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突然说道:“姑娘难道不想回去吗?”
紫萱脚步一顿:“呵呵,老爷爷,我自是会回相府的。”
“不是相府,是你来的地方?姑娘到此地还不过三个月吧?”
这席话像一根魔杖一下子定住了紫萱,她嘴唇嚅嚅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那老者又道:“因缘际会,一切自有定数,既然上天指引姑娘来到此处,姑娘又如何能够推脱?”
紫萱慢吞吞地说道:“既然一切皆由天定,那你又怎知这完成统一的人就一定是我呢?”
那老者自信一笑:“老夫自幼习得天文地理,谶纬之术,于三月前夜观星象,见帝星出现,虽然光芒微弱,但依稀可见,姑娘就是那夜来到此处的吧?”
“那又怎样,这三国皆有君王,如何不是指他们呢?”
“姑娘错了,从那帝星位置看,它只出现在凤仪,其他两国并无影响。”
“那怎么又不会指凤仪皇帝呢?”紫萱继续辩驳道。
那老者耐心地说:“不是凤仪国君,但他已经受到影响了。”
“受影响?受什么影响向?”紫萱喃喃说道。
“城外那帮难民难道不是姑娘所救吗?这‘以工代赈’的确是个好办法啊?”
“你怎么知道”紫萱彻底无力否认了。她那是从美国罗斯福新政里学来的。
“姑娘不必多问。姑娘现在相信了吧?”
“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去?”紫萱下定决心一般坚定地问道。
老者一愣:“姑娘不想知道些什么?这个老夫到可以回答一二。”
“不必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知道再多也无济于事,发生的永远都不可改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抓住眼前以及将来。”
“姑娘豁达。既如此老夫也不再多言了。”
紫萱苦笑道:我这个人只不过是懒,怕麻烦,喜欢随遇而安罢了。
她说道:“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叫纳岚紫萱,您可以叫我紫萱或者阿紫,当然如果您不介意也可以叫我萱儿,老爷爷您贵姓呢?”
“老夫姓冯。”
“那我叫您冯爷爷吧?”紫萱道。
“好,萱儿,其实你不必过于担心,一切时机尚未到,你随性便好。”
“那冯爷爷我先走了,我以后还可以见到你吗?”
“有缘自会相见。”
第十三章 闲愁万种
紫萱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下到楼下面,发现回雪正在焦急得等着她,见她下来担心的问她怎么了,她回答没事,她见念梅不见了问她,她说道念梅一个人出去了,两人走出梅园发现林青蕾独孤琉璃还有顾长卿夕颜他们在一起,旁边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夕颜见她笑道:“妹妹怎么才出来?莫不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紫萱笑道:“我刚才看那里面的楼高,就多站了一会儿,吹了吹风。”
顾长卿在一旁皱了皱眉道:“夕颜姑娘别乱认亲戚,这儿可没有你的妹妹。”
夕颜冷笑道:“这顾公子到底是和自己的妹妹兄妹情深,连说话都是一样的。”顾长卿讪讪的,那边林青蕾突然说道:“夕颜姑娘到底是‘三姝’之一,有你在那沉香阁可是蓬荜生辉啊。咱们‘凤仪三姝’今儿个总算聚到一起了。”她故意将‘沉香阁’三个字要的特别重,像是要提醒夕颜是青楼出身一样。
夕颜不以为然一笑:“这‘三姝’之说本是世人错爱夕颜加上去的,夕颜自是不敢与两位小姐相提并论。”说到这里她故意一顿不意外看到林青蕾露出高傲的笑容,然后她又望着紫萱道:“今日一过怕是这‘三姝’也要易主了。”
听到这话,林青蕾脸色一白还想要说什么,被身后的独孤琉璃拉了一把,那独孤琉璃笑着说:“夕颜姑娘所言甚是,这名誉之事本是身外之物,又何须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又何必为此忧烦?岂不是庸人自扰。”一席话说的滴水不露,一来显示她大家作风,二来又为今儿失败找好台阶下,果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紫萱在心里暗为她喝彩。那林青蕾还想说什么,被她使了个眼色,硬是愤愤地把话咽了回去,紫萱在一旁望了这一群人一眼,目光扫过顾长卿时,咬咬手帕,无声一笑,顾长卿也是极为尴尬地一笑。
夕颜道:“时候尚早,不如我等到对面酒楼喝两杯,众人赞同。
二楼雅间,几杯下去,众人都已有几许醉意,夕颜在顾长卿旁边妩媚地笑,一个巧笑倩兮,一个风轻云淡,再看看这边,林青蕾和独孤琉璃仍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而回雪小丫头在外间,平时她都跟紫萱是在一起的,同坐同息,因为今天人多,不便有违纲常,所以只能让她在外边和别的丫鬟在一起。在这一刻,紫萱突然有一股莫名的伤感,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孤独感和疏离感,是来自血液和骨髓里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一直说服自己要努力积极的投入生活,不断告诉自己我可以,可现在突然有一种找不到位置的感觉,因为这个世上没有自己的位置,窗外灯火阑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有各自的方向和目的,他们或是为生计奔波,或是高高在上剥削他人,总是有自己的位置,可自己呢?心里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可伸手过去却是一片虚无,那种感觉越是在喧嚣的时候越能感受深刻。就是在刚才人群暴动的那一刻,她心里突然有一股悲哀,好像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子,平时是密封的,当某一天你用手使劲捅破它时,里面的水就会一直往下流,知道流尽最后一滴。难道就如刚才那老者说的那样以一个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可是自己现在一平凡的小女子,能做什么呢?以前如果有事没事整天闹伤感或着发牢骚,会被别人说是神经病或是玩小资,现在想想那种矫情玩小资的日子都成了一种怀念。
七夕节过后,兰陵城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惠宗帝下旨:独孤将军之女独孤琉璃性情温婉,特封为昭仪,赐号‘菀’令不日进宫。第二件,右相顾千金念梅七夕夺冠梅园,一举击败‘凤仪三殊’,成为凤仪又一位才女,众人嗟叹真是花开成双,想那顾相长子是‘四杰’之一,千金才十四岁又落得如此聪慧,真真令人羡慕。
紫萱在潇湘馆听到回雪说这些时,不以为然,回雪总是对她帮念梅夺冠而没有自己参加耿耿于怀。紫萱暗自感慨,那样一个品格端方容貌美丽的女子,以后就要在深宫中度过了,且不说自古帝王无情,历来后宫不缺少美丽聪慧的女子,要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光靠帝王的宠爱是根本就靠不住的,她前世看过《金枝欲孽》《大清后宫》以及《宫心计》,知道若你容貌绝色才艺双全,不免遭后宫之人嫉妒暗算,你若再以才智相斗,恐怕突然害了自己,但若是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不争荣华富贵,只求无风无浪了却残生,却不免辜负了这大好春光,满头韶华,若是一步走错便会满盘落索。虽然上次只见过她一面,但紫萱心里不免伤感,如此世间便又少了一个洁净的女儿了。
倒是回雪一脸羡慕,她说:“小姐,那独孤琉璃尚未进宫便已有了封号,可见陛下还是很喜欢她的,真是平步青云啊。”
紫萱只道:“有道是‘侯门一如深似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是福是祸现在言之过早。”
“可是这世间的女子不都希望能嫁个好夫君,光宗耀祖么?”回雪道。
“嫁与皇帝未必就是好事,至少他不能专心,常言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至少皇帝是做不到的。”
“可是”回雪小声说道:“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寻常么?舅老爷不是娶了长公主后还有二夫人跟三夫人么?更何况是皇上?”
紫萱一阵无语,代沟啊代沟啊,这就是几千年的差距,是怎么也跨不过,且不说这个时代男子如何,女子被那些三从四德毒害的无可救药,病入膏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叫人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就拿回雪来说,这些日子紫萱也算是教了她一些新思想新文化,但一提到这一夫一妻制,她是怎么也教不过来。紫萱无奈便不再理她。
这时月妈妈在一旁说道:“小姐聪慧,但目光短浅,只看到这世间女子可怜薄命,却不曾深究,想那独孤琉璃之夫独孤将军手握凤仪五成兵权,皇帝想要夺权,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联姻了。更何况表少爷也将与那右相之女林小姐完婚。在这凤仪独孤将军,左右相三人一直是三足鼎立,如今左右相联姻,打破平衡,而皇帝想要维持平衡,保证皇权,娶那独孤小姐也是意料之中的。”
“又是政治联姻”紫萱怒道:“难道就不管自家女儿的死活了吗,做父亲的真狠心。”
月妈妈平静地说:“这是自古就有的,就算父母再不情愿,皇帝一道圣旨一下也是没办法的,再说独孤将军也是极为欢喜的。”
“难道这以牺牲女儿为代价换取的荣华富贵他们都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吗?”
“那还能如何?若不是……唉……”她突然神情很悲切。半晌才道:“小姐你心太善良了,太感情用事,若不改以后难成大事。”
“我要成什么大事,无非是希望可以走出闺阁,游览名胜山大川。”
“小姐万不可如此想,你自是有自己的使命,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第十四章前尘如梦
大历209年,延昭六载秋。
宸昭国关雎宫,御花园的鲜花开的姹紫嫣红,落英缤纷,虽已至初秋但各色鲜花仍绚丽多姿五彩缤纷。
一个二十五六的少妇,她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她容颜绝世,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绛,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只是她脸上的忧伤是怎么也遮不去。“月影,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娘娘,今天是七夕。”月影在她身后面脸心疼的望着她。
“哦?又是七夕啊,”妇人淡淡的说,声音里多了一份比平常更加怀旧的情绪,也许是多了几许惆怅,“你跟了我几年了?”“回主子,奴婢跟您快五年了。”她身后被唤作月影的宫女回答。
“今天宫中宫女休假,她们都出去过节祈福了,你怎么不去呢?”
“回娘娘奴婢没什么愿望,只求娘娘跟小太子能平安快乐。”月影平静的答。
“呵呵,平安快乐?”夫人讽刺的笑道:“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中还能平安快乐吗?”
“娘娘一定很爱陛下吧?兴许晚点陛下他就会过来了,刚才顺公公过来说丽妃娘娘生病了,可能是陛下一时走不开,往年他都会陪您过七夕的。”月影在她后面缓缓的摇着团扇,她尽量使语气委婉的说,也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眼前的人。
坐在贵妃椅上的妇人缓缓地接过月影手里的扇子,看着上面用金丝线绣的嫦娥奔月的刺绣图案,她嘴里喃喃道:“‘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月影,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月影摇摇头:“回娘娘,奴婢书念得不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娘娘诗中‘昭阳’二字指的可是昭阳殿的慕容丽妃?”
妇人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不知道好啊?不知道好啊?”
她突然转过头神情悲切的对月影说道:“月影你知道吗?就是在十年前,十年前的那个七夕晚上,那一夜京成的月光是那么明亮,那么璀璨,那晚是我第一次从纳岚府中溜了出来,我跟贴身丫鬟买了两个狰狞的面具混在人群里,高兴的看着满天的烟花……”
妇人像似陷入深深的回忆里,她不顾身后的月影是否听得懂,一直自言自语地说道:“七夕节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对于我们这种常年养在深闺里的人来说。而那一年我才十六岁,满街光怪陆离的花灯晃呀晃,一直晃花了我的眼睛。在最繁华的路段,她被一群耍杂戏的人吸引了过去,不知不觉松开了我的手,转眼间便消失在人流之中,我站在街道中央,茫然不知所措,前前后后都是戴着面具的人,灯火灿烂却朦胧,所有的人如鬼魅般擦肩而过,我站在那里开始惶恐,京城的繁华那一刻在我眼中竟是那么虚无。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温润晴朗的声音穿过喧嚣的人群在我耳边响起。”
“纳岚幽若,是你吗?”它仿佛是一个在红尘落尽繁华散去时从命运中悄悄传来的呼唤,我转身看见有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慢慢走来,卓然独立,那一刻时间静止。我缓缓伸开手指探到面具下面,轻轻的揭了开来。”
“那个人是陛下吗?”月影在旁边问。
那妇人仿佛没有听见,又接着说:“面具下是一张稀世容颜,美如梦幻,薄如羽扇的睫毛轻轻扬起,他温润如玉的眸子如一对钻石般炫美璀璨,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纯净。我突然有种错不开的恍惚,眼前的男子映在漫天的灯光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带着一种绝世的风华,衣袂飘飘仿佛是那踏风而来的九天仙人。我内心一阵慌乱,半天才恢复了呼吸,露出一个安心的笑靥。‘我叫萧穆奕。’他抿嘴一笑,唇角微微上扬,让所有的灯光都黯然失色了。”
妇人说着露出女儿家少有的羞涩,她继续道:“其实那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我以前随父亲一起进宫赴宴时也曾远远地看到过他,当时的印象很模糊,依稀知道他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就没怎么注意。那时我因为跳惊鸿舞,别人都是知道我的,我也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娘常说我们家幽若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自然要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可是就在那一刻,在那么近距离下看他,感受却加深了。”
“灯光下他微微含笑的眉眼在我的脑海里锈刻成了一幅永远难以磨灭的画面。随后他牵着我的手奋力地挤出人群,我们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玩了很晚,站在远处城墙的高楼上看整个车水马龙的都城夜市,看月光在郊外的倒影,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七彩的琉璃花灯,写上我们两人的名字,点上蜡烛,然后宫灯就那么飞起来了,飞的很远很远,一直飞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那妇人说完美玉般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满足。月影站在她后面一直听,听得她也充满了感动,“娘娘。你那是一定很幸福吧?”
妇人一阵恍惚,她怅怅地说