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的长姐美丽温柔善良,被权贵看中当街掳走,后来又被徐皇后所救进宫。本以为逃出生天,却没想到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被逼着给皇上侍寝,为了生存忍受屈辱,在宫中苦苦挣扎。
他自小就喜欢学医,进了太医院之后,勤奋刻苦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松懈。却没想到,徐皇后竟对他生出了不轨之意。为了长姐和安雅公主的安危,为了保全自己的尊严,他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隐忍不发。明明有了喜欢的女子,却不敢流露一星半点。
现在,他还被一厢情愿的福敏郡主拦在这里,口口声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她。
去他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卫衍沉了俊脸,声音冷冰冰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原因。福敏郡主即将定亲出嫁,不宜和别的男子有所牵扯,还请福敏郡主自重。”
扔下这两句话之后,拂袖而去。
福敏郡主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卫衍的身影远去。脑海中不断地回旋着同一句话。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原因。
是啊,卫衍从来就不喜欢她,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
不知不觉中,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福敏郡主先是小声啜泣着,很快蹲下身子,大声哭了起来。
一直等在原地的管事妈妈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得走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起来。
……
紫宸殿里。
一个内侍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低声禀报:“丁公公,卫太医来了。”
丁公公年约四旬,面白无须,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精光。
丁公公是紫宸殿里的总管太监,平日掌管着皇上的衣食起居,和卫衍十分熟稔。闻言立刻说道:“快些请卫太医进来。”
片刻后,卫衍迈步走了进来。
“卫太医,你可总算来了。”丁公公松了口气,忙扬着笑脸迎上前:“皇上在龙塌上躺着,正等着你进去。”
卫衍嗯了一声,低声问道:“皇上现在情形如何?”
丁公公叹口气,苦笑道:“皇上龙体如何,你比咱家更清楚。过年前,那几个道士练出了一炉新丹,说是服下这种丹药,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固本培元,让皇上的精力更旺盛。皇上一听之下,龙心大悦,便服用了几日。”
“这丹药确实有些效果,皇上一连三日召幸了嫔妃。结果,到了年三十,皇上龙体就有些虚弱无力。今天是硬撑着才熬到了朝会结束。咱家扶着皇上回寝宫后,皇上便一直躺在龙塌上了……”
卫衍心中顿时了然。
皇上年轻时喜好女色,龙体有亏,过了五旬之后愈发明显。即使是每日进补,也雄风难振。一个月最多召幸嫔妃两三回。
那些道士投其所好,要么练“长生不老”的丹药,要么就练“强身健体”的。前者一时看不出效果,后者效果确实明显。服下之后,几日之内都“生龙活虎”。
只不过,用了这种丹药之后,后遗症也格外令人心惊。
几天的欢愉,换来的往往是长达半个月左右的虚弱不堪。
不过,皇上宠信这些道士,又肯服用丹药。谁还敢冒死谏言?
……
寝室里燃着炭盆,混合着浓烈的香气,迎面扑来。闻着有些气闷,并不舒适。
卫衍时常出入皇上的寝宫,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走上前跪下:“微臣见过皇上。”
龙塌上传来皇上微弱的声音:“平身吧!”
卫衍站起身来,恭敬地为皇上诊脉。
坐在龙塌边,皇上的面容格外清晰。年轻时俊朗的脸孔,此时已是满脸皱纹,面色颓败,呈现出令人心惊的苍老。
“卫衍,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皇上忽地张了口,不像询问,更像是喃喃自语:“朕以前领兵出征,两天两夜没合眼,依旧精神奕奕。现在只是上个大朝会,就浑身无力全身冒冷汗。回来之后,一直躺在床上。朕已经老了!”
知道自己老了,就该清心寡欲安心静养。服用壮~阳的丹药,无疑是雪上加霜。
卫衍心里想着,口中却道:“皇上龙精虎猛,正当壮年,岂能轻易言老。今日皇上是操劳过度,有些疲倦。歇上两日就会好了。”
这话听着格外顺耳。
皇上眉眼舒展开来。
卫衍诊脉后,为皇上施了针,又斟酌着开了药方。
丁公公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带着太孙殿下还有燕王殿下一起来了。”
施针后,皇上精神稍好了一些,示意丁公公将自己扶着坐直了身子:“让他们进来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震惊(一)
太子率先进了寝宫,燕王和太孙紧随其后。
卫衍上前行礼,太子随意地嗯了一声,快步走到龙塌边,一脸忧虑之色地看着皇上:“父皇龙体现在如何?”
文武百官不敢仔细盯着皇上打量,只知道皇上龙体不适被扶着回了寝宫。太子等人当时离皇上最近,也只有他们清楚地看到了皇上面色蜡黄满额冷汗。
朝会结束后还有宫宴,皇上不在场,太子等人得留下主持宫宴。等宴会结束文武百官都散了,太子燕王皇太孙立刻赶到了紫宸殿来。
皇上打起精神笑道:“卫衍刚才为朕施针,朕现在已经好多了。”
说是好多了,也只是相较之前而言。在众人眼中,皇上的面色依旧晦暗颓败的可怕,透出垂垂老矣行将朽木的气息。
胡乱服用丹药,强撑着召幸嫔妃,饮食又不肯节制,长期这么下去,身体不被掏空才是怪事。
不过,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又有谁敢当着皇上的面直言?
就算是东宫太子和燕王,也没这个胆量。
燕王睁着眼说瞎话:“父皇的面色确实比刚才好多了。儿臣看在眼里,也能放心了。”又一脸关切地说道:“父皇的龙体安康,关乎着大周朝的江山社稷万千百姓。请父皇一定要保重龙体。朝中大事有皇兄操劳,父皇不必忧心,只要安心养好龙体就是了。”
说着,又笑着对太子道:“皇兄要操心朝廷大事,父皇这里,由我来伺疾照顾好了。”
这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甜言蜜语,哄得皇上龙心大悦。看着最宠爱的幼子,眼中满是宠爱。
太子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点头应下了:“那就有劳五弟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皇太孙,此时也上前一步:“皇祖父龙体有恙,孙儿放心不下,每日也进宫来伺疾,陪着皇祖父说话解闷。”
“好好好,你们都一片孝心,朕也不拦着你们了。”皇上喜欢幼子,更喜欢少年老成的长孙,闻言欣慰地笑了起来。
燕王瞄了皇太孙一眼,心中半嫉半恨地冷哼一声。
皇太孙眼角余光明明瞄到了燕王不善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
卫衍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天家无父子,皇室无手足!为了万人之上的龙椅,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绝不稀奇。太子和燕王之间,迟早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这场明争暗斗,不知要卷入多少人的性命。
而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蹚进了浑水泥沼里。想保全性命,想安然脱身,就要仔细筹谋。
“卫太医,”太子的声音打断了卫衍的心绪翻涌:“你为父皇诊脉治病也有几年了。父皇的龙体情形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日子,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了。只要能将父皇的龙体调理好,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卫衍收敛心神,拱手应道:“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太子殿下这么说,微臣心中惶恐。”
太子温和一笑:“你医术过人,针灸之术更是精湛高妙。这几年,本王的身体日渐康复,少不了你的功劳。这些本王都一一记在心里。你不喜金银俗物,一心钻研医术。不过,该有的赏赐总是不能少的。”
说话温和宽厚,令人如沐春风。
这也是太子最令人称道和爱戴之处。
徐皇后燕王母子暗中拉拢结交权臣,又在皇上身边下足了功夫,势力庞大令人咋舌。即使如此,也没能真正撼动太子的地位。
卫衍也不得不叹服,笑着谢了恩,然后告退。
……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椒房殿里的宫宴早已结束了,卫婕妤此时也该回凌波殿了。
卫衍略一思忖,便抬脚去了凌波殿。今天是新年初一,他也该去见见长姐和安雅公主。
进了凌波殿,见了卫婕妤母女之后,卫衍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今年是新年,婕妤娘娘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一脸愁容?”
卫婕妤挥挥手,示意内侍宫女都退下,然后才苦笑道:“阿衍,今日椒房殿里发生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当众夸赞凌九小姐聪慧可人,又暗示自己身边缺人说话解闷,想将凌九小姐召进宫里来。”
什么?
卫衍面色顿时变了!
他之前的预感果然没错。徐皇后根本没打算放过凌静姝!
凌静姝若是真的进了椒房殿,到了徐皇后身边,无疑是一脚踏进了龙潭虎**,岌岌可危……
“后来怎么样?”卫衍犹自抱着一丝希冀:“凌静姝是不是委婉地推辞了?”
卫婕妤长叹一声:“没有。她不但没推辞,还主动地张口应下了此事。”
卫衍心中陡然一沉。
凌静姝为什么要主动答应进宫?别人不清楚徐皇后的真面目,凌静姝可是一清二楚。明知道这是刀山火海,她怎么还敢来?
“当时那样的情况,我想拦也拦不住。”卫婕妤唏嘘不已:“话说的多了,也唯恐徐皇后不快。所以,只帮衬着说了几句。过了上元节,徐皇后就会召她以女官的身份进宫,还能带上两个丫鬟。也算是徐皇后格外开恩了。”
格外开恩?
这些都是做戏给人看罢了!
当年绿珠在椒房殿里,何尝不是格外被器重受宠爱?徐皇后要她性命的时候,何曾有过半点犹豫!
卫衍眼中闪过寒意,薄唇抿的极紧。
卫婕妤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既心疼又不舍:“阿衍,我知道你心中喜欢她,舍不得她进宫受苦。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徐皇后既是张了口,就不会容她拒绝。如果她今日在椒房殿里推辞了徐皇后的好意,驳了徐皇后的颜面,今后的日子更难熬。”
安雅公主也张口安慰道:“母妃说的是。舅舅,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有我和母妃照应着,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她们母女两个,哪里知道徐皇后的险恶用心!
卫衍将心里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震惊(二)
凌府。
新年初一这一天,凌府众人满脸笑容的出府,傍晚归来的时候,却人人一脸沉重。
“不行!阿姝,你不能进宫!”
凌霄霍地站了起来,一脸急切焦虑:“过几日,你就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辞掉这个差事。”
“阿霄,不得胡闹!”凌五爷沉着脸呵斥:“皇后娘娘开了凤口,岂能随随便便收回?阿姝也已经主动应了此事,再进宫推辞就是出尔反尔。这么做了,我们凌家就会落个不知好歹的名声,更会惹怒了皇后娘娘。”
这么做的后果,凌静姝承受不起,凌家上下也承受不起!
凌霄眼中闪过愤怒和失望的水光:“父亲,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阿姝被接进宫里去?一入宫门深似海,阿姝进了宫,什么时候才能脱身?若是像那些宫女一样,熬到了人老珠黄青春不再的时候再放出宫来。那阿姝这辈子岂不是都被毁了?”
凌五爷哑然无语。
这个道理他岂会不知道?
事实上,他比凌霄着急多了。原本打算着早日治好凌静姝的病症,早日攀上皇太孙这棵大树。现在徐皇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出,让人措手不及。
凌静姝这一进宫,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宫。她和皇太孙的亲事要怎么办?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着急再生气也没用。上元节一过,凌静姝就得乖乖进宫去。
凌大爷和孙氏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唏嘘。
凌静嫣强忍了半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一边哽咽一边说着:“阿姝,我舍不得你进宫。你不要进宫了好不好……”
凌静嫣这一哭,气氛就更沉闷了。
凌霄的眼中也闪出了水光。
凌霁皱起眉头,看向凌大爷:“父亲,此事真的没有半点转弯的余地吗?”
凌大爷叹口气:“事已至此,阿姝只能等着进宫了。”
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
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静姝忽地张口说道:“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忧虑。进宫之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语气竟出乎意料的冷静。
凌五爷一愣,看向凌静姝:“阿姝,你是心甘情愿进宫的吗?”
凌静姝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是否心甘情愿不重要,总之,我已经应下了此事。我不能也不会后悔。父亲刚才说的没错,我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惹怒徐皇后。”
她不再看神色复杂的凌五爷,又转而看向抽泣不已的凌静嫣和眼中泛着水光的凌霄:“嫣堂姐,你不要再哭了。进椒房殿做女官,是荣耀又体面的事。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阿霄,你也别担心。椒房殿又不是龙潭虎**,难道还有人吃了我不成!再说了,我进宫是去当差,可以带上两个丫鬟,有事想出宫,领上腰牌就能回来了。”
凌静嫣的抽泣声渐渐停了。
凌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声音也有些沙哑:“阿姝,你要多保重!”
凌静姝笑着嗯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说道:“以后我不在府里,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多用功读书,早日考进国子监里。”
凌霄用力地点点头,刚擦干的眼角又湿润了。
孙氏清了清嗓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移步到饭厅去。今日大家都累了一天,早点吃了晚饭早些歇着吧!”
……
晚上的家宴依旧沉闷,众人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各自散了。
凌大爷喊了凌五爷到书房去说话,商议了什么无人知晓。凌五爷出书房的时候,脸上的沉重之色一扫而空,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凌静姝在众人面前一直维持着平静沉着,直到回了屋子身边只剩下白玉的时候,才卸下面具,露出了满脸的疲惫。
白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低声道:“小姐,奴婢伺候你更衣梳洗吧!天色不早了,早些睡下休息。”
凌静姝定定神道:“不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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