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圣埃尼昂问访问者听到什么新闻没有。
“一个大新闻,”他回答。
“啊!啊!”德·圣埃尼昂说,他象所有的宠臣那样十分好奇,“什么新闻?”
“德·拉瓦利埃尔小姐搬家了。”
“怎么回事?”德·圣埃尼昂说,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确实搬了。”
“她不是住在工太弟夫人的套房里吗?”
“对。但是王太弟夫人对她离得那么近,感到庆烦了,把她安置在正好在您未来的套房上面的一间屋子里。”
“怎么,上面?”德·圣埃尼昂大吃一惊,叫了起来,同时用手指着上面一层楼。
“不,”马利科尔纳说,“那边。”
他把对面的那座楼指给他看。
“那您为什么说她的屋子在我的套房上面呢?”
“因为我确信您的套房应该在拉瓦利埃尔的屋子下面。”
德·圣埃尼昂听了这句话,朝可怜的马利科尔纳投去象一刻钟以前拉瓦利埃尔已经朝他投去过的那种目光。也就是说他相信马利科尔纳发疯了。
“先生,”马利科尔纳对他说,“我要求回答您心里的想法。”
“怎么!我心里的想法?……”
“当然;看来您完全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我承认。”
“嗯,您不会不知道在王太弟夫人的侍从女伴们的楼下住的是国王和王太弟的那些绅士。”
“是的,既然马尼康、德·瓦尔德和其他人都住在那儿。”
“正是如此。好吧,先生,真是无巧不成书,准备给德·吉什先生的两间屋子正好在德·蒙塔莱小姐和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屋子底下。”
“那又怎么样?”
“是这样……这两间屋子空着,因为德·吉什先生受了伤,躺在枫丹白露。”
“我向您发誓,我亲爱的先生,我猜不出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啊!如果我有幸叫做德·圣埃尔昂的话,我一定会立刻猜到了。”
“您是我的话会怎么做?”
“我会立刻拿我在这儿占用的房间去换德·吉什先生还没有占用的那边的房间。”
“多怪的念头!”德·圣埃尼昂轻蔑地说,“放弃最光荣的岗位,放弃住在国王旁边?这是仅仅赐给王族、公爵和重臣的一个特权……但是,我亲爱的德·马利科尔纳先生,请允许我对您说,您发疯了。”
“先生,”年轻人严肃地回答,“您犯了两个错误……我只是简单地叫做马利科尔纳,还有我没有发疯。”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先听我说,”他说,“然后我再让您看这个。”
“我在听,”德·圣埃尼昂说。
“您知道王太弟夫人象阿耳戈斯监视仙女伊娥那样监视着拉瓦利埃尔。”
“我知道。”
“您也知道国王想和女囚犯说话,但是没有成功,您和我都没有能够帮他取得这个好运气。”
“特别是您知道关于这方面的事要多一些,我可怜的马利科尔纳。”
“嗯,如果一个人能想出办法让这一对悄人情见面,您看他会得到什么呢?”
“啊!国王那真要对他感激不尽了。”
“德·圣埃尼昂先生!……”
“怎么样?”
“难道您不想尝一尝国王感激的滋味吗?”
“当然想,”德·圣埃尼昂回答,“在我尽到我的职责以后,我的主人赐给我的恩典对我说来是最宝贵的了。”
“那您就看看这张纸,伯爵先生。”
“这张纸上画的什么?平面图?”
“德·吉什先生的两间屋子的平面图,这两间屋子十之八九要变成您的了。”
“啊!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决不会。”
“为什么?”
“因为垂涎我这两间屋子的绅士太多了,有德·罗克洛尔先生,有德·拉费尔泰先生,有当儒先生;另我当然不会让给他们。”
“那我就离开您,伯爵先生,去把我刚献给您的平面图连同附带的好处全都送给这些先生中的一位。”
“可是您为什么不留给您自己呢?”德·圣埃尼昂不信任地问。
“因为国王决不会赏脸公开地上我住处来,至于这些先生的住处国王去的话就不会有丝毫犹豫。”
“什么!国王会上这些先生的住处去?”
“当然!他不是去一次,而是去十次。怎么!您问我国王会不会到能使他接近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套房里去里去!”
“这种接近真不错……中间隔着一层楼。”
马利科尔纳打开那张从筒管上取下的折着的纸。
“伯爵先生,”他说,“请您注意,德·拉瓦利埃尔小姐房间的地面只是一层木板。”
“那又怎么样?”
“是这样,您找一个木匠,把他关在您的屋里,但是不让他知道他被带到哪儿来了。他把您的天花板,因此也就是把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地板打开。”
“啊!我的天主!”德圣埃尼昂好象着了迷似的叫起来。
“您怎么说?”
“我说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先生。”
“我可以向您保证,它在国王看来没有什么了不起。”
“情人们是决不考虑危险的。”
“您怕什么危险昵,伯爵先生?”
“不过象这样打通楼板,声音响得吓人,整个王宫里的人都会听到的。”
“啊!伯爵先生,我确信我给您挑选的木匠不会弄出一点响声。他使用一把用废麻裹住的锯子锯开六尺见方的一块,甚至连离得最近的人也不会发现他在干活儿。”
“啊!我亲爱的马利科尔纳先生,您把我吓糊涂了,吓呆了。”
“我继续说下去,”马利科尔纳平静地回答,“在您打穿了天花板的那间屋里,您听清楚了,是不是?”
“是的。”
“您架起一座楼梯,或者让德·拉瓦利埃尔小姐下楼到您的房间来,或者让国王上楼到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房间去。”
“但是这座楼梯会被人看见吧?”
“不,因为在您这边,它将藏在一道隔板后面,您再在隔板上挂起象您套房其余部分挂的相同的帷幔。在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屋里呢,翻板活门装在床底下,它就是地板的一部分,一点看不出。”
“果然不错,”德·圣埃尼昂说,眼睛开始闪耀着高兴的光芒。
“现在,伯爵先生,我不需要再多说一句,您也会承认国王会常常到装了这样一座楼梯的屋子里来。我相信特别是当儒先生会被我的想法打动,我去找他说说。”
“啊!亲爱的马利科尔纳先生!”德·圣埃尼昂大声叫起来,“您忘了您首先是向我谈的,因此我有优先权。”
“这么说,您希望选中您?”
“我这么希望吗?我想是的!”
“事实是,德·圣埃尼昂先生,我这是给您带来了一条勋章绶带,头一批颁发名单中肯定会有您,甚至说不定还会给您带来一块公爵领地。”
“至少,”德·圣埃尼昂回答,高兴得脸都发红了,“这是个机会可以向国于证明他有时候把我叫做他的朋友并没有叫错。能有这个机会,亲爱的马利科尔纳先生,我要感激您。”
“您不会把这件事忘了吧?”马利科尔纳微笑着问。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了呢,先生。”
“我呢,先生,我不是国工的朋友,我是他的仆人。”
“不错,如果您相信这座楼梯里会给我带来一条蓝绶带①,我相信它也会给您带来一卷贵族证书。”
马利科尔纳鞠了一个躬。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快搬家了,”德·圣埃尼昂说。
“我看不出国王会反对;您去请求他的同意吧。”
“我这就赶快去见他。”
“我呢,我去找我们需要的木匠。”
“什么时候他能到我这儿。”
“今天晚上。”
“别忘了预防措施。”
“我把他眼睛蒙住以后带来见您。”
“我呢,我派一辆我的四轮马车。”
“没有纹章的。”
“还有我的一个脱掉号衣的仆人,就这样讲定了。”
“很好,伯爵先生。”
“可是拉瓦利埃尔呢?”
① 蓝绶带即指圣骑士勋拿的大缓带。
“怎么样?”
“她看见干这种活儿会怎么说呢?”
“我可以向您保证她会感到很大的兴趣。”
“我也相信。”
“我甚至确信,如果国王没有胆量上楼到她的屋里去,她也会有好奇心下楼来的。”
“但愿如此,”德·圣埃尼昂说。
“是的,但愿如此,”马利科尔纳跟着说了一遍。
“那我去见国王了。”
“您干起来非常出色。”
“木匠今天晚上几点钟来?”
“八点钟。“
“您估计他锯出他那个四边形需要多少时间?”
“大约两个小时,不过接下来他还需要时间完成他所谓的接合,一整夜和第二天白天的一部分时间;连楼梯在内要花上两天。”
“两天,这太长了。”
“见鬼!想要在天堂上开一扇门,这扇门至少应该开得象个样子。”
“您说得对。待会儿见,亲爱的马利科尔纳先生。后天晚上我的家就搬好了。”
第一七三章 火炬出游
刚听到的话使德·圣埃尼昂感到高兴,隐约看到的前景使他感到喜悦,他急急忙忙朝德·吉什的两间屋子奔去。
他在一刻钟以前,即使给他一百万,他也不愿放弃他那两间屋子,现在他垂涎的这两间幸运的屋子,如果有人提出一百万的价格,他也肯买下来。
但是他并没有遇到这么高的要价。德·吉什先生还不知道他应该住在哪儿,况且他仍旧疼痛难熬,不可能关心他的住处。
德·圣埃尼昂因此得到了德·吉什的两间屋子。当儒付给伯爵的管家六千法郎酬金,得到了德·圣埃尼昂的两间屋子,他认为自己做了一笔赚钱的买卖。
当儒的两间屋子变成了德·吉什未来的住处。
这就是一切。在这次大搬家中,我们还不能十分有把握的,是德·吉什将来会不会住到这两间屋子里来。
至于当儒先生,他欣喜若狂,甚至不愿意花心思去猜想德·圣埃尼昂搬家会得到什么更大的好处。
德·圣埃尼昂在做出这个新决定的一小时以后,占有了两间屋子。在德·圣埃尼昂占有两间屋子的十分钟以后,马利科尔纳带着一群帷慢安装工人走进德·圣埃尼昂的屋子。
在这当儿,国王派人找德·圣埃尼昂,跑到德·圣埃尼昂的住处,找到了当儒,当儒打发这个人到德·吉什的住处,终于找到了德·圣埃尼昂。
但是这样一来时间耽误了,当德·圣埃尼昂气喘吁吁地走进国王的房间时,他的这位主子已经等得不耐烦,发过两三次脾气了
“难道你也抛弃了我?”路易十四对他说,一千八百年前恺撤说“Tu quoque①”时大概就是用的他这种悲哀的声调
“陛下”德·圣埃尼昂说,“正相反,我没有抛弃陛下,不过我在忙着搬家。”
“搬什么家?我还以为您三天以前已经搬好了呢。”
“是的,陛下。但是我觉得住在我现在这个地方不舒服,因此搬到对面那座楼去。”
“我不是说过你也抛弃我了吗?”国王大声叫起来。“啊了这未免太过份了。事实上就是这样,我的心只惦念着一个女人,但是我的全家都联合起来要把她从我这儿夺走。我曾把我的痛苦说给一个朋友听,他也曾帮助我承受痛苦的重担,但是这个朋友对我的抱怨感到了厌倦,甚至不向我打个招呼就离开了我。”
德·圣埃尼昂笑起来了。
国王猜到在这种不尊敬的态度里一定有什么奥妙。
“怎么回事?”国王充满了希望,叫起来。
“陛下,是这么回事,受到国王指责的这个朋友,他要试试着,把他的国王丢失的幸福还给他。”
“你要使我见到拉瓦利埃尔吗?”路易十四说。
“陛下,我还不能保证,不过……”
①拉丁文:“你也如此。”这是古罗马统帅恺撒在被刺杀时,发现布鲁图也在凶手之内而说的一句话。
“不过?……”
“不过我希望能做到。”
“啊!怎么?怎么?快告诉我,德·圣埃尼昂。我要知道你的计划,我要用我的全部权力帮助你。”
“陛下,”德圣埃尼昂回答,“我自己还不太清楚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不过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从明天起……”
“你是说,明天?”
“是的,陛下。”
“啊!多么幸福!但是你为什么要搬家呢?”
“为了更好地为您效劳。”
“你搬家又怎么能为我更好地效劳呢?”
“您知道指定给德·吉什伯爵的那两间屋子在哪儿吗?”
“知道。”
“这么说,您知道我去哪儿了。”
“当然但是这对我毫无用处。”
“怎么!您不知道,陛下,在这个套房上面有两间房间?”
“哪两间?”
“一间是德·蒙塔莱小姐的还有一间……”
“还有一问是德·拉瓦利埃尔的吗,德·圣埃尼昂?”
“正是这样,陛下。”
“啊!德·圣埃尼昂确实如此,对,确实如此。德·圣埃尼昂,这是个好主意,朋友的主意,诗人的主意,当大家都把我跟她分开的时候,你使我接近她,你对我说来,就等于辟拉特士对奥瑞斯忒斯一样,帕特洛克罗斯对阿喀琉斯一样。”①
① 奥端斯忒斯是希腊神话中阿伽门农之子,为父复仇杀死亲母。阿喀琉斯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辟拉特士和帕特洛克罗斯是他们各自生死与共的朋友。
“陛下,”德·圣埃尼昂带着微笑说,“我不相信,陛下如果完全了解我的计划以后,还会继续用这样动听的比喻来形容我。啊!陛下,宫廷上有些清教徒,等他们知道我打算为陛下做的事以后,我看他们一定会用比较粗俗的比喻来形容我了。”
“德·圣埃尼昂,我心急如焚;德·圣埃尼昂,我人都瘦了,德·圣埃尼昂,我等不到明天……明天!可是,明天,还得等多长时间啊。”
“不过,陛下,如果您愿意的话,请您立刻高高兴兴地出去玩一趟,散散心。”
“好,跟你一块儿,我们可以聊聊你的计划,谈谈她。”
“不行,陛下,我留下。”
“那我跟谁一块儿出去呢?”
“跟那些夫人们。”
“啊!不行,绝对不行,德·圣埃尼昂。”
“陛下,必须这么办。”
“不,不,一千个不!我决不再去受这种可怕的折磨:离着她两步远,能够看见她,经过她身边时甚至擦到她的裙子,却不能跟她说一句话。不,我不愿意受这种折磨,你以为它是一种幸福,其实是一种酷刑,它烧痛我的眼睛,它毁掉我的双手,它碾碎我的心。当着所有不相干的人的面看到她,不能对她说我爱她,可是我整个的人都在向她吐露这种爱情,而且我要让人人都知道。不,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决不做这种事,我要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