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见到勺子和大物了吗?”
李兆说:“见着了,只差米豆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远处还有两个人影,正是勺子和大物,我隐约看见他们在黑暗中朝我笑着。
我说:“米豆转化成了类人。”
李兆说:“那我要等上300年了……”
我说:“什么意思?”
李兆说:“动脑想一想吧……”
然后,他就消隐了,勺子和大物一起不见了。
接着,我又看到了那个警察张回。他并不开口说话,他黑着脸,似乎带着满腔的幽怨,飘到我的跟前看了看,然后就一点点消失在了黑暗中。当时,他和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几乎没听他说过几句话……
我又看见了帕万和魏早。
他们活着的时候在一起,死了之后依然在一起。
帕万依然穿着那花衬衣,深蓝色夹克,军绿色裤子,棕色登山靴,背着他那只旧旧的瘪挎包。
魏早走近我,说:“嗨,周老大!”
我说:“魏早,你们好吗?”
魏早抽了抽他的大鼻子,很不正经地笑了笑,亲昵地说:“周老大啊,别再抗争了,只要你一放手,就会摆脱罗布泊,摆脱困扰你的一切了。”
我说:“我正在试着放手……”
魏早说:“嗯,你会做到的!”
然后,我看见了布布和一个陌生男人,我猜那应该是她的老公了。布布穿着最初那件迷彩服,短发。她老公面容不清,就像梦里一个打酱油的。
布布哭得泪流满面,她飘到我的跟前,用凉凉的十指摸了摸我的脸,已经泣不成声。
我说:“布布,大家都好好的,你哭什么?”
布布抽噎着说:“瞧瞧你们,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我说:“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布布使劲点着头:“是啊,马上就好了……”
然后她拉着老公的手,一点点隐退了。
随着他们的隐退,黄夕出现了。
他跟我似乎并不亲近,他在黑暗中出现,远远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又在黑暗中消失。
周志丹也来了。
他走近我之后,我发现他的脸上挂着大悟大彻的表情。
他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惶惶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自己说道:“当时我位于西经90°18’30”南纬40°25’30”,你们位于东经90°18’30”北纬40°25’30”,相距12756。2公里……我们怎么认识的?”
我说:“你,你说呢?”
他笑了:“除了经线纬线,还有一条时间线……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时间线?”
他继续说:“除了时间线,还有一条命运线!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说啊。”
我说:“我说不出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就不见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感觉他的话里藏着很深的玄机。但是我想不透。
是啊,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又一个人出现了,她是死去的蒋梦溪。
她那一头白发在黑夜中显得很阴森。
这个女孩跟我一直不怎么熟,她并没有走近我,轻飘飘地走远了。
接着我就看见了我父亲。
千真万确,他就是我的父亲,他和母亲一起生养了我。
可是,他以为他杀死了我,其实他杀死的是复制的我。他怎么都没想到,类人当场就把他处决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轻轻地叫了声我的小名:“红灯……”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不自然地搓着手,支吾了一会儿,终于说出来:“很快我们就团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父亲,你不要记恨我……”
我还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好像流泪了,声音颤颤地说:“我好孤独,你快来陪陪我吧……”
我一直冷冷地看着他。
他痛哭流涕地消失在了黑暗中,他的呼喊却留在了我的耳畔:红灯!红灯!红灯!……
老丁出现了。他的个子太高了,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笑呵呵地弯下腰来,一字一顿地说:“老丁,深夜,在湖里,一口接一口喝水……”
我想看清他的脸,可是怎么都看不清。
接着,他又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你的纸条上写着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他凑近了我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周德东,凌晨3点半,在营地附近,一口接一口地吞沙子……”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难道这就是我死前的举动?
老丁的身影就迅速淡化了。
在消失的过程中,他一直笑呵呵地重复着:“周德东,凌晨3点半,在营地附近,一口接一口地吞沙子……”
马然而也出现了,他看到我之后,并不在意,就像他活着的时候,在营地附近碰到了我一样,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匆匆走了过去,嘴里嘀咕着:“我老板呢?你们谁看到我老板了?”
他说的是鲁三国。
都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在苦苦寻找他的“老板”?
接下来还有谁?
哦,白沙,微微,鲁三国。
这三个人终于在另一个时空相聚了——白沙是微微的同居男友,鲁三国是微微的一夜情人。鲁三国先死的,当时我被父亲用第七感控制了,在梦游状态下,开枪射杀了他。后来,微微死了,她是被湖边的节骨草害死的。再后来,白沙被章回咬掉了喉结,也死了……
白沙和微微手拉着手,很幸福的样子。
我看了看鲁三国,很心虚地问了一句:“鲁先生,你恨我吗?”
鲁三国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我说:“明白什么?”
鲁三国说:“人生如戏啊,都是导演安排的。”
我说:“哦……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鲁三国说:“大团圆啊。”
我说:“怎么个……大团圆?”
鲁三国说:“你们和我们大团圆!”
我傻了,如果我们和死去的队友大团圆,那就说明我们也死了……
白沙,微微,鲁三国消失之后,米穗子孤单单地走过来。
她在哭,哭得很凄惶。
我说:“米穗子……”
米穗子突然揪住了我,尖声叫道:“为什么你们把白沙和微微埋在一起了!”
我惊恐万分:“对,对不起……”
我话音刚落,她就倏然而逝,只留下一双愤怒的含泪的眼神。
米穗子消失之后,宫本忍出现了。
他走到我跟前,笑嘻嘻地说:“你看见那两盏车灯了吗?”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漆黑的荒漠上,果然有两簇蓝幽幽的光亮!
当时,宫本忍和白沙骑着摩托车从我们营地旁边路过的时候,我就看见了这两盏车灯!灯是白色的,光晕是蓝色的。我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决定叫住他们……
没想到,我招来了麻烦……
没想到,他们先于我们死在了罗布泊上……
宫本忍说:“那就是我和白沙骑的摩托车,你叫住他们啊!”
我说:“你不要骗我!那不是车灯,那是鬼火!”
宫本忍说:“你怎么不相信我呢!”一边说一边朝那两簇鬼火呼喊起来:“嗨!嗨!我们在这儿!”
那两簇鬼火果然停住了。
过了会儿,它们朝我慢慢逼近过来。
宫本忍笑着说:“你看,我过来了!”
那两簇鬼火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惊恐。突然,那两簇鬼火一下就不见了,我转头寻找宫本忍,他也不见了。
随后,吴珉出现了,他走到我面前,有些悲戚地说:“她还好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浆汁儿,赶紧说:“她很好!很好!”
他摇了摇头,说:“她不好……”
接着,他就朝远处离开了,嘴里始终嘀咕着:“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
我不知道他是说浆汁儿人不好,还是说她现在的状态不好。
就这样,他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感到无比孤独,很想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跟我聊聊天。可是,没人出现了,风刮过来,很冷。
这些死去的人,该见的好像都见着了,还少谁呢?
对了,我没看到郭美。
为什么郭美没出现?噢,她没死,她是根本就不存在!
过了很长时间,远处又出现了一个黑影,朝我慢慢走过来。
这是哪个死去的队友?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终于看清了他——白欣欣!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他还活着,我怎么看到了他的阴魂?
第292章深不可测的张大师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
难道这是现实?
白欣欣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不对,这不是现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清醒的,也没有睡着,我依然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很快乐,很愉悦。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我说话了:“白欣欣,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白欣欣说:“我正在长眠。”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你已经……死了?”
白欣欣说:“你也死了,不然你怎么会看见我?”
我说:“我没死,我在站岗啊!”
白欣欣说:“人刚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我们在那边是一个团队的,在这边还是一个团队的,你去把浆汁儿、章回、孟小帅带过来吧,他们都听你的。”
我说:“不,我不会这么做的!”
白欣欣说:“不要让他们再受罪了!只要来了,一切都解脱了……”
我说:“你滚!”
白欣欣说:“你不叫就算了,他们自己会来的。我知道,他们都会来的……”
说完,他也一点点消隐了。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见了高低起伏的荒漠,看见了低处三顶黑乎乎的帐篷和车,看见了远处那个湖,看见了湖边微微摇晃的芦苇……
我拄着战刀,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帐篷。
在沙坡上,我滑了一跤,歇了几分钟,我艰难地爬起来,继续朝下走。
白欣欣一个人睡一顶帐篷,我走过去,掀了掀门帘,他竟然从里面扣上了。
我喊了一声:“白欣欣!”
帐篷被风吹得“呼嗒呼嗒”响,没有回音。
我有点慌了,大声喊起来:“白欣欣!白欣欣!”
终于,他说话了:“鬼叫什么?怎么了啊!”
我一下就松了口气:“你还活着啊……”
白欣欣很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什么,接着睡去了。
有个人朝我走过来,是章回,他拎着射钉枪。这小子枕戈待旦,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叫了我一声:“周老大……”
我说:“没事儿。”
他走到我跟前,朝白欣欣的帐篷看了看,说:“我以为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我低声对他说:“刚才我看见了我们那些死去的队友,所有的。”
他愣了愣,说:“周老大,你累了吧?你回去睡吧,我来站岗。”
我说:“章回,你要相信我,而且我看见了白欣欣。”
他说:“你怎么会看见他?”
我说:“看来,他活不长了。”
搜寻4队日夜兼程,第三天下午到达了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
他们找到了那块三角形的石头,他们正是在这里发现失踪团队的蛛丝马迹的。
车队停下来,开始搭建帐篷。
寂寞的罗布泊上,变得有些喧闹了。
小5和碧碧跟艾尼江住一顶帐篷里。
逗豆来了,小A也来了,摄像师换了一个人,大家都叫他老黄,其实他只有二十六七岁,理着光头,却留着一把胡子。
电视台的三个人睡一顶帐篷。
碧碧发现,搜寻4队多了几张陌生面孔,艾尼江告诉碧碧,他们都是志愿者,来自全国各地。他们大多20多岁,只有一个人,已经60多岁了,大家叫他张大师,他是个画家,跟随车队进入罗布泊搞创作。
虽然到了花甲之年,但是此人鹤发童颜,全身上下透着艺术范儿——长长的白发束在脑后,胡子也是白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红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
他很孤僻,几乎不跟大家交流。他自己开着一辆越野车,车牌是陕A。他自己带了一顶帐篷,自己住,白色帆布材料,上面信笔涂鸦,画了很多性感的嘴。搭起帐篷之后,他从车上搬下行李、睡袋以及一些画画的工具,然后就一个人背着画夹,去了沙漠上。
电视台的几个人忙活着做现场报道。
小A站在摄像机前,嘴巴比上次更伶俐了:“各位观众,记者跟随搜寻4队,第二次进入了罗布泊,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余纯顺墓地以南大约80公里处。上一次,也就是6月29日下午5时许,我们正是在这个区域发现了失踪者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在这儿!躲过了暑期,我们第二次来到此地,希望能找到他们留下的其他信息。我们知道,罗布泊上经常发生一些离奇事件,比如7月2日下午也是5时许,我们当中一位女性志愿者就莫名其妙失踪了,这次,艾尼江队长给整个团队下达了14条规定……”
天黑之前,大家挖坑,安置喷灯,点火煮饭。
他们有熏肉,白菜,挂面,还有黄瓜!在路上他们吃掉了大部分,剩余一些已经迅速风干。
吃完晚饭,老黄按照艾尼江的指挥,把摄像机支在了沙地上,开着机,摄像机连接着监视器,监视器放在了艾尼江的帐篷里。
艾尼江要每时每刻监控。
画面一直是黑屏,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人知道那些幸存者还在不在了。
他们只有等待。
晚上,其他人在亮堂堂的帐篷里聊着天,小5和碧碧坐在帐篷外,望着夜色中那只孤独的摄像机,都沉默着。
小5抓起沙子一把把扬在碧碧的鞋子上。
碧碧愤怒抖掉沙子,说:“你想减肥?跑步去。”
小5说:“哎呀,我百爪挠心的,你让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呗。”
碧碧说:“那我告诉你,我们团队里有个可疑的人。”
小5果然不扬沙子了:“谁?”
碧碧说:“那个张大师。”
小5说:“他为什么可疑?”
碧碧说:“他是个画画的。”
小5想了想,恍然大悟,惊恐地说:“噢!”接着她紧张地问:“你把那张画藏在哪儿了?”
碧碧低声说:“内裤里……”
小5说:“你的内裤里?”
碧碧说:“宾馆有针线,我缝了个口袋。”
小5突然哈哈大笑。
碧碧说:“你笑什么啊!讨厌!”
小5说:“万一那个女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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