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凯,您与其给我几百万,还不如给我您那真诚的、专一的、纯洁的爱情好,这个我会接受。所以,您看,任何东西都可以买得到,不是用这种方法,就是用那种方法。”
“那么,依您看,柯尔培尔先生目前正在那里为我这个总监的位置讨价还价罗?唷,算了吧,亲爱的候爵夫人,您放心好了,他还没有足够的钱来买呢。”
“可是,如果他从您手上抢走呢?”
“噢!那倒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幸的是,在碰到我之前,换句话说,在接触到主体时,必须先把外围的防御工事轰开缺口,摧毁它,而我,侯爵夫人,我防守得极其牢固哩。”
“您指的外围防御工事,就是您的那些心腹,您的朋友们吗?”
“正是他们。”
“德·埃默里先生,是不是您的心腹?”
“是的。”
“利奥多先生是不是您的朋友?”
“当然是。”
“德·瓦宁先生呢?”
“噢!德·瓦宁先生,随便人家高兴怎样对待他,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别碰其他人。”
“这么说,要是您担心别人碰德·埃默里和利奥多两位先生,那么,现在正是您要留神的时候了。”
“谁在威胁他们?”
“现在您想听我的了?”
“一如既往,侯爵夫人。”
“不打断我?”
“您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玛格丽特差人来找我。”
“噢!”
“是这样的。”
“她找您有什么事?”
“‘我不敢亲自去见富凯先生’,她这样对我说。”
“唷!为什么?她以为我会责怪她?可怜的女人,她完全错了,我的天!”
“‘您去看他,并告诉他要提防柯尔培尔先生。’她说。”
“怎么回事,她警告我要提防她的情人?”
“我对您说过,她一直在爱您。”
“侯爵夫人,后来呢?”
“接着她又说,‘两个钟头之前,德·柯尔培尔先生来过,告诉我说,他当上了总管。’”
“侯爵夫人,我早就说过,德·柯尔培尔先生最多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员。”
“不错,只不过这不是全部,正如您知道的那样,玛格丽特和德·埃默里夫人、利奥多夫人都很亲密。”
“不错。”
“诺,德·柯尔培尔先生问了她许多有关这两位先生的财产以及他们对您的忠心等问题。”
“噢,说到这两个人,我可以担保,他们对我忠心耿耿,到死也不会出卖我的。”
“后来,瓦内尔夫人要接待客人,不得不离开柯尔培尔,而柯尔培尔先生又是个勤奋的人,在留下这位新总管一个人的时候,他看见桌上放着现成的纸,就从口袋里抽出铅笔,拟起批示来了。”
“是关于德·埃默里和利奥多的批示?”
“正是。”
“我倒很想知道批示的内容。”
“这正是我给您带来的。”
“是瓦内尔夫人拿到了柯尔堵尔先生的批示,并把它送来给我的吗?”
“不,只因为一个天赐良机,她得到了一份批示的副本。”
“她是怎样得到的?”
“您听着。我不是说,柯尔培尔看到桌上有现成的纸吗?”
“不错。”
“他不是从口袋里抽出铅笔来吗?”
“是的。”
“并在那纸上写起来了吗?”
“是的。”
“是这样,因为用的笔是石墨做的,很硬,在第一页上写出来的是黑色的字,笔痕却留在第二页上了。”
“后来呢?”
“柯尔培尔撕走上面一页时,没有注意下面一页。”
“那又怎样?”
“那么,在下面一页上就可以认出上面一页写的是什么,瓦内尔夫人看过后就差人来找我。”
“噢!”
“接着,在确信我是您的忠实朋友后,她就把这张纸交给我,同时把这座府邸的秘密告诉了我。”
“那么这张纸呢?”富凯有点慌张地问。
“在这里,先生,您看吧,”侯爵夫人说。
富凯看见纸上有这样的笔痕。
“审判厅对下列包税者作如下判决:
德·埃默里,富……的朋友,利奥多,富……的朋友,德·瓦宁,此人无足轻重。”
“德·埃默里,利奥多!”富凯重又看了一遍,叫起来。
“富……的朋友,”侯爵夫人也指着纸说。
“可是‘审判厅作如下判决’,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的天!我看,这够清楚的;再说,您还没念完,您念下去再说!”侯爵夫人说。
富凯继续念:
“前两名判处死刑,第三名以及德·奥特蒙先生和德·拉瓦菜特先生革职,没收财 产。”
“我的天!利奥多和德·埃默里,死刑,死刑!可是,尽管审判厅判处他们死刑,国王陛下不会批准他们的判决的,没有陛下的签署,审判厅无法执行判决,”富凯叫嚷着。
“可是国王陛下已经让柯尔培尔先生担任总管了。”
“噢!”富凯喊着,似乎看见他脚下出现了一个深渊。“不可能,这不可能!可又是谁用铅笔在柯尔培尔先生的笔迹上描下来的呢?”
“是我,我担心笔迹会消失。”
“噢!我全明白啦。”
“先生,您一点也不明白,在这件事上,您过于藐视您的敌手了。”
“原谅我,亲爱的侯爵夫人,请原谅我,不错,柯尔培尔先生是我的敌手,这我相信,柯尔培尔先生是个危险人物,这我也承认。可是我,我有的是时间,更何况有您在这儿,因为您向我保证了您的忠诚,因为您允许我对您的柔情蜜意存在幻想,因为我俩单独在一起……”
“富凯先生,我来是为了救您,我并不想把自己毁掉,”侯爵夫人站起来说,“因此,请您多加小心……”
“侯爵夫人,事实上,您也太大惊小怪了,除非这种大惊小怪只是个借口……”
“柯尔培尔先生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您要提防……”
“而我呢?”这时轮到富凯先生站起来了,他问道。
“噢!您,您只有一颗高尚的心,您可要提防……!”
“真是这样吗?”
“我冒着名誉扫地的风险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的朋友。永别了!”
“不是永别,是再见!”
“也可能是,”侯爵夫人说。
她把手伸过去让富凯先生吻了一下之后,便朝门口走去,步履坚定,使富凯不敢前去阻拦。
富凯先生低着头,愁容满而,又从地道返回去。这条长长的地道里,有几条金属线,把两座府邸连接起来,通过两面镜子的背面,传递着两个通讯者的愿望和召唤。
第五五章 修道院院长富凯
富凯匆匆忙忙穿过地下通道,回到他的套间,立即用弹簧把镜子关上。一踏进书房,他就听见急促的扣门声,伴随着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叫喊:
“大人,快开门,我请求您,快开门。”
富凯急忙把面前的东西稍为整理一下,生怕被来者看出他曾经离开过、或者有慌张的迹象。他把文件摊了一桌,拿起一支笔,隔着房门,先问:
“是谁?”
“怎么,大人,您不知道是我吗?”外面的人问。
“恰恰相反,”富凯这样自言自语,“恰恰相反,我的朋友,我太知道你了。”
然后,扯开嗓门问:
“您不是古尔维尔吗?”
“是呀,大人。”
富凯站起身来,朝几面大镜子中的一面投了最后一眼,向门边走去,拉开门栓,古尔维尔跨进来了。
“噢!大人,大人,您多狠心呀!”他说。
“什么狠心?”
“我求您开门,已经喊了一刻钟,而您甚至连睬也不睬我。”
“说一遍就够了,您很清楚,我忙于工作时,不喜欢别人干扰。尽管您不在此例,古尔维尔,但别人却要遵守我的规矩。”
“大人,在现在这种时刻,什么规矩,什么门户,什么门栓,什么围墙,我全都要砸碎、推倒,统统打破。”
“噢!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富凯问。
“哦!的确,大人!”古尔维尔说。
“什么大事?”看见自己最亲信的心腹如此慌慌张张的,富凯也有点紧张了。
“大人,成立了一个秘密审判厅啦。”
“这,我知道得很清楚,审判厅的成员碰过头吗?”
“大人,他们不但碰过头,而且还通过了一项判决……”
“一项判决!一项判决!是针对谁的?”总监不禁微微震惊了一下,脸色也难以掩饰地发白了。
“针对您的两位朋友。”
“您指的是利奥多和德·埃默里?”
“正是他们,大人。”
“可是,判他们什么罪?”
“死刑。”
“已经判决了?噢!怕是您弄错了吧,古尔维尔,这不可能。”
“这里有一份国王陛下今天要签署的判决书的复本,只差陛下还没有签。”
富凯迫不及待地把文件抢过来,读了一遍,然后交还给古尔维尔。
“国王陛下不会签的,”他说。
古尔维尔摇摇头。
“大人,您可别这样认为,柯尔培尔先生是个有相当胆识的顾问。”
“又是柯尔培尔先生!”富凯叫起来,“真是!怎么回事,这两三天来,这个名字到处出现,难道真要把我的耳朵折腾聋吗?古尔维尔,为这点区区小事,您也太过份了。只要柯尔培尔先生一出现,我就死盯着他;他一冒头,我就把他碾得粉碎;可是,您知道,总得有些蛛丝马迹,我才会留神察看;总得有点可疑的迹象,我才会加以注意。”
“大人,耐心点,因为您还不太清楚柯尔培尔是个怎样的人物……您可要赶快对他作些研究,这个阴险的理财家,象气象那样难以捉摸,灾难来临之前,肉眼是永远无法把它看透的;等您觉察到,已经完啦。”
“噢!古尔维尔,您扯得远啦,”富凯笑着反驳他,“我的朋友,您听我说,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什么柯尔培尔先生象气象那样,见鬼去吧!我们会摸透气象的……我看,行动要紧,废话少说。他干了什么来着?”
“他向巴黎管施刑的人订了两座绞刑架,”古尔维尔不慌不忙地回答。
富凯抬起头,眼睛里闪出一道光。
“您说的话都有把握吗?”他喊着问。
“大人,这就是证据。”
古尔维尔说着,把一份公告递给总监,这是从市政厅的一个秘书那里拿来的。这个秘书以前曾替富凯当过差。
“不错,真的是这样,行刑台已经准备好……”富凯喃喃自语,“可国王陛下还没有签字,古尔维尔,国王陛下不会签字的。”
“我很快就会知道,”古尔维尔说。
“怎么回事?”
“如果国王陛下签了字,绞刑架今晚就会送到市政厅,以便明天一早就可以竖起来。”
“不,不!”富凯又喊起来,“你们全都搞错了,连我也搞错了,前天早上,利奥多还来看过我;三天以前我还收到过可怜的德·埃默里给我寄来的西拉居斯①葡萄酒。”
“那又说明得了什么呢?”古尔维尔回答,“这只能说明,审判厅秘密地开过了庭,在被告缺席的情况下进行了审议,而且在他们被捕时一切程序都已布置好了。”
“难道他们已经被捕了?”
“毫无疑问,已经被捕了。”
“但是,他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是怎样被捕的?”
“利奥多是在昨天清晨被捕的,德·埃默里是在前天傍晚被捕的,那时他刚从情妇那里回来。他们的被捕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可是,柯尔培尔一下子就泄露了真相,把事情公诸于众,于是巴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而大人,事实上只剩下您一个人不知道这件大新闻了。”
富凯怀着越来越使他痛苦的焦虑,在屋里踱来踱去。
“您打算怎么办,大人?”古尔维尔问。
“事情果真这样的话,我去见国王陛下,”富凯叫喊着,“不过,去卢佛宫之前,我想先到市政厅去走一趟。看看判决书是否已签署。”
古尔维尔耸耸肩。
“多疑的人!您把他们害苦了!”
“古尔维尔!”
“是的,”他接着说,“是你毁了他们,就象瘟疫毁了身强力壮的人的健康那样,就是说在一瞬间就毁了。”
“我们走,去把事情弄清楚,”富凯喊道,“开门,古尔维尔。”
①西拉居斯:意大利一港口城市,产葡萄酒。
“请注意,修道院院长富凯先生在外面,”后者说。
“啊!我兄弟!”富凯带着不胜厌烦的口气说,“是他来了吗?所有的坏消息他都知道,并且幸灾乐祸地来告诉我,好象这是他的习惯。真见鬼,要是我兄弟来这儿,我的事情就糟了,古尔维尔,您怎么不早说,也许我还会早些被您说服。”
“大人错怪他了,即便他来也不一定出自恶意,”古尔维尔笑着说。
“算了吧,您还为他辩解,”富凯说,“他是个没良心的,没头脑的,吃光用光的家伙。”
“他知道您有钱。”
“而且还想毁了我。”
“不,他只是想要您的钱袋,仅此而已。”
“够了!够了!我说,每月给他十万埃居,给了两年!见鬼!古尔维尔,钱是我付的,我开出的数目,我自己清楚。”
古尔维尔听到这里,狡诈地轻声笑起来。
“不错,您是想说,钱是国王陛下付的,”总监说道,“噢!您看,那可是个无聊的玩笑,这可不是场合。”
“大人,请息怒。”
“算了吧!叫人把修道院院长富凯撵走,我一个子儿都没有。”
古尔维尔朝门口跨前一步。
“他已经一个月不来找我了,为什么不两个月呢?”富凯接着说。
“因为他悔不该和那些恶棍厮混,加上他偏爱您超过所有那些强盗,”古尔维尔说。
“谢谢他的偏爱。古尔维尔,今天,您充当了一名出色的辩护士……我是说,您是修道院院长富凯的辩护士!”
“噢!大人,要知道每件事、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有可利用的一面。”
“难道院长豢养的、使他着了迷的那伙强盗也有可利用的一面?”
“大人,有朝一日,您就会懂得养兵千日、用于一时的好处,并感到高兴。”
“您这是在劝我跟修道院院长先生握手言欢罗?”富凯含讥带讽地说。
“大人,我奉劝您,别跟一百个或一百二十个无赖过不去,这帮家伙,把他们的剑首尾衔接就足以形成一条将三千人团团围住的钢索。”
富凯向古尔维尔凝视了一会儿,走到他前面去。
“那好,请修道院院长富凯先生进来,”他对侍从说,“古尔维尔,您说得有道理。”
过了两分钟,修道院院长必恭必敬地出现在门口。
此人年龄在四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他的样子一半象教士,一半象武夫,好象把武夫移植在圣职人员身上似的,虽然他身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