魄宫长大,受父亲教导,不爱名利纷争,不喜规矩约束,你又何苦要一厢情愿的给我最好的呢?”

冷亦凡望着雪蝶滟,眉尖微蹙:“你当真这么想?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雪蝶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表哥,你须知世间没有完全相似的两样东西,也没有完全对立的两种事物。朝廷和江湖,哪个更好?这二者焉有比较之理?数百年来,朝廷江湖好的时候,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政,然而,它们暗地里又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坏的时候,虽然争纷不断,但又岂知二者没有相互协作、相互制约之处?我想,通过这次的事情,你应该有切身的体会才是。”

他默然无语,眼眸中有无数东西一闪而过,又相互缠绕,那光芒明明灭灭,显出他此时心中的思量。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是我极端了。”

雪蝶滟静默一阵,又缓缓开口道:“你也无须思虑太多,虽起因为我,然到了后来却不仅仅为我。至于是为了什么,我想表哥自然清楚。”

像是被戳破了最隐秘的心事,冷亦凡一怔,望着眼前雪蝶滟那坦荡毫无遮挡的双眸,第一次有些羞惭地避开,微微垂了眸。是的,不可否认,当初他一心为了给滟滟他所谓配得上她的一切,是初心不错,但渐渐的,这样的初心就掺杂了别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越来越偏激,越来越不舍放下,以至于发展到这样的程度,最后一无所有。

不过……他又抬起了眼,在月下细细端详着雪蝶滟的脸,将她面上每一道优美的线条,每一缕细微的情绪都深深地看在眼里,记在脑中——最让他感到遗憾和悔恨的,不是功名、财富、地位的丢失,而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他们也再无法回到那毫无芥蒂的从前了。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雪蝶滟忽的微微笑了,那笑容竟和他们重逢时一样,带了股令明月都失色的淡淡光华,是发自内心的真切,甚至隐隐有小时那天真无邪犹如葵花的小女孩的影子,让冷亦凡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表哥,珍重。”

冷亦凡缓缓展颜,舒俊的眉眼温淡如画,透着玉色的润泽,整个人似苍翠绿竹,皎皎玉树,散发出柔和却耀目的光。他浅笑着对雪蝶滟颔首,轻语:“珍重。”
***
当姚云天处理完宫中事物前来时,只有雪蝶滟的身影在月色下淡淡生辉,冷亦凡已离去。

他将手中的扇子收至袖中,迈步上前,双手轻搭上女子纤弱的双肩:“都结束了吗?”

雪蝶滟轻轻点头,转过身来面向他,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眸被月光染上一层亮色:“辛苦你,操劳这许多。”

姚云天笑了,语带调侃:“哪的话。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和冷亦凡之间可没这么容易就完了,怎么着也得伤他一伤。”

雪蝶滟听了这话,垂了眸道:“未必,他武功甚高,你不一定伤得了他。”

“怎会?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姚云天的语声中似是带了一丝埋怨,面上表情却是愉悦的。好歹雪蝶滟此刻不似方才神色沉重,虽未见笑容,但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那眼角眉梢都隐含了一丝笑意。

雪蝶滟自是清楚他想逗她笑的用意,像是犹豫了一瞬,缓缓地偏转了头,慢慢地朝姚云天靠去。侧脸贴着他的胸膛,那一下下胸腔坚实的震动带给她莫名安抚的力量。

姚云天一怔,旋即止不住开心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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