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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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语-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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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医者缓缓收紧掌心,纤细的指骨握的咯吱作响,原本清澈的目光里已满是呼之欲出的愤怒。

似是极为享受她隐忍难发的模样,纳罗冷笑着直起了身,“想杀我?呵。” 她张开宽大的手臂,周身的空门顿时尽露无遗,“如今这偌大的星辰宫只有我们两人,我让你动手。” 

阑珊缓缓站起身,腰间的金针已然尽数夹在指间,她死死的盯着纳罗,握针的手却似有千斤重。
且不论她根本杀不了她,就算能,她也断不可下手!
取一个人的血并不难,取一个人的泪才是最难,何况这个人还是纳罗!
沉沉的深吸了一口气,阑珊紧绷的手臂缓缓垂下,她毫不退缩的直视纳罗,“你想怎样?”

纳罗淡淡的勾起嘴角,尖细的指尖直指向端放在桌上的玉瓶,“喝了它,我便给你我的眼泪。”

合欢蛊静静躺在玉瓶中,纵是隔了厚厚的瓶壁,仍能让人感觉到那份蠢蠢欲动的情愫。
阑珊敛回目光,此时她已然渐渐冷静了下来,目光好不避讳的直视面前的人,“圣女费劲周章便是要逼我喝这东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洛沐然深受宗主喜爱,身边从不缺少伺候的侍婢,但密宗的历代宗主均不可娶妻生子,因此这些年他再如何放浪不羁,却还从没为任何女人停留过。”纳罗顿了顿,别有意味的望向阑珊,“不过如今,他对你倒当真有几分情义在里面。”

 “原来圣女是想我勾引少主,好令他沉溺于儿女情长放弃宗主之位。这算盘怕您是打错了。” 女医者冷笑着转过身,“和男人的天下相比,女人算不得什么。”

那样的一句话,似乎刺痛了纳罗软肋,她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素白的衣袖猛地一甩,周遭的火光陡然熄灭,只余下石桌上的那盏青灯静静的燃耗着。
纳罗自怀中取出一只墨绿色的空瓶,举到了尖细的下巴前,冷冷的望向阑珊,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黑如曜石的眼睛微微闪过一丝光芒,一层朦朦薄雾顿时弥漫开来,顺着眼角滚成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瘦削的脸颊向下滑落。
“啪嗒”空荡荡的翠色瓶中迸开了一滴泪花。

阑珊的眉紧紧蹙起,她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那一瞬,她竟从她冷漠麻木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深切的痛,这痛刻入骨髓融入血液,浓的竟似再也化不开。
她也伤过心么?伤的心死成灰,才会对权利那样痴迷,对人命视如草荠。

“我的眼泪就在这里。”纳罗抬手举起手中的玉瓶,“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再看到第二滴。”她淡淡抬起眼,亮若星辰的眸子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深邃和冰冷,“你若自行服下合欢蛊,我便将它交给你,若不然——”她将目光缓缓转向指尖的玉瓶,“我即刻松手,解你娘所中之毒的第二味药引就此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阑珊眼中闪过片刻的犹豫,纳罗对这样的迟疑甚是不满,捏紧玉瓶的指尖缓缓松懈着力道。
眼看着那细弱的玉瓶在对方手中摇摇欲坠,瓶中晶莹的泪滴也跟着左摇右晃起来,阑珊终是再按耐不住,“慢着!”她猛地抬手阻止住纳罗渐渐放开的手,“我喝!”

似是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纳罗鲜红如血的唇瓣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她缓缓收紧手中的玉瓶,悠然的望向景阑珊,倒像是等着在看一出好戏。

阑珊转身望向桌上装有合欢蛊的玉瓶,左手指尖的金针也不由得缓缓收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捏起玉瓶,送到了唇边,定定的望向纳罗,“希望圣女,说话算数。”

纳罗淡淡摊手,“本座一言九鼎。” 

阑珊不屑的垂下眼帘,指尖一挑,瓶上的木塞顿时被拔出,清洌的香气再度迎面袭来,她抬起衣袖,将那玉瓶中的液体昂首尽数倒入了口中。
鹅黄色的纱衣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单薄的身上,她左手指尖刚刚夹满的金针却已经一根不剩。昏暗的灯光下这样细小的异样却无人可以察觉。

看着晶莹的液体进入阑珊口中,纳罗颇为满意的拍了拍手掌,“不愧是江湖儿女,你倒是利落。”
“咚”阑珊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空空如也玉瓶,“东西给我。”

纳罗淡淡的将手中的玉瓶推到了她面前,“合欢蛊的效用约莫还有一炷香便会发作,景姑娘还是尽快回去好好准备,良宵苦短,莫要辜负。”她有意放缓了最后几个字,似是嘲笑,似是讥讽,只若玩弄命运的掌舵者,对他人心中纠缠的痛苦噗之以鼻。

阑珊一把握紧手中的那枚装有纳罗眼泪的玉瓶,紧咬牙关拄着桌角摇晃着站起身。吸入了那样的香气,此刻她只觉得整个身体的力道似也在逐渐抽离。猛地扶住石台旁的玉柱,女医者迈开脚步艰难的向星辰宫外走去。

身后是纳罗寒气逼人的目光,她却不能让自己的脚步停留片刻。
望着女医者渐渐远去的身影,圣女终是冷冷高声道了句:“送客!”这尖利的声音在整个宫殿的上空不断回旋。
星辰宫的大门缓缓敞开,门外被火光映亮成一片,倒像是黑夜中惟一的光。

脚下的步伐越发虚浮,阑珊只觉得整个人好似堕入了云端,额头细密的汗珠已然道道落下,沁透了衣衫,她却摇摇晃晃的越走越快。
终于,当脚步迈出了星辰宫的门槛,当石门在身后再度落下,当隔绝了外界和宫殿的,她才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

明亮的火光映的天空亮如白昼,一直等在宫门口的惜梧见到她忙快步走了上来。
一向冷静理智的红衣女子手心里已暗暗布满了汗,可见她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危,“怎样,圣女有没有为难你?”惜梧忙上前扶住阑珊。

女医者摇摇头,轻轻推开她,走到了宫门前的石兽旁,“我……没事。”
她缓缓弯下身子,好似在忍受着什么痛楚。惜梧细细查看,这才发现阑珊身上正扎着十余根细密的金针,而从那金针的制式来看,这些都是阑珊平时救人医病时所用的,“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在火光的映照下,这样细弱蚕丝的金针在鹅黄纱衣的掩盖下当真不易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合欢蛊有些细微的安排,很多陈年旧事和埋下的伏笔也会渐渐浮出水面。





第47章   四七【药泉夜】 
阑珊抚着石像大口喘着粗气,心中不禁感叹这合欢蛊的厉害,纵然她已经提前用金针死死的封住了几处大穴,身体却还是不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啪嗒啪嗒”的汗水再度滴下,她猛地运掌逼向自己身体上所扎满的金针,细密的针脚微微摇晃,在掌风的催使下再刺入了三寸,几乎整根没入了她的体内。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女医者不禁倒呵了一口凉气,她身子猛地一弯,握着石兽的手也暴出了条条青筋。腥甜的鲜血夹杂着刚刚服下的合欢蛊翻滚而上,直从口中涌了出来。

“你做什么!”不明所以的惜梧忙凑上前扶住了她。
阑珊大口的喘着粗气,望着地上的那滩暗红色的鲜血,她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体内的血脉正逐渐畅通起来,那种心神涣散的感觉也消失殆尽。
挥袖擦去唇边的血迹,她缓缓直起身, “现在才是真的没事了……”

见她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惜梧终是放下了心来,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问清缘由,就听得有女史在宫门口召唤道:“惜梧姑娘,圣女请你进来叙话,夜寒露重,景姑娘可先行回去。”

惜梧头也不回的淡淡应了声,随即仍心有余悸的地低头望向阑珊,“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回。”
没曾想她竟也会这样关心自己,阑珊微笑着点点头。
惜梧这才转身跟随着那名女史向星辰宫内走去,望着她进入石门的身影,阑珊竟突然感到两个原本两个对立的人,此时竟都有了莫名的默契。

“咳咳咳……”抚着微微起伏的胸口,阑珊缓缓迈开了回往婆陀宫的脚步。金针封穴,虽是伤了些元气,但总算将合欢蛊逼出了体内。
她暗暗捏紧了袖中那枚装有纳罗眼泪的玉瓶,距自己的目的便又近了一步,她虽然在乎这解药,却也不要自己成为别人算计他的把柄,她知道他有多想要那高高在上的权势,她要帮他而不是挡他!
因为在密宗,那就象征着自由,象征着权利,更象征着对自己生命的主宰。

******

惜梧跟随着女史的脚步走向纳罗所在的石台,此刻的她正静静的站在星罗江旁,抬手向江中轻洒着什么猩红的粉末,江水簌簌响着,应是里面的东西正在挣抢着吃食。
“她走了?”纳罗冷冷的垂着眼帘,头也不抬的幽幽道。
“是。”惜梧走到石桥边,停下脚步颔首行礼。
“上次的伤如何了?”虽是问候,纳罗的声音却没有半点的关切,竟比这初秋的天还要冷。
“好多了。”惜梧抬起眼眸,“还要多谢圣女对奴婢手下留情。”
“呵。”纳罗淡淡的冷呵了一声,转身走向了惜梧,“你要明白,爱之深,责之切,本座对你寄予厚望,不希望你重蹈他人覆辙。”
惜梧把头垂得更低,“奴婢明白。”
纳罗静静的打量了这个由她亲手栽培到大的孩子一眼,终是淡淡的转过头去,“宗主寿辰将近,各宫争相献礼,不知婆陀宫这次做了怎样的准备。今晚你找个机会去洛沐然那里探探动静,有了消息便涉法通知本宫。”
惜梧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她机械性的点头:“奴婢领命。”
“好了,回吧,免得待久了惹人闲话。”纳罗头也不抬的冷冷挥了挥手,随即她轻按了按头部跳动的血管,竟好似有些倦了。

“奴婢告辞。”惜梧转身离去,却不由得身子微微一晃。她稳住身形,对这份异样的反应有一刹那的疑惑。然而细细感受,体内却再无不适的感觉,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她深吸了口气,绯红的衣摆在昏暗的烛光中缓缓退去,沉稳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直至殿前的石门大开,她翩然离去,整个星辰宫才再度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纳罗缓缓落座,苍白的指甲拨弄着白玉桌上的烛台,如今,这是整个星辰宫唯一的光亮。
阴暗处现出了一名女史的身影,“惜梧姑娘好像很关心那个景阑珊。”
纳罗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她很快就要恨她了。”
“景阑珊喝下了整瓶合欢蛊,想必药效很快便会发作,不知惜梧姑娘看到那样的一幕,会作何感想!”
纳罗却淡笑着撩拨起了身旁的烛火,“那瓶合欢蛊,此时想必已经被她从体内逼出来了。”
“什么?”那女史大惊。
“她刚刚服用蛊毒之时,左手所夹的金针便尽数封住了周身的大穴上,手法之快的确可以瞒天过海。”说到这里,纳罗顿了顿微微抬起了尖细的下巴,“可她忘了,景莫怜的本事全是我教的,妄想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那便是找死!”她唇边冷艳的笑容突然僵住,苍白的指骨微微用力,桌上的玉瓶顿时化成了粉末。

女史不禁慨叹,“原来圣女早已看出端倪,那定是有防范之法了?”

纳罗莞尔一笑,不紧不慢的望向面前的女史,“你绝不觉得桌上的这盏烛火烧的格外美艳?”
那女史顺着她的目光细细看去,那烛火的光芒温和娇柔,就仿若女子的轻舞一般,散发着幽幽光亮。她顿时恍然大悟,“难道刚才那瓶蛊毒只是个幌子,而这灯油才是……”
“合欢蛊。”纳罗轻抚着烛台,森然冷笑在唇边荡开,“我有意加了几味有助于绵延子嗣的药材,倘若我们密宗能有一件喜事,那便更好了。”纵然洛沐然再得宗主喜爱,若是破了密宗的百年铁规,此生便定与宗主之位无缘了。

那女史听了不禁脸色大变,原来眼前这不起眼的明灯才是最厉害的合欢蛊!无色无味,让人丝毫也没有察觉!而它就这般燃烧,以火为媒介逐渐融入空气之中,人们根本无处避无可避!纵是小医仙,此刻定也没意识到真正的合欢蛊早已在刚才的一呼一吸间留在了体内!
怪不得圣女刚刚并未让惜梧姑娘踏上石台!怪不得惜梧临走时会有刹那的眩晕,那么她已然在石台上跪了半天,岂不是也中了这蛊毒!
女史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合欢蛊的药性极强,若服用后不与人交合必定会经脉爆裂而死,她忙睁大了眼睛向纳罗求道:“圣女,奴婢也……”
纳罗头也不回的挥袖一甩打断了她的话,,“这是解药,你下去,本座要静一静。”一枚深褐色的丹丸落在了那女史手中,纳罗不耐的闭上了眼,素白的纱衣也沉沉的垂了下。
那女史抱着手中的解药片刻也不愿再停留,忙不迭的应声退到了黑暗之中。

片刻后,星辰宫再度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烛台上的灯油似是耗尽了。
“啪”的一声轻响,烛火熄灭,整个宫殿陷入了不见天日的黑暗,只余下穹顶的晶石发着幽亮的光。

******

密宗的药泉就在婆陀宫后宫的院落深处,那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活泉水,莹白色的泉水有着奇异的药效,对内外伤的调养可以事半功倍。这里在四季飘雪的昆吾山颠也终日温热滚烫,泉水带着蒸腾的热气四散在空中,药泉上空的雪花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蒸腾成水珠,噼啪落入了泉水之中。

四壁堆积的山石挡住了凛冽的寒风,沐然的衣衫整齐的叠放在一处宽大的圆石旁,此时的他正静静的靠在泉中闭目静养。
热气推搡着水泡接二连三的在水面挑起,发出了咕咚咕咚的轻响声,掩盖了那轻不可闻的脚步声。鹅黄色的衣裙自草地上轻轻滑过,带过了片片积雪,最终她静静的停在了湿滑的石壁旁。

“你这喜欢看本少主沐浴的毛病还是没改,这一次,无从狡辩了?”沐然嘴角荡起了邪魅的笑意,挂满水汽的长睫毛微微抖动,他睁开了墨蓝色的眼睛。

犹记得他与她第一次相遇在滇南的深山之中,那时,也是这样的一方水潭。明明是他莫名其妙的从角落里冒出头来,却还吆喝着是她占了便宜。阑珊不禁抱臂浅笑,“只许你占我便宜,不许我也占一次?你总说我偷看你沐浴,好坏都要被你冤枉,我若不看,倒真吃了亏。”她缓缓蹲下身,静望着潭水中的他会心一笑。

“从谁那学的无赖行径,不会是纳罗教的吧。”沐然淡笑着转过身。
“有洛少主做榜样,天下其他的无赖都不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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