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你太夸大了,只是为了她强迫你在乡下住了可怜的十五天。”
“殿下,十五天只不过是十五天,可是当这十五天过得非常乏味时,那简直是度日如年。”
“因此你就不能原谅她了吗?”
“永远也不能原谅。”
“好啦,好啦,德.吉什,要做个好小伙子,我来让你跟她和好,你只要经常去看看她,你就会看出来她根本没有恶意,她非常有才智。”
“殿下……”
“你会看到,她会象一个亲王夫人那样接待宾客,象个市民那样放声大笑;你会看到,在她高兴的时候,她会让时间象流水般逝去。德·吉什,我的朋友,你必须和我的妻子讲和。”
“很清楚,”马尼康心里寻思,“对这个丈夫来说,他妻子的名字会带来不幸,而已故的冈杜尔①国王在殿下身边是一只真正的老虎。”
“总之,”亲王又说道,“你要和我的妻子讲和,德·吉什,我相信你会这样做。只不过,必须由我来教你怎么办。她是个不平凡的女人,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打动她的心的。”
“殿下……”
“别再不听话了,德·吉什,否则我要发脾气了,”亲王说。
“既然他愿意,”马尼康咬着德·吉什的耳朵说,“那就满足他吧。”
“殿下,”伯爵说,“我听您的。”
“作为开始,”亲王接着说,“今天晚上在亲王夫人屋里玩牌,你跟我一起吃晚饭,我带你到她房里去。”
“哦!这件事,殿下,”德·吉什反对说,“您要答应我不听从您的吩咐。”
“又来了!可是这是反叛啊。”
①冈杜尔(前735前708):吕底亚国王。有一个神话说他的妻子尼西亚美貌过人,他出于虚荣心,要他的宠臣吉热斯躲在他妻子的浴室偷看。尼西亚发现后大怒,命吉热斯杀死冈杜尔后嫁给吉热斯。
“昨天在大庭广众亲王夫人对我太冷淡了。”
“是这样吗!”亲王笑着说。
“甚至于在我对她讲话的时候她都不回答;没有自尊心可能是很好的,可是这样的人太少了,就象有人说的,太少了。”
“伯爵,晚饭以后,你回到你房里去换衣服,随后你再来找我,我等你。”
“既然殿下非要这样不可……”
“一定得这样。”
“他固执得很,”马尼康说,“这都是些经常在丈夫的脑袋里萦回的事。啊!为什么莫里哀没有听到这些话,他会把这些话写成诗句的。”
亲王和他的随从这样聊了一会儿以后,就回到了宫里最最凉爽的套房里去了。
“还有,”德·吉什在门口说,“有人托我向殿下说一件事。”
“你说吧。”
“布拉热洛纳先生带着国王的命令动身到伦敦去了,他托我向殿下表示他的敬意。”
“好!愿子爵一路平安,我非常喜欢他。喂,去换衣服吧,德·吉什,再回到我们这儿来。如果你不回来……”
“那么就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殿下?”
“那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叫人把你关进巴士底狱!”
“那么,很清楚,”德·吉什笑着说,“王太弟殿下和王太弟夫人殿下恰恰相反。王太弟夫人要流放我是因为她不太喜欢我,而王太弟要监禁我是因为他太喜欢我了。谢谢,王太弟!谢谢,王太弟夫人!”
“行了,行了,”亲王说,“你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朋友,你很清楚我离不开你。快些回来。”
“行,那么似乎要轮到我来撒娇了,殿下,那我很高兴。”
“嗯?”
“回到殿下那儿去,要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有一个朋友要关照。”
“叫什么名字?”
“马利科尔纳。”
“名字真难听!”
“人很文雅,殿下。”
“好吧,怎么样呢?”
“这样,我答应了马利科尔纳先生在您这儿谋一个职位,殿下。”
“什么职位?”
“随便什么职位,比如说,一个监督的工作。”
“对了!这倒不错,昨天我辞退了府第总管。”
“府第总管很好,殿下,他要干些什么呢?”
“什么也不干,只要到处看看,向我作报告。”
“府第里面的巡警?”
“对了。”
“哦!马利科尔纳干这个很合适,”马尼康大着胆子讲了一句。
“您认识这个人吗,马尼康先生?”亲王问。
“熟得很,殿下。他是我的朋友。”
“您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是殿下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一个府第总管。”
“这个职务有多少收入?”伯爵问亲王。
“我不知道,只不过我老是听说他在忙的时候,付他的钱总嫌不够。”
‘您说的忙的时候是什么意思,亲王?”
“这还用说,如果干这件事情的人很机灵的话。”
“那么,我相信殿下会感到满意的,因为马利科尔纳机灵得象个魔鬼一样。”
“那好!如果这样的话,这个职务要花我很多钱啦,”亲王笑着说,“你真是给了我一件真正的礼物,伯爵。”
“我相信是这样,殿下。”
“那么,去通知你的梅里科尔纳先生……”
“是马利科尔纳,殿下。”
“我永远也适应不了这个名字。”
“您说马尼康,不是说得很好吗?”
“哦!马利科尔纳,我也会说得很好。讲习惯了也许能行。”
“您就这么说吧,您就这么说吧,殿下,我答应您,您的府第总管决不会生气的,看不到比他脾气更好的人了。”
“那么,好吧,我亲爱的德·吉什,把他的任命通知他……可是,请等等……”
“什么,殿下?”
“我想先见一见他,如果他的人长得踉他名字一样丑,我收回前言。”
“殿下是认识他的。”
“我吗?”
“当然罗。殿下已经在王宫里看见过他,甚至还是我向您介绍的,这就是证据。”
“啊!太好了,我记起来了……该死的!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伙子!”
“我很清楚殿下大概是注意过他的。”
“是的,是的,是的!你看,德·吉什,我不愿意在我们,我的妻子或者是我的眼前出现丑陋的形象。我妻子的侍从女伴都是漂亮姑娘;我的随从也都个个英俊潇洒。用了这种方法,你看,德·吉什,如果我生孩子,他们都会受好的影响;如果我妻子生孩子,她已经看到了一些漂亮的典范。”
“这讲得太有道理了,殿下,”马尼康说,他的眼睛和声音都同时表示同意这种说法。
至于德·吉什,他大概觉得这种推理不太令人满意,因为他只是用姿势来表示同意,而且这种姿势也显得缺少信心。马尼康去通知马利科尔纳他刚才知道的好消息。
德·吉什仿佛不太情愿地去进行他的化妆打扮。
王太弟一直到吃饭的时候都在唱着,笑着,照着镜子,这种心情证明了这句谚语“高兴得象个亲王一样。”
第一三〇章 一个水仙和一个林中仙女的故事
大家都在宫堡里吃点心,点心过后,进行化妆打扮。
习惯上在五点钟吃点心。
我们就算它一个小时吃点心和两个小时的梳妆打扮。也就是说到傍晚八时左右,每个人都准备好了。
也就是在八点钟左右,大家开始陆续到王太弟夫人那儿去。
因为,就象我们讲过的,这天晚上是王太弟夫人接见。
而且在王太弟夫人接见的晚上,决不会有任何人缺席的;因为在王太弟夫人那儿度过的夜晚具有一种魅力,这种魅力连在王后这位虔诚和杰出的公主主持的集会上也是没有的。很不幸,这是善良的本性不如恶毒的心计那样逗人的地方。
可是,我们得赶紧讲清楚,恶毒的心计这个修饰语是不能用在王太弟夫人身上的。
这个杰出的人物,非常宽宏大量,经常有高贵的冲动,崇高的想法,因此不能说她本性不良。
可是王太弟夫人有一种反抗的天赋,这种天赋对拥有它的人来说经常是注定要倒霉的。因为别人也许会屈从时,她却要粉身碎骨,结果是她受到的打击是实打实的,跟玛丽一泰莱丝温柔地良心所受到的打击是不一样的。
她每受到一次打击,心就猛地一跳,就象用圈圈套人像靶一样,王太弟夫人只要没有被打晕,她就会一下一下还击,不管胆敢攻击她的冒失的人是谁。
这是不是她生性恶毒呢?或者只不过是生性狡猾?我们,我们认为,那些热情和坚强的性格,就象知识树一样,能同时结出善恶两种果子,双重的枝条永远开着花,结着果。那些渴望善行的人能区别出哪些是好果子,而那些无用的人、多余的人,却因为吃了坏果子而死去,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因此,主太弟夫人,她有她做第二王后的打算,或者在她的脑子里,甚至还有决定做第一王后的完整的计划,王太弟夫人,我们说,用谈话,用会见,用让人有插话的完全自由,用风趣而恰到好处的谈话来使她的府邸受到欢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会以为,在王太弟夫人家里人们讲话也许没有别处噜苏。
王太弟夫人厌恶饶舌的人,并且无情地报复他们。
她让他们说。
她同样也厌恶自命不凡,甚至对国王的这个缺点也不原谅。
这是王太弟的毛病,而亲王夫人已经承担起了医好他这个毛病的重大任务。
此外,不论是诗人、才子、美女,她接待他们时总是象一个至高无上的女主人接待她的奴隶一样。每当她开玩笑时,她总是若有所思,引起诗人的遐想;即使在最美的美妇人中间,她也娇媚过人,引人注目;她还机智风趣,即使最杰出的人物听她的讲话也津津有味。
可以想象,象在王太弟夫人家里所举行的这样的集会是一定能吸引人的,年轻人蜂拥而来。只要国王是年轻的,宫廷里的一切都朝气蓬勃。
因此我们看到那些年老的夫人,摄政期的,或者是上一个朝代的顽固分子都赌气了,但是对这些人的赌气,人们用对这些德高望重的人的嘲笑来回答。这些人一心想支配人,甚至想指挥投石党战争中的军队,据王太弟夫人说,这是为了不失去他们对所有人的影响。
八点钟一敲响,亲王夫人殿下带着她的随从夫人走进了大厅,看到有几个廷臣,他们已经在那儿等了十多分钟了。
在所有这些早到的人中间,亲王夫人在寻找她以为应该第一个到来的人。她没有找到他。
可是就在她寻找结束的时候,有人通报王太弟来了。
王太弟看上去真是光彩夺目。所有马萨林红衣主教的宝石,当然就是那位大臣不得不留下的那些宝石,所有王太后的宝石,甚至还有几粒是他的妻子的,王太弟这天全戴上了。因此王太弟象太阳似的闪闪发光。
在他身后慢步走来的是德·吉什,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穿的是一件镶银边,配有蓝色飘带的珍珠色的天鹅绒服装。
此外,德·吉什衣服上还配着比利时花边,其美丽精致的程度,不下于王太弟的宝石。
他帽子上的羽饰是红色的。
王太弟夫人喜欢几种颜色。
她喜爱红色的帷幔,灰色的衣服,蓝色的花。
德·吉什先生就这样投其所好地穿着打扮以后,大家都觉得他英俊潇洒。脸色稍许有点儿苍白,令人注目;眼神倦怠;在宽大的花边下面露出一双白皙的手,嘴唇显得有些伤感。的确,只要看一看德·吉什先生就会承认法国宫廷中很少有人可以和他相比的。
结果就是,原来企图使一颗星星黯然失色的王太弟—如果有一颗星星想和他平起平坐的话—却相反地在各人的想象之中相形见绌了,这些人的想象当然是些不声不响的评判者,但是他们的判断又是相当无情的。
王太弟夫人已经隐隐约约地扫了德·吉什一眼,可是不管这个眼色是多么隐隐约约,她脸上也不由得升起一阵惹人喜爱的红晕。王太弟夫人确实感到德·吉什是那么英俊,那么文雅,以致她对己经感到即将失去的对王上的控制力几乎不再感到遗憾。
因此,她情不自禁地让她心头的血液冲上了面颊。
王太弟带着一种顽皮的神气走近了她。他没有看到亲王夫人脸上的红晕;或者是,即使他看到了,他也根本猜不到她脸红的真正原因。
“夫人,”他吻着他妻子的手说,“这儿有一位失宠的人,一位我主动来介绍给您的不幸的流放者。我请您要多加关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您对他的接待将使我深受感动。”
“什么流放?什么失宠?”王太弟夫人问,她向四周望了望,对伯爵看的时间并不比看别人的时间长一些。
这是把他的被保护人推出去的时间。亲王闪在一边让德·吉什过去,德·吉什带着相当阴郁的脸色走近了王太弟夫人,向她屈膝致敬。
“什么!”王太弟夫人问,仿佛她感到非常惊奇似的,“失宠的人、流放的人是德·吉什先生吗?”
“就是嘛!”公爵说。
“哦!”王太弟夫人说,“他不一直在这儿吗?”
“啊,夫人,您不公正,”王太弟说。
“我吗?”
“当然罗。好,请原谅他,原谅这个可怜的小伙子。”
“原谅他什么?我有什么要原谅德·吉什先生的?”
“可是,总之,你解释解释,德·吉什。你要别人原谅你什么?”亲王问。
“唉!殿下心里很清楚嘛,”德·吉什虚伪地说。
“喂,喂,请把您的手伸给他,夫人,”菲力浦说。
“如果这样做能使您喜欢的话,先生。”
说完,随着王太弟夫人眼睛和肩膀一种难以形容的动作,她把她美丽的、香喷喷的手递给了德·吉什,年轻人把嘴唇贴在上面。肯定是他把嘴唇贴在上面的时间太长了,而且王太弟夫人没有很快地把她的手缩回来,因为王太弟又接着说:
“德·吉什不是坏人,夫人,他肯定不会咬您的。”
这句话也许并不太可笑,可是在长廊里的人却以此为借口,大笑起来。
的确,当时的场而很引人注目,有几个有心人已经注意到了。
当有人通报国王驾临时,王太弟还在享受着他这句话的效果。
这时候,大厅里的情景就象我们下面要描写的那样。
王太弟夫人站在大厅中央放满鲜花的壁炉前面,她的侍从女伴分成两列,宫中的蝴蝶在这两行人的头上飞舞。
另外几群人占着几个窗口,就象同一个驻军,在他们各自的塔楼里的岗位上,并且在他们各自的位子上听取从一群主要人物中传来的讲话。
马利科尔纳就在最靠近壁炉的一群人中间,他刚被马尼康和德·吉什晋升为府第总管;马利科尔纳的官服在两个月以前已经准备好了,他衣服上的镀金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