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日本经营之圣的奋斗史:稻盛和夫自传 作者:稻盛和夫
引子 克服挫折,追寻梦想
九州南部鹿儿岛的乡巴佬23岁离开家乡,北上京都46年。虽然在京都生活的岁月成倍于故乡,但言谈举止并不风雅,丝毫不改萨摩之地的粗犷豪放。
京都虽然以往与我没有任何交集,但这座有着1 200余年历史的古都却敞开其宽广的胸怀接纳了我。而且,我的公司名称中也借用了“京”字,可以说是得到了莫大的恩惠。
京都陶瓷公司由七名20多岁的志同道合者发下血誓共同创办,至今已发展成拥有14万名员工、全集团4万人的大企业。这条道路并不平坦,我的人生也是跌宕起伏。
父母都只有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加之我们家是个多子女的贫寒家庭,我没能享受到很好的教育环境。虽然并不能归咎于这一点,但我还是第一年没能考进初中,第二年依然无功而返。中考由于学制改革被取消了,但我在高考中还是没能考取志愿学校。大学毕业找工作时也是处处碰壁,最后在导师的介绍下进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
唯一一次顺顺当当的就是进一所离家不远的公立小学读书,但在那时却得了结核病。我亲眼目睹了叔叔因患结核病而离开人世,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对死亡有了意识,所以一直对人的精神领域有着浓厚的兴趣,并最终出家得度。
如此充满挫折的人生竟没有使我形成乖僻扭曲的性格,是因为每一次都会出现“上帝之手”支撑着我。每次我都会遇到贵人,对我恩重如山。有代替因患结核病卧床不起的我填写志愿表,并陪我参加升学考试的小学老师,还有苦口婆心地说服我父亲,让我重圆大学梦的高中老师。
另外还有为了让我的技术问世而不惜抵押私宅、筹集资金资助我创业的京都某公司董事。在每一次关键时刻给予我巨大帮助的恩人还有许多,如果少了其中的任何一位,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也不会有京瓷和第二电电(现在的KDDI)。
为了报答这些人的恩情,我能做的唯有把公司建成优秀的企业。因此,我朝着将公司建设成为一家对社会、对世人有益的企业这一目标,潜心埋头于研究工作。虽然我才识浅薄,但只要有激情,就不至于落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心灵。我一直认为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与内心的场景如出一辙。
在战后不久的高中时代,有一天国语老师在课堂上感叹:“我每天都沉浸在爱河里。”每天来学校的路上都可以看到樱岛,那漂浮在海上的雄伟岛影,喷薄而出的火山烟云似乎要直冲云霄,老师已深深地迷恋上了这幅景象。
“国家虽然战败了,但是年轻的你们不能丧失希望,要像樱岛一样喷薄欲出。”这句话一直鼓舞着我,虽然如今我已年逾古稀,但我依然在不断地追求梦想。
比叡山虽然不如樱岛,但在我的能够眺望到比叡山的办公室墙上,挂着西乡隆盛的“敬天爱人”四字镜框。“道乃天地自然之物,行道者必以敬天为本。”我把这一南洲翁的遗训作为公司的宗旨,努力进行“提高心性的经营、了无私心的经营”。以下就是我所走过的一个个足迹。
饥寒交迫地回到家中,这时母亲总会在门前等候。一进家门,母亲就让我围着火盆烤火,旁边咕嘟咕嘟地煮着年糕小豆粥。“年糕小豆粥煮好啦!”母亲盛了满满一碗,微笑地看着一头扎进腾腾热气中的我。即使是现在,只要一看到年糕小豆粥,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时母亲的身影。
无论遇到何种逆境,我都不会消沉,时刻保持着开朗的心态,这肯定是母亲的遗传。
第1章 爱哭郎
位于鹿儿岛市中心的城山是西乡隆盛西乡隆盛,日本江户时代末期(幕末)的萨摩藩武士、军人、政治家,“明治维新三杰”之一。——译者注的安息地,我于1932年(昭和7年)1月21日出生在流经城山脚下的甲突川河畔的药师町(现城西町),但不知道为什么户籍上却写着30日,可能是父母过于忙碌而没有及时去政府登记的缘故吧。
我是父亲畩市和母亲姬美的次子,在我之后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我们是一个九人大家庭。孩提的记忆中总是以泪洗面,我是个窝里横的爱哭郎,还特别爱撒娇,总是拽着母亲穿的和服下摆,形影不离。有时候母亲忙不过来,把我搁在一边,我就马上嚎啕大哭。如果她不来哄我的话,那我就哭得更凶。两只脚乱蹬,踢破了隔扇,惹得母亲真的动了怒,这时我也就真哭了。每天都是如此。
“只要一哭起来,3个小时也停不住!”母亲经常这样抱怨。长我3岁的哥哥利则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根本不需要母亲操心,而我就完全不同了。哭累了钻到桌子底下,这样就能看到桌子背面的木纹。木纹曲线有的像海,有的像山,还有的像翻滚的波浪,这种幻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另外,轰隆轰隆的马达震动声至今还时常在我耳边响起。父亲过去在印刷厂工作,经常出入工厂的纸张批发商对我父亲的认真工作态度颇为赏识,于是将二手的印刷机转让给了我的父亲。父亲因此开起了印刷作坊,我也就在那个时候出生了。
父亲对工作非常认真仔细,即使通宵达旦也要确保按期交货,对于工钱也没有丝毫的怨言。越发欣赏我父亲的纸张批发商这次提出了自动制袋机,开出的条件相当诱人:“设备的费用过几年再付也没有问题,而且我还可以介绍买家。”但父亲却以手头没钱为由拒绝了对方。虽然技术高超,但没有贪念,这就是我的父亲。
有几位邻居大婶来帮忙,经常会工作到很晚,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餐桌旁。家务事自不待言,母亲甚至还负责安排大婶们的工作分工。母亲性格开朗,与带有匠人气质、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孩子在外面打架受了伤,母亲就会塞给我们一把扫帚,轰我们出去,并说:“还不快去报仇?”虽说鹿儿岛是个大男子主义盛行之地,但实际掌权的却是妻子,只不过在外面她们都会给丈夫面子而已。我觉得我们家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家庭。
当打出“稻盛调进堂”的招牌后,生意确实也挺兴隆,但由于加工费便宜,所以也没多大的赚头。父亲认为只要能养活一家人就心满意足了,与其把生意做大还不如脚踏实地,这也是我父亲的优点。虽然没有什么利润,但却也忙忙碌碌的,即使是星期天也要一大早就开动机器。
难得的假期里一家人会到樱岛去摘枇杷。当时,樱岛上漫山遍野的都是枇杷园。首先我们会塞饱肚子,然后再装满背包。在盂兰盆节日本一节日,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也称“中元节”。——译者注或新年,我们总会去甲突川上游的河头温泉。只要父亲一说河头,我们这帮小孩子们就会欢呼雀跃,因为就能吃上鸡素烧,这或许是父亲唯一的奢侈之举了。
我平时的玩伴只有哥哥,经常提着水桶跟着他去甲突川钓鱼。哥哥不停地用网兜捞起鲫鱼和虾,附近的孩子们总是羡慕地跑过来朝水桶里看。我虽然没有钓起过一条鱼,但那时也得意洋洋的。钓上来的小虾就用锅煮一下,权当午后的点心。
河水清澈见底,一到夏天我们就系上一条兜裆布下水游泳,抬头就是郁郁葱葱的城山。我就是在这样一个自然环境中长大的。
我经常这样回忆自己的孩提时代和双亲,同时也在想自己究竟像谁。
父亲的性格非常谨慎。在战后的混乱时期,母亲曾劝父亲重开印刷厂,这样一来就要借钱购买印刷设备。谨小慎微的父亲根本没有借钱的打算,任凭母亲如何好言相劝也无动于衷,母亲当时肯定为此而大为恼火。我在企业的经营过程中也是凡事小心谨慎,把无贷款经营当成了我的信条。在这一点上,或许我是继承了父亲的性格。
但母亲却是非常地开朗,我也肯定继承了母亲的这一性格。无论遇到何种逆境,我都不会消沉,时刻保持着开朗的心态,这肯定是母亲的遗传。
父亲畩市是四兄弟中的长子,他20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去世了。因为两个最小的弟弟还很年幼,有人建议我祖父七郎续弦。但祖父认为还是让长子讨个老婆为好,于是我的母亲姬美就这样进了门。
新婚时只有19岁的母亲照顾起了三个小叔子。不久父亲开办了印刷作坊,母亲毫无怨言地操持家业,并一手挑起了照顾一大家子的重担。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任劳任怨的刚强女性。
这样一位刚强的母亲对孩子却非常和蔼。在每年12月14日的赤穗四十七义士袭击纪念日,鹿儿岛所有小学的五年级学生就必须从傍晚开始跪坐在讲堂的木地板上,听校长念《赤穗义士传》。虽说是南国的鹿儿岛,在这个季节还是寒气逼人。寒冷加之腿麻,还要坚持到晚上十点来钟。
饥寒交迫地回到家中,这时母亲总会在门前等候。一进家门,母亲就让我围着火盆烤火,旁边咕嘟咕嘟地煮着年糕小豆粥。“年糕小豆粥煮好啦!”母亲盛了满满一碗,微笑地看着一头扎进腾腾热气中的我。即使是现在,只要一看到年糕小豆粥,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时母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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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孩子王的觉醒
稻盛家的爱哭郎终于进小学了,那是1938年(昭和13年)的春天,母亲带着我到离家不远的西田小学参加入学典礼。仪式结束之后,我们被分到各自的班级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到这里为止还算平静,当听到老师说“各位家长请回吧”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想到母亲将抛下我,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母亲不得已一个人站在教室的最后面,一直等到放学。后来母亲一直说我:“没有比这更害臊的了。”
之后有一段时间要把很不情愿的我送去上学也够麻烦的,父亲、母亲以及同住的叔叔轮流哄我,有时候只能把眼泪汪汪的我硬拽上自行车。但是一年过后,我却成了门门成绩都是A的优等生,父母都大为惊讶:“我们的和夫门门成绩都是A,亲戚当中还没有一个孩子这么有出息呢!”母亲欣喜若狂,逢人便这么讲。
但是好景不长。因为大家一直夸我聪明伶俐,我也有些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名优等生。父母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要好好读书”这样的话,家里也没有一本书。而朋友们家里的书橱里总会摆放着一些诸如文学全集之类的书籍,我就问父亲:“为什么我们家里没有书?”得到的回答是:“书能当饭吃吗?”
稻盛家里有一位与勤奋耿直的父母完全不同的异类,那就是我父亲的弟弟兼一。兼一叔叔平时也帮忙印刷和营业,但与父亲截然相反,他是一个时尚青年,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他。一到星期天,他就会对我说:“喂,和夫,想不想去看电影啊?”说得夸大一点,我是通过兼一叔叔才第一次与外界文化有了接触。
昭和初期,小孩子的梦想就是将来当一名军人,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玩打仗的游戏。特别是萨摩地区尚武,连我们西田小学的口号也是“刚强、正直、美好”。我整天与那些调皮捣蛋鬼一起玩耍,不知不觉中与眼泪诀别,同时也慢慢地疏远了学习。
鹿儿岛独特的乡中教育能把胆小鬼变得坚强,原本就是些武士子弟的私塾,明治以后就一直延续着由高年级学生来锻炼低年级学生身心的做法,这也可以说是从萨摩藩传承下来的训练方法。
不知不觉地,我开始觉得人上人才能算得上是一个男人,也尝到了差使人的*,这就是“孩子王”的觉醒。我经常把大家分成敌我两方,让这个人扮侦察兵,让那个人扮传令兵。不能光靠蛮力,气势、魄力也很重要,另外还会用稻草做成勋章,或是发给大家一些小点心。虽然当时只是一个小团伙的头,但如何掌控这个团伙却是我最为关心的事情。
当时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同年级里有一个从台湾回来的学生,头顶上有一块一文铜钱大小的秃顶,大家都经常戏弄他。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就处处护着他。可能是出于感激,他自愿成了我手下的喽啰。听说他家里有一颗很大的柿子树,一到秋天结果的时候,他就对我说:“我爷爷知道稻盛君对我很好,同意我带你们去家里玩,去不去摘柿子?”但是他的家太远,而且我们又忙着玩打仗的游戏,所以也就没有理他。可能是为了讨好我,他又热心地邀请了我好几次。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有些心动。但他却说:“今天我爷爷不在,不太好。”改天我又向他提出来的时候,回答依然是:“今天也不在。”反复几次之后,有一天我就说:“反正你爷爷不是同意让我们去摘柿子吗,那他不在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咯!”于是我和我的小喽啰们就擅自上门了。虽然我也觉得应该在他爷爷在家的时候去,但却受不了这样老是吃闭门羹。所以我们也不管这个感到为难的同学,把种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的柿子一抢而空。
傍晚回到家中的爷爷看到原本引以为豪的柿子树上光秃秃的,第二天就气势汹汹地跑到学校兴师问罪:“听我孙子说了,有一个叫稻盛的小子,不听劝阻,擅自到我家摘柿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听了这话,我有种中了人家圈套的感觉。
这给了我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就是不能完全相信别人的话。有些人虽然口口声声地说“Yes”,但其实并非如此。语言中并没有其独立的含义,而是说这话的人的人格反映。一个“孩子王”从这件事中学习到了哲学的深度。
我的成绩并不理想,就这样升到了六年级。我的那些平时连作业都不好好做的哥儿们自然无法给老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即使偶尔提一个问题,老师也是爱理不理的。相反,那些衣着整洁、出身好的孩子却能得到老师的宠爱。这也太偏心眼了,所以我们在回家的路上伏击并教训了这些好孩子们。
第二天老师一把抓住了我,我争辩道:“你不能给那个小子特别照顾!”“这没什么好商量的!”话音刚落,老师的拳头就朝我挥了过来。我在心中呐喊“这是正义的战斗,我并没有错”,自己的脸都肿起来了,但也只能咬着牙强忍住。老师甚至还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