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在离开巴黎之前,还会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吧!”
“喏!殿下猜对了,我确实要向您股下提出一个请求。”
“好!你说吧。”
洛林骑士立刻张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对他来说,别人得到的每一个恩赐都好象是对他的一次抢劫。
德·吉什犹犹豫豫。
“是要钱花吗?”亲王问道,“再没有这样巧的事,我有的是钱,财政总监先生给我送来了五万皮斯托尔。”
“多谢殿下,不过,这不是有关银钱的事。”
“唷,那又是什么事呢?”
“有关侍从女伴任职书的事。”
“该死的!吉什,你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保荐人?”亲王带着鄙夷不屑的语气说,“看来,你除了那些年轻姑娘外没有别的事好说了!”
洛林骑士在一旁笑着,他知道得很清楚,亲主不喜欢听保荐少女的事。
“殿下,”伯爵说,“这事与我没直接关系,我是受朋友之托。”
“哦!那就不同了,你朋友想要保荐的那位年轻女士叫什么名字?”
“叫德·拉博姆一勒布朗·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她从前是王叔遗孀的侍从女伴。”
“噢!她是个瘸子,”洛林骑士在坐垫上伸直着身子说。
“是个瘸子!”亲主重复说,“一个瘸子能经常出现在我夫人眼前吗?我说,不行,绝对不行,尤其将来,在她怀孕时,可就太危险了。”
洛林骑士听了放声大笑。
“骑士先生,”德·吉什说,“您的行为不够漂亮,我在这儿恳求恩赐,而您却尽跟我捣蛋。”
“噢!请原谅,伯爵先生,”听到伯爵说这番话时加强了语气,洛林骑士感到有点不安,他说,“我不是故意捣蛋,况且,我已意识到我弄错了,我说的是另外一位小姐。”
“毫无疑问,我可以断言,是您弄错了。”
“这件事你是不是非要办到不可,吉什?”主太弟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大人。”
“那好!我答应你;不过以后别再问我要什么任职书了,再也没有位置了。”
“噢!”骑士嚷道,“已经是正午啦,指定要出发的时间到了。”
“您是下逐客令罗,先生?”德·吉什问。
“噢!伯爵,看您今天待我多不客气!”骑士和和气气地回答。
“看在天主面上吧,伯爵!看在天主面上吧,骑士,’王太弟说,“别再吵架了,你们没看见这使我多为难?”
“给我的签字呢?”德·吉什问道。
“在抽屉里给我拿一张空白的任职书来。”
德·吉什把叫他拿的任职书递给王太弟的同时,把一支墨水蘸得饱饱的羽笔也递给王太弟。
“喏,”亲王签了字,把任职书递还给他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那就是要你和骑士和解。”
“我愿意,”德·吉什说。
说着,他无动于衷地、几乎是不屑地把手伸给骑士。
“再见,伯爵,”骑士说,没有流露自己已注意到伯爵对他的蔑视。
“再见,希望您给我们迎来一位对她自己的肖像不那么喋喋不休的公主。”
“对,出发吧,别误了时间……噢!对啦!你带谁一道去?”
“布拉热洛纳和德·瓦尔德。”
“他们两个都是勇敢的好伙伴。”
“太勇敢了,”骑士说,“你一定要把他们两个都带回来,伯爵。”
“不安好心肠!”德·吉什嘀咕着,“不论有什么不祥之兆,这个人都能预先觉察。”
他向王太弟告辞后就走了。
一走进前厅,他就挥动着王太弟签了字的任职书。
马利科尔纳急忙走过去,接过任职书,高兴得浑身打颤。
可是,任职书到手后,德·吉什发觉他还在等什么别的东西。
“耐心点儿,先生,耐心点,”他对他的顾客说,“您知道,骑土先生在那儿,要是我一次要求得太多,我担心反而什么也拿不到。等我回来时再说吧。再见啦!”
“伯爵先生,再见,千谢万谢您的好意,”马利科尔纳说。
“给我把马尼康叫来。噢!顺便问一下,先生,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真是瘸子吗?”
当他说这句话时,一匹马在他后面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去,看见这时候刚进院子的布拉热洛纳脸色顿时发白。
可怜的恋人听见这句话了。
马利科尔纳却没有听见伯爵的话,因此他没有反应。
“为什么在这里谈论路易丝?”拉乌尔自言自语,“哦!可千万不能让站在那边傻笑的德·瓦尔德在我面前提到她一个字。”
“先生们,走,走!”德·吉什伯爵大声说,“我们上路吧。”
这时候,打扮完毕的王太弟在窗口出现。
整个护送队高声呼喊,向他致意;过了十分钟,但见旌旗、肩带和羽饰在马队的奔驰中起伏飘扬。
第八三章 在勒阿弗尔
这一伙人穿着华丽,兴高采烈,怀着各种不同的情绪,生气勃勃地从巴黎出发,经过四天的旅程,来到勒阿弗尔。他们一直等到傍晚,已经快五点钟了,还没有得到有关英国公主的任何消息。
他们忙着寻找下榻的地方,这时候,主人间开始了一场大混乱,仆从,跟班间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在一片杂乱中,德.吉什伯爵好象发现了马尼康。
他的的确确是马尼康,可是因为马利科尔纳把他的那套最漂亮的衣服穿去了,马尼康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赎回了他一套绣银丝的、紫色天鹅绒服装。
与其说德·吉什是从容貌上认出了他,还不如说是从服装上认出他来的。因为他常常看见马尼康穿这套紫色服装,这套服装可说是他的最后财产了。
马尼康是在一个用火炬组成的拱门下面出现在伯爵面前的,这些火炬仿佛是在燃烧而不是在照亮进入勒阿弗尔的门廊,这门廊就靠近弗朗索瓦一世①城楼。
伯爵看见马尼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噢!我可怜的马尼康,”他说,“看你一身紫色,你难道在服丧吗?”
“不错,我是在服丧,”马尼康回答说。
“为什么服丧,服谁的丧?”
“为我那套蓝底绣金花衣服,那套衣服不在了,我只好穿这一套,而且,还是我拚命省吃俭用才把这套衣服重新赎回来的。”
“真是这样吗?”
“见鬼!你还觉得奇怪吗?都是你把我丢下不管,害我两手空空,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论你怎么说,总而言之,你已经到这里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您知道,我可是走了一条最怕人的路。”
“你住在哪里?”
“住在哪里吗?”
“是呀。”
“我没地方住。”
德·吉什笑起来了。
“那么,你打算住在哪里?”
“您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
“嗬,连我自己也还不知道到哪里去住哩。”
“什么,你说你不知道住在哪里吗?”
“正是这样,你叫我怎么知道我会住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说,你没有订旅馆吗?”
“你说我?”
“你,或者王太弟?”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我想,勒阿弗尔大得很,只要能有一个容得下十二匹马的马厩,能在一个漂亮的地区找到一幢合适的房子就行啦……”
①弗朗索瓦一世(14941547):法国瓦罗亚王朝国王(15151547)。
“噢!这里有几幢非常好的房子。”
“那敢情好!”
“可惜不是给我们住的。”
‘什么,不是给我们,那么给谁住?”
“当然是给英国人罗!”
“给英国人吗?”
“是的,所有的房子全给包去了。”
“给谁包去了?”
“白金汉先生。”
“你再说一遍?”德·吉什说,他一听到这个名字,耳朵就竖起来了。
“嗯!是的,我亲爱的,是德·白金汉先生。这位大人先派了一名使者来,这个使者在三天以前就到达了。他一到立刻就把城里凡是能够住人的房子全给包下来了。”
“好,好,马尼康,我们来说说清楚。”
“我的天!我看,我跟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可白金汉先生总不会把整个勒阿弗尔都霸占下来的吧?”
“你说得对,他没有霸占,因为他还没有上岸,但是他一上岸就要霸占了。”
“噢!”
“看来,你对英国人很不了解,他们有一种独揽狂。”
“也许是这样,但是,一个人占了一幢房子,他就该满意了,不会再去占第二幢了。”
“对,但如果两个人呢?”
“就算这样,两个人两幢,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四个人四幢,六个人六幢,十个人十幢也可以,勒阿弗尔有成百幢房子哩!”
“噢!是呀,一百幢房子全都租出去了。”
“这不可能!”
“你可真固执,我对你说,白金汉先生已经把英国王太后和她的千金、公主殿下准备下榻的那幢府邸周围的所有房子全都租下来了。”
“哦!有这样的事,他真是个怪人,”德·瓦尔德边说边抚摩他那匹马的颈脖子。
“不管怎么说,情况就是这样,先生。”
“你确实知道是这样吗,德·马尼康先生?”
德·瓦尔德间这话的同时,偷眼看了一下德·吉什,仿佛在探测他对这位朋友应该信任到何种程度。
这时候,夜幕降临,火炬、侍从、跟班,骑术教官、马匹还有马车挤满了门廊和广场;火炬的光影映照在涨潮漫满的航道里,在防波堤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一群群喜欢看热闹的人,他们中间有水手和老百姓,这些人都急切地张望,唯恐自己漏看了眼前的景物。
布拉热洛纳置身在所有这些游移不定的人和物之间,面对这种情景,全然象个陌生人,他在德·吉什后面不远的地方,仍骑在马上,欣赏着水中浮光的变幻,心旷神怡地吸着海风送来飘着盐味的芬芳,听着波涛拍击海滩上的鹅卵石和各类海藻发出的沙沙声;浪涛随着时起时伏的节奏,把浪花抛向半空。
“可是,”德·吉什大声说道,“白金汉先生究竟为什么要租那么多住所?”
“是呀,”德.瓦尔德也跟着问,“是什么原因呢?”
“哦!这里有个妙不可言的原因,”马尼康回答说。
“看来,你是知道的罗?”
“我想我是知道的。”
“那么你讲给我们听听吧。”
“你俯下身来。”
“见鬼!难道还要悄悄地说吗?”
“你自己去判断吧。”
“那好。”
德·吉什俯下身来。
“为了爱情,”马尼康说。
“我越加给你弄糊涂啦。”
“你还没听懂我说的。”
“那就请你讲明白点吧。”
“喏!伯爵先生,这是十分肯定的,王太弟殿下将是一位最倒霉的丈夫。”
“你说什么!你说白金汉公爵……”
“这个名字给法国王室的亲王们带来灾难。”
“是因为公爵……?”
“他发疯似地爱着年轻的公主,因而传说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公主。”
德·吉什一阵脸红。
“好,好,谢谢你,”他握着马尼康的手说。
“看在天主份上!要注意,不能让白金汉公爵的这个意图传到这里的法国人耳朵里去,否则,马尼康,这个国家的太阳将闪耀出利剑般的光芒,而这些利剑是不怕英国钢的。”
“不管怎么说,”马尼康说,“这个爱情问题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可能是无稽之谈。”
“不,”德·吉什说,“这可能是真的。”
年轻人咬紧了牙,难以自制。
“喔!这件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对我又有什么关系?是否王太弟将和先王一样,老白金汉和王后,小白金汉和年轻的王太弟夫人,对任何人都毫无关系。”
“马尼康!马尼康!”
“嗯!见鬼!这是事实,或者至少人人都在那么讲。”
“别说了,”伯爵说。
“为什么不说?”德·瓦尔德说,“这对法国这个民族来说是件非常光彩的事。布拉热洛纳先生,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您说的是什么?”布拉热洛纳心不在焉地问。
“就是说英国人对我们的王后和亲王夫人们的美貌表示这样的敬意。”
“请原谅,我没有注意刚才大家在讲些什么,我想请您给我解释解释。”
“毫无疑问,只是在老白金汉来到巴黎以后,路易十三国王陛下才发现他妻子是法国宫廷里最美的美人儿之一;现在轮到小白金汉阁下用他的敬意向那位有法国血统的公主作出贡献了。今后将只有这种曾唤起过隔海爱情的美貌才能称之为美貌了。”
“先生,”布拉热洛纳回答说,“我不喜欢这样不严肃地谈论这类事,我们身为王孙贵族,应该小心谨慎地捍卫我们的王后和亲王夫人们的荣誉。如果我们也取笑她们,您想,仆从和跟班们会怎样?”
“噢!噢!先生,”德·瓦尔德说,他听了这番话感到刺耳,“您说,我该怎样理解这番道理呢?”
“您爱怎样理解就怎样理解,先生,”布拉热洛纳冷冷地说。
“布拉热洛纳!布拉热洛纳!”德·吉什喃喃地说。
“德·瓦尔德先生,”马尼康说,他注意到年轻人把马只管朝拉乌尔那边靠。
“先生们,先生们!”德·吉什说,“不要在大庭广众中,在大街上做出这种样子来。德·瓦尔德,您这就错了。”
“错!错在哪里?我请问您。”
“您错就错在老是爱挑剔某些事情,尽说某些人的坏话,”拉乌尔用泰然自若的冷静态度回答。
“要宽宏大量,拉乌尔,”德·吉什压低声音说。
“在你们没有歇下来之前请不要动武;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们搞不出多少名堂的,”马尼康说。
“走吧!走吧!”德·吉什说,“到前面去,先生们,到前面去!”
他把马匹和仆从冲开,穿过人群,开出一条直通广场中心的路来。跟在他后面的全是由法国人组成的队伍。
通向院子的大门打开着,德·吉什进入院子,布拉热洛纳、德·瓦尔德、马尼康和另外三、四个绅士跟在他后面。
他们在那儿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商议着采取什么手段才能保全使团的尊严。
布拉热洛纳主张应该尊重优先权。
而德·瓦尔德建议对这个城市进行一次洗劫。
马尼康认为这个建议过于偏激。
他建议姑且把这件事留待明天去解决,目前需要的是睡眠。他认为这是最明智的做法。
不幸的是,如果按他的意见行事,恰巧缺少两样东西:
房子和床铺。
德·吉什想了一阵,然后,放大喉咙说:
“谁愿意跟我走就来吧。”他说。
“包括随行人员吗?”一个仆从走来问。
“所有的人!”充清激情的年轻人嚷着说,“走,马尼康,领我们到公主殿下将要下榻的那个寓所去。”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