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枕得高
凡事不心焦
米箩跳糠箩
未必不是高
俗念一旦抛
拨雾见山高
心宜打油诗以赠刘兄
夜深人静,寒风凛冽,就心宜这一声刘兄,便把刘铁的心给叫得很暖,他知他那些朋友是真记挂着他的,心宜代表了他们。他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是需要安慰的,只是他不希望这种安慰面对面发生。知己者,心宜也。
在刘铁的铁杆朋友中,心宜是惟一的女性。在刘铁的观念中,贤淑温厚、单纯质朴的女性做老婆或者情人比较好,但做朋友不合适。当年有朋友把心宜拉到他的圈子里来,看上去她袅袅婷婷,轻言细语,那血脉里却分明透着一股侠义气、虎豹胆,还有一些神秘莫测、难以捉摸的成分,这些都是一个普通女子难以具备的,甚至很多男子都很难具备,而这些,正是能够成为刘铁朋友的重要品质,刘铁便要交上这个朋友了。以后他和心宜有很多机会单独在一起,还被在国外的朋友邀请一起出过国,接触多了,太随意了,男女在一起呆久了,总总是一个麻烦,比如食欲很好的人看到一盘美味佳肴,不动念头、不吞口水似是很难。不可否认,刘铁对美貌有才的心宜也曾想入非非过,甚至拉过手,拥抱过,终因“朋友”身份的障碍,很难再往前走一步。原来这做朋友和做情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刘铁曾跟心宜开过玩笑:我俩的关系,比情人少,比朋友多。
心宜赞同:比较准确。
他们都觉得两人心性太近,都过于精明,这样便只能做朋友了。他们“比情人少,比朋友多”的关系别人看不出来,只郭向阳能够隐隐感觉得到。
何了凡父子不看电视不看报,不知刘铁来了丁县当了县官。
一日郭向阳和刘铁来,他们才晓得。何半音前不久说过刘铁的事“十天可见分晓”,说是说对了,却是一个大家不愿看到的结果。为此何氏父子心里也不愉快。待半音和刘铁他们聊天时,何了凡忙抽身跑到老汤那里,请他去办几个菜,并送到家来,他要留刘铁吃一餐饭。就如同是一个医生,面对一个病号,知其病重又帮不上忙,心里还是难免有愧责之心的。
尽管刘铁不断用手机处理着各种事务,他还是坚持和老何聊了大半天,并且二话没说便在老何这里吃了一顿便饭。这让只能看“病”而不能治“病”的何氏父子很愉快,觉得做好了一件很久就想做而一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郭向阳送走了刘铁,又返回何家闲坐。闲聊中自然是要谈到他与心宜的事的。老何说:你那婚事该办了吧?你们不急,你爸妈急啊。
向阳:他们来找过你们吧?
老何:也可以这么说。
向阳:那你给我看看,什么时候动婚姻。
半音:这是你可以决定的事,就不要看了。
向阳:我晓得,你们的规矩是亲朋不看。那找个机会看看心宜吧。
半音:我看心宜可没有这样的兴趣和要求。
向阳:她不会主动提。可她上次还是请你看了看她手上的胎记。
半音:她那是好玩,没有放在心上。
向阳:那就没有办法了?
半音:有一个办法,你给她看看。你看看她的背腰上有不有痣。要是有,长在什么地方。
向阳摸摸脑壳,想了一阵:那地方倒还真是没有看过。
半音:看看,什么也不要说,就看看,千万不要说是我叫你干的。
向阳:这个重要么?
半音:试试看。依我看,很值得一试。
春节过后,郭向阳回省城去,曾给何半音打过一个电话,说没有能达到目的。
半音说:不要紧,看不到不要紧。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也只是说说罢了,千万不要去做为难心宜的事,她可是一个聪明绝顶而又自尊心很强的人。
半音心里有了一点底,心宜成心遮掩的,一定会是难以见人之处。
第四部分第二十八章走多了夜路难免不碰鬼(1)
三月三,龙抬头,也是每年的清明前后,这在乡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每年的三月三是一个让何半音感到困惑的日子,很多年来,三月三前后这几天,何了凡便会对儿子说,他要走几天。他给半音准备好几天的吃用后,便打点行装悄悄地出发了,他从不告诉儿子去哪里,去干什么,老何对儿子从来是无话不谈的,惟一保密的便是这一件事,父亲不愿说的,何半音也不会打听。
这年三月初一,儿子送走父亲后,突然觉得很寂寞,便到巷口上的胡记小店里,趁月大嫂不在,悄悄地叫蝴蝶开溜,到他屋里来陪陪他。
自从老胡过世后,蝴蝶便过来和妈妈住。蝴蝶的姐姐曾打算把月大嫂接到城里去和她一起过。老胡在世时,每天免不了都要和月大嫂斗斗嘴,一旦失去了斗嘴的对手,月大嫂突然觉得这两间小屋竟是那么的空荡,她很希望有顾客和邻居来坐坐,否则人就闷得发慌。她想离开这个地方或许会好过一些,便打算跟着大女儿去过日子。但月大嫂在那边只住了十天,就吵着要回来,她无法接受那个陌生的城市,她天天晚上都梦见她的小店。见实在留不住,姐姐便让蝴蝶把月大嫂又弄了回来。月大嫂大半辈子在流星巷度过,她是无法离开这个环境的。
蝴蝶安顿妈妈睡好后,便过来与何半音约会。正当他们打算亲热一下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夜半有客来,必无小事,半音忙整理好衣衫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半闭着眼睛、头发蓬乱、穿着睡衣睡裤的月大嫂。
这是春天的节气,河边的夜空寒风习习,人们大都还穿着毛衣。蝴蝶忙把妈妈拖进来,找一床棉絮包住她那冻得发抖的身子。从胡记到这里要上三十几级台阶,拐三个弯,一路上没有路灯,也不知她是怎么摸上来的。
还来不及安顿月大嫂,她就闭着眼睛开始说胡话:蝴蝶呵,你爸回来了,他告诉我说你在老何家,要我来叫你回去,我说天黑我不想走,他就拉着我来找你,你去看看你爸还在不在门外?叫他也进来坐。你爸说了,他保证再也不和我吵嘴了。半音呵,你不是对我说,我们公婆两个一到立春就好了,不会再吵嘴了吗?可他就这么走了,喊走就走了……你看得出来,晓得他要走,怎么能说骗我的话呢?我喊你们接电话,没有一千次,也有九百九十次吧,怎么可以骗我呢……
蝴蝶开始听蒙了,待察觉到这是胡话时,忙推她:妈你醒醒,醒醒。
好不易把月大嫂摇醒过来,她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我怎么在这里呵。
何半音和蝴蝶这才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她送回家。
半音给父亲讲起这事时,老何还真有些不相信。老胡也走了有些日子了,照说月大嫂因想念老胡过度,脑子要出问题,也早该出问题了。
蝴蝶不敢晚上再离开家门,就守着神经突然出了问题的母亲。但守住了晚上,守不住白天。老何回来的第二天,月大嫂便跑到老何的院子里,坐在做篾活的老何身边。何半音见状赶紧往屋里躲,把门也闩上了。老何不怕,他见过的怪事多着哩,就是疯子,也见过好几个品种。
老何给月大嫂倒上一杯茶,像以往那样招呼她:今天有空过来坐坐呵。
月大嫂便幽幽地说:你儿子说我们公婆俩一到立春就好了,不会再吵嘴了,可他就这么走了……你们看得出来他要走,怎么还说是好了呢……
第四部分第二十八章走多了夜路难免不碰鬼(2)
老何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胡也是修到头了。
可也不能说是好了,不会再吵了啊。
他走了,一了百了,没有对手了,不就是不会再吵嘴了?
人都死了,怎么说是好了呢?我还以为他真会变好,不会再去理那个婊子了……
老何见她已神经失常,知劝说已无用,但还是做着努力:老胡他当时确实是好好的,至于后来嘛……
月大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只顾诉说:你们看出来了他有危险就该早提醒啊,我们就好叫他去医院检查,请本寂大师念经保平安,他年纪还不大,怎么也不该这么早就走了……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大有要何家父子负责任赔偿的意思。
何半音在屋里听到父亲被一个神经出了问题的人套进笼子里去了,很着急,不晓得应该如何提醒他,抬头见一只老鼠从梁上跑过,便学了一声猫叫,这叫声太响亮了些,月大嫂听了惊讶,说:你家的猫真大。
老何听出来这是儿子在提醒他,猛地觉得不能和她纠缠了,又不知要如何打发她才好,便大声说:你听你听,好像是你闺女在叫你了。
他这是在告诉半音:赶紧把蝴蝶找来领人。
何半音听出了父亲的意思,忙从后门溜出去,到胡记找蝴蝶。原来蝴蝶倒在椅子上打瞌睡,月大嫂便趁机跑了出来。
月大嫂得了一种病:只要一离开蝴蝶,她的神经就会出问题,神经一错乱,也不干别的事,就是找何氏父子的麻烦。
从此蝴蝶不能离开她母亲。何半音也就很难和蝴蝶单独相聚。
蝴蝶带着母亲到医院看过病,请阳山寺的师傅念过经,都没有解决什么问题。
老何和半音都觉得这流星巷是住不下去了,只要一经过胡记,心里便不是滋味,便紧张,更是不敢看月大嫂的眼睛。十几年来,老何他们在这里度过着一种散漫恬淡、安逸清闲、与世无争的生活,这种被月大嫂弄得神经兮兮的日子,令他们度日如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半城半乡的生活,同流星巷周边的居民也混得滚瓜烂熟,出门都不要锁门了,他们甚至淡忘了故居十八里铺的记忆,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对于那些有看相测字需求的人来说,熟门熟路有如是去医院、车站那般好找,守着这个码头,便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固定收入,可想而知,要他们决定离开这里是如何的艰难。
半音为这事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他对父亲说:我现在算是尝到了“自以为是”的苦头。当初我还以为对月大嫂说的那话很机智呢,结果把人家弄成了个神经病。
老何说:不,你没有讲错,也只能是这么讲,总不能说老胡一个月后要出大事吧。只是这样的话怎么讲也讲不好,因为它不是一件好事。
为此何半音向蝴蝶表示了深深的歉意。
好在蝴蝶是个明白人,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妈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我爸,一下子走了一个不习惯,便成了这个样子。
半音问蝴蝶:要是你干的我这一行,你会怎么说?
蝴蝶想了半天:看来我也只能这么说。
半音说:咳,说到底,错就错在不该看的看了,不该讲的讲了。看了尚可原谅,讲了就不可宽恕。咳,这也算是一大教训吧。
第四部分第二十九章走麦城(1)
就在老何父子商量着搬家的时候,郭向阳和心宜开着车到百八十里街来把他们接走了。一起被接走的还有于政委夫妇。看到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于长松心情不蛮好,儿子和还没有正式名分的儿媳妇要尽一点孝心,让父亲出去散散心。何氏父子作陪,据说这也是于长松的意思。既然是政委有这个意思,老何父子也就不好推辞了。正好他们也想躲避月大嫂,出去走走也好。
他们在省里一个新开辟的旅游点好吃好喝住了四天。这次活动是心宜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买的单。本来是安排了玩一个星期的,于政委说这地方比大红山也强不到哪里去,看看也就够了,说花多了人家的钱也不好,便提前回家了。尽管如此,政委夫妇还是很开心,不在乎玩多少吃多少,重要的是享受了儿子的一片孝心,这可是郭向阳到省城几年来,头一次请父母的客,有了这点心,就足可以温暖父母的心呵。同时,也可以证明郭向阳在外面混得有点模样了,连那个买单的大老板也叫郭向阳“老板”呢,就此一声或许不怎么真实可靠的称呼,也足可以让父母放心了。
郭向阳和心宜还准备留他们到省城住几天,但政委不知怎么的归心似箭,坚持要回去,郭如玉本是想逛逛省府的大街的,也只好陪丈夫回家,因为于长松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弄不到饭吃,如今不当县长了,公家的也难吃到了。
车过省城时,心宜让郭向阳送父母回家,却把何氏父子留了下来。他们父子俩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心宜香气扑鼻不由分说地塞上了另外一辆车,这种香味让人神志不清,浑身酥软,喉干舌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心宜把何氏父子安排在圣米斯德大酒店入住,一进房间,何半音忙于翻看房里配的报纸和杂志。老何随手拿起一张精致的卡片,一看上面的房间标价,吓了一跳:标间600元。老何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忙叫儿子来看,半音证实无误。还有更吓人的在后头。他们三个人在心宜和郭向阳爱去的地方吃了一顿便饭,只上了几道菜,喝了一瓶红酒,也记不住到底吃了点什么,他们看到心宜结账时竟点出去八张100元面额的老人头。
饭后心宜陪他们回房间坐,让服务员送一盘水果来。
老何讲客气:才吃完饭,就送什么水果。
心宜笑笑:没吃饱吧?
老何说:心宜你也真是的,我们又不是外人,住这么好的房子,吃那么贵的饭,真是没有必要花那么多的钱。说句实在话,你给我们来一碗阳春面外加一个荷包蛋,还吃得饱些。
心宜说:我也估计你们没吃饱,其实平时我们也很少来吃,我只是想让你们也体验一下五星级酒店。
老何说: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在乎吃什么。心宜你还是不了解我们这一行。当年我师傅说过,要学这个便要能过清苦的日子,干这个行当是不能贪求富贵的,就像那修行的和尚差不多,至于道理在哪里我师傅没说过,我也就说不出来,只是我也琢磨过,试过,要是在那些吵闹的地方,污浊的地方,豪华的地方,我什么也干不了,脑子里是空空的。
心宜说:我看你师傅的那一套恐怕也过时了,你们阳山寺的本寂和尚到省里来,哪里也不住,就只爱住圣米斯德。
水果盘送上来了,里面有五六个品种,有一些是老何父子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排列得精精致致,有的还被雕刻成龙呀凤的。心宜给他们一人一只不锈钢叉子,老何拿在手里,不忍心下手。
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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