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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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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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怎么剩这么多就吃不完了,多可惜啊!”
  妹妹将她盘子里的面吃完了之后说。
  “太难吃了!”我回答。
  “都吃下去一大半,应该不算太难吃吧,只要稍微忍耐一下,一定可以吃完的!”
  “想吃的时候吃,不想吃的时候就不吃,这是我的胃,不是你的胃!”
  “这家店才刚开张不久,厨房可能还不熟练,你就稍微宽容一下,不行吗?”
  妹妹看着送上来口味清淡的附餐咖啡说。
  “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不好吃的食物就应该将它留下来,这也是一种常识。”
  我向她说明。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伟大的呢?”妹妹说。
  “你听了不舒服是吗?”我说“口气这么不好,是不是生理期?”
  “讨厌啦!请你不要再说些奇怪的话了!你以前不说这些的。”
  “有什么关系,我对你第一次的月事什么时候来也都非常清楚。我记得你的第一次来得很晚,妈妈还陪你一起去看医生呢?”
  “你闭嘴不说话也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她说。
  我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只好听她的话闭上嘴巴。
  “大概是你对事情的看法都太偏激了!”
  她一边在咖啡里水加入了一些奶精,一边说。
  一定是这杯咖啡太难喝了。
  “不论什么事情你只是将缺点找出来,大肆批判,好的地方你这看都不看。
  只要与你的标准不合,你一概不加以理会,这种情形以旁人的眼光来看就是神经病!”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与你无关!”我说。
  “可是你出口伤人,故意找人麻烦!你这个只会手淫的家伙!”
  “手淫!”我大吃一惊地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在念高中的时候经常喜欢手淫,每次都把内裤都脏了,你应该也很清楚,那些东西洗起来是很累人的,可是你却一做再做,你不是故意给人添麻烦吗?”
  “我以后会小心一点!”我说“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有我喜欢的东西,有我讨厌的东西,这是这我自己都无法改变的啊!”
  “但是,你不可以伤人!”妹妹说。
  “为什么你不稍微努力一下呢?为什么你不往好的地方去看呢?
  为什么你不愿意多忍耐一点呢?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成长呢?”
  “我是正在成长!”
  我觉得自己已经被伤害了。
  “我也要求自己要多忍耐、多往好的方面看,只是我的观点和你不一样罢了!”
  “你这种情形只有傲慢两个字足以形容,所以你到了二十七岁仍然找不合适的对象!”
  “我有女朋友啊!”
  “那些人只不过是睡睡觉罢了!”妹妹说。“不是吗?每年更换一个睡觉的对象,这样才感到快乐吗?没有快理想、没有爱情,也不用相互体谅,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和手淫没有两样吧?”
  “我哪有一年换一个?”
  我毫无力气地说。
  “意思是完全相同的!”妹妹说。
  “你能不能稍微认真思考一下,过着认真一点的生活,稍微像个大人的模样?”
  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从此之后,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再回答。
  为什么她会对我产生如此偏激的想法呢?我也不大清楚。大约在一年前,还和我一起生活得非常愉快,而且从来不会反驳过我的想法。她会开始批评我,是在她认识了她的未婚夫之后。
  这种事情是非常不公平的,我和她已经相处了二十三年,虽然每一件事情我们都是率直地商量,但是说起来仍是一对感情相当不错的兄妹,几乎从来不曾吵过架。
  她知道我手淫的事情,我也知道她初潮的事情;她知道我第一次买保险套的事情(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也知道她第一次买有蕾丝的内裤时的事情(在她十九岁的时候)。
  我和她的朋友约过会(当然没有上床睡觉),她也和我的朋友约过会(我想应该也应该没有上床睡过觉),总之我们是在一个非常相同的环境下长大的。
  这样友好的关系,在一年前开始变质,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越来越生气。
  妹妹说要到车站前的百货公司看鞋,我只好一个人回到公寓里。然后打电话给女朋友,可是她不在家,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从不在星期天下午两点钟突然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见面。
  我放下电话筒,翻动记事本,找到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的电话,这是一个知道哪里有狄斯可舞厅的女大学生,她在家里。
  “出来喝点东西吧!”我邀她。
  “才下午两点钟!”
  她不耐烦地说。
  “时间不是问题!出来喝点柬西,很快就天黑了。”我说。“我知道一个以看夕阳闻名的酒吧,下午三点过后再去的话,就没找不到好位子了。”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她说。
  但是她还是出来了,大概是一个性格亲切的人吧!
  我将车子沿着海岸过去,一直开到横滨附近,如约定地,到一个看得见海滨的酒吧。
  我在这里喝了四杯加冰块的i.w.哈伯酒,她则喝了两杯香蕉水果酒,看着夕阳。
  “你喝了这么多的酒,还能够开车吗?”
  她担心问。
  “不要担心。”我说。“我的酒量好得很,四杯算不得什么!”
  “算了,你最爱吹牛!”她说。
  然后我们又回到横滨吃晚餐,在车子里我吻了她,邀她一起上旅馆,她说:不行啦!
  “月经来,还放着卫生棉条呢!”
  “拿下来就可以了!”
  “别开玩笑了,还有两天呢!”
  算了!我心里想着。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呢!如果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就不会找她出来了。好久不曾和妹妹一起悠闲地度过一天,我原本打算这个星期天在家里陪她的。
  “对不起!但是,我绝对没有骗你哦!”
  这个女孩子说。
  “没有关系,别挂在心中,不是你不对,是我不好。”
  “我的生理期和你不好有什么关系?”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不应在这个时候去找你!”我说。
  真的是这样吗?难道我真的非得对一个认识不深的女孩子的生理期了若指掌吗?
  我开车将他送回世谷田的家中,中途车子一直喀喀作响,我心里叹气着想着:大概该将它送进修车场里整修一番了吧!
  好象只要有一件事进行不顺利的话,这一整天就会连锁地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似的。
  “我最近还能约你出来吗?”我问。
  “约会?或者上旅馆?”
  “两个都有!”我坦自地说。“这么说的话,比较表里一致,就像牙刷和刷牙一样。”
  “是呀!这是正确的想法!”她说。
  “这么想的话,头脑比较不会老化。”我说。
  “到你家去如何?不能去玩吗?”
  “不行,因为我和妹妹住在一起,我们早已有约定,我不可以带女孩子回家,妹妹也不可以带男生回来。”
  “真的是妹妹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我下次带户口簿给你看!”
  她笑了笑。
  等到这个女孩子消失在她家的大门口里,我才重新发动引擎,回到我住的公寓。
  一路上耳边不停地响着引擎所发出的喀喀声。
  房间里一车漆黑,我打开车锁,大声叫着妹妹的名字,但是她却不在房间里。
  我心里想着,已经十点多了,她会到哪里去呢?
  接着我就去找晚报来,但是没有找到,因为今天是星期天,不送报。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破,和杯子一起拿到客厅。打开录放机,看着新的连续剧。一边喝着破,一边控制声量的开关,但是,无论如何总是听不到声音。这时候我才发现录像机早在三天前就坏掉,虽然开了电视,但是声音仍然无法出来。
  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之下,我只好看着无声的电视画面,喝着破。
  电视正在放映一部古代战争电影,罗马帝国的战车远征非洲,炮战车击出无声的大炮,自动枪也发出沈默的弹音,人们在无言中静静地死去。
  唉!算了!我又叹了一声气,这大概是当天的第十六次叹息吧!
  (2)
  我和妹妹二个人生活在一起,大约是五年前的春天开始的吧!当时我二十二岁,妹妹十八岁;换句话?
  a我刚从大学毕业,准备找工作,而妹妹刚高中毕业,准备去念大学。我的父母表示;如果和我住在一起的话,就允许妹妹到东京念大学。妹妹说:没有关系。我也说:随便。于是父母就为我们找到了一间有个房间的宽敞公寓,房租由我负担一半。
  前面已经叙述过了,我和妹妹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绝对不会让我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因为我任职于电机制造公司的广告部,早上上班的时间比较晚,晚上则比较迟回到家里;而妹妹一大早就去上学了,傍晚就回到家里。因此,经常是我醒来时,她已经出门;我回到家里时,她又已经睡着了;再加上星期六、星期天我都花费在和女孩子的约会上,所以一个星期里只有和她说两三句,但是,我认为这种情形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因为我们几乎没有吵架的时间,也没有空闲去干涉对方的私事。
  虽然我想她可能也会有很多不寻常的事发生,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说出口,她已经是超过十八岁的女孩子了,想和什么人上床睡觉,我没有干涉的权利。
  但是,有一次半夜一点到三点,我一直牢牢地握着他的手。我下班之后回到家里,看见她坐在厨房的餐桌前哭泣,我推测她会坐在餐桌前哭泣,大概是想要跟我要求什么东西吧!否则她只要坐在自己的床上哭就够了,何必让我看见呢?虽然我确实是一个?
  噶e又任性的人,但是,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可以推想得到的。
  所以,我就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着手。握着妹妹的手这种事情,自从小学时代一起去抓蜻蜓以来,从来未曾再发生过,妹妹的手比记忆中的─那当然是非常久远以前的记忆─要大得非常多了。
  结果她就这样一直坐着,不说一句话地哭了两个小时。她的身体内竟然屯积了这么多的泪水,这实在太令我惊讶了,要是我的话,大概哭不到两分钟全身就干涸了。
  但是,到了三点时我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累,再不结束的话,我也撑不下去了。在这个时候,身为兄长的我,不说句话是不行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还是开口说话。
  “我对你的生活完全不想干涉!”我说。“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随着自己的喜好去过吧!”
  妹妹点点头。
  “但是,我一直想给你一句忠告,最好能随时在皮包里放一个保险套,你当然有别于那些卖春妇。”
  听我这么一说,她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簿,突然用力地朝我丢了过来。
  “你凭什么偷看我的皮包!”
  她大声怒骂。
  我知道她这个时候已经气愤到了极点,为了不使她再受到任何刺激,我当然不能对她说我从来不曾去偷看过她的皮包。
  但是,不论如可她是已经停止哭泣,而我也能够回到自己房间,钻进被窝里去。
  妹妹大学毕业之后,任职于旅行,但是我们的生活形态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她的上班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非常有规律,而我的上班时间则和一般人回异,中午才进到办公室,然后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看报纸、一边吃中饭,下午两点钟左右才开始真正的工作,傍晚又得到广告公司去谈生意,饮酒应酬,每天都必须到了深夜才能回家。
  在旅行社上班的第一年暑假,她和一位女朋友一起到美国西海岸观光旅行(旅费当然是采用分期付款的)。在这趟美国之旅,她认识了一位年长他很多的计算机工程师。回到日本之后,仍然经常与他见面。虽然这种事情也是非常多见,但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因为我对这种疯g大采购的旅行团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自从和那位计算机工程师交往以来,妹妹似乎比以后更为开朗,家事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穿着打扮也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她非常喜欢穿工作服,或牛仔裤、卡其裙,现在则换上色彩鲜艳的裙装,而且每件衣服都亲自用手洗,仔细的熨烫,经常自己下厨、打扫房间。
  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征候,如果看到了女孩子有这个征候,男孩子通常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立刻逃开、一种是马上下了结婚的决定。
  后来妹妹又拿了那位计算机工程师的照片给我看,这是妹妹第一次拿她男友的照片给我看,这也是一种危险的征候。
  照片有两张,其中一张是在旧金山的海边照的,妹妹和那位工程师两人并肩而站,两个人都面带盈盈的笑意。
  “好漂亮的海岸线喔!”我说。
  “别开玩笑了!”妹妹说。“我是非常严肃的。”
  “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你最好什么也别说!”
  我再仔细看一下手上这张照片,如果世界上真有那种一眼看去就令人非常讨厌的的话,就是这种脸了。而且,这种计算机技师长得和我高中时代最讨厌的社团前辈很像,虽然长相不差,但是故意装出一副头脑精明、盛气凌人的模样。
  “你们上过几次床了?”我问。
  “你胡说些什么?”
  妹妹说着,满脸胀红。
  “请你不要老以自己的尺度来衡量这个世界,你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吗?”
  第二张照片是回到日本之后才照的,照片里只有计算机工程师一个人,他穿着一件皮背心,靠在一辆大型摩托车上,座椅上永着一顶安全帽,这张脸的表情完全和在旧金山时一模一样,大概是他再也没有别的表情了。
  “他很喜欢骑机车。”妹妹说。
  “我看得出来。”我说。“不喜欢骑机车的人是不会穿这种皮背心的。”
  我……大概又是因为个性偏激的缘故所造成的……于喜欢骑机车的人都不具有好感,因为这些人大多比较骄傲,喜欢装模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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