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静姝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父亲学富五车见识广博,竟对药方也颇有研究,委实令女儿佩服。”
凌五爷脸皮再厚,听到这等话也觉得脸上发热,唯恐凌静姝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忙左顾言他:“回春堂里药材齐全,在这儿配好了药材再回去吧!”
说着,将药方递给了一旁的伙计:“烦请配上一个月的药材。”
那伙计忙笑着接过药方,利落地应道:“小的这就去配药。还请凌五爷和凌小姐在此稍候片刻。”
一日三次的药材都按着药方配好,用浅褐色的纸包裹好。最后再用细细的麻绳一一捆好。九十包药材捆成了三大包。然后送到了凌家的马车上。
凌五爷笑着问道:“这些药加上诊金,一共是多少银两?”
伙计答道:“韩管事刚才特意叮嘱过了。卫太医在回春堂看诊,从不收诊金。这一味药方里的药材都很名贵,有不少是卫太医从太医院里带出来的。到底值多少银子,就连韩管事也不清楚。所以,这银子回春堂是不能收的。”
凌五爷一愣:“照这么说来,我应该去问卫太医了?”
伙计殷勤地笑道:“这等事小的可就不能做主了。不过,卫太医难得来回春堂一回。等着看诊的病患不知有多少。现在就在忙着看诊。大概是没时间见凌五爷了。不如凌五爷改日再问吧!”
凌五爷想了想,也只得点了点头。
好在隔几日就要去太子府,和卫衍有不少见面的机会。再者。卫衍若是治好了凌静姝的病,再加上凌霄的眼疾,对凌家的恩情又岂是区区金银能报答的?
……
凌家的马车就停在回春堂外。
凌静姝随着凌五爷走出回春堂,远远地。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卢潜!
他怎么会在这儿?
凌静姝皱起了眉头,脚下并未停。
凌五爷也是满心不快。却不便流露出来,大步走到马车边,淡淡说道:“阿潜,你怎么会忽然到这儿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带着阿姝来了回春堂?”
即使竭力隐藏。语气里到底透出了冷淡和不快。
卢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五舅,我今天早上去了凌府。是大伯母告诉我你们来了回春堂,我这才找了过来。”
孙氏真是多事!
明知道卢潜对凌静姝心存爱慕不宜来往。怎么能将凌静姝的下落透露给卢潜?
凌五爷心里暗暗腹诽着,口中随意地应了句:“你倒是有心了。”
短短两句话间。凌静姝也领着丫鬟走到了马车边。卢潜既是特意为她而来,根本避让不了,只能忍着心里的厌恶敷衍一番。
“潜表弟,”凌静姝神色淡漠地打了个招呼,心里暗暗觉得诧异。
卢潜一脸颓然,像是遭受了难以言喻的重击……
卢潜看着一脸平静默然的凌静姝,孙氏的那席话顿时又涌上心头,一时间心潮澎湃,情难自已,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姝表姐,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竟然患上了这种病症?”
凌静姝:“……”
凌静姝目光一冷,声音凛然:“我生病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一旁的凌五爷也皱起了眉头。
卢潜黯然道:“是大伯母告诉我的。你会患上这等怪病,都是因为我们卢家而起,是卢家对不起你。”
这说的还像句人话。
凌五爷心里畅快了一些。
只有凌静姝听出了卢潜话语中真正的含意,卢安那张令人作呕的利欲熏心的脸孔顿时掠过脑海,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姝表姐,对不起。”卢潜又靠近了一步,清秀的脸孔溢满了痛苦和愧疚:“真的对不起。我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奢求你的原谅……”
“今生今世,永无可能!”
凌静姝面寒如冰,一字一字地吐出了口。
卢潜全身一震,面色惨然。
两人近在咫尺。他清楚地看到凌静姝眼中丝毫不曾掩饰的憎恨和厌恶:“卢潜,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之前在定州,我已经明白地和你说清楚了。现在不妨再说一遍。”
“我今生宁愿一人终老,也绝不会嫁到卢家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改变心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后也别再来见我了。每见你一回,我就更厌恶你一点,也更厌恶卢家。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踏足卢家半步。”
“我的病症因卢家而起,如果以后能治好,是我的幸运。如果治不好,也是我命中注定不得不背负的痛苦。如果你不出现,我的痛苦还能稍轻一些。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那以后就离我远远的,不要再到凌家来,更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凌静姝头也不回地从卢潜的身边走过,径自地上了马车。
白玉和巧云忙跟了上去。
凌五爷看了面无人色一脸惨败的卢潜一眼,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出口。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情敌(一)
凌家的马车很快离开了。
卢潜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远去。凌静姝的那番话,在耳边不断地萦绕回响。
她说的都是认真的。
她恨父亲卢安!她恨大哥卢泓!她恨母亲凌氏!或许,她最恨的人就是他!她说就算死了,也不会再踏足卢家半步。
这样决然的凌静姝,他真的还可能打动她吗?
前世的痴念,延续到了今生。他以为他的重生,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现在看来,简直是痴人说梦难于登天……
身边人来人往,不知有多少人用诧异的目光看过来。
好在这里是回春堂,患了各种疑难杂症前来求诊的病患数不胜数。卢潜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算特别稀奇。
“年纪轻轻的就患了失心疯,真是可怜!”
“既是来求医,怎么没家人陪着,也不进回春堂?莫非是个傻子?”
耳畔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
卢潜一无所察,像木桩一样,全身僵硬地站着。
时间悄然溜走,很快便到了正午。
到后来,就连回春堂里的伙计也知道了此事,悄悄找了韩毅禀报:“韩管事,回春堂外面有一个奇怪的病患,已经在外面站了大半天了,听说连午饭都没吃,一直站在那儿动也没动。既不进来,也不肯走。要不要出去看看?”
韩毅略一思忖说道:“我去看看吧!”
韩毅大步走出回春堂。
伙计口中那个“奇怪的病患”映入眼帘。
看着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看穿戴显然是富家公子,身边却没带小厮,也没有护卫。神情惨白僵硬,目光呆滞无神。
这是生了什么重病?
韩毅走上前。温和地喊了声:“这位公子,你是来求医的吧!先进回春堂里等一等吧!卫太医此时正忙,没有闲空为你看诊。不过,回春堂里还有其他的大夫,先让他们给你看看。”
卫太医?
这三个字钻入卢潜的耳中。
卢潜灰败的脸上有了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卫太医还在回春堂里?”
韩毅点点头,耐心地说道:“卫太医会在回春堂里待一整天。不过。他的病患已经排满了。你要求医,就得领个号牌等上一些日子……”
“我要见卫太医!”卢潜固执地重复一遍:“我有重要的事情见他。”
是有重要的事情,而不是求医。
韩毅心中一动。张口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求见卫太医有何事?我可以代为通传一声。是否有时间见你,就得看卫太医的心意了。”
卢潜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姓卢,单名一个潜字。我是凌静姝的表弟,我要见卫太医。是想询问姝表姐的病症。”
……
韩毅领着卢潜进了外堂,吩咐伙计上了壶茶。自己则进了内堂。
卫衍正在为一个病患施针。中途不宜惊扰。
韩毅等了一会儿,待卫衍施完针,才凑上前低语了数句:“……现在卢公子就在外堂等着,你愿不愿见他一面?如果不愿。我就打发了他。”
素来冷静沉稳的卫衍,听到卢潜这个名字时,顿时变了脸色:“外面的人真的是卢潜?”
韩毅心里暗暗诧异。口中迅速答道:“是。他自称是卢家,是凌家小姐的表弟。说是想见你一面。问一问凌小姐的病症。”
卫衍的面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类似愤怒的光芒。
韩毅心里愈发惊讶。这个卢潜,到底是何方神圣。卫太医只听了他的名字,竟然就动了火气!
“让他在外面等着。”卫衍声音冷然:“等我忙完了,再让他进来。”
韩毅应了一声,才退下了。
卢潜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自早晨之后,就米粒未进滴水没沾,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可卢潜浑然不察,目光一直盯着内堂的门。仿佛卫太医随时会出现在门口。
不知等了多久,韩毅终于过来了:“卫太医有请!”
卢潜精神一振,站起身来,随着韩毅走进内堂。
……
宽敞的内堂里,此时没有病患。
卢潜的目光先落在天冬身上。这个人太年轻了,绝不可能是卫太医。所以,背对而座的那个男子一定是卫太医无疑了。
“卫太医,卢公子来了。”韩毅笑着说道。
男子嗯了一声,起身,转身。
身材颀长,第一眼就让个头不算高的卢潜有了压迫感。再一抬头,卫衍那张俊美之极的脸孔映入眼帘。
这个卫太医,竟然如此年轻英俊!
在卢潜心中,兄长卢泓温文俊美,风度翩翩,是世间少有的美少年。也是卢潜心里最嫉恨最忌惮的人。没想到,今日惊鸿一见,竟有更胜过卢泓的男子。
卢潜几乎反射性地生出了警惕和戒备,看着卫衍的目光里颇有几分不善:“你就是卫太医吗?”
“正是。”卫衍徐徐一笑,气质优雅,温和淡然:“让卢公子久等了。”
无需刻意散发气场,那份优雅从容的气度,已经足以令人自叹弗如。
奇怪,这又不是他的情敌!他何必计较!
卢潜将心里的那一丝奇异的不适按捺下去,挤出笑容:“我闲着无事,等一等也无妨。”
卫衍微笑问道:“不知卢公子有何事?”
“我确实有些要紧事问卫太医。还请卫太医先让他们退下,我有些话要独自和卫太医说。”卢潜张口道。
卫衍略一点头。
韩毅和天冬对视一眼,一起退了出去。
内堂里很快就剩下卫衍和卢潜两个人。
卢潜皱着眉头,似在思忖着要如何张口。
卫衍温和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卢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卢潜定定神,低声说道:“不瞒卫太医,我是为了姝表姐的病症而来。卫太医今日为她看了诊,不知可否将她的病症仔细告诉我。”
卫衍略一皱眉,不答反问:“卢公子既是关心凌小姐的病症,为何不亲口问她?”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对卢潜来说,却如利剑一般,狠狠地刺中最脆弱的痛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情敌(二)
卢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难堪,勉强笑道:“这其中有些不为人道的缘故,请恕我不便多言。我也是关心姝表姐的病症,一时情急,才找到了回春堂来。求卫太医如实相告。”
说着,深深作揖行了一礼。
卫衍冷眼看着眼前尚未成年的少年,心里的怒气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高涨。
凌静姝显然隐瞒了一些极重要的事。不过,她的病症起因,卢家兄弟绝对脱不了干系。尤其是这个卢潜!到了这个时候,竟还缠着凌静姝不放!实在可恨可恼!
想到因呕吐而痛苦难堪的凌静姝,再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卫衍心中顿时生出了将此人踢出去的冲动。
等着卢潜站起身来,卫衍才淡淡说道:“身为大夫,理应为病患保守秘密,不该向任何人透露。卢公子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卢潜被堵的哑口无言。
卫衍淡淡说道:“如果卢公子没有别的事,就请自便吧!外面还有病患在等着我医治,我就不多奉陪了。”
卢潜哪里肯这么离开,依旧诚挚的恳求:“卫太医,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我只能求到你面前。你今天若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去。”
卫衍皱皱眉,声音冷了一冷:“卢公子这么说是何意?今天是赖上我了不成?”
卢潜忙道:“我绝无此意。卫太医千万别误会。如果卫太医不便细说,就请卫太医告诉我,姝表姐的病症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卫衍略一沉吟,然后叹了口气:“也罢。你一片诚心,我就破例一回,和你透露几句。”
卢潜大喜,忙作揖道谢。
卫衍又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凌小姐的病症着实少见,我学医行医多年,也从未听闻过。我虽然开了药方,却也没把握治好她的病症。”
卢潜心里一沉,急急地追问道:“卫太医,你到底有几成把握治好姝表姐的病症?”
卫衍面色凝重:“坦白说,连两成把握也没有。”
两成都没有?!
卢潜神情一僵,犹自抱着一丝期望问道:“卫太医没遇过此类病症,这京城里名医众多,或许有别的大夫能治好此病。”
卫衍淡淡应道:“卢公子,我说句托大的话。如果连我都治不好凌小姐的病,只怕这满京城也无人再能治好她了。”
卢潜:“……”
这么说来,凌静姝的病是很难治好了?
卢潜身子晃了一晃,面色陡然一片惨白。
“卢公子,今日我和你说的话,你在凌小姐面前千万不要提起。免得凌小姐灰心丧气。”卫衍郑重地叮嘱道:“病患求医治病,最重要的就是对大夫有信心。有了信心,心态才会更积极,病愈的可能性也才会更大。”
“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卢潜脑海中一片纷乱,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卫太医,求求你,一定要治好姝表姐的病。她还这么年轻。如果病症一直治不好,她日后要怎么办!卫太医,你一定要治好她!只要你能治好她,不管要多少金银都行。你张口说一声,我想尽法子也会筹措好银两送来……”
说到后来,简直是颠三倒四不知所谓。
卫衍正色道:“卢公子就是不说,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至于诊金的事,也无需卢公子操心。我倒是有几句冒昧的话不吐不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卢公子见谅。”
卢潜此时心乱如麻,反应远比平日迟钝,勉强打起精神应道:“有什么,卫太医但说无妨。”
卫衍收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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