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热洛纳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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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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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之乐,我已经荣幸地对您说过,骑士先生:我们瞧着老爷的绵羊和山羊;我们让牧羊姑娘随着芦笛和风笛的乐声跳舞,就象老爷图书馆里一本书上说的那样,这本书叫做《田园诗》,作者去世才不过一个月。”
“也许是腊康④先生吧?”达尔大尼央接上说。
“正是腊康先生,不过还有呢。我们在小河里钓鱼,之后我们在花丛中用午餐,这就是礼拜三。”
“哟!”达尔大尼央说,“礼拜三过得也挺愉快的嘛。那么礼拜四呢?这个可怜的礼拜四还能剩下些什么活动呢?”
“礼拜四也不错,先生,”末司革东笑着说,“礼拜四,体育之乐。啊!先生,真是有趣极了!我们让老爷的所有年轻侍从都来,然后我们让他们掷铁饼、角斗、赛跑。老爷象大家一样掷铁饼。当他打出一拳时,噢!多么不幸!”
“什么,多么不幸!”
“是的,先生,最后大家不得不放弃戴护手皮套的拳击,他打破别人的脑袋,击碎别人的牙床骨,捶穿别人的胸脯。这是一种很有趣的运动,可惜谁也不愿意再和他玩了。”
“这么说,他的手腕……”
“噢!先生,比以前更有力了。至于腿,老爷感到有点不行,他自己也承认;可是腿劲都到胳膊上去了,因此……”
“因此他能象过去那样把牛打死。”
“先生,比这还厉害,他能把墙打穿。最近在一个佃农家吃晚餐,您知道老爷是非常平易近人的,晚餐结束后,他开玩笑地朝墙上打了一拳,墙倒了,房顶塌了下来,三个男人,还有一个老太婆都给压死了。”
“天!主啊!末司革东,那你的主人呢?”
“噢!老爷!他的脑袋碰破了点皮,我们用修女们给的药水轻轻擦在他皮肉上。不过他的拳头一点没受伤。”
“一点没受伤?”
“一点没有,先生。”
“体育之乐,见鬼去吧!这些乐趣的代价可太大了,因为留下的是孤儿和寡妇……”
“给了他们抚恤金,先生,老爷十分之一的收入就花在这上面。”
“让我们说说礼拜五吧,”达尔大尼央说。
“礼拜五,贵族和军人之乐。我们打猎,我们击剑,我们训练猎鹰,我们驯马。最后,礼拜六是精神之乐的日子。我们让脑子得到充实,我们观看老爷的雕塑和图画;我们甚至还写东西,画图;最后我们替老爷放炮。”
“你们画图,你们替老爷放炮……”
“是的,先生。”
“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说,“杜·瓦隆先生确实具有我知道的最灵敏、最可爱的头脑;不过我觉得你们忘了一种快乐。”
“哪一种?先生,”末司革东焦急不安地问。
“物质之乐。”
末司革东满脸通红。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垂下眼睛说。
“我指的是欢宴,美酒,觥筹交错的晚会。”
“啊!先生,这些算不上什么快乐,我们每天都这样。”
“我正直的末司革东,”达尔大尼央接着说,“请原谅,不过你的生动叙述使我听得入了迷,忘了我们谈话的要点,那就是德·埃尔布莱代理主教先生写信给你的主人可能会说些什么。”
“的确,先生,”末司革东说,“各种快乐使我们忘乎所以。那么先生,下面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听着,我亲爱的末司革东。”
“礼拜三……”
“田野之乐的日子?”
“是的,那天收到了一封信,他从我手里接过信时,我已经认出了笔迹。”
“怎么样呢?”
“老爷读完信后大声喊道:‘快,备好我的马!我的武器!’”
“啊!我的天主!”达尔大尼央说,“又是一场决斗!”
“不,先生,仅仅是这几句话,亲爱的波尔朵斯,如果你愿意在埃吉诺克斯⑤前赶到,那就上路吧。我等您。”
“该死的!陷入沉思的达尔大尼央说,“看样子事情很急。”
“我也这样认为。因此,”末司革东继续说道,“为了争取准时到达,老爷当天就和他的秘书出发了。”
“他会准时到达吗?”
“我希望这样。老爷是很高傲的,这您也知道,他不停地重复着说;见鬼!这个埃吉诺克斯又是谁昵,没关系,这家伙要是能在我之前赶到的话,那么准是他的马比我的好。”
“你以为波尔朵斯会先到达吗?”达尔大尼央问。
“我可以肯定。这个埃吉诺克斯不管他多么富有,他肯定没有老爷那样的好马。”
达尔大尼央想笑但又忍住了,因为阿拉密斯的那封简短的信使他陷入沉思。他跟着末司革东,更确切地说,跟着末司革东的轮椅一直到达城堡;他在一张豪华的桌子旁坐下,人们尊敬他象尊敬国王一样。但是他从末司革东身上什么也得不到,这个忠实的跟班老是伤心落泪,事情就这样。
达尔大尼央在一张铺得极其舒适的床上睡了一夜以后,他反复思索着阿拉密斯那封信的意思,捉摸埃吉诺克斯和波尔朵斯的事务的关系;接着,他什么也没弄懂,仅仅是猜想关系到主教某一件风流韵事,才需要白天和黑夜相等。达尔大尼央象离开默伦、离开德·拉费尔伯爵府一样离开了皮埃尔丰。这会儿达尔大尼央有点儿忧郁,说明他心情不好。他低着头,两眼发直,神情恍惚,让两条腿垂落在马的两侧,在那种往往会产生极好的口才的沉思中自言自语:
“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前途!什么也没有了!我的力量就香我们过去的友谊一样已消失殆尽。噢!衰老已经来临,它,冷酷无情,把我青年时期的一切发亮的东西,一切充满香气的东西全包在丧事用的黑纱里,接着它把这美妙的包袱扔在肩上,带着它和剩下的东西走向死亡的无底深渊。”
这个如此坚定勇敢地反抗着生活中的种种不幸的加斯科尼人,他的心在颤抖,刹那间天上的云在他看来是黑压压的,大地象墓地一样又滑又粘。
“我去那儿?……”他心里说,“我想干什么?……一个人……孤家寡人,没有家,没有朋友……啊!”他突然大声喊道。
他用马刺刺了一下马,马在皮埃尔丰吃的是颗粒饱满的燕麦,没有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现在借此机会来高兴一下,一口气跑了两里路。
“到巴黎去!”达尔大尼央心里想。
第二天他直奔巴黎。
他这次旅行花了十一天工夫。

① 波利希内尔:法国木偶剧中鸡胸驼背,红鼻子尖嗓子的滑稽人物。
② 加尔默罗会:又称圣衣会。天主教托钵修会之一。十二世纪中叶创建于巴勒斯坦的加尔默罗山,故名。
③ 诗琴:十六到十八世纪盛行欧洲的一种乐器。
④ 腊康(1589—1670):法国诗人。
⑤ 埃吉诺克斯:法文为équinoxe,意为“春分”或“秋分”,在这一天白昼和黑夜的时日相同。


第一九章 达尔大尼央到巴黎来干的事

队官在隆巴尔街一个挂着“金臼槌”招牌的店铺前下了马。
一个脸色红润,系着白围裙,用一只肉鼓鼓的手抚摸着灰白胡须的人一看见那匹花斑白马,便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叫声。
“骑士先生,”他说,“啊!是您!”
“您好,布朗舍!”达尔大尼央回答,一面弯腰进了店铺。“快,”布朗舍喊道,“一个人去照看达尔大尼央先生的马,一个人去布置房间,一个人去准备晚餐!”
“谢谢,布朗舍!你们好,我的孩子们,”达尔大尼央向这些大献殷勤的伙计们说。
“您允许我尽快把这些咖啡、糖浆和葡萄发送去吗?”布朗舍说,“这些是为财政总监先生的配膳室准备的。”
“快去,快去。”
“这事滞销一会儿工夫,然后我们吃晚餐。”
“让我们单独吃晚餐,”达尔大尼央说,“我有话对你讲。”
布朗舍意味深长地瞧了瞧他旧日的主人。
“噢!请放心,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达尔大尼央说。
“太好啦!太好啦!……”
布朗舍叹了口气,至于达尔大尼央,他非常随便地坐在店铺里的一大包软木瓶塞上,顺便熟悉熟悉周围的情况。店铺里摆满了货物;弥漫着生姜、桂皮和胡椒粉的香味,冲得达尔大尼央直打喷嚏。
伙计们看到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如此有名望的军人,一个国王身边的火枪队队官,感到荣耀极了,他们都高高兴兴地干活,而且带着明显的倨傲神气,兴奋异常地在接待顾客。
布朗舍在忙着收钱记帐,不时地停下来朝他过去的主人达尔大尼央表示一下歉意。布朗舍和顾客讲话简短,而且态度象一个富商一样,既亲热、又高傲,他什么人都接待,但又不主动去招呼任何人。达尔大尼央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种细微的差别,他这种兴趣我们以后再来加以分析。天渐渐黑了,布朗舍把他领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在许多货包和货箱中间摆着一张在等候这两位客人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子。
达尔大尼央乘这暂时休息的时候,端详着布朗舍的脸,他已经有一年多没看见这张脸了。聪明能干的布朗舍这时肚子已经发胖,不过他的脸并不显得臃肿。深陷的眼眶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仍然在机灵地转动着,把他脸上所有凹进去的地方填平的脂肪还没影响到他的高颧颊——狡猾而贪婪的标志;也没影响到他的尖下巴——灵敏而坚定的象征。布朗舍在餐厅里和在店铺里一样,一本正经地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他为他的主人准备了一顿虽说是粗茶淡饭,却是名副其实的巴黎式的晚餐:在面包房烘炉里烤熟的肉,外加蔬菜、拌生菜和他自己店里拿来的餐后点心。杂货商从柴捆后面取出一瓶安茹葡萄酒,这是达尔大尼央一生中最喜爱的酒,因此他感到非常满意。
“过去,先生,”布朗舍带着充满善意的微笑说,“是我喝您的酒,现在我荣幸地请您喝我的酒。”
“呵,感谢天主!布朗舍朋友,我希望今后经常能喝您的酒,眼下我自由啦。”
“自由!您告假了,先生?”
“永久!”
“您辞职啦?”布朗舍惊愕地说。
“是的,我休息了。”
“那国王呢?”布朗舍大声说,他不能想象国王身边能缺少一个象达尔大尼央这样的人。
“国王将到别处去寻找好运……不过我们吃过了很好的晚餐,你情绪激动,你在逗我对你讲心里话,那么你好好听着。”
“我洗耳恭听。”
布朗舍露出会意的笑容,拔去一瓶自葡萄酒的瓶塞。
“让我保持头脑清醒吧。”
“噢!您,等您失去冷静,先生……”
“现在我很清醒,而且我想我能比任何时候更好地使用我的头脑。先谈谈财务……我们的钱怎么样了?”
“好极了,先生,我把从您那儿收到的两万利弗尔一直放在我的买卖中,赢利是百分之九:我给您百分之七,这样我又在您身上赚了钱。”
“那你还感到满意?”
“当然,您又给我带更多的钱来了吗?”
“带来的比钱更好……难道你需要钱吗?”
“噢!不需要。现在人人都想把钱交给我。我在扩充业务。”
“这是你的计划。”
“我在做借贷生意……我买下了穷困潦倒的同行们的货物,我把钱借给那些还不出债的人。”
“投放高利贷?”
“噢!先生,为了您说的高利贷这三个字,上礼拜我在林荫大道上就和一个人见了两次面。”
“怎么!”
“您就会明白的,这关系到一笔借款……借钱的人给我粗红糖作抵押,条件是到期不能偿还我可以出售这些粗红糖。我借出一千利弗尔,他没还给我,我就出售全部粗红糖,得了一千三百利弗尔。他知道后要求收回一百埃居,我拒绝了,这倒是真的……我说我也可以把这些粗红糖只以九百利弗尔卖出。他说我在放高利贷。我请他到林荫大道后面把这话再说一遍。这个人过去当过兵,他来了;我用您的剑刺穿了他的左腿。”
“该死的!你干的是这种借贷生意!”达尔大尼央说。
“为了百分之三以上的利润我就要打,”布朗舍反驳道,“这就是我的性格。”
“你拿百分之十二算了,”达尔大尼央说,“把其余的作为佣金和保险费吧。”
“您说得有理,先生,可您的事务呢?”
“啊!布朗舍,一言难尽。”
“还是要说说的。”
达尔大尼央搔搔小胡子,就象要讲心里话而感到为难,并且对他的心腹不太信任似的。
“是一笔投资吗?”布朗舍问。
“噢,是的。”
“利润大吗?”
“利润非常大;百分之四百,布朗舍。”
布朗舍朝桌子猛地砸了一拳,桌子上的那些瓶子仿佛害怕似的都跳了起来。
“天哪,这可能吗!”
“我相信还可以赚得更多,”达尔大尼央冷冷地说,“但是我更喜欢说得少些。”
“见鬼!”布朗舍一面说,一面凑过来……“可是,先生,这太妙了……可以投资许多钱吗?”
“每人两万利弗尔,布朗舍。”
“这是您全部的钱,先生。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
“我们将得到多少?”
“每人五万利弗尔;你算算。”
“这太惊人了!……为了这样一笔买卖必须要打一场吧?”
“我确实相信一定要大打一场,”达尔大尼央依然平静地说,“不过这一次,布朗舍,我们是两个人,可是我要单独承担风险。”
“先生,我不能允许……”
“布朗舍,你不能参加,否则你就要丢开你的买卖。”
“不是在巴黎做这笔生意吗?”
“不。”
“啊!在国外。”
“在英国。”
“搞投机的国家,的确,”布朗舍说,“……那个国家我很了解……是哪一类生意,先生,请别怪我太爱打听。”
“布朗舍,是一次修复①。”
“修复建筑物?”
“是的,建筑物,我们将修复白厅。”
“这事情很重要……您认为一个月就能行?……”
“我负责。”
“这是您的事,先生,一旦您参与……”
“是的,这就是我的事了……我很清楚……但是我很乐意和你商量。”
“非常荣幸……可是我对建筑学一窍不通。”
“布朗舍……你错了,你是一个杰出的建筑师,在这方面,你和我一样不相上下。”
“谢谢……”
“我告诉你,我原想把这件事向那几位先生提出,但是他们都不在家……真叫人恼火,我再也找不到别的更勇敢更机智的人了。”
“哎呀!看来还会有一场竞争,这事保不准要引起一场争夺吗?”
“噢!是的,布朗舍,是的……”
“我非常想知道细节,先生。”
“可以,布朗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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